第7.5卷 —— 伊丽莎白的日常·表 ——

「……唔、……哈啊」

打了个香甜的哈欠,伊丽莎白醒了过来。她从装点着火刑与诅咒的噩梦底层急速上浮,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睁开了眼睛。

她慵懒地坐起来,毯子从她赤裸的肩头自然滑落,丝滑的肌肤焕发如珍般柔光。伊丽莎白在就寝时是全裸派。犹如的绢丝乌黑秀发顺着胸前的谷间流泻而下的样子,乃是一幕禁忌般美丽、静谧的图景。

伊丽莎白打乱这一切,轻轻哼了一声。

「……哼」

简朴的卧室里,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起床时,通常她身旁也不会站着其他人。

伊丽莎白只准许过唯一一个人——机械人偶小雏在早晨进入她的卧室。自那之后,小雏在担当着着不可或缺的战斗力同时,还完美地履行着女仆的职责。

『早上好。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的美丽,今天又是个配得上我最爱的棹人大人的潇洒以及伊丽莎白大人的美丽的,风和日丽的一天喔!』

小雏每天早上都会面带微笑地送来茶。大概也被棹人拒绝的缘故,小雏会全心全意地为伊丽莎白沏上早上的第一杯茶。小雏的茶会根据当日的气温与适度来调配,一直做得非常出色。

可是,今天小雏不在卧室里。原因既不是因为睡懒觉,也不是迟到。

单纯只是因为,伊丽莎白醒得太早了。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还有很久才会天亮。

现在,小雏应该正趁着开始准备早餐之前(据她的说法,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贴在棹人卧室的门上竖起耳朵享受棹人的鼾声。这种乐趣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但伊丽莎白觉得大概是无害的,便决定不去管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别的。

在百叶窗外头,有什么东西。

伊丽莎白就是被那令人讨厌的气息弄醒的。她并没有感觉到敌意。

但是,出奇的『臭』。

「真是的,一个个都无所畏惧地跑来『拷问姬』的城堡,是要干什么」

伊丽莎白低声说道。她很不开心,而且有不开心的理由。

将因缘纠缠的维拉德·蕾·珐缪讨伐之后,伊丽莎白便一直被卷入诡异的骚动之中。

前些天消灭『大总裁』的战斗也是。战斗本身倒没什么,反倒是被『兽耳』缠上之类的事情把他们弄得够呛。再说了,『兽耳』是什么鬼,重新想想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城堡总算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可刚以为可以消停消停,马上又来了。

「虽说余的梦不太好,但妨碍余贪睡的罪可是相当重的喔」

伊丽莎白想着「做好觉悟吧」走向窗边,把手放在百叶窗上奋力推开。

只见外面有个像是蝙蝠的影子正拍打着翅膀。伊丽莎白瞬间打了个响指。

「——『标本制作〈Silk pin〉』」

比夜色更浓重的黑暗与红色花瓣飞舞起来,只闻嗖通一声好玩的清脆声音。

伊丽莎白用针刺穿了一只异形。那东西像标本一样被钉在地板上。那是只使魔,像是蝙蝠和猪仔混合起来的样子。从使魔的钩爪上撒开了某样东西。

伊丽莎白看清滚落在地那东西后,皱紧眉头。

那是朵红色的花。不过,它其实并不是花。

而是一只人手。

这只从手肘以下截下一半的手,被进行过恶趣味的加工。断面附近的骨头被取出,肉上刻有薄薄的切口翻向外侧,形成绽放的花朵模样。从内侧露出鲜红颜色的模样,就像一朵玫瑰。

另外,一个粗大的黑色东西就像取代骨头一半插在中心部位。

「如此大费周章,趣味却无聊至极呢……就把里面的送来不就好了」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将人手捡了起来。插在洞里的东西似乎是个信筒。它被插在柔软肉褶中的样子,令人联想到男女交欢。

伊丽莎白一下子把信筒抽了出来。随着噗滋的湿润声音,粘液拉成了丝。

伊丽莎白一边眉毛弹了起来。信筒的形状稍稍令她有些意外。

那的造型,是流着血泪的圣女像。

「亵渎、侮辱、叛逆……哪种解释应该都没错,这也未免太好懂了吧?再稍稍稍下点……不,再下功夫也只会惹人恼火吧」

伊丽莎白失望地观察着圣女像。

它细长筒体被血与脂肪弄得脏兮兮,脖子上还有道像是上过断头台似的痕迹,估计是折断过一次后用蜡修补过。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把那根线再次掰断,从中取出一个揉成的团。她将揉成团的羊皮纸展开,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

「……原来如此?算是总会冒出来的家伙,但连天亮都等不及就是给人添堵」

伊丽莎白耸了耸赤裸肩膀,打了个响指。黑暗与花瓣包裹白净的赤身。

瞬息之间,黑色拘束装穿在了她的身上。

伊丽莎白确实爱好华丽且大胆的服装,但这件拘束服并非她有意创造的,而是她魔力的攻击性以及所用魔法的偏好,自然形成了这种暴露的样式。在常人来看,恐怕是十分羞耻的造型。

但是,伊丽莎白非常中意。

这种充满挑衅意味不知羞耻的造型,这可谓是『拷问姬』相应的姿态。裙摆翻飞,她轻轻说道

「没办法,麻烦事还是尽早收拾吧。等太阳出来再去,棹人那呆子又会唧唧歪歪了……嗯?为什么余这个做主人的非得去顾及下人的感受?」

伊丽莎白想想觉得奇怪,皱紧眉头,但随即便调整好心情,把信筒和人手朝身后一扔。

身后同时传来柔软和坚硬的两种声音。两样东西先撞到墙上,后又掉到地上。

伊丽莎白对那些东西瞥都不瞥一眼,迈出脚步。腰间的饰布翻飞起来,露出深红色的内侧,一路发出的响亮的脚步声回荡在城堡中。

就这样,她来到了浓浓夜幕下的外面。

『拷问姬』一个随从也不带,在月光下走了出去。

***

说来毫无防备。

伊丽莎白的城堡不会对来访者关闭。

尽管由岩石建造的外观显得十分粗犷,看上去就像一座坚固的要塞,但防御却出乎意料的薄弱。

城堡并未张开防御结界,也没有守卫活着召唤兽。尽管配置了陷阱和会动的铠甲,但在平日里不过是陈列品。再说了,城堡本身就没被隐藏起来。

因此,很多人自然而然地这样听说到。

——岩石城堡里住着『拷问姬』。

这就像童话里的一段。

这一切都是故意的。伊丽莎白硬生生地把自己暴露在可能遭受袭击的危险之下。她这么做为了以自己作诱饵,尽快把恶魔引来做出了断。但是,将钓钩投入水面之后,却有许多杂鱼上钩。

换而言之,伊丽莎白早已受够有违期待的蠢货来访了。

「有幸得见真容,真是荣幸之至。美丽的『拷问姬』,美丽的伊丽莎白·蕾·珐缪啊!」

感慨之极的声音在黑暗的森林中回荡起来。

被惊扰的鸟儿们唧唧喳喳纷纷飞走。

那人张开怀抱,在自己的强烈热情下不能自已,连同罩在身上的上等黑斗篷一起摆动起来。

他是一名男性,戴着高礼帽和夸张的面具隐藏着容貌。这应该是为了让见者去注意白银、宝石和天鹅羽毛,而忘记自己外貌所做的功夫。但是——

「我对这一天早已梦寐以求……您的美丽超乎我的想想,太美丽了!」

男子发出尖锐的声音。亏他准备那么多变装,若不隐藏声音的特征便毫无意义了。

伊丽莎白面对这样在他,眼神已经死了。她没想到,等着她的竟然是这样的笨蛋。

两人走下了山丘,正站在包围城堡的森林中。这里是羊皮纸所标记的地点。

伊丽莎白感到头痛,按住额头。

「大半夜把人家吵醒的就是你么。什么『有幸得见真容』啊,别一开口就说胡话,信不信劈了你」

男子突然僵住了,看来受挫不轻。

几秒钟后,清了清嗓子之后,阴阳怪气地冷笑起来,继续说道

「呵呵,真不愧是『拷问姬』呢……正是这傲慢不逊的态度,才够格指引我等,带我等同行啊!」

「不对吧,被简简单单顶了一句就说是跟『拷问姬』相称的傲慢……你的设想会不会太肤浅了?你是哪里的贵族小少爷?搞清楚喔?你这一连串的言行要是让教会知道了,可不光是没收财产财产那么简单,还会遭到异端审问喔?看你像是做好觉悟了,但又完全不像那回事的样子……」

伊丽莎白继续往兴奋的男子头上泼冷水。眼前的男人又一次无力地晃了起来,但似乎重新振作了起来。

男子发出呵呵的冷笑。伊丽莎白本想吐槽「都说你的言行太单纯了」,但觉得麻烦便忍住没作声。

取而代之,她目光投向男人身后。

树林中停着一辆黑漆马车,马也是一身亮丽的黑毛,提着灯火的车夫也穿着一身黑衣,乍看上去看不出是哪家贵族的车。但仔细确认马车侧面就会发现,那里

留下了将徽章涂抹后留下的凹凸痕迹。

非但不筹备新马车用于隐蔽行动,搞得那么夸张的掩饰行为却十分肤浅。最关键的是,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演戏一样浮夸。

(常有的事……真是常有的事喔?但说破也好麻烦)

伊丽莎白在心中嘀咕起来。而另一边,男子还在呵呵呵呵呵地笑着。

看他完全没有要说正事的意思,伊丽莎白无奈地以疲态尽露的口吻问道

「余可以回去了吗?」

「怎么可以啊!」

「那余问你——你是恶魔崇拜者?还是反教会势力?还是独立宗教人士?」

「噢、噢噢,竟然说得这么准……」

「不,送来的信筒是那种形状,察觉不到反倒有问题吧……哎,算了」

伊丽莎白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无语了。

被这样叫出来,早在之前便时而有过

『拷问姬』是要杀死十四只恶魔的女人,是死刑执行者,也是教会的棋子。即便如此,不知为什么在反教会势力眼中,却成了值得向往的存在。她连神明都不畏惧残忍虐杀自己子民,与骑士团的战斗,尤其是在『串刺荒野』上的暴行,被当成了伟业。但是,成为了理想的女人竟然甘当着神明的走狗。对此无法容忍的一群人,便会来邀请『拷问姬』。

这个男子,应该也是其中之一。他行了个礼,继续讲道

「看来您对我们的事有所了解的样子……很好!那就直言不讳了。诚如您明察,我们是对教会威慑性、洗脑式的支配萌生反意的,信奉恶魔之人」

「说的也是。毕竟从头到脚一身黑呢。你们喜欢黑色呢」

「教会强制推行高呼信仰神明和圣女这种独裁教义的姿态,堪称异常。我等不断调查,越来越多地发现他们所推崇的传说中存在矛盾。您既然是『拷问姬』,自然早已洞悉了教会的扭曲之处吧?」

「那是。教会传说中的具体细节模糊得让人不敢盲从。参考文献记载就会发现,甚至连圣女的记述都摇摆不定。一部分异端审问官还有圣人也是,大多存在着强烈的扭曲之处。所以呢?」

「因此,我等的使命正是将世界在他们支配之下的扭曲扭正过来!因此,我们决定向教会以及神的敌对存在——恶魔奉上信仰之心!」

「这理由恐怕根本站不住脚吧。因为神不足为信,就转为信仰恶魔……从一个极端奔向另一个极端是干嘛。罢了。余就问要问的事情好了。你们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把余叫出来,还让余移步这种地方吗?」

伊丽莎白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必然眼睛,然后又睁开。

她血红的双眸展露凶光,就像一名严格的审问官,向男人问道

「那肉真新鲜……是活生生切下来做成的?」

「喔喔,『礼物』您已经开心地收下了呢!」

伊丽莎白的声音冷若冰霜。但男人并未察觉到她的变化。

男子的面具反射出诡异的光辉,十分狂热地接着说道

「我等通过仪式来加强纽带,为了更加亵渎神明而献上了活祭,活生生地将贡品制成了诸多艺术品。没错,正如你『拷问姬』那样!」

伊丽莎白突然嘴角一扬。男人没有察觉。伊丽莎白摇了摇头。

伊丽莎白一改之前的态度,露出甜美的微笑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偏偏说是在『模仿余』吗……好吧,你们尽管能够制作使魔,但没有实际召唤恶魔的魔力,然而却向虚无缥缈的存在不断地献祭痛苦。你们这样弄,是没法在同类组织里崭露头角的呢。因此,余纵然被教会施以枷锁,你们依旧想以余马首是瞻,打起余的旗号。是这样吧?」

「……竟然了解得如此透彻」

「因为谒见余,求助余的人大多都是这类愿望呢……好吧,余首先要确认一下。就带余过去吧,你们认为该由『拷问姬』坐镇的那个地方」

「您、您当真?您愿意成为我们的王冠么?」

「真磨唧。别让女士重复相同的话」

伊丽莎白轻快地将雪白的手伸向对方。男人也伸出手来,但不知是出于惶恐还是欢喜,那手在微微颤抖。伊丽莎白没有看漏他的滑稽样子,优雅地执起他的手,猛地将他拉向身边,在他耳边甜腻地悄悄说道

「看情况,余会给你们的命运带来决定性的转变」

她的声音如蜜糖般甜腻,如毒素般充满穿透力。

男人开心地挑了起来。大概是怕伊丽莎白过会儿会改变主意,抓着伊丽莎白的手赶往马车。车夫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伊丽莎白飒爽地跳了上去,大摇大摆地在皮椅子上坐了下去。男人也兴冲冲地在她身边坐下。伊丽莎白瞧也不瞧他一眼,高高地翘起腿,嘴上依旧挂着猫咪般的笑容。

车夫扬鞭策马,马车开始奔驰。但在转瞬间,车体离奇地晃了一下。车夫不解地歪起了脑袋。但是,异常并未持续下去。车夫权当是轧到了石头,就这么直接穿过了森林。

夜晚还未结束。

溶于黑暗之中,伊丽莎白他们一路疾驰。

***

滴水的声音回荡着。

在灯光的狭小范围中,夯实的土地道呈现出来。

每当前面车夫手中的提灯晃动,地面便微微反光。这是地下水形成的水洼。水面反射着火焰的光辉,呈现出复杂的形状。伊丽莎白他们踩碎那些金光,一路向前。

他们穿过被『骑士』赶尽杀绝的村落,从某个废屋进入到地道里。

这所大屋应该是建于郊外的贵族的别墅,原来的屋主似乎是教会的信徒。有间教堂与主屋与相邻接,在祭坛下面便隐藏着连通地道的台阶。这似乎是为了应对遭难做的保险,让外屋与主屋能够相互通行。专程建造祭坛来隐藏下面的地道,这样的设计都让人搞不清这家人究竟是虔诚还是不敬了。

伊丽莎白一路看到这些,皱紧了眉头。男子好像发现了她的疑问,作了解答。

『这个地方的主人直至祖父那代都是愚蠢的虔诚信徒。但节制导致叛逆的,致使儿子开始挥霍无度。最后到了家门破败的那天,为了躲债挥而投入了所剩无几的资产,打造了一条逃生路线。不过,他们倒是简简单单就被抓住了。之后,这房子在被债主拍卖的时候被我看上来这个构造,于是就买下来了。虽然建筑本身没有维护,但密室已经重新装潢完毕,尽请期待』

在他的这番说明后,伊丽莎白他们便一直走在这条漆黑的地道里。

这条路很单调,但看不到尽头。伊丽莎白这一路已不知叹了多少次气。

「喂,那什么密室还没到么?」

「路途艰辛漫长实在抱歉。马上就要到了,还请忍耐一下」

男子没有说谎,他立刻就停下了脚步。车夫将提灯高高举起,刻在门上的异常丰润的圣女裸体画被照了出来。它本来的构图是有名的宗教绘画,但被身体各部位在性的方面被滑稽地夸张了。男子担心惹伊丽莎白不开心,煞有介事地咳嗽起来。看来他知道这很恶趣味。伊丽莎白则贯彻毫无反应的态度。

男子一副放心的样子,敲了敲门。从里面传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该赞扬的是?』」

「『品尝他人痛苦之人』」

「『当尊崇的是?』」

「『贪婪与欲望的深渊』」

他们的对话特别装模作样。要是被圣骑士们顶上,那里还有闲情对暗号,还不一眨眼被破门而入。伊丽莎白禁不住轻轻地按住额头。

门从内侧打开。车夫行了一礼之后,向后退下。他似乎不进去。

伊丽莎白和男子一起走进了房间。刚一进去,寂静边被打破,他们得到了喧闹的迎接。伊丽莎白还从中听到了令人感到危险的声音。

是有人在低声呻吟。

然后,『拷问姬』……

缓缓把脸抬了起来。

***

房间的内部出乎意料的宽阔。男子说经过了改造装潢,看来此言不虚。

天花板挂着上等的冕形灯。地砖地面上铺着图案瘆人的地毯。地毯在中心裁下了一块四方形区域,一部分裸露出来地板上摆着一个石头台座,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家具。想必这些大概便可以满足房间的用途了。

石头台座周围聚着一群同样身着黑衣面戴夸张面具的人,场面俨然就像风格古怪的假面舞会。可是,这里的空气中酝酿着异样的热度。

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来。伊丽莎白看着他们,联想到了乌鸦……一群聚在死尸身上,啄食腐肉的乌鸦。众黑衣人无从知道伊丽莎白联想的内容,发出欢喜的声音

「噢噢,天啊……『拷问姬』真的来到我等身边了!夙愿终于实现了啊」

「多么美丽啊。不,比传闻中更加美丽啊。坊间传闻中的根本比不上」

「……那位『胆小鬼二世』卿竟然真的成功了。至少让我第一个跟她打打招呼」

那些交头接耳之中,透着孩子般的率直的憧憬。伊丽莎白将这一切无视掉,全然不去回应那些好似恋爱的热切目光。

她血红的双眼,一直那个石头台座。

在台座上,被钉着一名少女。

她是个体格贫弱,还未成熟的少女。可能是被买来的,或者从农村花言巧语被骗过来的。她的肚子就像被乌鸦啄过一样,状况十分凄惨……乌红、血腥、肮脏。

她的腹部被切开了。

里面被『细致地』摆弄过,几个内脏『看得出缺失』。

伊丽莎白转移目光。之间那些黑衣人手中握着进餐用的刀具。

残差和餐刀上,全都鲜血淋漓。银餐盘中放着新鲜的肉片,肝脏和眼珠反射着湿润的光辉。每人手中的玻璃酒杯中都荡着鲜红的血。

那个正被吃掉的女孩,还在喘息。

夹在那些兴奋的黑衣人中间,女孩微微地动了。她回望伊丽莎白,从仅剩的那只右眼流下一滴泪。女孩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只是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她在说,『杀了我』。

而不是,『救救我』。

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

只闻咚地一声,一根铁桩刺穿了女孩的心脏。隔了片刻,鲜血喷发。冕形灯被染得鲜红。正被活活吃掉的女孩,毙命了。

『拷问姬』的行动太过突然,这让整个房间变得令人蛰痛般鸦雀无声。

不久,黑衣人中的其中一个(估计是贵族)战战兢兢地问道

「请……请问,这次的祭品有哪里让您不舒服?」

「哎,吵死了,闭嘴。余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

『拷问姬』说出的话,令他们紧张地挺直了身板。伊丽莎白为了让他们放心,露出美艳的微笑。这极具魅力的表情,令在场所有人都看入了迷,忍不住深深叹息。

伊丽莎白举起雪白的手,指向毙命的少女。

「——没有参加『餐会』的人就举手喔」

气氛躁动起来,但几乎所有人都非常自豪地摇了摇头。但是,只有一个人表现出了不同反应。一个年轻很轻的青年承受不住来自周围的敌意,举起手来。

看来他是被什么人强行拉来的。他在举手前便已经面色苍白,手中也没有餐具。看来他的申告不是说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余弄清楚了」

伊丽莎白轻轻地把手放下,集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于一身。青年不同于兴奋的群众,发出可怜的惨叫。在场所有人都料想,不参加祭品仪式是惹『拷问姬』不开心的行为,而他将被凄惨地杀掉。他们全都按捺不住期待,颤抖起来。

伊丽莎白对青年投去美丽的微笑,然后打了个响指。

「————————————哈?」

伊丽莎白的背后响起一个愣愣的声音。

将她带来屋子的那个男子,反复地眨着眼。

他正用手接着从脖子上掉下来的,自己的脑袋。

***

男子的头部离开了身体,仍眨了眨眼睛。

他转动眼珠,看着自己喷血的脖子,最后滑稽地翻起了白眼,嘴唇突然松弛。他就这样抱着自己的脑袋,倒在了地上,腿像鱼一样弹了几下。

地摊上铺开一片血海,红色渐渐渗入其中。

过了几秒钟,惨叫声震天价响。房间里出现了恐慌。

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冷静地耸了耸肩

「原来如此?你说过像『拷问姬』一样……可是啊,你弄错了。余不会容忍作践自己当做食量之人的行为。那些做出蠢事的人,全都被余杀掉了。不过余要承认,这里的宴会确实很像余的手笔。余是恶魔一样的女人,而你们也一样。余就承认你们是偏离了为人之道的恶棍吧!」

伊丽莎白尊大又宽容地张开双臂。她沾了鲜血的脸上,露出与此前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笑容。

她维持着穷凶极恶的表情,高声宣告

「既然如此,那就是『拷问姬』的专场啦!要杀恶魔一样的家伙,就该同样的恶棍来动手!」

有时候,能将邪恶杀死的,只有相同的邪恶。

这也是世间的一则真理。

歌颂正义的人无从知晓地下的宴会。能够被招待到这里的,只有被邪恶所向往的邪恶。而且,也只有邪恶能够准确领会这场宴会多么毒辣。

伊丽莎白很清楚,同情是无用的,恩赦已经不会下达。被活活生吃掉的,肯定不止眼前这个少女。墙壁上已经染上了数以百计的牺牲者的血液。

这里是足以称得上『恶魔之宴』的地方。

既然如此,『拷问姬』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埃克塞特公之女〈Daughter of Exeter's〉』!」

伊丽莎白高喊出来,黑暗与红花卷起漩涡。黑与红的风暴在房间内肆虐。

乱舞就像假的一样平息下来,散去后出现了楚楚可怜的少女。

客人们感到害怕,身子发软,接连发出困惑的叫声。

少女向客人们行了一礼。

少女有着琥珀色的眼睛和亚麻色头发,身上穿着款式含蓄的深绿色礼服,胸前别着一枚与白色蕾丝领口十分相称的胸针。乍一看就是普通女孩。但是异常的是,同样的女孩有四个。她们站在一起,那脸分毫不差。

她们不是四胞胎,不可能有长相如此一致的人类。这是噩梦般的情景。

她们从长长的袖子里露出来的手,并非人的血肉。她们的手指是金属制的,而且还是适合于绑住人体四肢的形状。简直就像将深闺千金的身体一部分换成了拘束具的样子。

少女们静静地靠近台座,抓住插在祭品上的铁桩。

『一、二!』

随着吆喝的口号,少女们将铁桩拔了出来,在喷溅而下的血雨中将尸体扔到地上。内脏撒了一地,昂贵的地毯彻底报废。随后,四个人高雅地列成一排。

伊丽莎白如蜜糖般,又如剧毒般,甜腻地轻声说道

「审判下达了。余判决了——就让余给你们的命运带来决定性的转变吧」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烈的惨叫声响彻屋内。

又恶心又刺耳刺耳的叫声一直持续着,同时还伴有凄惨的呻吟声。

这是人的躯体从正中间被扯碎的声音。大量内脏从皮肤和肉的裂口中洒落,地上已经扔掉了好几个人的尸体。即便在这浓重的血腥味中,少女们脸上的天真笑容也不曾消失过。这是当然,因为『埃克塞特公之女』就是撕扯形台的化身,对拉扯人类不会产生厌恶和怀疑。

少女们扔掉尸体后,马上又来到聚在墙根的人们面前,如此反复。不久,她们以整齐划一的动作指向了一个胖男人。

『你』

贸然行动就会被选中。出于这份恐惧,他大概屏住了呼吸。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选上了。对此,他瞪大了双眼,在咽下了口中的唾液之后,发出喉咙要坏掉的叫喊。

在被他逃掉前,少女们飞快地伸出手,用拘束具将牺牲者的四肢固定,把男人像猪一样吊了起来,配合无间地搬走猎物。

『一、二。一、二。一、二。一、二。一、二。』

「不要,不要啊。饶了我,拜托,我什么都愿意,不要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嘎!」

就像摔在砧板上似地,少女们把男子扔到了石台上,然后就这么开始牵拉四肢。男人被一点点地破坏着,关节脱臼,然后皮肤破裂,肉被拉长,逐渐断裂。

男子发出浑浊的叫喊,但少女们在继续微笑,还开心地唱着歌

「『父亲大人问我了。你究竟是好人吗?还是坏人呢?是坏人就扯一扯。让我们开始忏悔吧。哭吧喊吧求饶吧!但我还是不撒手!』」

「住手,住手昂,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昂昂昂昂昂昂昂!」

「哈,别叫得像猪一样啊。你们这帮家伙,从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应该体验过了对吧?照理说,到毙命还要更花时间才对喔。但因为『后面的还等着』,所以就让你们简短的结束了。为什么要哭啊?应该尽情感谢余的慈悲吧」

伊丽莎白嗤之以鼻。男子已经连喊都喊不出来,嘴里喷出泡沫。他眼珠膨胀,股间漏着尿。随着恶心的声音,男人身体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少女们的动作停了下来,一脸无趣似地将只有肠子连接着的断身随手一扔。柔顺的头发摆动起来,少女们转过身去,八只无垢的眼睛眨起来。

活着的人已所剩无几。即便如此,人们依旧在恐惧之下聚在一起,一动不动。

少女们再次上前,稚嫩的手指向一名女性。

「『下一个是你?下一个是你?下一个就是你!』」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拷问姬』!请大发慈悲啊」

女人涂成黑色的嘴唇颤抖起来,扑到伊丽莎白面前,颤抖着跪了下去,像祈祷一样双手合十。她一边哭,一边发疯似地哀诉

「我们有这么深重的罪吗?您也深知教会的扭曲才是啊!可为什么……嗷嗷,为什么啊!为什么对我们下达这么残忍的制裁!」

「要说教会的扭曲

,余自然清楚得很。包容异端审问官,允许过激派横行,坐拥着圣人的那帮家伙,说不定总有一天因为那份扭曲而招致致命性的事态……但是啊」

伊丽莎白纤长的手指放在女人下巴上,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红唇歪了起来,伊丽莎白堪称温柔地轻声说道

「这件事跟你们办的宴会,有什么关系?」

「这个……这是我们为向教会展现反意的,恶魔信仰呃……」

「不不不,不对。用不着隐瞒。既然要说,就傲慢地说出来。其实你们很愉快吧?余明白的。人的痛苦就是愉悦,悲鸣就是快乐。你们是尽情地去品尝,尽情地吃得一干二净对吧?所以你们吃了那么多东西,现在就是算账的时候了。对权威的不满,不能成为你们的恶趣味的理由」

伊丽莎白挥起一只脚,将女人之前用的银盘踢飞。黏在上面的生肉飞撒出来。她盘中的量,比其他盘子都多。女性的喉咙痉挛起来。

她开始颤抖,牙齿直打哆嗦。伊丽莎白温柔地抚摸她的下巴,接着说道

「只要教会还与恶魔敌对,还在守护世界的秩序,余就当他们的狗。然后终有一天,余将为以前的吃相付出代价,遭受火刑。这真是跟余相称的结局啊」

「为、为什么?这岂不是屈辱?您得到了超越恶魔的力量,如今只需召唤新的恶魔缔结契约,完全能够挣脱教会的枷锁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甘愿像家畜一样去死!」

「余反倒想问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做?」

「欸?」

从『拷问姬』的提问中,听得到纯粹的费解。女人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险境。

随后是一阵呆滞的沉默。在浓烈的血腥味中,伊丽莎白十分平静地俯视着她。

她摆出甚至令人联想到圣女的表情,淡然地轻轻说道

「压迫者终被打倒,暴君终被吊起来,杀戮之人必被残忍杀死。这是世界的定数。拷问的最后,将以自己的惨叫声点缀,坠入没有一丝救赎的地狱。直至那一刻,拷问者的一生才算圆满——可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就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伊丽莎白低下头,表情被隐没在黑发之下。但是,女人不由地明白了。『拷问姬』正勃然大怒。伊丽莎白向舌尖注入杀意,说道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原来你们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就吃下了无辜的血肉啊」

『拷问姬』把脸抬了起来,壮烈地微微一笑。

砰地一声,女性的肩膀被小小的坚硬的手拍了一下。女性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只见四张完全一样的面庞正对自己投来天真无邪的笑容。

『埃克塞特公之女』准备开始牵拉女人。少女们踢飞尸体,唱起歌。

「『父亲大人问我了。你究竟是好人吗?还是坏人呢?是坏人就扯一扯。让我们开始忏悔吧。哭吧喊吧求饶吧!但我还是不撒手!』」

「不要,不要啊,不要呀啊啊啊啊,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拷问姬』!请您大发慈悲!啊啊,见鬼,谁要向你求饶!畜生,我诅咒你!我要咒死你,你这贱人!开什么玩笑,到头来你还不是一样!神也好恶魔也好都不会拯救你,无耻的贱人啊啊啊啊啊啊!」

「是啊,说得太对了!没有人会救余!神和恶魔都不会救的女人,谁会来救!这样就对了。你就到死一直咒骂余吧,蠢货!」

「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惨叫声,在浑浊的声音中断绝,女性的肚子开始被牵拉。被紧腰衣紧紧束缚的腰部开始轧轧作响。她吐出舌头,嘴里流出唾液和血。最后,肚子以扭曲的形状爆开。

伊丽莎白承受了她随着血肉四溅而来的憎恶。少女们松开了手,一堆碎肉掉了下去。现场已经没有任何人哀求了。处刑淡然地继续着。

不久,伊丽莎白缓缓地环视了周围。

房间里已经没有能动的人了,宴会已经结束了。

就在她正要作出判断时。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传来一阵甚是滑稽的喊声。有人从房间角落如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来。

——还有吗?

伊丽莎白正准备打响指,但在前一刻停了下来。

「…………你是」

青年摆着张铁青的脸,咬紧了牙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冲向房间里头。他伸出手,抓起了装饰在墙壁上的斧头,将巨大的凶忍指向『拷问姬』。

伊丽莎白静静地回望着他的脸。

回望着唯一她本打算放过的人。

那个没有参加宴会的人。

***

青年的眼睛里燃烧着鲁莽的勇气,很容易察觉他下的是怎样的决心。

伊丽莎白无奈地耸了耸肩

「冷不丁的怎么了?突然想当勇士了?再说了,你不是没参加『宴会』吗?……余可没有杀你的意思」

「住嘴!你……你这些的家伙一样!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青年唾沫横飞,大叫起来。看来他的精神承受不住眼前的残忍景象,有些失常了,明明没有力量却选择了战斗。但伊丽莎白摇了摇头

「余倒想问,你这鲁莽的勇气怎么不早在那女孩还活着的时候拿出来?」

「……这、这个……」

青年握着斧头的手更加用力,手指的骨头从皮肤下面显现出来。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向周围的凄惨场面望了一圈。已经完成任务的『埃克塞特公之女』依旧整齐地列着队。伊丽莎白将目光从她们身上移开,说道

「哎……你要是承受不住场面的残忍,哪怕在那些家伙还活着的时候发威也好啊。为什么现在才站出来?你大吼大叫有什么意义?能抚慰谁的痛苦?晚都晚了」

「住嘴!你这怪物!啊,没错……我已经在后悔了,后悔死了!我一进房间就该这么做才对!后面的路很长,我会尽我一切去赎罪!」

「是吗……虽然不知道有何种程度,但既然有了觉悟,那余便无话可说」

「只不过,我现在必须杀了你!让怪物活着,还怎么前进!」

青年眼中冒着眼泪,大叫起来。伊丽莎白点点头。

这是人遇见怪物的时刻。

青年将斧头高高举起,劈向『拷问姬』,但他的动作慢得可悲。伊丽莎白只用打个响指便能结束一切,但她并没有行动。

她只是平静地回望着青年。

(这也是一则世界的真理吧)

有时,能杀死邪恶的只有邪恶。

但能够斩断负面链锁的,只有正义。

面对酷似处刑斧的凶刃逼近自己,伊丽莎白·蕾·珐缪一动不动。

就在这一瞬间。

「是的,光看这里的所作所为,确实会让人那么去想。这也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嗯?」

另一个凛冽的声音震撼现场。通的一声,一个纤细的身影落在伊丽莎白面前。

女仆轻盈地着地了。

那服装与现场格格不入,但银发之下的翠色双眸却无比认真。

「——但是,我决不允许喊她怪物」

「————小雏?」

伊丽莎白说出了她的名字。

女仆——小雏手中斧枪一闪。

青年的斧头从柄部被切断,斧头打着旋飞向空中,最后插进一具尸体的上半身。青年也因此绊倒了脚。

小雏维持在挥出斧枪的姿势,低声说道

「不许对我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无礼」

「欸……什……」

「要上咯,嘿——————————————————————!」

青年发出困惑的声音,但随即被开朗轻快的声音盖过。

不知什么时候,入口大大地敞开着,一个充满重量感的影子飞了进来。

只见那是一块巨大的带骨肉。

那肉打着旋,重重地砸在了青年的脸上。这番情景,令人莫名其妙,但似乎威力十足。青年瘫软地倒向了后面,就那样一动不动了。

似乎是引起了脑震荡。伊丽莎白不明就里地反复眨着眼睛。

这不是梦,是现实。在她身前和身后,站着两个她所熟识的人。

也就是小雏和『肉老板』。

「不,等等……你们怎么在这儿?」

「不由得就!」

「尾随过来了!」

什么叫不由得啊——伊丽莎白挠起了脸。其实在青年劈过来的时候,伊丽莎白就算出手再慢也有充分余力去反击,那并不算什么危机。

他们来的时机可谓非常恰当,虽说当时根本算不上什么危机。

(这也,不由得呢)

不由得感觉,他们并不是没帮上忙。

***

马车颠簸着行驶在漆黑的夜路上。

之前驾车的车夫已经逃走了,现在是『肉老板』代握着缰绳。他说这种事情手到擒来,但实际上他的驾车本领远比本职车夫高超得多。

(这个男人还老样子令

人捉摸不透,精通各种特技)

伊丽莎白心里这么想着,偷瞄了下身旁的小雏。小雏默不作声。伊丽莎白同样保持沉默。但是,两人的表情截然相反。

小雏面带微笑,伊丽莎白不开心地皱着眉头。

不久,伊丽莎白把脸背过去,对小雏嘀咕着说道

「……小雏,没关系么?」

「您指什么?」

「在那个房间里,你也看到了余的残忍行为吧。你说不让别人喊余怪物……但你是主人是棹人,没必要向余献媚。你平日里的无私工作已经帮了余不小的忙,但你完全不需要套近乎」

「伊丽莎白大人,请您不要误会」

小雏凛冽地说道。感觉脸被不由自主牵拉过去,伊丽莎白再次转向小雏。只见小雏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昏暗中,那对翠绿色的双眸绽放着宝石的光辉。小雏轻轻张开嘴,开始讲述

「我并没有人类那样的伦理观,但也理解您过去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尚存的残忍,确实会遭到许多人的唾弃。对此,我无法否定……但是,想要守护的人,希望亲近的人,都由我自己决定」

——我的心只属于我自己。就连心爱的主人也不能否定它。

小雏肯定地说道。伊丽莎白没有回应,只把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地方。

不久,她不解地向小雏问道

「……真搞不懂。余身上究竟哪儿有值得你那样仰慕的要素?」

「呵呵,当然有很多很多啦……可是,这些不能告诉伊丽莎白大人。因为,应该日后伊丽莎白大人自己去发觉」

小雏恶作剧似的将手指竖在自己的嘴唇上。

伊丽莎白什么都没说。残杀生灵的『拷问姬』不曾肯定过自己。在她身旁,明确承认自己内心的机械人偶,继续微笑着。

在马车的驾驶座上,『肉老板』正发着「嗨呼」的谜样声音。伊丽莎白低声说道

「真严厉啊」

「是啊,小雏虽然对棹人大人十分溺爱,但对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有时会很严厉的!」

小雏挺起胸膛这样说道。伊丽莎白服输似地摇摇头,但绷紧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此时,她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次自然的笑容。她点了下头,说道

「怕把事情弄麻烦,这次的事就」

「嗯,对棹人大人保密呢」

女士间互换眼神,如此说定,随后亲不自禁地相互笑起来。

「嗨呼」的谜样身影再次响起。

马车在黎明的道路上颠簸着。

此时在城堡里,愚钝的烂好人青年恐怕还在睡觉吧。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