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迄今为止的三段物语所示,名为零崎曲识的这个男人,在世界之中乃是处于彻头彻尾的配角位置上。
例如五年之前。
在游乐场,书包乐园的那场阴谋里,他不过是在‘微型战争’一幕中扮演着零崎双识的后援一角。
例如十年之前。
在超豪华宾馆,皇家荣耀宾馆的那次战斗时,他也只是在‘大战’一幕之中,履行着为狐鹰之争充当背景的义务而已。
又例如两个月前。
在自己经营的音乐酒吧,Crash?Classic的那笔交易里,他仅仅是在杀人鬼二人组逃避之旅的一幕之中充当着零崎人识与罪口积雪的中介者罢了。
纵使身处事态中心。
也决不担当事态中轴。
这就是零崎曲识的人生。
并非他自己所愿——即便那是音使者通过音乐支配他人的能力必然伴随的副产品,可是就连那种能力本身也不是曲识自己的选择。
‘逃走的曲识’
‘素食主义者’
‘少女趣味’
生为纯粹的杀人鬼却背负着各种不光彩称号的男人,零崎曲识。
‘自杀志愿’‘第二十人的地狱’‘斩首职人’诸如此类,他会对拥有这些别名的零崎双识心醉也并非无理可循。
仿佛是,世界的配角。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男人——即使是远离世俗,以厌世的音乐家身份生存的他,最终也难免迎来演绎主角而非配角的局面。
不。
不得不演绎主角的局面——终将到来。
这依然也——与本人的意愿无关。
得益于零崎曲识惊人的冷静与鲜有变化的表情,零崎一贼之中所有人——除去双识之外——都把他看作是缺乏感性与感受性,如同精密仪器一般的男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诚然,他并不是善于表露感情的类型。
感受性确实也相当迟钝。
但是,不妨想想看,感性与感受性全无的人,又怎会成为一个音乐家呢?
如何会成为一个艺术家呢?
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爱恨情仇。
有着愿与不愿。
所以说——与本人意愿无关。
是故,不得不演绎主角的局面终将到来。
即使是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也还是以辉煌终结的形式到来了。
即使是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
他也成功地实现了,自己唯一的愿望。
是的,那一局面正是由以下的对话展开的。
“哦?这不是狐先生吗——怎么了,您会来这里还真是少见呐——”
“‘您会来这里还真是少见呐’,哼,我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不过如此罢了”
“那是自然”
“怎么样了——那个的进展状况?”
“恰好完成了八成左右呐——时刻的老爷不愧为‘时宫时刻’,实力可观,倒是奇野那小子有点半斤八两的感觉呐”
“‘倒是奇野那小子有点半斤八两的感觉呐’,哼,赖知的技术虽然也很了不起——不过毕竟还是太年轻啊。不过,这种水准放在十三阶梯里恰到好处——要我说,不正常的是你和时刻才对”
“先不说时刻的老爷,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评价的成果呐”
“‘没有做出什么值得评价的成果’,哼。还真是谦虚——可惜我不是一个喜欢谦虚的人。相比之下毫无根据的傲慢反而要好得多——正好,是时候检验一下那个的能力了”
“哎……现在?只有八成而已呐”
“已经足够了。不,应该说非这样不可——毕竟是跟名副其实的杀人鬼军团为敌。制御过强的话难保不会失足——”
“…………”
“右下露乃诺。十三阶梯七段目——右下露乃诺。此刻起,全权委托你——驱使苦橙之种,将稀世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歼灭”
??某道某市的商业街上。
在某个时期如雨后春笋般林立的建筑群之一的地下二层中经营着的PianoBar?Crashclassic。
正是零崎曲识所经营的店。
营业时间是每日下午五点至次日凌晨五点的十二小时。
而现在,是凌晨六点。
结束了一天的营业、整理完毕后,两名雇员也踏上了归途——现在留在前厅之中的,就只有店主零崎曲识一个人。
他正坐在平台上钢琴之前。
然而,目光所指却并非是琴键——而是放在琴键之上的精致木盒。
“还不坏”
曲识——轻声说道。
在空无一人的前厅中自言自语着。
单从表情上看,实在难以判断他现在的感情——能够察觉他细微表情变化的人,在他将近四分之一世纪的人生之中也只出现了两个。
其中之一是零崎双识。
另一人则是——
“——所以说,确实不坏”
曲识伸出手去。
打开了木盒的盖子——木盒之中接着传出了声音。
如此看来,木盒似乎是一个八音盒的样子。
但是,从木盒中传出的却并非悦耳的音乐。
语言。
那是——曲识所熟知的男人的话语。
「咚咚——我一直在祈祷这则留言能顺利到达你那里恰」
从八音盒里传出了那样的声音。
「虽然我也用其它二十三种方法送出了留言,不过——恐怕这是最有可能送到你身边的一种。所以我把所有一方都寄托在这里恰——不,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拿这些奇怪的语癖扮个性了」
八音盒也是乐器的一种。
单纯使用圆筒的凹凸面来演奏的齿型音乐板,只不过是如此的简易器械——因此,这则留言也并非以零崎轧识的音色所发。八音盒本身就不具备录音功能。单靠金属相互交错之声构成的这则留言,除了拥有绝对音感的零崎曲识以外,可以说无人能够通晓其意。
也正是因此——才最有可能到达曲识身边,轧识是这么判断的。
「零崎一贼,现在面临着巨大的危机——这是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浩劫。‘大战’也好,‘微型战争’也罢,都比不上这次严峻……不,应该说,曾经面临危机时的形势十分严峻才对」
金属音。
然而,从那样的声音中——曲识却感受到了轧识复杂的感情。
并不是因为绝对音感。
只是——明白而已。
只是,曲识对那个与自己完全相反,丝毫无法压抑自己感情的杀人鬼一直抱有羡慕之情而已。
「零崎一贼——已经被歼灭了」
轧识如此说道。
「活下来的,只有你我两人——这也是建立在你还活着,而我此刻还没有死的前提上」
曲识。
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默默地听着。
「除去你我之外的零崎一贼全员二十二人——全部被杀害了。刃……‘自杀志愿’零崎双识那里也没有任何消息。在这种形势下仍然没有任何动作,他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对于轧识断定性的语言,曲识略微眯起双眼——接着,点了点头。
两人意见不谋而合。
「那个小子——零崎人识,听说也已经死了。不过,似乎和这次的事态毫无关系——嘛,确实是符合他风格的死发呢。还有,这则留言传到你身边的时候,大概,我也已经,被杀了才对」
八音盒中传出的语言里,没有意思的动摇和迷茫。
按照一成不变的旋律——留言继续着。
「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盯上了零崎一贼,这些问题一概不明——唯一清楚的是,那过于压倒性的力量没有给我们留下丝毫收集情报,做出分析的余地。我们只一味的被橙色暴力蹂躏罢了」
橙色暴力。
对此,零崎曲识作出了反应。
虽然依旧无言——但却做出了些许的反应。
「准确的说——对方有两个人。橙色暴力身后的阴影中,总有一个缠着绷带的女人。根据观察,那个女人似乎拥有和你一样的能力——即是操纵他人的能力」
音使者。
操纵人体与人心的能力。
即使不以声音作为媒介也同样可以做出同样事情的存在——曲识对此也有所了解。
看来,这一次的敌人就属于那一类。
不,比起说是这一次——
该说是最后一次的敌人才对。
「但是,比起绷带女子,问题却在于橙色暴力身上——最初,我们对此并没有怎么重视。不过是一贼的一员被杀了而已。所以零崎一贼也就照常开始了复仇。不过我们太小看对方了。赶去复仇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被杀——以至于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简直就像敲木桩一样。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可以却步——要让一贼停手已经太晚了。就算做不到让死去的家人们瞑目,我也无法不去这么做——我马上就要去
赴死了」
像是理所当然一般说出口的曲识。
不愧是轧识,曲识这么想。
真是羡慕。
「曲识,你——放弃零崎的名字吧」
这句话。
果然,也像是理所当然般说了出来。
「身为素食主义者你,没有必要参与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斗——没必要卷入这场虐杀之中。如果有能够帮助到的家人还好,可是现在那样的家人已经一个也没有了,没必要去送命。说实话——十年前你发誓非少女不杀的时候,我认定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刃那家伙去担心——我们杀人鬼除了无差别杀人之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可是——你却做到了。对于这个成果,我由衷地感到赞赏。对于这样的你来说,放弃零崎也绝非难事。想做音乐家不是吗?相信你一定能够在那条道路上成名。相信——你一定能够走到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去」
轧识绝境中的留言——并没有向曲识求助。
那是劝谏逃亡的留言。
即使在赴死前的最后一刻——轧识心中依然没有忘记曲识。
确实——很像他的风格。
「嘛,就拜托你让我的名字流传下去吧——让世人知道有一个叫做零崎轧识的,超帅的杀人鬼曾经存在过。永别了。虽然你是个怪胎——不过共同相处的日子还是蛮愉快的」
至此,留言全部结束了。
因为发条尚未到头,所以「咚咚——我一直在祈祷这则留言能顺利到达你那里恰」八音盒又回到了最初的声音。但是曲识却轻轻的关上了八音盒。
只要听过一遍就足够了。
而且,说实话,连听这一遍的必要都没有——零崎轧识寄来的,除这个八音盒以外的二十三种留言,也已经全部送到了曲识这里。甚至说这个八音盒才是最后一则留言。
这种不谨慎也正是轧识的风格啊——曲识虽然这么想,但是现在却并非可以会心一笑的状况。
“虽然状况是最恶——还是不坏”
自己收到的二十四则留言。
虽说无论哪一则中包含的情报量都极为有限,就连发出时的状况都各不相同,令人感觉错综复杂——不过正是因为所有留言的情报大同小异,观察的视角有有所差别,对于零崎曲识来说适当的分析才成为了可能。
比起身处漩涡之中的轧识更能看清事态。
橙色暴力——然后,绷带女子。
甚至说,还有她们背后的存在。
对于‘他们’的目的,无论是轧识还是被杀的一贼成员们似乎都没有清楚把握到——不过身处事态之外的曲识却可以大体猜测出一二。能做出这种猜测本身或许也是曲识被认为没有感情的原因之一—不过这一点暂且不论。
‘他们’目的——恐怕就是零崎一贼本身。
零崎一贼的歼灭,正是他们的目的。
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了什么而做出这种打算,这点虽然尚不明了——不过在毫无理由毫无差别实施杀人的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来说,原本就没有质问别人的权利。
或许,轧识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的目的。所以他才会劝曲识放弃零崎的名字。
但是。
“即使是死前的玩笑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不要强人所难啊,艾斯”
曲识自言自语道。
“将你作为‘超帅’的男人流传给后世什么的——我绝对做不来。我可是个相当不喜欢撒谎的人”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由走廊迈入了前厅——虽然店门上着锁,不过曲识曾经给过这个人备用钥匙,所以对于他的出现曲识并不怎么惊讶。
不过。
在昨天的联络过后,他如此迅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以及决定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本身,确实让曲识感到了一丝惊讶。
当然,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来者——正是罪口积雪。
‘诅咒名’序列二位‘罪口’
罪口商会第四区统括,罪口积雪。
PianoBar?CrashClassic的常客。
将手中的手提箱咚的一声放到桌上后
“还好吗,曲识君”
积雪开口道。
“抱歉让你久等了——不知该不该这么说。别看这样,我可是以最快速度准备的”
“不,确实不坏——虽然我对于作为武器工匠的你一直抱有敬佩之情,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倒是希望曲识君能够多评价一下作为艺术鉴赏家的我呢,毕竟——在我看来,我们之间就是靠这个联系在一起”
“单是能够欣赏我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你的鉴赏能力了”
“哪里哪里”
一边进行着问候——积雪一边掀开了手提箱。
为了确认里面的内容,曲识站了起来,从平台上慢慢的朝着积雪所在的桌子走去——
手提箱里。
装有一件乐器——
那是——黑色的沙锤。
在伦巴音乐中用于伴奏的旋律乐器。将椰树的果实掏空,在内部填上小石子后装上把手制作而成的,两具一组的乐器。
只不过——罪口商会。
究级武器工匠集团中,统括级别的人物所带来的这对沙锤——绝非一般的沙锤那么简单。
光是外观就已经大放异彩。
篆刻在上面的纹理,犹如诅咒的语言一般。
“我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呢,为了完成曲识君你的订单——虽说我成为工匠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过接到如此缜密的订单,这还是第一次呢”
“这番话也可以理解为你对自己在两天之内完成武器这种手艺的夸耀哦”
“没有不会自赏的武器工匠。不然又怎么会有资格把自己孩子一般的武器交给客户使用呢——”
公然说出这种话的积雪。
言语中丝毫没有心虚与羞愧。
即使生活在里世界之中——即便身为‘诅咒名’的一员,本质上他却只是彻头彻尾的一名工匠,与本质上是艺术家的曲识处在完全对极的位置。
正因如此,两人才得以在这种距离下和平共处,曲识是这么想的。
对方,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为了完全发挥音使者的能力,吹奏乐其自然是上上之选——可惜吹奏那种乐器的话总会有气息中断的时候。无论怎样强化心肺功能,只要还是人类就必定会有极限——因此,对心肺功能没有要求的,这种旋律乐器最为理想”
即使使用吉他和小提琴一类的弦乐器,曲识依然可以将声音操控自如。
零崎曲识正是所谓的全领域音乐家。
但是——弦乐器的弦一旦断掉,一切就结束了。
因此,考虑到耐久度的问题,打击乐器更为合适。不过,打击乐器所能够发出的声音在种类上极为有限,想要借此操控他人有一定难度。
理想终归只是理想。
曲识至今为止从未对理想的实现抱有任何幻想——但是,为了让自己能够以自己的方式生存,特定的武器依然必不可欠。
正如零崎双识驱使巨剪‘自杀志愿’。
零崎轧识操控钉棒‘愚神礼赞’一般。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没有必要采用特定的武器——将乐器仅仅当做乐器使用就好。
但是在最后的最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向身为自己挚友的武器工匠——寻求帮助。
“自然,这对沙锤我将之命名为‘少女趣味’——对此没有异议吧?曲识君”
“嗯,不坏——随你喜欢就好”
“能够精准的发出各种音阶,以此为重点制作而成的沙锤——原本,这也是建立在拥有曲识一般非凡音感的前提上才成立的。单从乐器的角度来看,发音应该能与一般的钢琴相提并论。当然——罪口商会出品的这对沙锤,即使单纯作为打击武器使用也是可行的。牢固的构造保证其作为乐器的机能不会受到影响。虽说正确的保养和使用方法还需要一定的训练,不过既然曲识有赴死的打算,寿命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
“……我并不打算去赴死”
曲识对积雪如此回答道。
“我是为了活下去,才要去那里”
“不能放弃零崎的名字吗——虽说如果让我放弃罪口的名字我也只能拒绝。对了对了,关于曲识让我调查的另外一件事——‘绷带女子’根据情况推测,她的身份应该就是右下露乃诺”
“右下”
曲识不禁倾首。
“闻所未闻的名字呢——原本还以为会跟时宫,抑或是奇野的人扯上关系”
“这种可能性虽然也不可否定,不过‘诅咒名’与这件事直接相关的可能性极底——即使有也一定是极端的个人行为”
“原来如此”
曲识点了点头,随后。
“那么——这个右下露乃诺又是什么人”
“虽然详细信息即使是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似乎是孤身一人的人形士”
“人形士啊”
很棘手呢,曲识将自己所想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如果说曲识是使用声音操控他人的人——那么人形士则是什么也不使用便能操控他人的人。
几乎等于直接连接。
正因为需要借助媒介——从技术的顺位来说音使者比人形士要略逊一筹。
“你也知道,操控他人的技术比起战斗集团‘杀戮名’,更倾向于非战斗集团‘诅咒名’多一些——也正是因此身为‘诅咒名’的我才得以掌握它的姓名,不过……基本上她是一名无名玩家”
“正因为无名才更为恐怖——能够在姓名不为人所知的情况下暗中活跃才是可怕之处”
“正是如此”
罪口随意的表示了赞同——然后。
“还有”
继续道。
“关于另一人——似乎是被右下露乃诺当作人形驱使,被曲识家人称作‘橙色暴力’的存在——关于这一边,情况完全不明”
“不明?并非无名——而是不明啊”
“是的——没有任何情报。关于右下露乃诺,只要肯花时间或许还可以得到更详细的信息——不过‘橙色暴力’这一边,丝毫没有头绪。只有一点,那种压倒性……近乎玩笑般的强大,是勿须质疑的。曲识君的家人们所经历的灾难——虽说现在已经成为话题,实在是残酷,令人不禁回想起过去的‘大战’——”
“……‘大战’,吗”
曲识重复道。
“就是说——可以与那个红色之鹰相媲美的强大存在吗?”
“是的——绝对是哀川润级别”
罪口这么说。
至此,直到方才为止仍在款款而谈的他,随着话题的继续——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愁云。
那个名字。
仿佛只有那个名字绝对不想提起——只有那个名字,即使在提起时也必须心怀敬畏一般。
“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怀疑这场事件是哀川润的杰作。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哀川润出现的消息。据说,是在与匂宫杂技团的精英交手之后就下落不明……”
“匂宫杂技团的精英……也就是匂宫出梦对吧”
不愧是同为‘杀戮名’的成员。
即使是不闻世事的曲识也有所了解。
“那确实是能够与哀川润匹敌的唯一存在——不过,我并不认为哀川润会输。而且,我也不认为这次的事件跟哀川润有关系。说是下落不明什么的,讲到底,奉行极端自由主义的她的下落,至今为止又有几次是明确的呢?”
“这么说也没错”
“哀川润是只有在经过后才会被观测到的台风——所以,跟‘橙色暴力’应当不会是同类。况且无论对方是何方神圣——我需要做的不过是执行身为零崎一贼杀人鬼的使命罢了”
“虽然并没有阻止你的意思……”
积雪说。
“——这实在不像是‘逃走的曲识’君的风格呢”
“照我的风格,应当在家人尽数遇害的时候悠闲的弹钢琴才对吗?”
曲识将手伸向了手提箱中的沙锤。
“倘若果真如此,风格什么的不要也罢。就让我违背一次风格好了”
“…………”
“确实是一对能用双手够感受到分量的出色乐器啊——积雪。如果这一次我能活着回来的话,希望你可以为我打造一把并非作为武器存在的——纯粹的乐器”
“知道了”
积雪平淡地点了点头。
仿佛那只是至极寻常的请求一般。
“代价,就向你索取恒久不变的友情好了”
“小意思,真是物美价廉呢”
话音刚落——曲识便向长廊走去。望着曲识的背影,罪口积雪,
“这么快就要走吗?”
这么问道。
“啊啊”
这样。
少女趣味——零崎曲识。
双手各拿着一柄黑色沙锤。
平静的——做出回答。
“开始零崎——也不坏”
‘大战’
‘微型战争’
亲身经历过两次战争的杀人鬼,零崎曲识——
就这样,迎来了自己最后的战争。
??
零崎一贼的鬼之子、此时已被认定为不在人世的零崎人识,以及——匂宮杂技团的王牌、同样在此刻被认定为已然死亡的匂宮出梦两人,虽然注定在雀之竹取山的冲击性相遇数年之后迎来决定性的别离,但即使是对于在短短数年时间内将传说般的厮杀相互演绎了七次之多的他们来说,所谓蜜月期的存在也是不容置疑的。
共同奋斗的时期。
相互协助的时期。
这就是在那段相对来说较为和平的时期上演的对话——而对话的地点正是作为‘少女趣味’零崎曲识的诞生之地,超豪华宾馆,皇家荣耀宾馆内的一室。虽然一切都不过是出于偶然,但也正是由于那份偶然才使得这段对话拥有了再次被引用的价值。
“人识,我问你——”
如此这般地。
匂宮出梦提问道。
半坐在双人床之上的匂宮出梦,下半身仅穿着一件皮制短裤,而上半身则是一丝不挂。那是可以看出肋骨轮廓的,纤细的身体。
前额上别有一副眼镜。
“关于强大,你有什么看法没”
“嗯?”
双人床的对面,坐在沙发上的人识一边高举着匕首,仿佛要检查它反射光线程度一般,一边回应着出梦的问题。
“关于——强大?”
“是啊,强大——换句话说,你有没有想过强到底是什么?”
“喂喂”
人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无论怎么想,这也不应该是你这个一味追求‘强大’的杀手会向我这个半斤八两的杀人鬼提出的问题吧”
“嘛,你权当这是在猜谜之类的,随意回答就好。‘强大是指什么?’这个谜语的答案,你知道吗?”
“才不知道呢”
“好歹给我考虑一下。快快快,五,四,三……”
像是彻底无视了兴致高涨并开始倒计时的出梦一般,人识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匕首上。看样子对于出梦的这种强人所难他早已习以为常。
出梦则丝毫不为所动的持续着倒计时。
“二,一,回答不出来就要跟我接吻哦,零!”
“一和零之间你说了什么!”
“答案简洁明了”
无视将匕首掷出,情绪激昂的人识,出梦揭开了谜底。
“强,也就是弱”
“……啊?”
“虽说,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而已啦——强大这种东西从某一点开始,变得越强,就会越接近弱。所以说,如果不在某处适可而止,强大就会失去它的意义”
“完全听不懂耶。什么嘛,这算是过来人的理论吗?”
“就是说,超出某种程度的强大,逸脱而出的强大,最终只会沦为被利用的存在。无法恣意蹂躏他人,只能被当作可以利用的存在。比如战斗机、核武器之类的,就是这类东西。你不觉得那些已经不是作为存在而存在,只是强本身吗?说到底——强大不过是一种属性罢了”
“属性……”
“猫耳啦,眼睛啦,跟这些毫无区别——强与弱,就是这样的东西。所以说——强就是弱。一旦涉入太深——一旦超过了极限,就只会拥有相反的意义。我早就已经是那样子了,你将来也注定如此。没有改变的余地”
“…………”
“所以说,凡事都要适可而止啊……”
那么,出梦说着,跳下床来。
活动着手腕——
“那么,就开始厮杀吧”
这么说道。
知道了,人识点了点头——以仿佛对出梦的谜题丝毫不在意的态度,为了将方才掷出的匕首拾回向着墙角走去。
厮杀。
虽说如此,但也并不属于记录在案按七次厮杀之中任何一次——这不过是在蜜月中,作为娱乐的厮杀罢了。
比起厮杀来说更像是卿卿我我。
用拳头传递友情,用匕首表达爱意。
相处和睦的二人迎来其诀别,是许久之后的事——但在现在还不到可以讲述这段物语的时候。为了描述零崎人识的人间关系,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酝酿。
??
那是——尚在开发中的施工现场。
坐落于中部地区的山区深处——其用途也尚未公之于众,现阶段仅是将树木清除后所造成的一片空旷施工场地而已——就在此处。
零崎轧识正处于战斗之中。
‘愚神礼赞’——ShamelessBias,零崎轧识。
对于他在绝境中向曲识发送了二十四条留言,而这些留言却尽数到达曲识身边的滑稽事,之前已经提及。虽然手法各异,但他在所有讯息之中都表达了‘当你收到这则留言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样的内容。然而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一直存活到了这一刻。
或许这正是曾被零崎双识评价为‘无论何时都不忘乐观的男人’的杀人鬼之特性使然。
但是——并不能说是平安无事。
肢体健全。
但是,形容枯槁。
作为武器的钉棒仅仅剩下了把手——其余部分,全都被破坏殆尽。
只是一次的防御——就造成了这种结果。
轧识自身尚未受到攻击——不过,这也仅仅意味着一息尚存罢了。
一旦受到攻击。
就算只是被小指击中。
不,哪怕是只被小指指甲掠过。
轧识的肉体——也必将支离破碎。
事实上,也正是因此——原本架设在施工现场上的几台重型机械,与钉棒‘愚神礼赞’一样被击飞,打碎,最终灰飞烟灭了。
就连作为自身代表的草帽——不知何时,也已经离自己远去。
“……唔”
面对这种哭笑不得的状况——
轧识也只有逆来顺受。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完全没有丝毫常识可言咭”
面前,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带着眼镜,周身缠满绷带的女性。
她并没有参与到战斗中来。
除了偶尔神经质般抚摸眼镜之外,她几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谨慎的与轧识保持一定距离而已。
然后是正前方。
一名面带似乎在祭典上随处可以买到的狐狸面具的孩童——正站在那里。
橙发,编着三根粗长麻花辨的孩子。
这名橙色幼童,正是轧识现在战斗的对象——橙色暴力。
同时,她也正是——毁灭零崎一贼的元凶。
“再怎么想也是——怪物咭”
无处藏身的施工现场。
棒球场地般开阔而平坦的地形。
事到如今,轧识自然不会有逃避的想法——但是在这个场地上,即使是一瞬的回避也不被允许。
轧识发现中计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既是说,敌人此刻唯一的顾虑就是轧识的逃走。
在她们看来,与轧识的战斗之类。
丝毫没有悬念。
“回答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呐——”
绷带女子如此回答道。
“——你只要乖乖被杀掉就好。这些——不过是单纯的试验运用而已。只要是成绩优秀的话,我们脸上自然也会添彩”
橙色幼童则——一言不发。
不止是此刻而已。
这个孩童,从最初到现在,没有说出任何可以称之为语言的东西。
动作——也令人感到异常。
果然,是被操纵了啊——轧识这么想道。
所以,无论这名幼童多强——只要将她身后的绷带女子解决就好,这个道理轧识并不是不明白,但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无论如何出手——都会被轻易化解。
面前这名绷带女子,无论在是操作他人上还是与他人近战都深有心得。
简直就像自己所熟知的那名音乐家一般——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咭”
“回答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同样没有任何意义呐——不过,姑且还是向你们道个谢好了,因为没有什么比你们零崎一贼更适合成为这个苦橙之种的实验对象了——毕竟杀得越多,其余人就会越快的前来送死呐”
“…………”
“过于强大也是一种问题呐——毕竟太过强大,就无法找到对手了,大家都只会四散而逃——可是你们不同,只要杀死一个,剩下的就会前仆后继的赶来”
“……为了家族,那是理所当然的咭”
“家族?我可没有那种概念呐——那么,也是时候该结束了,虽说还不及那个平行坐标,不过你能坚持到现在也很值得称赞了——”
说着,绷带女子又一次抚摸自己的眼镜。
像是将此看作开始的信号般——橙色幼童动了起来。
“咔——”
笑。
孩童在笑。
那恐怕已经超脱了绷带女子的支配——仿佛终结一切的最终存在一般,橙色幼童笑着。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任凭对方狂笑,轧识也没有任何办法——体力早在很久之前就耗尽了。
武器也已经失去。
只能——听天由命。
“唔……”
此刻,到底是什么在他脑海中转瞬即逝,外界业已无从得知——但无论那是什么,是红发的女孩也好蓝发的少女也罢,都只是瞬间的事罢了。
瞬间。
连闭眼的机会都没有。
然后——视野之中。
橙色幼童——停了下来
“临死之际还打算嘲笑我吗——”
本打算这么说,但是、
事实并非如此——看到橙色幼童不自然的静止和她身后绷带女子惊愕的表情后,轧识就明白了这一点。
沙沙。
沙沙。
沙沙。
接着,渐渐清晰的声音传入了轧识耳中——不,虽然轧识没有意识到,但是这声音从不久之前起就一直掺杂在风声之中。
现在,只是变的更加响亮了而已。
仿佛——之前一直是在为此刻做着准备一般。
“不,不是说过——”
然后——轧识察觉到了。
察觉到后——怒吼着。
“不是说过叫你不要来的吗!”
“——不坏嘛”
循声望去。
燕尾服打扮的杀人鬼——零崎曲识就站在那里。
借助声音隐匿自身是他的拿手好戏——但是,仅靠声音依旧无法让身形消失。
过长的头发随风飘舞。
将轧识——以及橙色幼童和绷带女子尽收眼底。
“看样子,似乎不算太迟呢——不坏”
“什么人呐?”
对于绷带女子的疑问,
“回答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曲识平静的答道。
“不过——就算毫无意义也暂且回答好了。我是音乐家——零崎曲识”
像是要主张自我一般。
曲识将手中的黑色沙锤,沙沙的一振。
随后,又通过细微甩动——让声音持续着。
“为,为什么——”
轧识像是要责备刚刚出场,不,准确来说应当已经出场一段时间的曲识般说道。
“——为什么你要参与进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斗中来不可啊!如果还有可以帮助的家人还好,可是如今我们的家人已经被杀的一个不剩了啊!”
“还剩一个”
曲识说道。
“不是还有你,站在这里吗?”
“…………”
这句话,如果是从一贼其余的人口中说出——哪怕那个人是零崎人识也好——轧识都不会感到惊讶吧。
然而,曲识。
这句话从曲识口中说出。
这份震惊,使他的内心产生了破绽。
随即那处破绽立刻遭到了占据——并非是被绷带女子,也并非是被橙色幼童。
正是零崎曲识,占据了那处破绽。
“什,什么……”
身体,遭到支配的感觉。
迄今为止,曾有数次将身体委托于曲识进行战斗的经历——与当时相同的感觉。
是那个黑色沙锤搞的鬼吗?
靠那种节拍乐器竟然能支配到如此地步?
大概,那个孩童也是——因为曲识的声音才停止动作的吧。
二人同时,并且支配到这种程度。
——一段时间不见,技术见长啊。
——比起这些——
轧识立刻察觉了曲识的意图。
现在已经精疲力尽的轧识就算由曲识操控也丝毫派不上用场,也就是说,曲识——
“你这个——笨蛋!”
但是身体的动作比怒吼还要快。
轧识的身体,不由自主的。
与轧识意志毫无关系的——开始逃亡。
零崎轧识被动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橙色幼童和绷带女子——全力狂奔。
“我根本不希望你这么做啊——”
声音转瞬之间便远去了。
与轧识的意志毫无关连。
完全遵从曲识的意志。
掠过被碾平的土地,轧识的身影消失在了森丘之上。
“……艾斯,你是应当长命的男人”
曲识——自言自语着。
一边加大沙锤的振幅,一边说道。
“……英年早逝的,只要像我这样的男人就足够了”
一如既往,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
只是——平静的轻吟。
“虽然你是个怪胎——不过共同相处的日子还是蛮愉快的”
轧识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这番话语自然不可能传到他耳中。
即便如此,曲识依旧从心中——向他送去了留言。
??
人形士,右下露乃诺。
绷带女子。
关于此人的情报——曲识尚未来得及调查便匆匆赶来了此处。虽说及时赶到了这里,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曲识还是晚了一步。
对于右下露乃诺自然不必说。
同样橙色幼童——想影真心的身份,也是一筹莫展。
不过,在使用沙锤声支配幼童身体的一刹那——曲识回忆起了十年前。
是的。
红色少女。
回忆起曾经支配如今被称为人类最强的——哀川润时的感觉。
与轧识一样,曲识在过去也与哀川润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带着狐狸面具的小巧幼童,在外观上与哀川润丝毫没有共同之处。
一切都是。
等到曲识接触了幼童内面之后——才回忆起哀川润的感觉。
不。
那并不是因为淡忘。
——在最后的最后。
——在如此紧迫的关头
——曲识根本没有想过还能够与她相见。
曲识心中,罕见的掠过一丝感慨。
虽说曾经和罪口积雪进行过可称之为伏笔的交谈——但曲识确实没有想到,‘橙色暴力’会是一个与哀川润如此相近的存在。
关于橙色幼童与哀川润相似的原因,曲识并不了解——也不可能有所了解,当然也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过。
只是感觉到了。
仅此而已。
只是这些事情,就已经填满了他的思绪。
“……音使者,吗?”
向着那样的曲识——绷带女子,右下露乃诺开口道。
“想不到零崎一贼之中还有音使者存在——我还真是孤陋寡闻呐”
“……是吗。还以为这个消息能已经传的够远了——不过只有这种程度吗。但是,零崎曲识这个名字,你不会也没有听过吧”
“这个当然知道。原本是想当作大鱼留到最后,这下看来顺序上需要做许些变动才行”
右下露乃诺——扬起了自信的微笑。
这绝非虚张声势。
虽然曲识的突然出现确实让她大吃一惊——也正是因此轧识才得以成功离开,不过转瞬之际她已经恢复了常态。
通过声音,曲识虽然成功夺取了橙色幼童身体的控制权——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将橙色幼童操控自如。
单是让她静止不动——就已经十分勉强了。
这也意味着,支配权尚未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曲识所支配的,不过只有一半而已。
那么,其余的一半何在?
无需质疑——自然掌握在右下露乃诺手上。
人形士,右下露乃诺。
与自己使用相同系统树的——能力者。
“哼哼——”
右下说道。
“——细看之下,还是个蛮俊俏的男人呐,虽然头发稍稍长了些”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不停触摸自己的眼镜,那是你发动技能所必要的动作吗?”
“没那回事,只是个人习惯罢了。怎么,小哥你喜欢戴眼镜的女性么?”
“不。眼镜什么的,不过是视力矫正工具而已,没有好恶之分”
“是嘛。我倒是蛮喜欢控眼镜的男人哦”
言语间,右下一直注视着曲识的一举一动,但是却没有任何后续动作。
和曲识一样——她也无法让橙色幼童移动分毫。
支配权——支配率各自一半。
双方的能力——相互压制着。
——不只是这个女人的一己之力。
——恐怕,也有时宫。
——大概,还有奇野参与其中。
曲识冷静地做出分析。
事先的预料猜对了一半——那么说来,从单纯的操控能力上来说曲识无疑技高一筹,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必须依靠声音来支配橙色幼童的曲识反而处于劣势。
“……幸好拜托了积雪那家伙”
静静的——曲识说道。
“钢琴一直被称作小型的交响乐团……那么,这对沙锤应该说是是最小型的交响乐团才对。‘少女趣味’……早知如此,应该再早些拜托他才对”
虽然从不久前开始,曲识便将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只是靠沙锤演奏出的音乐不只向着橙色幼童,同时也向右下露乃诺体内发送着——但不出所料,操控进行的并不顺利。
同为操控系能力者之间的相克十分明显。
曲识也是一样——关于应对操控的措施,可以说基本上是无意识的牢记在心中。
能做到这一步才算得上真正掌握了这一项技能。
右下露乃诺一方,大概也同样试图对曲识施行操控——虽然具体的方法曲识并不清楚——但是显然对方也遭到阻碍。
因此,这场战斗。
关键就在对橙色幼童——狐面幼童支配程度的较量。
“哼哼——或许狐先生应该把你拉进‘十三阶梯’才对——明明是使用在我们的基础之上的覆盖,却能如此轻易的控制住真心,呐”
“狐先生?那就是你主人的名字吗?‘十三阶梯’?那就是你所属组织的名字吗?真心?就是这孩子的名字吗?”
“回答这些问题对我来说——”
“毫无意义对吧”
抢先说出对方台词的曲识。
然而,右下却只是向着曲识妩媚的一笑。
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女子静静站在原地,与之对峙的男子持续甩动沙锤,两人正中间则站着一名带着狐狸面具的孩童,这幅画面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滑稽可笑——但此刻上演的却确实是性命攸关的生死决斗。
同时,这也是场激烈异常的精神战。
操控系能力者之间的对决——从来都是精神上占有优势的一方获胜。
所以即使回答问题的行为毫无意义,对话本身也有着莫大的价值——一秒都不能放松警惕。
其他的选择,也不是没有。
对曲识来说,将沙锤作为打击武器直接攻击右下露乃诺也并非不可能——但那样就等同于承认操控能力及不如人。
这同示弱没有区别。
一旦如此,橙色幼童的支配权定会在瞬间被抽回。
万一对右下露乃诺的攻击没有成功——等待曲识的,就只有橙色幼童无情的蹂躏。
即使尚未正面交锋,单靠对身体一半的支配权——曲识便能够切身体会到其力量的强大。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保证能够一次解决右下露乃诺,这个做法便是可行的——不过、
对于年龄早已超出少女范畴的右下露乃诺,作为‘少女趣味’、素食主义者的零崎曲识无法下手——正因此。
这一手段,无论如何也行不通。
对于即使身处这种境况仍旧不扭曲自己的主张,仍旧无法扭曲自己主张的这个男人来说,‘曲识’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名不副实——不过他的那份偏执,或许正是其姓名的来源。
无论如何。
现在——已经毫无退路了。
唯有继续参与精神战。
对曲识主张一无所知的右下那边,看样子并没有袭击这边的打算——这不得不说是一分生机。
看来右下这个人,并没有与零崎一贼的人进行肉搏的打算。
那样的话。
“……右下露乃诺,这是你的名字没错吧”
“嗯?没记得刚才报过姓名啊——你怎么知道的”
“回答这个问题对我来说——”
“毫无意义呐”
“这孩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似乎连自己都觉得过与啰嗦,右下已经不再说出‘无意义’一类的话。
但是沉默跟不回答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毫不在乎的——曲识继续问道
“这孩子——是哀川润相关者没错吧?”
“…………”
没有回答。
有的只是,短暂的动摇。
曲识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幼童的支配权,向自己偏移了少许。
即使突然被人道出姓名也没有漏出丝毫动摇的这个女人——似乎因为这一提问露出了破绽。
那么——唯有乘胜追击。
这就是精神战的法则。
“从一开始我就有所感觉,这孩子跟哀川润太过相似了。并非是指外侧,而是——内侧。强度也同与哀川润在一个级别。但是现在通过精神的接触,却又能清楚的分辨两人间的差别。搞不懂。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说得简直就像,自己以前操纵过哀川润一样呐”
这番话,表面看来毫无动摇。
但是——其中的掩饰成分十分明显。
“的确有过——如果我这么说呢?”
“才不相信呐。能做到那种事的人,根本不存在。到底要怎样才可能将那个哀川润纳
入支配呢”
“如果是哀川润主动委身的话,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那才是真正不可能的事呐”
右下露乃诺——放声大笑。
大概是想要借此——鼓舞自己吧。
而实际上,她也确实做到了。
原本偏向自己的支配权,再次回到了各占一半,五五分的局面。
对曲识来说,他只是照实叙述了十年前的经历——但在右下看来,那不过是口出狂言罢了。
起到了反效果。
但是,不可以为此而后悔。
不可以后悔。
后悔就是——内心示弱的表现。
那只会让自己显得更为弱小。
总之,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正当曲识陷入思考时,这次,仿佛宣称轮到自己进攻般,右下主动开口了。
“不过——咱们还真是不幸呐。要是小哥你能加入我们,结果一定皆大欢喜。可惜,零崎一贼的你根本不可能做出背叛这种事呐”
“无法背叛不假——可这为什么会是我的不幸呢?不幸的人只有你,右下露乃诺。无法与我成为伙伴,意味着你在此只有死路一条”
“不——输的人一定会是你”
右下,用强硬的语气断言道。
虽然只是精神战中的常用语——常用到根本没有必要为此多费口舌,但一旦说出口,它便有了相应程度的意义。
曲识会判断。
不得不判断。
“为什么”
然后——不得不提问。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虽然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策,但事已至此唯有继续下去——将对方的依据粉碎才有一线生机。
一边渐渐增加着沙锤的振幅。
曲识一边盯着右下。
不过。
“那是因为”
像是在等待这一刻般——右下立刻抬手,指向了曲识的那对沙锤。
“我只需要思考就够了——我的思想可以直接传达到真心那里。我的意志就是真心的意志。也就是所谓的心传心。而你,没有声音就无法支配真心,这可是在称不上心传心的程度——”
“那又怎样,理论上只能通过声音间接支配真心的我和只需要思考的你难分上下的事实所能够说明的,就只有你的技不如人而已”
“不——就是说呐”
右下笑道。
得意的笑着。
摸着自己的眼镜——笑着。
“我只需要思考就行——你却必须持续甩动沙锤。我虽然不会累——你却不一样吧?”
“…………”
“专业玩家是吗?‘杀戮名’序列三位来着?那应该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不过体力这种东西总会有个极限。虽然不知道是交响乐还是什么来的——不过是音乐就一定会有演奏时间的限制呐”
吹奏乐器受到心肺功能的制约。
弦乐器受到弦强度的制约。
但是——即使是节奏乐器的沙锤,也同样会受到制约。
不,那是针对一切乐器——即使是当初对哀川润使用的‘声音’这一乐器也毫无例外——通用的弱点。
只要演奏——就会疲劳。
就难免要消耗体力。
心肺功能自然不必说——就算可以克服这一缺陷也是一样。
演奏沙锤一类的乐器,就必定要使用腕部肌肉。
想要永远演奏下去,是不可能的。
“不坏嘛……”
可是。
对于右下的话——曲识丝毫不为所动。
完全,没有动摇。
什么啊,原来是这种小事——相反,曲识反而感到安心,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一般。
不。
事实上,这确实是一个突破口。
“还以为得意洋洋的你会有什么惊人发现——想不到是如此低次元的话呢,右下露乃诺——”
“怎么——还想逞强呐?”
“根本没有逞强的必要——你的精神强度不如我这点,通过刚才的对话已经显露无遗。你早已经,在精神上死亡了”
沙沙——
曲识加大了甩动沙锤的力度。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确实,我早晚会感到疲惫吧”
然后。
“可是,我来问你——这是对你来说有回答意义的问题。右下露乃诺,你,不会感到困倦吗?”
“……什么?”
右下脸上——明显略过一丝诧异。
接着,像刚才的曲识一样,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策。
但是,与曲识不同。
这次,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不眠不休,你觉得自己可以坚持多久呢?一夜——抑或是两夜?一觉不睡,连片刻打盹都不被允许——单纯的持续思考,你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吗?什么都不做,没有丝毫外界刺激的情况下想要保持——是可是件格外困难的事情——”
“那,那种事!”
右下——嘶喊道。
毫无策略,单纯的嘶喊。
“我会在你疲惫前睡着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作曲,零崎曲识”
然后。
曲识,将此刻正在用黑色沙锤所演奏着的乐曲名,以随意的语气报了出来。
“作品No.96——‘广场’,原声版”
最后,说出了决定成败的一言。
“演奏时间——百四十四小时二十四分十三秒”
“…………”
“如果这段时间内,你能够什么都不做单纯思考下去的话——就算你赢了”
曲识像是宣言自身胜利般说道。
“事先告诉你,这种程度的事情根本不足为道。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名曲之中,不乏以持续演奏数百年为前提谱写出的曲子——专业玩家也好,‘杀戮名’序列也罢,跟这些东西毫无关系。右下露乃诺。不要小看音乐家。音乐家——是化作人形的乐器。即使会感到疲劳,只要演奏一刻不停滞——就绝不会有疲劳的意识”
“呃——”
面露苍白的右下露乃诺。
支配权——瞬间决堤。
与哀川润无比相似的,那具身体的支配权——向曲识移去。
指挥权——完成了转让。
一口气。
一口气——或许这并不是最好的结果。
这就像,原本由两人共同承担行李突然压到了其中一人身上。为此,曲识为了壮大声势而将‘那句话’说出口,也不得不说是一种必然——
这一必然。
终将成为让一切努力化为虚有的——必然。
或许,两个月前,在自己经营的酒吧里与久违的零崎人识交谈之时,在与物语毫无关系的某处杂谈之中,他也曾一度将它挂在嘴边——所以‘那句话’才会滞留在曲识脑海之中,仅仅只是,那样的一句话而已。
“事到如今,右下露乃诺。你的话终究只是——”
“——戏言罢了”
戏言。
仅仅一言——就引发了橙色幼童的反应。
苦橙之种。
想影真心,剧烈的反应着。
零崎曲识的支配也好——
右下露乃诺的支配也好——
甚至,时宫时刻的支配也好奇野赖知的支配也好。
挣脱一切束缚——做出了反应。
??
而后,全部都结束了。
虽然如今再做这种假设也于事无补,但是假设右下露乃诺的事前支配能达到八成以上——就一定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吧。但那那同时也意味着,零崎曲识的支配无法达到五五均分,严格来算仅有四成的程度。
不过要说还有什么事可以确定,那就是这片土地的开发者已经没有了开山的必要——开发成本也因此大幅降低这一事实罢了。
??
零崎曲识能够恢复意识,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奇迹。不必刻意确察看,也能轻易感受到身体被撕扯至体无完肤的事实。
性命垂危。
毫无疑问,自己现在性命垂危。
为何会恢复意识,曲识自己也不清楚——但对他来说,这绝非什么好的奇迹。
只会,让他在死前饱受痛苦折磨而已。
“……不过,也不坏嘛”
即便如此,他依然低声说道。
似乎是仰面倒在地上呢,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说道。
然后,开始思考自己的位置所在。
位置——大概,没有改变。
似乎被击飞到了很远之外,附近的景色也有着不小的变化——何止是地形,周围的改变足以达到需要更改地图的程度——但是按坐标而论,自己仍旧处在之前的位置附近。
山区深处。
接着,是现在的时间。
天空一片漆黑。
夜间——而且还是深夜之中。虽然无法依靠星象警醒精确推算,大概的时间曲识还是知道的。
既然是深夜——在那以后,应该已经
过去了一或两天的时间吧。
“因为不坏,所以——不坏啊”
关键词。
自己一定是触及到那个孩子的关键词了吧——即使在这种时刻,曲识依旧冷静的分析着。
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对于橙色幼童来说,那一定是无比重要的语言。
纵使在他人眼中一文不值。
对橙色幼童来说——那也是意味深长的语言吧。
不愿被人触及的珍贵事物。
不愿被人触及的珍贵回忆——却被曲识所触及。
从周围的声音中,无法找到那个孩子和右下露乃诺的身影——就连化作尸体的迹象也没有。
右下,应该侥幸逃过一劫了吧——恐怕,或者说一定是选择了暂时撤退。
毕竟这种情况下,零崎曲识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为了继续追杀被曲识放走的轧识,必须做适当的休整才行。
她曾经说过,是在进行试验。
看样子是在执行什么人的命令。
那么自然不会收手吧。
——反正。
——都是些——与我无缘的事情了。
知道自己死后,轧识会作何反应,曲识无法预料。
会独自一人,孤身奋战到最后吗?
或许如此。
但是——或许也,不会。
他对家族的热爱不容置疑——不过,对于他的表面存在,曲识也通过双识略知一二。
知道他——深爱着一位少女的事实。
可以的话。
希望他为了这份爱而活下去——曲识这么想。
正是为此。
也只是为此,曲识才迫使他逃走的。
那一定就是——零崎轧识的关键词了吧。
并不后悔。
对于这一结果,曲识并不后悔。
对于这种人生,曲识并不后悔。
后悔——是内心示弱的表现。
那种感情——曲识并不需要。
但是——即使这样,曲识仍旧这么想。
虽然目的达到了,可是,我的愿望却没有实现。
我的愿望——完全没有实现。
死没有什么——反正从一开始就过着死不足惜的人生。
独自来临,独自离去。
如此而已——虽然只有如此。
但是——唯一的。
埋藏十年之久的愿望,直到最后也无法实现——只能在这午夜的黑暗之中,与永不停息的苦痛为伴,孤独的死去。
零崎一贼——是笑着迎接死亡的集团
有别于人类的,杀人鬼。
这样的存在,却模仿人类——而结成徒党。
为了向人类一样生活,成立了家族。
但是,惨遭橙色暴力毒手的一贼成员中,又有几人——是真正笑着死去的呢。
鬼,终究不是人类。
这种结局。
这种悲惨的结局。
与那抹完美之红,相隔太远——
“嗯?什么啊,这不是零崎曲识吗?”
此刻。
仿佛看准他流下有生以来第一滴泪水的瞬间般——极其普通。
极其极其普通的。
明明身处这样的山区之中,却以好像跟在走廊相遇的隔壁班同学打招呼般的口吻。
‘她’
她——就像那样,出现在了倒地的曲识视野之中。
“…………”
“本小姐,最近还真是跟零崎有缘呢”
一身酒红色打扮。
将理所当然般搭配的红色墨镜,慢慢摘下。
“看样子离死不远了嘛,逊毙了耶”
“…………”
即使相隔十年也——一目了然。
即使经历了十年的成长——仍然可以瞬间认出。
身旁的这个人就是,人类最强。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
“啊……啊,啊”
“附近这一带被掀的乱七八糟的耶,应该是在施工吧。怎么,难道你打算在这里颐养天年吗?对了,正好。本小姐现在正在找人——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喜欢重复别人的话,令人极度不爽的家伙呢?”
相隔十年之久的再会——虽说如此。
哀川润却只是极为寻常的——连句‘好久不见’也没有,连句‘你怎么会在这里’也不说,只是按照自己的步调将谈话进行下去。不泄漏一丝气息,不发出任何声音便接近曲识到这种距离——简直与十年前如出一辙。
“…………”
曲识能够轻易认出哀川润也是理所当然。
因为十年来,曲识朝思暮想的人正是哀川润。
不惜否定作为杀人鬼的自己——
无时无刻不在强烈的思念着她。
那么——哀川润又是如何认出零崎曲识的呢?
难道她。
直到现在——还记得我吗?
还能记起,我这种人吗?
久经沙场的哀川润——还能记起十年之前,小小一战中与她共同战斗的我吗?
“……哈,哈哈”
留着泪——曲识笑了出来。
不需要再大费周折的从橙色之中寻找红色。
此刻——最为纯正的红色,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对于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自己一无所知。既然说是找人——大概是与橙色幼童,右下露乃诺以及疑似其背后存在的‘狐先生’有关吧——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只是,在此处,这一场景下,与这种状态的零崎曲识理所当然般邂逅的——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名为哀川润的存在,只是这么简单罢了。
出场比任何人都要晚。
却比任何人都熟悉最佳的出场时机。
正因为是那样的一个女子——她才得以改变了零崎曲识的人生和人生观。
“哀川润——”
如果再次与哀川润相遇。
如果再次遇到那个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为自己的人生观写下最后一笔的那个红色少女时自己应当何去何从——这一问题早在十年前。
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有了答案。
此时,终于注意到了。
从罪口积雪那里得到的那对黑色沙锤——‘少女趣味’,即使在如此毁灭性的打击过后,依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手中。
对强度有着绝对的自信——他曾这么说过。
——积雪。
——为我们的友情,干杯。
将沙锤微微一振——借着那一丝声音,曲识从地上站了起来。
零崎曲识最后的王牌——操纵自身。
通过声音,按照与自身意志无关的意志——操纵自己的肉体。
自己的身体。
比起任何人——任何人的身体。
都能够更加全面的操控吧。
“我决定了——早在很久以前就下了决心。这一招,我只会为你而使用”
曲识——竭力的发出声音。
不要紧。
身体虽然剧痛无比——喉咙却依然完好。
还可以——歌唱。
还能够——为她而唱。
“我只会为你而唱”
与十年前不同。
正如零崎曲识已经不再是当时的十五岁少年一般,哀川润也从那名红色少女,成长为一定出色的大人了。
不过,那一限制已经毫无意义。
素食生活到此为止。
接下来——音乐的时间到了。
“嗯——怎么,你想让本小姐送你最后一程?”
哀川润——灿烂的笑着。
抱起双臂,十分开心般笑着。
正如十年之前一样。
笑着——笑了出来。
“没问题没问题,为了打发时间本小姐就来做你的对手好了——尽管使出全力来吧。别担心,本小姐会放水到不能再放水的程度——好了,快出手吧。真是的,让我好等,到现在才想起来要遵守当年的约定”
——真是美妙的歌声呢。有机会的话,再唱给本小姐听吧
那一晚——红色少女确实这么说过。
那句话,萦绕在曲识脑海中久久没有散去。
不过——他也并没有自恋到,认为对方也一样记得那个约定。
明明如此。
“之前还以为你给忘记了,让本小姐心寒了很久呢。本小姐可是一直在期待你的歌声哟——零崎虽然看不惯,你的歌声本小姐却最喜欢了”
“是吗……”
那是,漾溢着欣喜之情的语言。
感情——如实通过表情传达了出来。
纵使是拥有铁面皮,铁假面之名的他都难以抑制的感情般——满载着欢喜的语言。
曲识的关键词。
毫无悬念——就是哀川润。
“那真是,不坏……”
“嗯?”
听到曲识的话——哀川润十分不满般,予以回应。
“什么嘛——那可是本小姐一直期待的东西哦?不坏什么的,怎么可以用这种模棱
两可的词汇!必须好好的,说好才行啊”
“…………”
沙沙。
曲识再次甩动了黑色沙锤一次——将随时可能崩溃的身体,强行操控,强行控制住。
然后——
“也对,真是失态——我怎么可以这么说……完全,不像我嘛”
这么说道。
然后——
“太好了!”
这样。
竭尽全力,用喉咙的极限呐喊着——向面前的她,从十年前开始一直追寻着的她,从十年前开始一直期望着的她——哀川润的胸口之中,仿佛凋谢般,扑了进去。
??零崎一贼,‘少女趣味’,零崎曲识。
于临终之时——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至少——得以像人类一样笑着死去。
在辉煌的最后瞬间,他完成了自己的遗愿。
那也正是,以他为主角的瞬间。
在最后一刻他所演奏的,正是唯一一部编号欠缺的曲目——十年前,与红色少女相遇之后即刻作词作曲而成的,入魂之作。
曲名‘家家酒’。
但那也是无论在谁看来都一目了然的,初恋。
(第四乐章——了)
(演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