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真霄蜗牛(套装版)
翻译:笔君
NEET & TSDM制作
通常来讲,可怜、惨痛、残酷、凄惨、如虫豸一般毫无意义被杀死的人,无法获得第二次生命。但是,濑名櫂人尽管饱受父亲虐待后死亡,灵魂却被召唤到了异世界,获得了那个机会。
原本,他无意死而复生,但事与愿违。一位傲慢的主人不由分说地把他召唤过去,命令他成为自己的仆从。
那位主人,正是『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她是孤高的狼,卑贱的猪。
她背负着在教会的命令下杀死十四恶魔,之后自己也将被处决的命运,是个大罪人。
櫂人被强行复活后,遭遇过各种各样的经历,最终选择继续侍奉她左右。在他身边,还有一位被他不小心启动的机械人偶女仆,小雏。
在各种隐情与经历中,櫂人相当享受他愉快却又扭曲的第二场人生。
而今天,餐具乱飞的情景在餐厅中再次劲爆上演。
「难————————、吃————————、死————————啦!」
随着伊丽莎白灵魂的咆哮,櫂人使出浑身解数端上的餐品『茄汁炖肚片佐香片面包』飞到了半空中。番茄汁飞洒在古董桌布上,俨然呈现出杀人现场的模样。刀和叉呼啸着直袭櫂人而去。
伊丽莎白攥紧双拳,狠狠砸在餐桌上,裸露的肩膀气得直抖。
「外、外观倒是挺漂亮,但是去腥处理糟糕透顶,下水的臭味和番茄的草腥味携起手来,在舌尖上跳起了丑恶的华尔兹。不仅如此,口感明明特别硬,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绵软感,根本咬不断!番茄汁中本应可期的圆润酸爽和浓郁感究竟上哪儿去了啊!还有炖肚片的神韵呢!你这哥布林,恶魔,不是人!」
「我也没想到,这种事竟然能把你惹哭」
櫂人嘴里嘀咕着,漂亮地在空中接住餐刀,放回到餐桌上。接着,他又将漂亮地扎进额头上的餐叉拔了出来。血猛地喷了出来,场面十分脱线。
櫂人无奈地按住了额头。扔叉子的凶手——伊丽莎白已趴在了桌上。她那身煽情的拘束装,与此事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的样子,已不是一句不协调能够形容的。在她脑袋上仿佛能看到一对悲伤地耷拉着的猫耳朵。
过了一阵子,她连着灌了两杯红酒,似乎这才振作起来,抬起了脸。
「欸!靠你就只能量产垃圾。小雏呢,小雏上哪儿去了!」
「小雏的话,不就是你一早让她出门了么?」
「哎呀,还真是这样」
「嗯,是的」
櫂人点点头,伊丽莎白再次抱住脑袋。她如同低吼一般说道
「呜呜,早知如此,余就不派小雏去了,改派你去『肉老板』那人外魔境的家了」
「能不能别把扔到那种感觉有去无回的危险地带?再说了,『肉老板』究竟住在哪里啊」
櫂人有些无语。『肉老板』是个谜团重重的人物,但没想到连他的住处都匪夷所思。人外魔境,要是真让櫂人去,櫂人大概率将从此失踪。
无比看重吃饭的伊丽莎白,还在继续碎碎念,继续哀叹。
櫂人看着餐桌周边的惨状,深深地叹了口气。
之所以櫂人不得不下厨,小雏罕见地把心爱的主人留下出门去,全都是因为『肉老板』没有在约定的时间来到城堡。
『肉老板』是会来伊丽莎白的城堡卖肉的亚人商人。
伊丽莎白喜爱内脏料理,而新鲜度可谓是素材的生命。见库存将在今天白天耗尽,伊丽莎白尝试联系『肉老板』,可『肉老板』预留的魔法通讯装置没有应答。
不耐烦的伊丽莎白立刻把小雏派了出去。櫂人听伊丽莎白说,『肉老板』的住处很危险,但以小雏的本事不成问题。事实上小雏也承诺过,她出发时单手拿着巨大的斧枪Halberd,笑盈盈地说自己一定会赶在准备晚饭前回来。但他没想到,小雏前往的地方竟然是人外魔境。
「我说,小雏不会有事吧?」
「你保护过度了。不用担心」
「当真?」
「具体来讲,你去的话就死路一条,不过小雏的话,就像是一手提着斧枪去出门远足」
「能够想象,反而感到难过」
古典女仆装的裙裾翻飞着,一边华丽地用斧枪一扫袭来的怪物一边向前……小雏那样的形象,在櫂人脑海中浮现。飞溅的鲜血映在澄澈的蓝天下,是那么刺眼。小雏的笑容总是很可爱,在动手时却显得非常恐怖。
櫂人猛地摇摇头,将劲爆的想象从脑中驱散。伊丽莎白无力地趴在餐坐上,这个人向前伸,下巴搁在桌上。
「唔,那要不要在设置传送阵的大厅旁边的地道控制室里等着?待在那里,小雏一回来马上就能知道。不过,不准乱碰房间里的链子和把手喔」
「为什么弄出那样的房间啊。我只有一种预感,肯定会不小心碰到然后弄得很惨。我还是免了」
櫂人回答后,伊丽莎白又把脸埋了下去。她又开始低声叹息
「…………照这样下去,余就要饿死了啊……好痛苦,又可怕又痛苦啊……」
「你这家伙还真是对吃超讲究啊」
櫂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总不能一直让伊丽莎白饿肚子,毕竟当她的烦躁打倒顶点时,櫂人就得享受拷问全席的伺候了。
现在的状况已经十分危险。櫂人避开伊丽莎白杀人的目光,迅速回到厨房。他赶紧把自己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菜——肝和心的烤串做了出来,送到餐厅。
「又是这玩意吗……你的厨艺究竟怎么搞的啊,真受不了」
伊丽莎白半推半就地把这道只撒上盐烤一烤制成的餐品吃光,又在餐桌上趴了下去。还以为她没吃饱,结果似乎是对另一件事不满意。
「新的『恶魔』的情报也没有,闲得发慌啊」
「那种事要是来个不停,又是战斗又是拷问,谁受得了啊。我可撑不住。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难道没有其他可做的事情吗?」
「余以人们的痛苦为愉悦,以悲鸣为快乐,但恶魔不出来就没辙了啊。教会只准许对那些家伙实施拷问……唔,小雏也该回来了吧?去帮她调整下齿轮吧」
「小雏回来之后,还要洗东西和准备晚餐吧」
「对呀。欸,怎么都好,有没有什么能把余的无聊一扫而光啊」
就在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的这一刻,走廊上传来一个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随即餐厅门被猛地打开。伊丽莎白和櫂人迅速向门口看去。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出现在门外的是小雏。女仆帽下可爱的脸,此时有些僵硬。纤细的手中拿的不是斧枪,怀里抱着别的东西。
伊丽莎白眯起眼睛,对那东西进行确认,嘟哝了一声
「不……就算那样,余也没让你去死啊」
在小雏怀里,『肉老板』死了。
* * *
「我遵照伊丽莎白大人的命令,拜访了『肉老板』先生的家。但是,『肉老板』先生不在,我便暂时回到城堡。再然后,我就在地道拐角的暗处发现『肉老板』先生倒在那里……估计『肉老板』先生穿过传送阵来到城堡寻求帮助,但在逃跑途中耗尽了力气,又或者被某种东西袭击了」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小雏……然后是『肉老板』。你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在櫂人和伊丽莎白面前,小雏将『肉老板』放下平躺。他身体还是老样子,从脑袋到趾间都被黑布盖住,脸藏在兜帽下面完全看不到,连是不是面朝上都分不清。
他似乎没有意识了,双手紧紧抱住他那个行商不可或缺的沾满血沉甸甸的大口袋,绝对不肯松手的样子。
櫂人想确认他还有没有气,抓住布的兜帽部分往外掀。
「……咦?哼!…………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拿不掉啊」
「连块布都解不开,软弱的家伙。闪开,让余来……咕,唔唔唔唔唔唔。喂,这神奇的布是怎么搞的」
「果然取不下来呢?冒犯了,我也再试一次,哼!」
小雏全力去扯『肉老板』的兜帽。『肉老板』整个身体都快被她纤细的手臂提起来。小雏清了清嗓子,把『肉老板』轻轻放到地上。
「取不下来」
「怎么回事啊,这个谜之兜帽」
櫂人放弃确认呼吸,转而抓起『肉老板』的手腕。他小心翼翼地确认,可不论体温还是脉搏都消失了。他最后放弃,一脸沉痛地摇摇头。
「……没救了,已经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自己的住所被什么人袭击,最后力尽人亡,这样到还好。要是逃到城堡后还在被人追赶的话……那就麻烦了」
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着,摸了摸下巴。
老熟人死了,你就没点别的表示吗?櫂人有些不解,歪着脑袋,又直直地盯着『肉老板』的大口袋。
那口袋就像从内侧被弄破了,开了个可怜
的大洞。
「喂,小雏。这个口袋一开始就破了吗?」
「似的,櫂人大人。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什么?唔……看上去,是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跑出来了……麻烦了啊。恐怕与那个事件有关联啊」
「那个事件?」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皱紧眉头。看来她对『肉老板』所遭遇的灾难有些眉目。伊丽莎白叉起胳膊,一脸严肃滴讲道
「听说,最近在贵族的宅子里有怪事发生」
那个事件,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形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某贵族的公馆里,一夜之间,主人和佣人们全部被杀,消失无踪。
那么多人被杀,宅邸内却几乎没有凌乱的痕迹,尸体也找不到。只有里面的人从宅子里蒸发得干干净净。
而且这样的事不止一起,同样的失踪事件接连发生。
据悉,有怪物会趁着夜晚入侵宅邸,把人掳走。对此,贵族们惶惶不可终日————听到这里,櫂人举起手来。
「我可以提个问题吗,伊丽莎白小姐」
「嗯,什么问题,櫂人?」
伊丽莎白推了推用魔力创造的平光眼镜,指向櫂人。櫂人起立,活似学生的样子问道
「明明找不到尸体,为什么知道遇害者被杀害了?刚才也说贵族们是在害怕『怪物把人掳走』对吧?受害者同样是被当作『失踪』处理」
「嗯,你说的很对」
「可是,你为什么能一口咬定是『被杀』的呢?」
是因为不可能还活着吗——櫂人投以疑问。伊丽莎白摘下眼镜,打了响指令其消失,摇了摇头。
「因为余早已问过,是『肉老板』趁被发现前盗走了尸体」
「原来凶手是这家伙」
「不不不,『肉老板』不会狩猎人类。这家伙这是抢在所有人前面赶到了遇害现场,把尸体带走罢了。哎,说这些就有点麻烦了」
哪怕他不是凶手,也不改谜团增加的事实。櫂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要是肉』,不论顾客订购怎样的商品,『肉老板』都能弄到手。而他经手的商品里也包括人肉。这还真是又恶趣味,又给人添麻烦。
可是人都死了,也没法开口抱怨。此时,櫂人皱紧眉头。
「『肉老板』为什么会因此遭遇这种事情呢?」
「对于这个事件,余怀疑是『恶魔』所谓,并进行过调查」
「啊,的确很有那种味道。这是符合他们喜好的事件」
櫂人也在胸前叉起胳膊,同意伊丽莎白的看法。说到离奇且目的不明的大量杀人事件,首先要怀疑恶魔参与。伊丽莎白点点头,接着说
「余也曾这样想过。然后,余便前往『肉老板』锁定的现场,在被那家伙带走前确认了尸体的情况————最后,余判断并非『恶魔』所为」
「不是吗?」
小雏眨了眨翠绿色的眼睛,歪了歪脑袋。伊丽莎白短促地点点头
「嗯,『恶魔』以人类的痛苦为食粮,但这个事件中的尸体上并没有苦闷的痕迹,而且在常识范围内。如果出自『恶魔』的手笔,应该会更加惨绝人寰」
「意思是,普通的他杀尸体吗?……普通这个说法也挺怪的」
「没错,你挺机灵呢。但是,身体上散发出魔力的味道,肯定与某种魔法性质的要素密不可分」
伊丽莎白低头看向『肉老板』,用那涂黑的指甲指向那个口袋。
「他在回收尸体的时候,很有可能一不小心把那个『有蹊跷的某种东西』带回去了」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呢?櫂人感到一股寒气窜上背脊。他首先想到问『肉老板』,可已死之人又岂会回答。小雏皱紧眉头,低声确认道
「也就是说,危险的存在入侵这座城堡了?」
「很有可能。不过,这对身为『拷问姬』的余以及身为机械人偶的你而言,应该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问题。要说唯一令人担忧的,就是那位软弱贫乏毫无可取之处的仆从会一不小心丢了小命呢」
「没必要把我骂得这么惨吧」
櫂人的眼睛已形同死鱼。小雏攥紧拳头,为了孤立櫂人,她坚定地宣告道
「櫂人大人,您大可放心。您的贵体由我小雏来守护——企图对櫂人大人图谋不轨的宵小之辈,我小雏定将其体无完肤地抹杀、斩断、切成碎渣!」
「不好意思,小雏。你样子太危险了,我反而放心不下来」
櫂人很感激,但表示恐惧。小雏一下子泄了气,就像只被饲主责骂的小狗。櫂人伸出手,在她仿佛能看到耷拉着的狗耳朵的脑袋上温柔地摸了摸。小雏小脸泛红,害羞地笑了起来。
「但我还是谢谢你,小雏」
「……櫂人大人」
「你们两个,别动不动就松懈了」
伊丽莎白提醒二人,并在此叉起了胳膊。
「也罢,反正闲得发慌,正好打发无聊」
敢来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伊丽莎白低声喊话,扬嘴一笑。
她笑得很美,同时又充满不祥。
* * *
櫂人和小雏将『肉老板』搬到地下的一个房间,暂时安置在一座石台上。之后还得联系他的熟人,讨论葬礼与埋葬该怎么办。
「迄今为止受了你不少照顾呢。请安息吧」
櫂人在『肉老板』面前双手合十,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或许这边世界哀悼死者的方式不一样,小雏露出疑惑的表情,但还是效仿櫂人做了同样的动作。
两人在『肉老板』跟前供上花,然后静静关上了房间的门。
不久,太阳下山了。伊丽莎白对小雏制作的晚餐心满意足,从中午开始就没改过的不满表情,这下终于消失了。身为仆从的櫂人和小雏一起收拾了餐具,在城堡内巡逻,为伊丽莎白做沐浴的准备等,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在两人忙碌工作的时候,依旧没有发生任何怪事。
到头来,櫂人他们一直没能确认到『那个东西』,然后就到了就寝时刻。
* * *
「……根本睡不着啊」
在下人用的卧室里,櫂人嘟哝了一声。关着木门的小窗外面,传来尖锐的风的声音。那空洞的声响,如同怪物在低吼。
昏暗的房间里,櫂人独自辗转反侧。小雏气势逼人地提议看守在门外,并强烈推荐陪睡,但櫂人拒绝了。櫂人虽然弱小,但被伊丽莎白复活时得到了接近不死的肉体。根据他的经验,哪怕丧失过多的血液,只要处置及时就没有问题。根据受害者尸体的伤口属于常识范围之内,现场并不凌乱这两个情况,櫂人推测自己不太可能遇到即死的状况。
不清楚对方有没有看清猎物实力的头脑,不过自己充当诱饵正好合适。
想到这里,櫂人便拒绝了护卫。
说也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就会和恶魔打起来。城堡内部的麻烦事就该尽快解决。伊丽莎白赞同这个意见,小雏最后也勉为其难地屈服了。櫂人早已习惯疼痛,他知道自己不论伤得多种,只要没死就能治好。他一心只求『不明存在』快点来。但是眼下这总情况,让他入睡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归根究底,櫂人只是个对疼痛忍耐力强一点普通人。
「没辙。去喝口水吧」
櫂人摇摇头,下了床。为了能够随时应对袭击,他此时没有穿上伊丽莎白给他的那件像是囚服的睡衣,而是穿着打扫时用的朴素麻制衬衣和裤子。
他直接穿了鞋,独自走在冷飕飕的走廊上,匆匆赶往厨房。
到了晚上,石制的厨房同样沉浸在寂静之中。櫂人默默地在餐具柜里摸索,随便找个玻璃杯倒了水。由于城堡的水管连接着水精灵Undine的储水库,总能喝到干净的水。这也应该归功于伊丽莎白的强大魔力。
櫂人喝完水,用干布把玻璃杯擦干净放回去,再次来到走廊上。
「…………嗯?」
在回卧室的途中,櫂人停下脚步,感到纳闷。月光透过彩色玻璃从高窗透进来,洒在长长延伸的笔直走廊上,形成不祥的图案。
而走廊的前方,总觉得有一瞬间看到了一个人影。
(……是、谁?)
櫂人开始有些紧张。不过,对方可能是伊丽莎白。她经常喜欢拿着红酒去宝座大厅或者餐厅,享受晚酌。现在城堡里不知道潜藏着什么东西,櫂人觉得这种情况下,今天最好不要晚酌了吧。他决定劝说伊丽莎白,首先去了餐厅。
他走近餐厅的门,不出所料,门缝中正漏出昏昏的光。櫂人心想,果然不是『不明存在』,应该是伊丽莎白。
他把手放在门上,猛地推开。
「伊丽莎白,酒今天就……」
同时,他瞠目结舌。
番茄汁弄脏的古朴桌布已被撤换,金与银交替摆放的烛台被点亮,在摇曳的烛光中,餐桌就像一艘金色的船,游离于黑暗之外。
在那桌旁,坐着一位女性。
她穿着由数种红色层层交叠的华美礼服,脸微微垂下,一动不动
地盯着餐桌,就像在等待与她共进晚餐的人到来。
她忽然抬起脸。看到与那令人联想到蔷薇的奢华相得益彰,超凡脱俗的美丽容貌,櫂人屏住了呼吸。
他与那双酷似宝石的眼睛对视了几秒,然后愣怔怔地问过去
「……伊丽莎白?这究竟」
「櫂人吗。你一个人在那儿干嘛?」
「什么干嘛……你才是在那里干嘛」
櫂人这样问了过去。伊丽莎白为什么脱掉了平时用魔力编织的拘束装式长裙,转而穿上别的服装?他的理解能力完全无法跟上。
「究竟怎么回事啊……你那身衣服」
「这件吗……很美对吧?」
伊丽莎白莞尔一笑,微微晃动身体。从那大敞的胸口露出,看上去软绵绵,沉甸甸,恨不得立刻就要掉出来。平时的服装露出面积应该更大,但此时的服装彰显出女性特有的甜腻滋味,散发出别样的色气。
她乌黑的长发用羽饰扎着,白皙纤细的脖子上还装点着璀璨的红宝石。
「————好美的夜晚啊」
伊丽莎白扬起丝手套包裹的指尖,将装着红酒的就被高高举起。红唇露出充满诱惑的微笑。
「你既然到了余身边,还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傻站在那儿到什么时候?」
「不,你的打扮和样子明显不对劲,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感冒了?发烧了吗?头痛不痛?要不要给你煮碗粥?煮粥的话我也能行……不对,没有大米」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那种事无所谓啦……櫂人,到余身边来」
「————什么?」
接到不明所以的指示,櫂人颦眉。伊丽莎白不顾他的动摇,将手中的红酒一倒。好似血液的酒,流进了美丽的唇间。最后,她的舌头舔掉了落在嘴角的液滴。
她妖艳的举止,看着就不禁令人背脊酥麻。
伊丽莎白向櫂人投去撩人的目光,嫣然一笑。
「坐在余跟前」
「欸?啊……好」
话语中怀含着不容拒绝的压力。櫂人老老实实接近伊丽莎白。一步、一步……他紧提着慢慢走近餐桌,想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淡然,伊丽莎白把她染上红晕的脸颊鼓了起来,不满地摇摇头。
「不对,是这边。再靠近一些。到余身边,深深地感受余吧」
「伊、伊丽莎白小姐?容我保守地问一句,您是不是疯了?」
「——————来呀,櫂人」
伊丽莎白以甜腻的,不由分说的语气召唤櫂人。櫂人不明白怎么回事,破罐子破摔地遵从指示。
「这里就行了吧?」
「————还不够」
櫂人来到伊丽莎白身旁,伊丽莎白用火热沙哑的声音轻轻细语,在弯脚椅上乱动。她将櫂人整个人转了半圈面对自己,结果櫂人下意识退了一步。
瞬间,櫂人麻衬衫的胸口被白皙的手抓住,奋力地向前一拉,顺势双膝跪在地上。与此同时,伊丽莎白毫不害臊地把裙子大大掀起来,两脚高高地伸出去,夹住櫂人的脖子。櫂人惊讶地张大双眼,被伊丽莎白用脚拉了过去。
「呵呵」
靠近之后,伊丽莎白又重新把櫂人的脸夹在大腿中间。
櫂人冷汗不止。她让櫂人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妖艳地细语道
「余美吗?」
「呃,美倒是挺美的,可这到底……」
「『这张脸』很美,非常非常美。开心吧,对这张脸,你有权力尽情去爱,尽情观赏,尽情被它魅惑。余批注了。不是别人,正是拥有这张脸的我,批准了」
「————这张脸?」
在肌肤的丝滑触感与大腿勒紧的压力下感到眩晕的櫂人,此时皱起眉头。这番话,就像在评论别人的脸一样。但櫂人没有机会确认真意,被伊丽莎白继续拉近。他姿势不稳,整个人埋进了礼服中。
「喂」
「呵呵,真可爱」
伊丽莎白就像抚摸可爱的小狗似地,眯着眼睛,蹭着櫂人的耳朵和脸。接着,她手在自己肩头拂过,将礼服的衣襟褪到逼近暴露的程度。白皙的乳房挤压变形,像炸开一样冒了出来。
「…………什!」
「你还想看更多对吧?尽情看吧。余准许你」
伊丽莎白裸露上半身在外。被束腰衣撑起,形态完美的乳房随呼吸微微地上下晃动。暴露在寒气中的顶端泛着淡淡的颜色,向上翘。
随着炽热的吐息,伊丽莎白微微出汗的肌肤颤抖起来,把手指贴在自己的脸上。
「没错,顺从内心,尽情去爱吧。这个外貌,正是对爱的追求。不美就不会被爱,只有美才会被爱。这张脸值得被爱。这是多么无趣,多么可怕的事实啊。但是,你也渴望着爱吧?没问题,余允许,余全都允许。尽情地看,尽情地爱吧」
「伊丽莎白…………………………不」
伊丽莎白渴望地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櫂人摇摇头,狠狠地瞪着她。如同要将现场甜腻糜烂空气打碎一般,櫂人毫不掩饰警戒心,质问出来
「你是谁?」
「不管我是谁,你就把眼前这一幕烙印在眼睛里吧——————然后去死」
伊丽莎白突然发出刀子一般冰冷的声音。她指尖以虫子一般不可思议的动作弹起来,缠住櫂人的脖子。
就算勒至窒息,就算颈骨折断,自己也不会死。
櫂人对现状冷静地做出推断。就在此时……
「……………………………………………………什」
餐厅入口处传来短促的惊呼声。
红衣伊丽莎白和櫂人同时朝入口看去。
在那里,站着真正的伊丽莎白。
她身上是一如既往地的拘束装式长裙,胸口是交错的皮带,修长的双腿后面是内侧染成深红色的饰布。她一只手中拿着酒瓶和酒杯,看样子是睡不着,过来晚酌的。
伊丽莎白茫然地望着餐厅里面。
一瞬间后,他额头上爆出青筋。
櫂人猛然将目光放回红衣的假伊丽莎白身上。她袒胸露乳,用裸露的大腿夹住他的脸。与此同时,櫂人明白过来。
(啊,搞不好我也会死)
「『铁处女Iron Maiden』!」
在伊丽莎白大喊的同时,櫂人全力蹬了下地面,抵死与假伊丽莎白拉开距离。櫂人刹那之前所在的地方,卷起了黑暗与红花瓣的漩涡,一具美丽的人偶就像从地底冒出来一般从漩涡中心出现。
那是拷问刑具,『铁处女』。
她体现出伊丽莎白的愤怒,目眦尽裂,从肚子里伸出铁手。但是,假伊丽莎白以极为灵活的动作向后翻仰,翻过椅背闪过了攻击,最后以四肢伏地的姿势咯咯冷笑起来。
真正的伊丽莎白不留缝隙地大喊
「『吊笼Gibbet』!『灌水椅Ducking stool』!『虫穴Hell hole』!」
「这也太过火了吧!」
櫂人悲痛的叫声,被刑具纷纷展开的声音所吞没。
假伊丽莎白在匍匐在地高速爬行,首先逃过了『吊笼』,接着把『灌水椅』踢飞,向后倒下。『虫穴』开始展开时,她立刻高高一跃,跳到了冕形灯上。地面展开塞满异界之虫的大坑,然而没有捕获猎物,最终空洞地消失了。在这段时间里,櫂人踮起脚紧贴墙壁,两腿颤抖着勉强躲过一劫。
假伊丽莎白一边让冕形灯左右摇摆,一边咯咯冷笑。当灯最靠近墙壁的瞬间,她一跃而起,继而双脚又在石壁上一踢,直奔入口。追击的斩首斧与回旋锯扎在石壁上,假伊丽莎白滑出入口来到走廊,最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之后,只留下怒不可遏气喘吁吁的伊丽莎白。
餐厅里的景象惨不忍睹。墙上被刑具留下痕迹,餐桌被『虫穴』吞噬而消失。在卷起的濛濛尘埃中,櫂人精疲力竭,瘫坐在墙根。
只听见头上的冕形灯轧轧作响,还有伊丽莎白的一声嘀咕。
「……没把那玩意宰掉啊」
「啊,啊啊,是啊」
「所以,就宰了你吧!」
「且慢」
这时候贸然逃跑绝非上策。櫂人举双手示意全面投降。
伊丽莎白再怎么心狠手辣,大概也不至于二话不说杀死毫无抵抗的对手。她气势汹汹地逼近櫂人,就像全身毛都竖起来的毛一样不开心,揪住櫂人的领口。
「你这家伙,全都那么近地看得一清二楚了吧。死刑,死刑」
「不,要说看没看到那的确是看到了,但我毕竟是被强迫去看的,再说你平时那打扮跟全露出来也没差多少,你就别那么在意咕嘅!」
「你这白痴脑子里全是蛆吗!好好想想!在余毫不知情的时候,余的胸部被擅自露在外面,这忍得了吗!气死余啦!你这家伙,在你毫不知情的时候被扒掉裤子,吊儿郎当的,是不是无所谓啊」
「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櫂人一脸严肃地双手放在伊丽莎白肩上,安慰她。伊丽莎白好不容
易恢复冷静,啧了下舌,暂时收起了怒气。
鞋跟的声音再次响起。伊丽莎白四处张望,迈出脚步。
「不管你了,首先是那玩意才对。出发了,跟上来」
「只要您高抬贵手,我乐意效劳」
「敌人身份不明,你也能派上一些用场。你要是不给余派不上用场,等完事之后就把你脑浆搅到你记忆丧失为止」
「冷血,出乎意料的冷血」
櫂人颤抖着跟在了伊丽莎白后面。但是,他在途中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食堂。挂在椅子上的红礼服残骸,消融在了空气中,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不见。櫂人观察着那个情况,眼睛眯了起来。
(……那个布,不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模仿伊丽莎白的肉体,会不会也跟那布一样,是创造出来的呢?櫂人静静地思考着这件事,做出了一个推测。
敌人的肉体,包括礼服,都是假的。
那东西恐怕——没有实体。
她并不是拥有肉身的生物,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 * *
「敌人有拟态能力。之所以杀害现场并不凌乱,大概也是这个缘故。受害者是在放松警惕之时,毫无抵抗地被杀死的。在这种情况下,城堡中的人相互分开将会招致不必要的危险」
「嗯,没错。有必要汇合呢」
「何止是需要,余等必须赶紧去接小雏。那家伙对你十分盲目,很危险」
听到这话,櫂人恍然大悟。
尽管从未想到过那种可能,但的确十万火急。
小雏非常强悍,任何敌人来袭都能独自应战。但是,她唯独对櫂人会盲目顺从。她总是毫无忌惮自称是櫂人永远的恋人、伴侣、士兵、武器、宠物和性用品。
尽管真正的櫂人就算撕破嘴,不论在任何人多么强势的威逼之下都不会那么做——但事实上只要他一声令下,小雏就会心甘情愿地主动砍下自己的脑袋。
(万一小雏遇到了假的我会怎样?)
一想到这里,櫂人就有股冷冰冰的刀子扎进心脏的感觉。
「伊丽莎白,你认真点跑啊!别管我!」
「蠢货!小雏出事还能修理,但你要是在被袭击,灵魂分离的话就麻烦了!你既然意见,倒是全力奔跑啊!为什么你这家伙那么慢啊!」
被伊丽莎白训斥着,櫂人拼命跑上了佣人楼栋的台阶。虽说小雏是机械人偶,物理性的损伤能够修复,但櫂人一想到可能发生万一,焦虑与不安便席卷内心。但是,当两人闯进小雏卧室所在的走廊时,他们双双停下脚步。
有个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正从走廊那头靠近。
不久,只见一个好像幽灵的淡淡的白色影子冲过来。
「…………谁?」
櫂人正面紧盯着那个身影,然后松了口气。
那是穿着睡袍的小雏。柔软的下摆哗哗摆动,她将斧枪抱在胸口,光着脚跑过来。
櫂人刚要放松下来,随即又屏住呼吸。还不能放心,眼前的小雏可能是冒牌货。小雏大概发现了櫂人和伊丽莎白,突然停下来,猛地抬起头。
当櫂人出现在她眼睛里的瞬间,本来绷紧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櫂人大人」
小雏以充满爱的声音轻轻呢喃,准备一跃而起。但是,她以自己的意志紧急刹车,赶紧把斧枪放到地上,清了清嗓子。
接着,她再次张开双臂,朝櫂人抱了上去。她理所当然般地搂住櫂人的脑袋,身体微微前倾,把櫂人的脸埋进丰满的胸口。
「櫂人大人!我心爱无比的櫂人大人。啊,太好了,您没事。看到您没有受伤,我小雏由衷地放心了!」
「…………喂,我的脸脸又被捂在胸口猛蹭啊,这个小雏会不会是冒牌货?」
「哎呀,余也不是很清楚啊,小雏平时不就这个样子吗?」
说起来也对——櫂人用眼神示意同意。那个小雏恍惚地把脸贴着櫂人的后脑,高速摩擦。
櫂人放任一如既往过剩的肌肤交流,同时忽然被一个强烈的疑问所驱策。
「嗯?小雏,能问个问题吗?你怎么主动出来找我们了?而且还带着斧枪……莫非出什么状况了?」
「是的……可是,那个……实在难以启齿」
「!你被做了什么?要不要紧?」
櫂人猛地抬起脸,抓住小雏双肩。小雏小脸绯红,摇了摇头。
「没、没有,不是的。啊,櫂人大人首先替我担心,多么温柔啊!喜欢!最喜欢了!我爱您!但是,那个,我并没有被做什么……那个,櫂人大人的冒牌货……」
「我的冒牌货?」
「对,那是小雏在这个世上唯一心爱的您的冒牌货,一提那种东西就冒鸡皮疙瘩!太渗人了,太渗人了」
小雏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身体微微颤抖。在她身旁,伊丽莎白不解地问道
「果然出现过呢……不对,等一下。你怎么知道那个是冒牌货?冒牌货应该长着跟櫂人一样的蠢脸,还会花言巧语让你掉以轻心才对吧?」
小雏点点头。她一只手捂在胸口,静静地合上眼睛。
「是的……要是万分之一,不,亿分之一的概率,真正的櫂人大人对我细述那样的话语,小雏的灵魂一定已经抵达天堂了」
「唔……余完全想象不出来」
「但是,听到櫂人大人以外的任何东西说出那种话,小雏我也只会觉得像是千万只蜈蚣在背上爬……为什么以为光凭形态就当得了这个世上最尊贵的櫂人大人呢?那垃圾,那祸害,决不能留在世上」
小雏化作厉鬼的样子,粗鲁地谩骂起来。但是,她突然表情一变,又露出平静的微笑,双手紧紧相握,对櫂人投以充满热情的目光。
就像说出婚礼誓词一般的真挚,她坦坦荡荡地宣言道
「我小雏,决不可能认错真正的櫂人大人。您的说话方式,伤脑筋时可爱的样子,眨眼的次数,脉搏、呼吸的频率,体味,发丝的触感,皮肤的保湿度,包括汗的味道,我记忆中保存着超五千四百条以上的情报,一个也不可能忘记」
「等一下,这家伙也太可怕了吧」
「我的汗味是什么时候被确认的啊」
櫂人和伊丽莎白都僵住了,小声议论。但是,小雏却丝毫不认为自己的发言有什么奇怪之处,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櫂人又无端地其他情报在意起来。但是,他知道问出来只会让自己后悔。
两个偷偷交换了下眼色,决定对这番宣言当作没听到。
* * *
尽管听到了很糟糕的事情,总之汇合还算顺利。
三人一起行动,便不再担心敌人的拟态化。
状况稳定下来后,需要决定下一步的方针。
最先开口的,便是出于不同理由怒不可遏的女性阵营。
「哈、哈、哈,那还用说吗。把那厮找出来千刀万剐」
「没错!让它对自己降生于世这件事后悔到吐血才行」
两位笑容可掬地做出危险发言。櫂人颤抖着也点点头。但是,『那个东西』不知逃到哪儿去了,一直没找到。
到头来,三人选择脚踏实地把整个城堡找一遍。
「应该准备温热的红茶呢」
「不,不应该是野餐的心情吧,这种时候」
櫂人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回答。冷得发抖的他,在周围张望。
这座形同要塞的石制城堡,一到深夜气温便大幅下降,并且营造出更加阴森的氛围。走廊上到处都是不祥的影子,各个地方毫无意义摆放着的(伊丽莎白自己都不见得清楚有多少个)魔兽石像,投射出错综复杂的阴影,好似立刻会动起来。走在这种地方,櫂人有股随时会被袭击的错觉。
依靠着零星点点的魔法光,走在昏暗的走廊上,櫂人厌烦地发出声音。
「喂,伊丽莎白。你就不能拿个什么魔道具出来想想办法?」
「别把人说得好像快递一样。哪能随随便便拿出正好适合这种状况的探索用魔道具啊」
「我要是有追踪机能就好了……非常抱歉」
「为什么道歉啊,又不是小雏的错」
「没错,你已经很难能干了。要怪就怪櫂人那货不会闻气味」
「当我搜查犬吗」
三个人一边聊一边巡过上层,确认什么都没有之后又前往地道。
下了一段又长又陡的台阶后,突然感到空气像针刺般寒冷。地道如迷宫般错综复杂,每当这里散发着霉味的空气流动起来,就会发出好似怪兽在吼叫的声音。不止如此,根本就是真正呻吟声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
望着墙壁上挥也挥不掉的黑漆影子,伊丽莎白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里当真称不上舒服呢。唔,明明是余再熟悉不过的城堡,却完全不想在这里转悠」
「嗯?你……难道害怕了?不会吧,亏你平时能跟『恶魔』交战」
「哈,少说傻话。余可是终有一天会坠入地狱,没有一丝救赎。现世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不过这个气氛,有点
像余年幼时玛丽安还有那个恶棍叔父对余津津乐道的怪异传说」
「——请问,那个是?」
「『吊笼』!」
当小雏指向前方的瞬间,伊丽莎白当即召唤刑具。黑暗卷起纵向的细长漩涡,出现一个刚好把人站着装进去的狭长笼子。但是,前方出现的黑影灵巧地将笼子避开。那团漆黑的东西滚了几圈,到櫂人他们面前站了起来。
一个浑身严严实实罩着黑布,手和脚长着鳞片的人物大声喊起来
「请住手,是我!」
「是『肉老板』!」
「幽灵啊!赶紧宰了!」
「不是的,我还活着!另外,幽灵是杀不了的啦!」
没想到对方冷静地还以吐槽。伊丽莎白停止了攻击。
櫂人他们仔仔细细地盯着眼前的『肉老板』。
浑身裹着黑布,特别宝贝地抱着那个大破口袋的样子,除了三人认识的『肉老板』之外不作他想。但是,『肉老板』应该已经死了。
「你是冒牌货。可恶,竟敢愚弄余老熟人的尸体,胆子不小啊」
「不是的!诶,不知道该怎样证明才好,但我就是美食家顾客与食客顾客的朋友,您的『肉老板』。对肉的爱与热情不会输给任何人!这份热情,你们觉得是假的吗!敬请理解!」
「那你说说,前几天卖给余的内脏是什么!」
「易如反掌!鸽子心,猪肝,牛胃还有乳牛胸腺!」
「抱歉,余不记得了」
「您说啥!」
「伊丽莎白,你等一下!……抱歉,我取一点下来」
櫂人确信那是真货,抓起『肉老板』的黑布。那破破烂烂的下摆跟绝对摘不下来的兜帽部分不同,一扯就碎。櫂人仔细观察本体分离下来的碎布,并没有要消失的迹象。
他确认黑布拥有实体,轻轻颔首。
「……嗯,多半这东西是实物。我认为可以相信『肉老板』说的话」
「感激不尽!哎呀,没想到愚钝的仆从阁下那么愚钝,也有聪明的时候啊!」
「嗯?你是在小瞧我?」
『肉老板』松了口气,深深地低下头。櫂人不解地歪着脑袋,问道
「你没事就好,可你为什么还活着?明明确认过脉搏和低温了」
「不,我本来就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咦?不,可我确实……」
「我身体本就混有蜥蜴类的大量元素,体温偏低,脉搏也似有似无,以人类的基准判断错误也在所难免。敌人似乎也把我当成是人类,判断我已经死了吧。哎呀,不枉我生为亚人呢」
「没有急着埋葬掉,真是太好了呢」
小雏嘀咕了一声,櫂人也深深点头。真埋了的话可就酿成惨剧了。但是,櫂人又感到另一股疑惑,歪着脑袋问道
「可是,你刚才躲开了刑具对吧?那华丽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那可是『肉老板』,那点小事还不手到擒来」
「真的假的。『肉老板』是何方神圣」
櫂人又佩服又无语。『肉老板』嘀咕着「不不不,过奖了」挠了挠脑袋上的黑布,害羞起来。此时,櫂人猛然发觉一件事。
事实摆在眼前,『肉老板』平安复活了。这也就表示,能够直接问他敌人的真面目了。櫂人满怀期待,气势十足地对『肉老板』问了过去。
「『肉老板』啊——你被『什么』袭击了?你从贵族的官邸里究竟把『什么』带回去了?」
「…………仆从阁下,这件事嘛……其实我不知道」
「什么?」
听到『肉老板』的回答,首先伊丽莎白发出不满的声音。『肉老板』过意不去地缩了缩脑袋,并战战兢兢地伸出长满鳞片的手,指向染血口袋上的洞。
「那天,我从目标宅子带回了两具一模一样的尸体。结果,其中有一具其实是活的,然后就被袭击了……现在想来,两具其中的一具应该就是犯人,后来与被害者打得两败俱伤,进入了假死状」
「看到两具一模一样的实体,你竟然毫不怀疑地都带回去?」
「粗糙啊,你工作够粗糙啊」
「绝无此事!我误以为是双胞胎啦!」
『肉老板』不服气地蹦起来。「不不不,哪有那么凑巧」伊丽莎白继续嘲弄『肉老板』。
暴跳如雷的『肉老板』的抗议以被驳回告终。櫂人深深叹了口气。
「到头来,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下麻烦了」
从『肉老板』口中也没能获得敌人的情报。果然只能直接逮到『不明存在』进行处理了。但此时,『肉老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对了。说起来,我为了向顾客中最强的『拷问姬』大人寻求救助,逃进了这座城堡,结果后脑被打了。所以说,那家伙肯定就在这里!」
「才发现啊,蠢货!居然把别人卷进不必要的麻烦里!要不是看在没有别的商人给这座城堡卖肉,余早就对你实施拷问了!」
「抱歉抱歉,真不好意思……哎呀,愿意专程跑到这种偏僻地方行商的肉贩也就我一个,真是太好啦。哎呀,太好啦太好啦,哈、哈、哈」
「喂,你这家伙心声泄露太多了吧,当心余宰了你」
「但事已至此,还请大家小心为上」
『肉老板』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伊丽莎白皱起眉头。櫂人和小雏尽管脸上仍透着怀疑,但同样端正好态度。
『肉老板』看了看大家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点了一下头,开始讲述。
「敌人的特技,不只有拟态」
「你说,什么?」
『肉老板』出乎意料的忠告,令櫂人他们顿时露出紧张之色。『肉老板』表情面色变得沉痛(尽管脸被埋在黑影中,但给人以这样的感觉),摇了摇头。
「拥有拟态能力,就表示擅长在瞬间掌握物体的构造与机制。以这份能力,那家伙光凭一双眼睛就能掌握大屋里的机关,找到启动开关,并启动……我入侵的那所宅子去取尸体时,发现那里祖祖辈辈流传的陷阱被发动,看门狗被吊起来……顺带一提,狗的尸体也回收了,但没卖多少钱……请大家多加小心」
「最后的补充情报真的有意义吗」
「喂,等等,『肉老板』」
伊丽莎白按住额头,似是呻吟地喊住『肉老板』。在她身旁,櫂人对听闻的事实进行思考。据此推测,『不明存在』凭当时的时间足以充分掌握宅邸的机关。(既然如此,问题就在于城堡内到底有多少机关)
想到这里,正好伊丽莎白道出了答案。
「这座城堡,有三百多处陷阱啊」
下一刻,响起某种东西轧轧作响的声音。伊丽莎白脚下的石砖突然消失。她以直立的姿势,咻地掉进洞里。
伊丽莎白维持着那好玩的姿势掉了许久之后,才从深深的洞中传来长长的悲鸣。
「为什么总是余遭殃~~~~~~~~~,可恶的櫂人~~~~~~~~~~~」
「为什么扯我呀———————————?伊丽莎白啊!~~~~~~~~~~」
櫂人在洞口趴下,大吼过去,但是没有回音。他准备再喊一次,却被小雏拉住后颈,提了起来。
「咦,为什么突然——」
「—————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哇!」
小雏飞奔起来,同时好像刀刃出鞘一般的尖锐声音从身后逼近。櫂人转过头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刚才走过的通道处石砖缝隙间随即伸出了长枪。
那些长枪正向櫂人和小雏逼近。
小雏提高速度,然而长枪速度更快。櫂人担心『肉老板』,焦急地四处张望,结果他惊讶地发现,『肉老板』已经贴在了天花板上。看来那是亚人的手才能办到的绝技,是作弊级的杰出逃跑技巧。
「————————唔!」
小雏发觉这样下去无法逃脱,便转过身去。櫂人不知她准备干什么,屏气慑息。结果,她维持抱着櫂人的状态,通过完美的计算和步法开始钻过长枪的间隙。
这样的技法堪称神技。
小雏柔软地弯下腰,将櫂人高高举起后又拉近,弯曲大腿。长枪接二连三地在身体缝隙间穿刺,翻飞的睡衣下摆被枪头贯穿,撕裂。稀碎的布化作飞舞白色的花瓣,小雏仿佛在花瓣雨中,如跳舞一般翩翩移动裸足。
小雏的步法是那么优美,仿佛真的听到了音乐。长枪以一纸之隔掠过腰际。她高高扬起一只腿,倾斜身体。接着脚尖旁的枪尖一并收回洞中。
不久,长枪的袭击穿越了櫂人与小雏,最后在尽头处收敛。
尽管睡衣已满目疮痍,但小雏结束了与死亡为伴的舞会。身上只留有一点点布料的她,将櫂人放到地上。
櫂人禁不住想要鼓掌,兴奋得面颊红润,面对小雏。
「櫂人大人,您没事吧?」
「嗯,托你的福,毫发无损。太厉害了!好厉害的动作!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小雏」
「能够得到您的夸奖,小雏我快升
天了」
小雏平静地露出微笑。但下一瞬间,她惊讶地瞪大双眼,伸出手臂。
霎时,小雏抓起掉落在身旁的一团黑色东西,并猛地向后一挥,顶着櫂人腹部扔了出去。櫂人没能承受住突如其来的冲击,随那团黑色东西一起在地上滑了出去。
「——————!」
根本来不及问这到底是干嘛,櫂人咳嗽着抬起脸。
瞬间,地上升起厚实的墙壁,将他面前封堵。散落的砂粒砸在他脸上,他顿时感到悲伤全是冷汗。
如果没有被小雏推出去,他毫无疑问会被升起的墙壁夹在天花板上,此刻已被压死。与此同时,櫂人感觉全身顿时凉了下来。
「…………………………………………小、雏?」
小雏她,究竟怎么样了?
櫂人当即起身,用力去撞墙壁。他不顾骨头咯吱作响,在墙上奋力殴打。
「小雏……小雏、小雏小雏小雏小雏,小雏!你没事吧!快回答我!」
「我没事,櫂人大人,我在这边!」
「小雏!」
尽管声音模糊,但石壁另一侧的确传来了回应。櫂人听到后松了口气。不过,石壁完全没有要降下去的迹象。櫂人不知该怎么做,很犹豫,此时小雏接着说
「马上就……所以……请放心…………这边,铠甲…………好缠人!」
「小雏!」
小雏似乎正在跟什么东西交手。櫂人忍不住想赶过去,奋力敲打墙壁。但是,当疼痛蔓延到手臂上的瞬间,他终于恢复了几分冷静。
他生前早已习惯的痛楚,令江翻海沸的大脑以异常的速度冷却下来。
(这个时候自乱阵脚也无济于事。小雏很强,我在只会碍手碍脚,现在这个情况反而有利)
此时,櫂人突然发觉到一件事。经验上,他绝不会忘记伴有疼痛的信息,他曾在自己的皮肤上刻上过必要部分的地道地图。因此,櫂人对地道中城堡台阶至传送阵的路径早已烂熟于心。
(伊丽莎白今天早上讲过,设置传送阵的大厅旁有地道的控制室)
『唔,那要不要在设置传送阵的大厅旁边的地道控制室里等着?待在那里,小雏一回来马上就能知道。不过,不准乱碰房间里的链子和把手喔』
(曾想过为什么地道需要配备控制室,莫非那里是控制陷阱启动的房间?)
尽管不过是推测,但值得去一探究竟。櫂人如此想到,点了点头。不论怎么想,留在这里继续等待小雏反而更加危险。要是刚才的长枪陷阱再次启动,他将无力抵抗。
控制室内大概没有陷阱或机关,正好适合待机。
櫂人确定了方针,当他正准备跑起来的时候,他的左臂被扯住了。
「那个……不好意思。请不要抛下我」
櫂人回过头去,眨了眨眼。这下他终于弄清楚小雏扔过来的黑色物体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肉老板』。不晓得为什么,他像在害羞似的,扭扭捏捏地摆弄着黑布的下摆。
看样子,櫂人必须和『肉老板』两人一起走这段地道了。
* * *
「呃,仆从阁下到底喜欢怎样的肉?」
「喂,这问题真的需要在这个情况下问?」
「并没有。老实说,除了肉在下想不到其他话题,所以……」
不知道只是想缓和气氛还是真的什么都没想,『肉老板』的情绪莫名高涨,蹦蹦跳跳。櫂人走在他身旁,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人以位于传送阵旁的控制室为目标,沿地道不断深入。
路程应该正好过半,幸运的是,这一路上还没有碰到致命的陷阱。
『肉老板』一次差点消失在落穴陷阱中,但结果运用亚人的手和脚又爬了上来。他还碰巧躲过了飞来的弓箭。虽然有被天花板上掉落的铜盆直击,但怎么想也完全想不通设置那东西有何意义。
「真是乱七八糟啊……伊丽莎白的城堡」
「是的,我也同意阁下的看法」
櫂人越寻思越感到乏力,『肉老板』也频频点头。
伊丽莎白的城堡中陷阱种类繁多,尽管也有『刺枪』『墙壁挤压』等致命机关,但大部分都很应付。这的确符合伊丽莎白的风格,非常应付了事。
在令人头疼方面倒是无出其右,根本猜不到下一个会冒出什么。
「但愿后面也别遇到危险的陷阱就好了……」
两人警惕着周边,小心翼翼地前进。走呀走,走呀走,地道还是一成不变漫漫延伸。但根据櫂人的记忆,目的地应该不远了。
就快到达设置传送阵的大厅,而旁边的小屋就是整个地道的控制室。但是,还不可以掉以轻心。
正当櫂人这么想的一刻,右侧的墙壁动了。坚硬的石壁发出声响,迅猛逼近。走在右侧的『肉老板』吓了一跳,愣在原地,结果瞬间就被硬生生地撞到。櫂人慌慌张张地喊过去
「『肉老板』!」
墙壁继续逼近,势要将櫂人压扁。但不知为何,墙壁在通道一半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一阵沉默之后,櫂人伸出手,摸了摸墙面。
「………………奇怪」
他转向身后。看来这是左右两侧墙壁同时启动,将走在中间的敌人压扁的机关。但是,似乎忘记设置让左侧墙壁动起来的机关了。
櫂人脑中浮现出长出幻象猫耳的伊丽莎白,她笑着嘀咕「哎呀,与不小心就忘了呢,余真是个马虎鬼呢~」。櫂人竖起大拇指,点点头。
(你虽然很马虎,但干得漂亮,伊丽莎白)
「对了,『肉老板』,你没事吧?」
櫂人突然回到现实,慌慌张张朝墙壁跑去。只见『肉老板』身体摊得无比的平,紧密地贴在壁面上。櫂人一喊他,他便十分滑稽地从墙上剥落下来,瘫软在地。不过看上去性命无忧。
櫂人松了口气,这是『肉老板』不开心地说道
「松什么气啊,很疼的啊,愚钝的仆从阁下。瞧在下的鼻子」
「不,我完全看不到你鼻子什么样子。总之你没事就好」
『肉老板』似乎没受多重的伤,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在余下的距离中应该没有更危险的陷阱了。櫂人参照脑中的地图,带你点头。
「马上就到了。看来我们很走运呢」
「真的吗,愚钝的仆从阁下。等立下关闭陷阱的汗马功劳,伊丽莎白大人一定会饶恕我的一时疏忽,还会采购大量的肉对不对?」
「才不是一时疏忽,另外,你为什么总是直白地把心里的欲求直接说出口啊」
「谁让我是商人呢」
『肉老板』不思悔改,泰然自若地答道。櫂人都想佩服他的态度了,受不了地叉起胳膊。
「你还真是心大啊」
「不不不,过奖了」
『肉老板』挠了挠脑袋上的黑布,一副害羞的样子。二人再次迈出脚步,随即就是转角。瞬间,櫂人倒吸一口凉气,停下了脚步。
狭窄的地道中蹲着一团生有苔藓的巨大岩石。
准确说,那是由立方体岩石组合成人型的东西。
櫂人低语道
「……是魔像golem」
櫂人的灵魂也是装在人造人golem的身体中。但是,勇于战斗的他们与櫂人构成身体的素材不同,由坚硬的岩石组成。櫂人在得到土锅的时候,也见过人偶大小的魔像。但是,眼前魔像的块头虽然并没有快要碰到天花板,但也比熊要大。迄今为止,他从未在伊丽莎白的城堡里见过这么大的魔像。它恐怕原本被保管在地道的某处,随着机关被一并启动了。
魔像咯吱作响,红色的眼睛转向了櫂人和『肉老板』。它大概被下了命令,排除入侵者,眼睛里燃烧着纯粹的杀意。
魔像挥起拳头。其手臂动作不受肌肉与关节极限束缚,快到完全不像这样一尊庞然大物该有的速度。
(大事不妙,会被杀死)
「快逃!」
櫂人对『肉老板』大喊,张开双臂想要保护他。但是,黑影嗖地跳到前面,只听到Piaaaaaaa的,肉感十足的声响。
櫂人大吃一惊,眼睛瞪的滚圆。
「……『肉老板』?那个……从哪里逃出来的?」
『肉老板』化作盾牌,挡在櫂人面前。
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他手中正架着一把好像勇者之剑的带骨肉。
「呵…………早猜到会遇到这种事,便提前将最后的带骨肉藏在了口袋底部」
「不对啊,你那口袋没那么鼓啊!」
櫂人忍不住叫起来。但『肉老板』的背影散发出「不接受吐槽」的气场,头也不回。其实想想就会发现,『肉老板』的口袋本来就没打到能够装下好几具人的尸体。没准那个破烂玩意其实是某种魔道具。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魔像发出愤怒的咆哮。在它面前,『肉老板』挥舞带骨肉。将新鲜的肉在头上咕噜咕噜地挥舞,『肉老板』大声喊道
「我来拖住这家伙
!你先走吧,愚钝的仆从阁下!」
「肉、『肉老板』,你怎么能!」
「要是在这种时候轻易地失去一位客人,那将有损商人的名号!阁下先行一步,关闭陷阱吧!没什么好担心的,阁下以为我是谁!」
说到这里,『肉老板』微微回头,牙齿发出皓洁的闪光(脸还是根本看不到,只有印象而已),飒爽地放出话来
「——我可是『肉老板』」
「我已经知道啦!」
櫂人一边喊一边飞奔出去。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时就应该相信『肉老板』,赶紧关停陷进才对。一旦成功,魔像应该也会跟着停止运作。櫂人钻过魔像与墙壁之间的微小缝隙,沿通道跑了过去。
「嘿!哈!吓!」
听着身后钝重的对打声,櫂人飞奔而去,不顾一切地朝着目的地。声音最终消失,他迅速冲进设置传送阵的大厅所在的走廊。
周围鸦雀无声,寂静得刺耳。櫂人在大厅旁边寻找目标房间。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黑漆漆的走廊,结果在略深的位置发现了一扇隐秘设置的门。
櫂人跑到跟前,抓住小鬼形状的把手。
(就是这里——————!)
随着刺耳的倾轧之声,门开启了。櫂人直接冲进控制室,闯进满是尘埃气味的房间后马上关上门,抬起脸。眼前的情景,令他呼吸为之一窒。
「…………………………櫂人、大人?」
身上只有一点点布料残骸的小雏,正基本光着身子站在那里。
* * *
「小雏……你没事啊,太好了!」
「櫂人大人!」
小雏伸出双臂,猛地抱了上来。櫂人也回以紧紧的拥抱。见她身上没有伤,櫂人放下心来。但是,那肌肤的丝滑触感让他反应过来。
小雏几乎全裸,不能紧紧抱住她。
「对、对不起,小雏。我脱掉上衣,你先穿上,我来关掉陷阱」
「————————櫂人大人」
难以置信的甜腻低语,突如其来地震响櫂人的鼓膜。那声音就像耳朵被湿润的舌头伸进来,櫂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同时,他的视野天地倒转。
他被向后推倒,紧紧地撞在地上,痛得发出呻吟。
「痛、痛痛痛、干、干什么」
纤细的银发丝在櫂人脸上沙沙拂过。櫂人一下子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咫尺之间,小雏深深地盯着櫂人的脸。
「——————欸?」
「…………櫂人大人」
随着炽热的吐息,呼喊櫂人的名字。小雏翠绿色的眼睛里,融化的情欲之火摇曳着。如瓷器般白皙滑嫩的脸颊上,淡淡地染着红晕。
柔软到难以置信的丰满胸部压在櫂人胸口,大腿紧紧夹住櫂人腰部防止逃跑,接着纤细的手指轻柔地爬上櫂人胸口。小雏缓缓地晃着腰,轻声细语
「櫂人大人……櫂人大人…………」
「小、小雏,快让开,『肉老板』有危险」
「有什么关系嘛,你以外的一切根本无所谓。您的眼睛,只需要看着我一个人……呐,要不要度过一段甜如蜜糖的时光?」
「小雏!………………………………不,你是」
櫂人嘀咕着皱紧眉头。小雏缓缓抬起上半身,紧密贴合的热度离开身体。在櫂人目光的方向上,柔软的胸部沉甸甸地上下摇晃。她用自己的手,如同爱抚一般摸着线条优美富有魅力的腰身。胸口那聊胜于无的残存布料,轻轻落在櫂人身上。
小雏用手指轻轻按压自己脸蛋,嫣然一笑
「是的,櫂人大人。请尽情地喜欢,尽情地来爱『这张脸』吧」
「……………………」
櫂人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眼前的小雏。她手指哎自己的脸颊上滑过。那动作中能看出一定的规律性。
接着,櫂人确认自己的状态,确认腰部以下被小雏按住。他将上半身抬起到不自然的程度,向放在地上的手臂关注力量,以便能够及时作出反应。
然后櫂人稍稍思考,开口说道
「小雏,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你对这张脸……不,你对人的美貌是怎么看待的?」
「啊,您问我了!您问我这个问题了!」
小雏身体大幅后仰,咯咯咯疯狂地笑起来。那声音非常尖,超出了人类声带所能发出的音域。
趁她目光从身上移开,櫂人抓住破绽在房间内扫视了一番。正如伊丽莎白所说,墙壁上挂着许多条锁链和把手。
无法确定分别对应哪些陷阱,又有怎样的关联。
(是哪个啊……可恶,嗯?)
此时,櫂人发觉有某种发着红光的东西被小雏挡在身后。
桌上放着地下室的微缩模型,模型中央有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就如同以前伊丽莎白创造的幻影棋子,那些以宝石的光重现出来的陷阱,看上去就像在驱动着陷阱。那些陷阱配合宝石的光亮,时而运作时而停止。
仔细一看,那颗红宝石似乎能从台座上取下来。
(啊,就是它!)
「这张脸,非常非常美!对、对、没错,太美了!但是,人并不一定能生得美丽的脸!没错,我、你、我、她,都是因为生而丑陋而得不到啊!」
「我,你……我,她?」
「既然渴望被爱,就必须得到美丽的脸!啊,这张明明不是我的脸,但已经属于我了!多么悲剧,多么戏剧!我明明得到了这张脸,我却没有脸!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笑得死去活来,弯成邪恶形状的嘴里唾液四溅,撒在櫂人脸上。听到她说的话,櫂人明白了一件事。
(这东西,不是一个人,有好几个人的意识融合在一起)
而且是,是个对脸非常执着的某种东西。
小雏再次妖娆地抚摸自己的脸颊。櫂人再次确认其规律性。她摸自己脸的时候就像在确认某种东西的边缘,手指的动作总是划出固定的弧线。但是,小雏突然停止摸自己脸的动作,手向前耷拉下去。
「别看我,别看我这张,不属于我的脸,别看这张美丽的脸——看它的人,统统都、得」
白皙的手指转向櫂人,而且以异样的动作一抽一抽地蠢动着。但是,在那指甲即将碰到櫂人脖子的千钧一发之际,櫂人朝门那边看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满怀亲昵,激动万分地喊了过去。
「什么啊,你也到这里来了啊,伊丽莎白!」
「————————!」
小雏呼吸为之一窒,转过身去。可是,那里空无一人。
(就是现在!)
这一刻,櫂人胳膊猛一用力,当即起身,从小雏屁股下面把脚抽了出来。他扭动身体,向正后方拔腿就跑,接着脚在地上用力一蹬,扑向前方,用手把宝石丛台坐上挥掉。
红色宝石滚落在桌上,丧失光芒。与此同时,走廊上响起许多金属掉落,墙壁运动的声音。
看来顺利让陷阱停止运作了。
「——————————唔!」
「可恶的家伙!」
櫂人感觉到脑袋上的气息,便顺势重重地撞在桌上。假小雏的手臂挥了个空。
接着櫂人就这样在桌上滑行,滚落在地,又利用巧合跌跌撞撞地从假小雏夸下钻过去。他毫不顾及形象,连滚带爬出了房门。
最后他站起身来,边跑边喊。
「小雏、『肉老板』,你们没事吧——————!」
「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啊啊啊啊啊」
对方能够躲过伊丽莎白的拷问刑具,櫂人岂能顺利逃脱。下一瞬间,櫂人便被假小雏从身后扑倒在石砖地上。他只觉腹部剧痛,发出呻吟。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假小雏直接抓住櫂人的脑袋,水平一扭。背骨开始咯吱作响。
索性脑袋就这样被它折断倒也没问题,但对方非常激动,要是脖子被撕碎,难免有性命之危。櫂人本想拼命抵抗,就在这一瞬间。
————————————唰!
一道寒光划破黑暗,某种东西飞了过来,扎进假小雏面门。
「…………手、斧?」
櫂人茫然地嘟哝。假小雏的脸被斧刃劈开,倒向背后。
櫂人朝手斧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名赤裸的少女。她一手拿着斧枪,另一只手还拿着另外两把(大概是从地道中遭遇的敌人手中夺下的)短刀和斧头。她的脸深深垂下,脸藏在银发下面,看不到表情。但是,假小雏尽管脸被劈开,上半身依旧动了起来……结果顷刻间,赤裸的少女——真小雏行动了。
她左手瞬间消失了。
发觉到时,斧头和短刀深深扎进假小雏的喉咙和腹部。
虚假的肉身没有流血,她就那样整个人朝后垮了下去。
櫂人往前爬,把自己当从『不明存在』身体下面拔了出来。站在他面前的小雏抬起脸。小
雏正准备道谢,但一看到小雏的样子便不禁钳口。
小雏翠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芒。
「小、小雏?」
「………………………………………………………………………………可恨」
「咦?」
一声无比低沉的呢喃传进櫂人耳朵。下一刻,她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将仅存的一点布料抛在背后,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疾驰而去。
「光着身子骑在櫂人大人身上,明明我都还没试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竟然是这件事!」
櫂人大喊之际,小雏毫不留情地挥下斧枪。厚实的斧刃以感受不到重量的动作将肉斩断。冒牌货的脑袋、身体、腿相继分家,在地上滑稽地堆了起来。
小雏气得肩膀哆嗦,眼睛里挂着不甘心的泪花,嘴里叽叽咕咕地念着
「企图伤害櫂人大人玉体自然罪该万死。啊啊,可是最令人不可饶恕的,还是化作我的身体骑在櫂人大人身上……贱货」
说到这里,小雏的呢喃一度停下。她用可怕的低沉声音,扔出炸弹。
「为什么轻易地弄死了呢,我应该多花点时间把这贱货千刀万剐才对啊」
嘻嘻嘻……小雏露出一男的笑容。但是她摇了摇头,转向櫂人,翠绿色的眼睛顿时焕发光彩。
「櫂人大人!」
她本想拥抱櫂人,但在此突然停了下来。她将斧枪随手扔到地上,清了清嗓子,换成一副仰慕饲主的小狗的样子,天真率直地抱住櫂人的胳膊。她一边把脸在櫂人身上蹭,一边发出甜腻的声音。
「櫂人大人,你没事吧?陷阱全都消失了,封堵地道的东西也消失了,小雏我便循着櫂人大人声音全速飞奔过来了!」
「呃,嗯,谢谢」
「啊!被那种恶心的玩意触碰,您的心情一定糟糕透顶了吧!小雏现在就用自己的肌肤把您的身体擦干净!哼,小雏才不会输给那种冒牌货!千真万确!绝对不会!」
「住手,小雏。胸,胸已经贴上来了」
「我知道!啊!」
小雏准备用她棉花糖一般软乎乎的胸部摩擦櫂人的胳膊。櫂人自知肯定把持不住,连忙准备逃开。
而就在此时,在两人面前,冒牌货的身体和手脚像雪一样融化了。但是,那个头部没有消失,一蹦一弹地在走廊上跑了起来。那东西明明没有脚,却以弹簧玩具一样的动作消失在黑暗中。只闻后面拖着遗传咯咯咯咯的尖锐笑声,渐行渐远。
小雏僵住了片刻,随后用脚把斧枪踢到半空,将回旋的斧枪重新握在手中,当即飞奔而去。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停下,停下。我们还得去接『肉老板』!」
「既然是您的命令,小雏便立刻执行!请问……『肉老板』先生在哪儿?」
「咦,你来这里的路上没遇见他吗?」
「为了火速赶到墙壁另一侧的櫂人大人身边,我使用了平时不太用到的近路……我想,恐怕线路不同」
听到小雏这么说,櫂人开始着急。不知道『肉老板』是否安好,说不定他处于需要立刻治疗的状态。櫂人先且将衬衫披在小雏身上,带着小雏拼命奔跑,前去寻找『肉老板』。最后,气喘吁吁的他来到了『肉老板』身边。
面对眼前的情景,櫂人愕然了。
「………………『肉老板』」
『肉老板』站在头部化作土块的魔像上面,正摆着胜利的姿势。
櫂人目光快速移动,转向魔像。只见魔像脑袋被砸扁,不像是陷阱停止运作所带来的变化。在呆若木鸡的櫂人面前,『肉老板』咕噜咕噜地打了个转,转向櫂人,将他当做武器的带骨肉高高举起。
「愚钝的仆从阁下!尽情开心吧,在下靠自己赢了喔!」
「喂,你还卖肉干嘛!」
你怎么不去当佣兵?櫂人不禁喊过去。『肉老板』害羞地挠了挠脑袋。
就这样,三个人终于汇合了。
但是,伊丽莎白依旧去向不明。
* * *
「伊丽莎白,喂~、你在哪儿,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大人~,您在哪里~!听到请回答~!」
「伊丽莎白大人~,这里有肉喔~!有好多好多香喷喷的内脏喔~!」
三人呼喊着伊丽莎白,在地道中探索。但是,哪里不见她的身影。
无可奈何,他们又来到上层,发现与与地道内不同控制的上层机关也被启动。许多石像发出轰、轰的声音,在走廊上阔步,他们一个个表情严肃,在城堡中巡逻。
「啊……那些东西果然会动啊」
「哎呀,真是大开眼界啊」
以前就觉得那些东西随时都能动起来,看来直觉没有错。这让櫂人他们伤透了脑经。这时,小雏举起一只手
「请放心。对于上层陷阱,我为了应对万一之时错误启动,我事先掌握了解除方法」
毕竟负责打扫卫生呢……櫂人听到这番话,点了点头。小雏毕竟负责整座城堡的清洁工作,要是不小心将其启动,而又不能阻止的话,搞不好会酿成惨剧。与其一个个单独关停,还是全部一起关停比较好。櫂人一行在小雏的带领下,前往控制室。
「呵呵呵呵呵,杂鱼好多。竟然这种时候阻拦我的去路,愚蠢啊愚蠢」
小雏的烦躁似乎并未消退,一路凶猛地破坏石像,如鬼神般前进。如此畅快的进击进程,令櫂人与『肉老板』不禁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上层的宝石与地下室的不同,发着蓝色的光。
将它从台座上取下后,三人的安全得到保障。
櫂人在重归寂静的城堡内四处查看,然后在王座大厅止步。王座大厅顾名思义,这里设有豪华的王座,铺着年代悠久的地毯,是一片充满庄严感的空间。但自从遭遇『骑士』之兽的袭击后,其四分之一被摧毁,墙上惨兮兮的大洞一直没有修补。伊丽莎白平时喜欢坐在宝座之上,但现在宝座空空荡荡。
三人没有理会空宝座,在大洞前面坐了下来。
「伊丽莎白大人不在呢」
小雏的声音里透着担忧,手贴在脸颊上。她途中去了趟自己的房间,将衬衫还给櫂人,穿上了平时的女仆装。她歪了歪戴上可爱女仆帽的脑袋,目光忽然转向外面。櫂人和『肉老板』也跟着朝外面看去。
「……快到早晨了呢」
黑压压的森林围绕在城堡所在小山周围,上方的天空已经被染成淡蓝色。黎明将至。但是,因『肉老板』而起的麻烦,似乎还没有结束。
「不,错的确在我。我可不会耍赖。但我打倒了魔像,能不能就此一笔勾销?两位大人有大量啦,行吗?」
「别看人脸色就读出人家想法。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但魔像启动本来就是你的错吧」
「真的不行?」
「不行」
櫂人坚定地驳回『肉老板』的申辩。『肉老板』不满地鼓起了脸(但实际看不到)。竟然能够略微读懂『肉老板』的表情,櫂人对此感到眩晕。但现在不是在乎这种事的时候,关键还是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到底去哪儿了啊」
「那个洞很深很深的样子呢……暂时回不来也算情理之中吧」
「会、会不会有什么万一」
「不,唯独伊丽莎白绝对不可能」
『肉老板』提心吊胆地问道,櫂人对他摇了摇头。伊丽莎白虽然陷阱设置得非常随便,但绝不是一不小心掉进陷阱就死掉的女人。
她早已决定自己身为大罪人的死法,非火刑不可。等待处决之日到来的女人,绝不会死在这种么滑稽的事情上。
至少,櫂人把这点当做理所当然相信着。
「伊丽莎白的话,反正最后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只是还有另一个问题————地道内没有发现溜掉的敌人」
听到櫂人这么说,小雏咬紧嘴唇。没错,櫂人他们找遍了地道与上层,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敌人逃掉时只有一颗脑袋,尽管有可能仍藏身于某个缝隙之中,但櫂人并不这么认为。
(『不明存在』对自己的『脸』非常执着)
她恐怕会模仿成行踪不明的伊丽莎白的外貌。
「…………敌人现在在哪里呢」
「不知道……不,有个地方」
小雏怒不可遏地低声呢喃。尽管櫂人对她的语气感到战栗,但同样发现了还有一处没有确认。
「说起来,从地下回来之后,有个地方还没确认过呢」
那就是敌人最开始出现的地方,也是惨遭伊丽莎白的刑具蹂躏的地方。
————餐厅。
* * *
音乐演奏着。
至少,当櫂人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一名红衣女子正转呀转,转呀转,翩翩起舞。
每当迈出流水般的脚步,叠起好几层布料的礼服便像盛开的蔷薇般展开。高跟鞋的脚尖踩在瓦砾上踏过、踩碎、跨越。就如同小
雏与长枪为伴起舞时的情景,那优雅的动作仿佛有音乐伴奏。
她配合着似乎只有她能听到的钢琴声,华丽地踩着舞步。
白皙纤细的手臂高高举起,仿佛还有一位看不见的舞伴。
那宝石一样的红眼睛,朝櫂人扎过来。
「嗨——————又见面了呢,不知名的男孩啊」
『不明存在』已不再装作伊丽莎白,开口这样说道。
小雏举起斧枪,压低姿势。櫂人伸手将她拦住。
「等等,小雏」
「——————可是」
「别说了,这里交给我」
对方脑袋分家,全身被砍断也不会死。要是还找不到弱点,在让它逃掉就麻烦了。小雏露出不满的表情,『肉老板』拉了拉她的裙子,让她冷静下来。然后,櫂人点点头。
他在战斗方面派不上用场,收集情报便是他的使命。
櫂人将小雏和『肉老板』留在身后,上前一步。『不明存在』露出妖艳的微笑,用伊丽莎白的连回望櫂人。
「就直截了当地问吧。你是什么东西?」
「——————————我?」
「对,你」
『不明存在』老老实实地对櫂人的提问表现出反应,指向自己大敞的胸口。櫂人点点头,『不明存在』好像很开心,嘴角扬起很高很尖的角度。
看来所料不错,櫂人暗自攥紧拳头。如他所想,『不明存在』并不拒绝与人对话。
(多问几次,她应该会把自己的真面目说漏嘴)
那恐怕就是将她打倒的突破口。
「我————————就是我————————而且在一生中,都不是我」
「什么意思?」
这话就像猜谜,櫂人又问了过去。但是,『不明存在』没再多说。
它的微笑变得更深,两手高高抬起,停在了等待舞伴的姿势。櫂人默默地盯着对方,并走上前去。
他用眼神告诉身后的小雏自己没事,然后用左手轻轻握住『不明存在』的右手,右手犹豫了一阵后,在催促之下以支撑式的姿势绕到『不明存在』的肩胛骨下方。然后,『不明存在』把左手搭在櫂人的手臂上。
就这样,两人基本贴在了一起。
由『不明存在』来引导,应着听不到的隐约,两人流畅地迈出脚步。
两人在失去了餐桌,变得空空荡荡的餐厅里转起了圈。
在『不明存在』动作的引导下,櫂人在瓦砾之间跳着舞。尽管跳得不好,但櫂人的脚步勉强跟上了那听不到的乐曲。尽管是冒牌货,但她的确就像伊丽莎白,交口的手指仿佛轻易就能折断,身上散发出甜腻的香味。櫂人跳着跳着,产生些许动摇。
「————呵呵」
就像要求接吻,她把嘴唇凑近。半张的嘴唇好似水嫩的果实。但櫂人背过脸去,继续提问
「你是什么人?把你的事告诉我吧」
『不明存在』呵呵一笑,就像在夸奖櫂人意志坚定。她将手指扣得更紧,嘴唇贴近櫂人的脖子。随着呼出的气,『不明存在』像说悄悄话一样细语道
「『这张脸』很美。服装虽然煽情,但透出几分威慑力,所以我将它变幻成了最合适的款式。不过,只要有张美丽的脸,就已经手握幸福了。我的脸,我们的脸并不美。这是不论换上怎样的礼服都无法掩盖的缺陷」
『不明存在』加快脚步,两人穿梭于瓦砾的缝隙中,快速而优雅地迈着舞步。它引导着櫂人激烈地转着圈,如独白一般继续讲下去
「我们————为了活下去,必须抛弃自己的脸,换上别人的脸」
櫂人一声不吭地听着她讲。红礼服热情摆动,假伊丽莎白轻轻后仰。这舞已经不是华尔兹,逐渐变成了其他东西。她一边狂舞,一边咬上去一般牙齿在櫂人耳朵上一碰,突然改变了语调。
「我被强制变成别人的脸」「我主动戴上了它,再也不敢让人看到自己的脸」「妈妈对我说,『它就是你的脸』」「啊,没人愿意看我真正的脸」
完全不像从同一个人喉咙里发出来的话语,纷纷冒了出来。那每一句话,声音语气都不一样。突然,『不明存在』非常非常难受似地全身开始细微颤抖。
它踩碎瓦砾的小碎片,突然止步,吐血似的惨叫起来
「啊啊,一个个一个个全都一样————————————!」
『不明存在』挥开了櫂人的手,摇摇晃晃大幅后腿,就像出演悲剧的演员一般,抓住自己脸。那动作就像想要摘掉某种东西,手指拼命蠢动。但是,『不明存在』又突然恢复冷静,手臂无力地放了下去。
为什么呢?她转向櫂人,看着櫂人茫然的脸。
「……不知名的男孩啊。你为什么要问那种事?」
「……实话说,因为我觉得不了解你就无法打倒你」
「哈哈……居然没撒谎……但不论出于怎样的目的,想尝试了解『我』的人,你是头一个」
『不明存在』又瞬间露出迄今为止截然不同的表情。
红色的眼睛夸张地歪起来,嘴巴也扭了起来,表情看上去就像个快要哭出来的孩子。伊丽莎白的脸即便以成熟之美著称,如此一弄也平添许多分稚气。
『不明存在』用手遮住自己的脸,以软弱的口吻轻声细语
「————————如果你是『我』的拥有者,一定能够正确使用吧」
那个声音很低沉,如同久经沧桑的老人一般嘶哑,与櫂人迄今听到过的『不明存在』的所有声音都不一样。这恐怕才是『不明存在』其本质所流露的声音。
『不明存在』捂着脸,像在哭一样一动不动。
櫂人犹犹豫豫地走近一步,对她呼喊
「要实现你的愿望,已经晚了吗?」
「啊啊…………………………………………………………已经、晚了」
下一刻,『不明存在』的脸猛地弹了起来。櫂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明存在』的脸如融化般崩溃,变成年龄性别都不一致的好几个人的脸叠加而成,怪物一般的脸。在无数眼睛融合成的巨大眼球之中,再度燃起了杀意的火焰。
「我我我我你我她我你我好恨看到这张脸的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张开重叠过度而肥大化的嘴唇,吐出怪鸟一般刺耳的笑声。女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幼童的声音,中年的声音,老人的声音,发疯似的回荡开来。
『不明存在』仰对天花板发出哄笑,随即以一样的动作在地上一蹬,瞬时贴近櫂人。
就在此刻。
「总————————————————————算让余给找到啦,你这家伙」
低沉的声音犹如紧贴地面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不明存在』的身体被侧面飞来的巨大金属锤揍飞出去。
* * *
「………………哈?」
面对这戏剧性的发展,櫂人愣愣地惊呼出来。
『不明存在』被一把用锁链吊着,缀有复杂装饰的金属锤一路洒着红色花瓣轰飞出去。锤子如振子一般又荡了回去,朝倒下的『不明存在』又砸上去。
即将遭受牵连之前,櫂人腰被抓住拉向后方,逃过一劫。
櫂人一看,是小雏。她快速回到『肉老板』身旁,将櫂人紧紧搂在胸口。脸被用来摁在胸部的谷间,櫂人痛苦挣扎。但是,小雏丝毫没有放松力量,含着泪喊了出来
「櫂人大人是笨蛋!您知道吗,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您跳舞的啊!」
「对、对不起。那肯定是你不愿看到的」
「虽然这也是一方面,但小雏最最不想看到的,是心爱的主人孤身犯险!」
櫂人这才恍然大悟,强行把脸抬了起来。小雏那宝石制的翠绿眼睛里充满悲伤。那是为主人担心过度,撕心裂肺般的表情。
小雏用无比伤心的目光看向櫂人。
「我……面对您的决意,恨不得想要杀死如此无力的自己啊」
「………………抱歉。小雏,是我不好」
櫂人温柔地抚摸小雏的胳膊,想让她冷静下来。即便如此,小雏还是死不松手。櫂人轻轻拍拍她肩膀,告诉她自己已经没事了。
小雏点点头,再次一把抱住櫂人的脑袋,然后放松了力量。櫂人主动抱紧小雏,接着直起身体,向『不明存在』看去。
同时,身旁的『肉老板』嘀咕起来
「哎呀,真是一幕缤纷绚烂的景象啊」
诚如他所说。红色花瓣在餐厅中疯狂飞舞。长度不知极限的锁链纵横飞奔,银光在缝隙中穿梭,像蛇一样盘卷。
被弹飞的『不明存在』,只能无能为力地蹲在锁链中心。
真正的伊丽莎白如同女王一样,傲然地站在她面前。
在她手中,『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EXECUTIONERS Sword of Frankenthal』——『拷问姬』的武器绽放着光芒。
红光照耀中的伊丽莎白·蕾·珐缪,美得那么
不祥。
「这次可没的逃咯,你这家伙。你还真敢把余戏弄到这个地步,而且还肆意乱动余的东西啊?」
伊丽莎白凶恶地瞪着『不明存在』,嘴上露出毫不留情,非常不祥的笑容。她已经彻底气炸了。那表情犹如肉食野兽,但同时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美貌。
「别想逃喔?准备杀人的人,应该有被杀的觉悟」
櫂人不由自主地明白过来。
哪怕模仿出了外表,『拷问姬』的美也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
(这家伙……是这个世上最邪恶,最美丽的女人)
「————————另外,你三番五次地愚弄余,肯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吗?」
伊丽莎白缓缓将剑举起。锁链发出不详的声音,转动起来。『不明存在』身体微微颤抖,但仍旧一言不发。她就像在等待着终结,匍匐在地。伊丽莎白让锁链飞速旋转,脸上露出微笑。
「能让余拔剑,这一点值得夸奖。但余杀你不用刑具,因为你不会悲鸣也不会惨叫。话虽如此,但没什么好担心的」
伊丽莎白将剑高高举起。她在刀身那染血一般的光辉下,撂下话来
「————余会美丽地,华丽地杀死你」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将剑挥下。审判之刃撕裂半空。只见红色花瓣飞舞起来,锁链如多头蛇一般齐刷刷地升向天花板。支撑冕形灯的锁链被切断。
上面装饰的水晶摇摆着,朝『不明存在』掉落下去。
冕形灯坏掉了,空中如上千张镜子同时破碎般璀璨。
水晶和玻璃碎成末,银工艺灯架扭曲弯折。巨大的冕形灯碎撒一半,伴着刺耳的声音停在了大幅歪斜的状态。
身着红色长裙的『不明存在』被压在灯架之下。她明明没有流血,那鲜艳的服装看上去却像是碾碎的内脏。
『不明存在』一动不动,下半身被压碎,进入假死状态。但櫂人很清楚。
(这家伙,不会这样就死掉)
下一刻,『不明存在』把脸一转,抬了起来。那张脸就像一张面具,没有任何表情。那应该是丧失他人的特征后,『不明存在』原本的脸。
看到它的瞬间,櫂人感受到如同全身遭受雷击的冲击。
(——————难道说)
「嘁,够缠人啊。不把全身整到液态就磨不死你吗」
伊丽莎白啧舌,似是丧失兴趣。在她即将行动之前,櫂人挥开小雏的手,朝『不明存在』冲了过去。
「櫂人大人!」
「…………喔?」
小雏喊了过去,但似乎发觉櫂人有什么想法,并没有追上去。伊丽莎白对此很感兴趣,也暂时收手。
櫂人心里感谢两人的选择,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去。
「你的真面目,就是」
櫂人朝『不明存在』伸出手去,抓住了。
「就是它—————————————!」
这一刻,『不明存在』仅仅留下櫂人剥离下来的东西,肉体和红色礼服都消失了。咯啦,那东西从櫂人手中落下,摔在地上。
那是一张纯白的面具。
* * *
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让剑和锁链消失。与此同时,房间中飞舞的红花瓣也如泡影般消融不见。
鞋跟踏出尖锐的声音,她穿过餐厅,捡起面具。
她将它高高举过头顶,仔细观察之后呢喃起来
「原来如此,上面施加了改变容貌的魔法……这是能够复制人脸的魔道具。戴上它的人能用面具中复制的其他人的脸来遮盖自己原本的脸。本来是用于变装的道具,但从上面能感受到深深的憎恶与诅咒……原来是这样」
「这东西曾说过『我,就是我。而且在一生中,都不是我』……另外,似乎很渴望正确对待自己的拥有者」
櫂人站到伊丽莎白身旁,说道。伊丽莎白轻轻哼了一声,当作扇子给脸上送风。
「哼,前半部分是深深渗入其中的憎恨,而后半部分,应该就是面具本身的意愿吧。它是复制人脸的道具,同时会制造出大量无法以自己的脸示人的人……有人被强制戴上,有人尽管自愿戴上,却害怕真正的自己被识破,不敢外出」
櫂人想起面具说过的话。
『我被强制变成别人的脸。我主动戴上了它,再也不敢让人看到自己的脸。妈妈对我说,「它就是你的脸」。啊,没人愿意看我真正的脸』
那是许许多多的人的哀叹,原来有着这样的含义。伊丽莎白用面具边缘敲了下櫂人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人的欲望与罪业,用任何方法也除不干净。这份怨恨,这份魔力……看来使用者中很多在最后自行了断了呢」
「为什么苦恼到那个份上啊!」
「你是对自己容貌无所谓的人,但会在意的人便会根深蒂固地纠结于自己。其中甚至有人被苦苦折腾,献上一生或者生命」
櫂人直直地盯着白面具。经这么一说,櫂人虽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面具中根深蒂固的憎恨。伊丽莎白把面具在面前高高举起。
「然后,不断累积的元年和灵魂,赋予魔道具更加强大的力量与诅咒。最终,它不光能够复制人脸,甚至变得能够复制身体。深深渗入其中的怨念,决不饶恕看到这张面具的人,决不饶恕看到他们自己,于是持有者便被浓浓的杀意所操纵,不断杀害周围的人。哼,这魔道具本身也是受害者呢。真没意思」
伊丽莎白将面具拿开,不屑地讲道。櫂人连忙劝她。
「伊丽莎白,这面具」
「余当然知道。冲道具发火也没用。道具就是道具,没有善恶之分,一切是使用者的责任」
伊丽莎白脚尖在地面上敲了敲。在她脚下,黑暗与红花瓣像篝火一样燃烧起来。火焰在地面上烧出四方的形状,消失后留下一扇黑色的门。
櫂人知道它,那是通往宝库的门。看来这扇门能够在任何地方出现。门像装了弹簧从内侧开启。
伊丽莎白将面具举在上面,松开手指。
咻————————!面具掉落进去。
门又再次关闭。伊丽莎白挥挥手。
「可悲的面具啊,你就暂且睡在余的宝库中吧。只要不吸收人命,怨念的力量就会减弱,最终消失……你别恨余把你扔下去,余可没摔你喔。嗯」
伊丽莎白点点头。见面具的事告一段落,櫂人也松了口气。
瞬间,小雏扑到他背上。櫂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脖子就被扣住。感受着来自背后的静静怒火,他冷汗如注。
「等、等一下,小雏。痛痛痛,你突然干嘛」
「呵呵呵呵呵,就算小雏从心底里爱着櫂人大人,是恋爱的奴仆,但刚才的事情实在太让人生气了呢。櫂人大人似乎拿定了主意,小雏也尊重櫂人大人的意志,可是不思悔改地又一个人跳出去……呵呵呵呵呵」
「喂,我错了,快住手」
「噢噢,真不错。像愚钝的仆从阁下这种人,放任不管只会自己找死,所以事先调教非常重要喔,女仆阁下。阁下应该不留情面,像杀鸡那样」
「你说什么鬼话,『肉老板』!」
「你们好吵啊,嗯?」
这一刻,伊丽莎白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在她身上。
櫂人感觉到她的黑发之上冒出了猫耳。所有人不禁沉默,在沉默中,她脸微微泛红,然后扭起眉毛捂住肚子。
「……是不是,到吃早饭的时间了?」
听到这句话,三人在餐厅中环望一番。
餐桌没了,墙被刮得一塌糊涂,冕形灯也掉了。
即便保守地说,如此狼藉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吃早饭。
* * *
后来,将餐厅完全复原花去了三天时间。
伊丽莎白的魔像们在修复工程中做出了令人称奇的出色表现。对于过重的劳动,它们没有半句怨言,默默从宝库中搬来替代的餐桌和冕形灯,将墙壁的损伤填补抹平。就算这样,作业的进展也绝对称不上快。
要是没有小雏前线指挥,肯定还是一副惨状。
魔像们东摔一下西倒一下,在连连失败中勉强将餐厅恢复到能正常使用的状态。
在这个花了大把力气终于复原的餐厅里,伊丽莎白摆出不可一世的态度。
在她身旁,守候着已结束监工业务的小雏。在她的悉心下,餐厅中搬上了金与银的烛台,还摆上了比以前色泽更加鲜艳的庄重桌布,花饰也摆了回去。
在这里,櫂人满口「不讲理」的叹息着,将土锅搬了过来。
「明明事件最后是我解决的,却要求我做甜点」
「少抱怨。反倒是这样就饶恕你看过余胸部的滔天大罪,对余比海更深的温情,你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都说了,我又不是想看才看的」
「哈,反正你这家伙一见摇摇晃晃的东西就把持不住呢。还是切了吧」
「切哪里啊!再说你又没摇摇晃晃,而且现在全露出来有什么差……不……」
櫂人刚怼回去,马上表情
僵住了。他感觉到身后有个可怕的气息,艰难地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小雏正面带笑容地站在正后方。
她戴着可爱女仆帽的脑袋一歪,面带平静微笑,说
「呵呵呵呵,那样死盯着伊丽莎白白大人的胸部确实也有点那个,但最关键是什么呢,櫂人大人?」
「噫、噫噫」
「伊丽莎白大人愿意用甜点绕过您,可我还在生气哦,呵呵呵」
小雏的微笑比伊丽莎白的愤怒更可怕。櫂人对身着古典女仆装,额头上冒着青筋的她九十度低头认错。即便如此,小雏依旧不改满面的笑容。
「来、来吧,趁热吃吧!」
櫂人连忙揭开土锅的盖子,想借此岔开话题。
随着甜美的香气,弹性十足的巨大布丁闪亮登场。
「嗯,对,就是它!」
伊丽莎白竖起幻影的猫耳,一把抓起勺子。
这一刻,餐厅门口响起声音,有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大家伙,我是大家的『肉老板』」
「「没喊你就别来」」
「太过分了吧,不带两人异口同声撂狠话的啦!」
『肉老板』一边抱怨,一边暴跳如雷。他背后的大口袋打着脱线的×型补丁,也好像在表示不满一般摇摇晃晃。
伊丽莎白从椅子上起身,咻地朝他刺出勺子。
「这家伙今天来干嘛,速速交代」
「您好温柔,居然愿意听我说」
「交代完就赶紧滚」
「太恶毒了!呜呜,好过分。上次给大家添了麻烦,明明想过来道个歉的」
「哼,道歉啊。这份心还不错」
伊丽莎白的态度轻易地软化了。不管怎么说,她十分喜爱『肉老板』送来的新鲜内脏。伊丽莎白身子微微前倾,红色的谎言绽放光辉。
「在吃布丁前去看滴血的肉,你是想干嘛」
「吵死了,櫂人。余反倒食欲大增」
「真是恶趣味」
櫂人叹了口气。伊丽莎白哼了一声。
在两人面前,『肉老板』在口袋里翻找出一样东西。
「伊丽莎白大人喜欢内脏对吧?」
「嗯,嗯」
「但是啊,其实很早以前就开始在意了。您总在吃差不多的东西,我身为『肉老板』,觉得冒险精神有些不够呢」
「嗯……嗯?」
「所以,这次就特别带来……」
有股不好的预感,伊丽莎白和櫂人面面相觑。小雏也从后面向口袋里窥探。三人看着『肉老板』手上,表情顿时僵住了。
瞬间,『肉老板』的口袋似乎剧烈波动起来。
『肉老板』带着满面笑容(实际上脸部漆黑一片),活力四射地说道
「非————常珍奇的肉喔!」
「「别拿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櫂人和伊丽莎白同事大叫起来,小雏也「哎呀呀」捂住嘴。
『肉老板』小跳着表示抗议,结果櫂人朝他面门一击飞踢。
今天,伊丽莎白的城堡里同样热热闹闹。
* * *
在宝库内昏暗的一角。
仿佛时间静止的平静空间中,堆积的物件们静静地度过时光。老旧的长裙之上掉落着新来的同伴。那是只毫无装饰的白色面具。
面具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有那么短短瞬间,面具仿佛露出平静的微笑,接着又像睡着一样变得平坦。
终
后记
您好,我是绫里惠史。感谢本次购买『异世界拷问姬 Animate限定套装』。
您不仅购买本篇,还购拿起了特典册子,我身为作者感到了满满的幸福。谢谢,祝读者朋友幸福常伴~、幸福常伴~。具体说就是祝愿花粉症与感冒远离您。幸福常伴~。
这篇故事是本篇之后,最后的事件结束后,櫂人决定与伊丽莎白一同走下去之后的后日谈。所以,还没读完本篇的朋友请全力返回本篇。尽管姑且采取了不读本篇直接读特典也没问题的形式,但后日谈就应该在本篇之后读才有感觉。去吧,快去!赶不上我可不管喔~!
好了,难得的后日谈,也就是本篇+0.3的故事。在这次的事故中,将本来苦恼着不知该如何在第二册中运用的灵感,毫无保留全力以赴不留遗憾地用了进来。(主要是跟『肉老板』和小雏有关),至于新的灵感,就让明天的绫里去努力吧。因此,『肉老板』大活跃,小雏的病娇情结渐渐攀升,伊丽莎白被耍的团团转,都是本篇中鲜少出现的热闹场景,希望您能喜欢。另外,三人+『肉老板』尽管将来也会遇到阴暗残酷的事情,但他们吵吵闹闹的日常生活还会继续(预定),所以如不嫌弃,还希望之后的第二卷以及后面的故事问世时承蒙您多留意。
请多关照,在此谢过。
好了,后记空间也所剩无几了。在此对添上美丽封面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致以感谢。另外,还有安排限定套装的Animate,参与出版的各界人士,编辑〇〇老师,我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感谢。
然后是最最应该感谢的各位读者朋友,我向大家致以由衷的感谢。非常期待大家继续阅读本篇之后的故事,盼有缘再会。
就此别过,来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