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星期五。
根据会议的内容,日南今天早上也是在同样的时间来到学校,打算在放学之前尽量整理操场,把整理操场当成晨练来做,然而深实实没有到。不过那大概是因为深实实没有想到可以用晨练来整理操场吧。
这天的深实实,虽然很有精神不过并没有精神。
上课没有睡著,也没有那种脚步不稳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昨天放学后下了雨而有办法休息,所以多少恢复了体力吧。
可是,她做蠢事的次数减少了。会去咬住小玉玉、对小玉玉性骚扰。还有会像选举以后的感觉那样,夸张地纠缠上我。
在疲劳的状态下也勉强做著的那些蠢事,明明体力应该已经恢复了才对,次数却比平常还要少。
可是,这说不定只是我戴著有色眼镜看她,擅自想得太深了而已。或许是,深实实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我们这边的尴尬气氛,而有所顾虑也说不定。
深实实的变化并不是决定性的,那是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大概只会觉得就像平常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程度。
小玉玉也是,看起来一直在迷惘的样子。
放学后,过了晚上六点的时候。
「友崎……今天,她有来做。」
我就像平常一样在图书室消磨时间后,想说小玉玉应该到了就回去教室,而她就如我预料地已经在了。小玉玉理所当然似地空出身旁的位子。
「是在……整理操场吗?」
「看来是那样呢。」
操场上,有著正在进行作业的日南跟深实实的身影。
「明天开始就是周末了还这样?明明放著不管应该也会乾的。」
「星期六也有自发性的练习,上周深深好像也有去练的样子。大概是为了那个。」
「咦,就为了那样?」
周末完全不管的话,周一就会乾了。明明是那样却还特地整理操场到这种时间吗……
老实说,那样子已经会让人想问,她们到底是以什么为动力去做那种事。
能看见的人影还是一样只有两人。用像是海绵一样的东西吸取操场上的水,再拧到水桶里。重复著那样的动作。是朴素得很彻底的作业。
「咦,那个,其他的社员呢?」
「今天好像不是在校园里练习的样子。那个时候,葵跟深深也有去练习喔。有在体育馆的外围跑步。」
「啊啊,原来如此。」
因为小玉玉是排球社,所以有看到她们那样。
「我觉得是结束以后,只有两个人过去,一直在整理操场。」
「这样啊。」
我跟小玉玉暂时地,守望著那两人的身影。
然后,发生了异变。
「欸。深深……一直坐著。」
「……真的耶。」
仔细一看,日南拿著海绵跟水桶,一个接著一个处理掉四散的水洼。可是深实实她现在在操场的一个地方坐著,而且一动也不动。看起来日南会三不五时对她说话,可是话没有讲得很久。
过了一阵子后深实实就站起身来,靠近日南身边,彼此说了几句话后就朝著从教室这里看不见的校舍走过去了。
小玉玉很担心地紧紧盯著我的脸。
「是怎么了呢?」
「……不晓得。」
后来继续眺望操场几分钟过后也没有深实实回来的迹象,我跟小玉玉面面相觑,而前往日南所在的地方。
「葵!」
到达操场,小玉玉对日南出声。
「花火,还有友崎同学?」
日南看到我们,很惊讶地抬起脸来。日南的手跟鞋子都沾满了泥巴,连指甲缝里头都有土渗进去。这样一看,就可以切身地感受到那份努力。
「深深呢?」
小玉玉像是要掩饰憔悴般地说。
「深实实她……刚才回家了喔,好像是有要在家里头做的事情。」
日南似乎觉得尴尬,语调阴沉。
「……她没事吗?」
小玉玉笔直地注视日南这么问。
「我觉得……并不是没事,不过她大概不会跟别人说。」
听见日南这番话的小玉玉表情揪紧成一团,往校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等一下!」
日南阻止了她。
「为什么?」
「深实实会逞强,不会说出来的。她会笑著说『没事的喔~!』,然后又一个人闷在心里。」
「可是……」
日南这时不知道为什么看著我。
「友崎同学。」
「咦?」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从深实实那边听了不少吧?」
日南说的是『虽然会议中没有报告,不过我知道你有听过我跟花火都没有听过的,深实实的真心话』。
「呃,对,是没错啦。」
我回答她『对不起,早就被看穿了吗?不好意思』。
「我觉得,现在,有只有友崎同学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日南说的话听起来像是『你就一个人去把经验值……』,不过好像又不是那样。
「毕竟,我什么都没办法做。」
这番话,如果是平常的日南的话该怎么样翻译,我并不晓得。
可是,她那认真的表情,还有她所说的内容。
再加上,我已经决定在确认『人生』是不是神作游戏之前,都要听从她所说的话。
「我知道了。」
我也跟小玉玉对上视线,确认她点头之后,就奔驰出去。
「从深实实离开学校的时间,还有电车的时间来想,跑过去的话深实实还在车站!二十七分发车的电车!」
「哦,喔!」
背对著日南那精确过头的建议,我离开了校门。
我对奔跑出去之后马上就失去体力的自己感到绝望的同时,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抵达了车站,找寻深实实。现在是十五分。这样的话应该还在车站才对。
「……友崎?」
我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后,看见从厕所出来的深实实用很意外的目光注视著我。
「深……深实,实……!」
我一边喘气出声一边回覆她。
「你在做什么?」
深实实苦笑著,直直地注视著我的脸。仔细一看,她没有像平常一样绑著马尾,总觉得有一股大人般的风情。
「没啦……!该怎么说……!」
「不,你汗也流太多了!你跑了多久啊?」
深实实露出比平常还没有精神,困扰似的笑容这么说道。
「不,虽然是……没有跑很久……不过太缺乏体力了……」
「这么老实吗!」她开朗的回话。「……你来做什么呢?」
深实实探询我跑过来的理由。问我,来做什么的话,是怎样呢?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不晓得。」
「啊?」
我自信满满地回答她。
「嗯,有一部分是因为深实实……回家了所以想听一听理由……!」我一边整理呼吸一边讲。「至于我确实想听你说的事情之类的……」
深实实的目光紧紧地对著我的视线。
「想听我说的事情之类的?」
「……其实并没有!」
深实实惊讶地睁大眼睛、眨了眨眼之后,一边苦笑一边深深地看进我的眼瞳。
「友崎果然是……天然呆?」
「不,我觉得……不是这样。」
「算了没差啦!总之先坐下来吧!」
我跟深实实,在月台的椅子上并肩而坐。
* * *
「汗终于乾了呢~!」
深实实露出笑脸说。虽然是看起来跟平常一样的表情,不过这应该不是那么努力之后却在途中回家,在那种行动之后会让人看见的表情才对。所以那反而是不自然显露的表情。
我为了找出开始对话的契机,而把视线朝向深实实。没有绑头发的深实实莫名地性感有魅力,给人成熟的感觉,和她的书包上系著的奇怪吊饰看起来不太搭调。
啊,说到这个。我有学到没有开始对话的契机的时候,只要把话题转到『跟对方有关联的事』就可以了呢。这样的话,今天也一样把那个加上水泽流。
「吊饰还是一样很奇怪呢。」
深实实「喂!」了一声笑出来。
「就——说——了!超级可爱的说!?」
深实实开心地对我吐槽。
「是、是那样吗?」
「真是的——友崎也变得很会说话了呢~」
可是那个音色是心情很好的样子,看来没有造成反效果。太好了。水泽方法大活跃。不过那东西实际上不可爱就是了。
接下来,又没有话题了。啊啊真是的,只能开门见山地说了吗?
总而言之,我打算先问我最在意的事情。
「深实实会拚成这样子啊。果然是因为,对手是日南……没错吧。」
「……啊!」然后深
实实就像想起什么一样。「听说你从小由美那边打听了不少东西~!?」
「啊,唉,呢——嗯。」
是她本人直接对深实实说过吗?
「什么什么~?你问了怎样的事情啊!?她没有告诉我那部分啊~」
深实实一边说一边用手肘用力地挤压我的侧腹。别这样别这样。
「也好,那我就说了。」后来我从头到尾说明了打听到的事情。
——说明结束之后,深实实有点害羞似地笑了。
「哎呀,很多事情都被透露出来了呢~!」深实实夸张地张嘴大笑。「那就都没有隐瞒的事了呢!呃——刚才是说什么?问我这么拚,是不是因为对手是葵?」
我点头。
「嗯——是怎样呢?大概呢——我觉得就算对手不是葵,我也还是会想成为第一名。不过,像葵那样,不管什么都冲进全国排名,这一类的事情我没想过就是了。」
「就算对手不是日南?」
那又为什么,对第一名执著到那种地步呢?
然后深实实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像是有点放弃了一般笑出来。
「该怎么说呢——我这个人,结果没有在闪闪发光啊——」
「闪闪发光?」
「嗯。应该说,那件事是我看到葵之后实际感受到的,所以才想要成为第一名啊。」
「……什么意思?」
「嗯……你想想,我在国中最后的大赛是输给葵了嘛。」
「……是啊。」
「所以啊,我后来,去看了全国大赛呢。一个人去。去帮当时对战过的那个女生加油打气!我想著这一类的事情。至少连我的份得个第一名回来,这类的思绪我还擅自托付在她身上……可是,就像刚才说过的一样,结果是第二名。不过,就算那样也已经有够厉害了。」
「嗯,说得也是。独挑大梁还有那样的结果,可不是轻松的事。」
「就是那样!可是啊,那场大赛的颁奖典礼,宣布『亚军是,某某中学!』的时候啊,葵以外的球员全——部都,太棒了做得太好了!这样子笑出来,高兴著啊……只有葵,像是很不甘心一样地咬紧嘴唇,瞪著前方的司仪。」
「啊啊……」
那是——
「该说我果然是……自然而然地把她跟我自己的境遇重叠在一起吗?我也是独自一个人努力过来,可是周遭的女生在县大赛输掉后还是说太好了之类的话。像这样,我觉得那个女生也是待在那种环境的时候,莫名地涌起了亲近感啊。不过,我是县大赛被刷掉就是了。」
「不,可是确实……很像也说不定。」我这么说而点头。
「大家互相搭肩、互相说著话,有些人也高兴到哭出来之类的,葵却一动也不动。她一直维持原样,一直咬著嘴唇,只看著前方啊。」
「该怎么说,她真厉害啊……」
我甚至感受到令人发寒的恐怖。以国中三年级的学生来说,那种觉悟的镇定模样。
「可是啊,让我吓一跳的是后来的事情呢。」
「咦,后来的事?」
「接下来,有『冠军是,某某中学!』的广播。」
深实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在讲冠军的时候喔,直到前一刻,都持——续看著前方,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的葵,泪水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开始哭泣。」
「……咦?」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宣布亚军时提到自己学校的名字也完全没有哭,却在宣布冠军而提到别的学校名字的那一刻,哭了出来啊。我在想,这个女生,到底是对冠军执著到了什么地步啊。真的是,夸张过头了。」
「那还……」
真的,很夸张啊。我只能单纯地老实点头而已。
「可是看到那个情景啊——我觉得,果然是那样呢。输掉的时候,就算不甘心也没有关系。觉得太好了,我,并没有错。」
「……嗯。」
「可是怎么说呢。该说那么想的同时,没办法冲到像葵那样位置的自己也丢脸起来了吗……完全不屈服而确实地贯彻自己,像那样子坚强地哭出来。总觉得,明明这个女生跟第一名擦身而过,却看起来已经很特别!的感觉呢。跟会看气氛,配合著周遭的我有很大的不同啊。」
深实实她又像是放弃了一般地笑出来。
「所以,或许是我实际感受到了,我果然不是特别的,是一个普通人吗……所以我才……想要变得像葵一样特别。对我来说,葵是我最感谢的、最憧憬的——所以是,我最不想输的存在呢。」
我现在不知道自己露出来的是什么样的表情,就直接回以附和。
「……可是啊。」我又一次,使力看著深实实的眼睛。「不是第一名的话不行吗?」
「咦?什么意思?」
「我是在想,让自己的纪录变好,之类的,只有那样的话不好吗?」
我开门见山地说。深实实有点迷惘之后,开了口。
「可是,友崎你有说过因为是玩家所以想要赢吧?」
啊啊,这样啊。可是,那有点不一样。
「该怎么说呢。因为我也不服输所以没办法讲别人,可是我并没有特别想要当第一名啊。真的要讲的话,『不想输给自己』的成分比较强烈。」
「……自己?不是输给别人?」
深实实惊讶地睁大眼睛看著我。
「不,也是不想输给别人啦。不过从结果来看是在跟自己战斗吗?要是以第一名为目标就没完没了,而且也不是只把第一名特别当成目标吧。当然,比赛中是想要赢,不过赢了比赛并不是最后的目的。啊,我是在说AttaFami喔。」
深实实摆出目瞪口呆的样子听著我说的话。
「也就是说我想表达的是,就算没办法努力成为第一名也没差,有留下成果的话不就好了吗?换句话说没有成为第一名也没关系,能够进步的话那就不是没有意义的吧?你想想,如果第一名以外都没有意义的话,就变成世界上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没有意义了啊。所以……我觉得就算没有赢也没关系,自己心里实际感受到有做出成果就可以了。」
我把自己的游戏论传达给深实实。
深实实她「嗯——」这样子困惑之后,开了口。
「怎么说呢——我啊——」
「嗯。」
深实实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一边拨弄著奇怪的钥匙圈一边这么说。
「我并不是像友崎玩AttaFami那样,有著自己真的很想做的事情……会加入田径社,只是因为葵有加入才加入的。」
「有说过呢。」
「在入学典礼看到葵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觉得好厉害,那个女生在这里。可是,我想到比赛也只有比过一次,而且对方还是全国第二的超厉害的人,而烦恼著要不要搭话。」
「啊啊……嗯,是会那样吧。」
就连深实实这种程度的现充,也会有犹豫要不要对别人搭话的时候啊。
「可是啊,在入学典礼结束之后,她在走廊上主动过来跟我说话了。」
深实实像是把重要的相簿翻开来一般,缓缓地吐露话语。
「哦。」
「而且啊,她是说『你是在县大赛的第二场一起比过的女生吧!?』」
「日南,有记得呢。」
深实实很开心地点了头。
「然后啊,她对我说『比赛之后,我就一直很在意』。我回她『真的吗?谢谢』而笑了之后,她就用认真的脸色说『还有啊』。」
「还有?」
深实实又露出笑脸点头。
「我在想她会对我说什么的时候——她就有点降低音调,说了『虽然比过赛就知道了,不过你一直拚命地练习吧』。我,吓了一跳。然后她就,啊——啊,一边笑一边说『我真想跟七海同学在同一队比赛啊』这样子。」
深实实的话语中,听起来彷佛蕴含著像是感谢般的语气。
「这样啊……那个日南她。」
「我就因为那样,总觉得已经得到非常大的救赎了呢。得到了她的理解。我对她只有感谢。」
「……说得也是啊。」
我有点能理解那个心情。
就算不被任何人认同也没关系的,一直以为只是为了自己而努力的价值。
受到重复著同样努力的某个人、受到自己可以打从内心尊敬的某个人的,肯定。
那样子会让自己的内心多么地轻松下来呢。
那种事情,我也知道。
「后来就变得很要好而一起加入田径社。嗯——我算是满努力的喔,田径也是。可是差不多是一年级的第二学期吧。葵,明明是专攻短跑的,却在我练习的跳高也夺下社内第一。」
「唔,咦?」
「嗯,虽然我有点觉悟了啦,但就算如此果然还是有点受到打击。毕竟我本来就是比较会运动的那种人,也比其他人还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啊。我啊,是比较努力的那种人喔!很厉害对不对……可是很乾脆地就被超
越了。」
我低下头说了「这样啊……」附和她。
「所以该说是重新实际体会到了吗,我果然没办法变得很特别啊,这种感觉。」
「特别……」
「明明要闪闪发光的话只能成为第一名……可是连那样都做不到啊,我不禁这么想呢!不对,闪闪发光是在说偶像吗!不过就是那种感觉!抱歉喔都讲些沉闷的话!」
深实实一边把语气转回平常那种开朗的状态,一边焦急似地把话题中止。
「啊,不会。」
「不过就那种感觉!可是啊,果然人还是有所谓的器量啊!单纯是我没有那种器量罢了!谢谢,说一说之后就舒畅多了!啊,电车。」
「咦?」我边疑惑边看,发觉电车抵达了。深实实维持坐在椅子上愣愣地望著电车,没有要站起来的感觉。
我一边思考著至今所学到的各种技巧、人的内心、自己的经验,一边在口袋中握紧拳头。
「……可是啊。」
「嗯?」
深实实以自然过头的笑脸紧紧注视著我的脸。
听了刚才的话,我可以说出来的东西,差不多就这样。
我鼓起勇气,让自己的真心话扑到深实实身上。
「可是……要是从我的角度来看,我觉得深实实也已经十分地闪闪发光了。」
对于我尽可能不要让声音颤抖,让语调中含有认真的感觉而说出来的那番话。
深实实很惊讶般地睁大眼睛,后来——
「……啊哈哈。谢谢。」
她就那样子寂寞地笑了。我看著她那张表情,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没有传达到她的心灵深处。
把这样的话吐露出来也没办法解决任何事情,只是一个弱角随便说说的话罢了,我实际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可是啊,我已经看开了所以就别担心啦!啊,抱歉,今天我果然还是一个人回去吧!」
「深……」
比我把她叫住还要快,深实实从椅子上站起来,搭进了电车。
然后门比我追过去还要快就关上,深实实娇小的背影逐渐远去。
* * *
然后隔了周末,开始新的一周的星期一早上会议。
「没有过来呢……星期六的自发练习,还有,今天的晨练都没来。」
日南一边咬著嘴唇一边说。
「这样啊……」
我苦恼著。
「对。星期五,深实实她……?」
「呃,虽然说了不少——」
我把关于日南的部分尽可能地缩减,说明概要。
「这样啊……」日南悲伤般地把眼光朝下。「可是,你……」
我从日南的话语中多少感觉到像是责备人的气氛。
「呃、嗯……」
我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也没有要辩解的话语。
可是,日南那边说出来的话语并不是要责备我的失败。
「说了想都没有想的事情呢。」
「咦?」
我不由得困惑。虽然我对深实实说了各式各样的话,不过并没有打算在话中掺进不是真心的话。
「因为,你跟我一样才对吧,这时候的感觉。既然已经把AttaFami玩到那么顶尖的话。」
日南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高兴,用彷佛真的在责备我的口气,说了这些。
「一样……什么意思啊?想都没有想的事,到底是啥?」
日南只有一瞬间沉默下来,后来开了口。
「你真的,不知道吗?」
「对。」
听了我那个肯定的话语,日南微微地咬住嘴唇。
「因为,『不成为第一名也没关系』这种事,不可能是nanashi心里想的。」
日南以抱持确信的表情吐露那番话,我感到非常惊讶。
「……那什么鬼?我是认真地那么想喔。AttaFami,是对于自己的战斗。」
「你说什么……真的吗?」
「对。」
我点头之后,日南惊讶似地微微开口。
「这样啊。」
她只轻声细语了这一句。
「到底什么意思?那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没事。比那个更重要的是深实实的事情。没有顺利地处理好啊……」
日南把话题拉回来。然后露出了悲痛的表情。可是刚才那个,到底是在讲什么呢。
虽然会在意,不过现在有比那个还重要的事情啊。
「是那样没错……抱歉。」
「不会。如果是我的话什么都办不到,只是我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了而已。」
日南悔恨地说。
平时习以为常的空间,流淌著令人尴尬的沉默。
「啊啊,呃。啊啊对了,今天的课题是……」
我为了要圆场而堆叠著话语,然后——
「今天的课题是……」
日南她又用认真的表情说了。
「你现在,要从对我隐瞒的深实实的真心话中,思考只有你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日南。」
果然,都看透了吗?
最后就维持著话语很少的状态,而结束了会议。
后来在当天的午休,终于发生了决定性的事件。
「呃,为什么……?」
教室。小玉玉由于深实实的话语而惊讶。
「没啦——该怎么说,总之有很多的理由啰!」
深实实在自己的位子附近,用嬉闹般的感觉回应小玉玉。
她多少像是完全放开了一样,摆出开朗的表情说话。
可是听了那两人交谈内容的同班同学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是,因为深实实的话而受到了冲击。
毕竟刚才,深实实所说的事情是那个。
「深深,真的要退社吗?」
说是已经提出了田径社的退社申请书。
深实实点头。
「嗯。周末我思考了之后,觉得果然这么做才是最好的~这样子喔!」
「可是……」
我虽然在可以听得见那段对话的位置,可是却插不进半句话。
仔细一看,日南往那两人靠近过去。
「那是,真的?」
深实实确认了日南的身影之后,表情变得只有一点点的悲伤,又马上笑了出来。
「嗯,是真的喔!抱歉,葵!可是我也有考虑了很多喔!体力到了极限!」
深实实交织著过时的模仿语调,开朗地说著。
「……我是想要,多跟深实实一起,在田径的领域闯荡。」
日南用后悔的表情这么说。她那番话,对于知道深实实真心话的我来说,听起来非常地残酷。
「……抱歉喔,葵。」
「不会,不是那样!不是该道歉的事!」
「啊哈哈。」
班上的学生们心里静不下来而观望著那样的对话。
「……友崎。」
回头过去,发觉是泉小声地对我搭话。
「嗯?」
「欸,是不是,有点糟啊?」
是看起来很担心的表情。我老实地回答她。
「说得也是……说不定,有一点糟呢。」
「怎么了?吵架了吗?」
「……不。」并不是吵架。「怎么讲呢?该说是想法有差吗……」
「想法,有差啊……有没有办法和好呢?」
「和好吗……」我不禁迷惘起来。「……可是啊。」
「可是?」
这时我发觉到了,这个问题的,最大的问题点。
「每个人都没有不好的地方啊。」
这一天的深实实无论从谁的眼光来看都明显地没有精神,对她搭话的话会很平常地应对,不过平常会做的那种蠢事,她一次也没有做。
* * *
放学后,深实实没有换上练习用的衣服,而直接做起回家的准备。是真的,要退社啊。
「小玉——!抱歉,我今天先回去啰!」
深实实很有精神地对小玉玉搭话。她被看起来是等一下要一起回家的四个现充朋友包围著。哇喔,不愧是深实实。
「……呃。」
小玉玉显露复杂的表情。然后静不下心来地打算说些什么,可是又说不出来,像这样微妙地耗了一段时间。小玉玉的面前,耸立著一面像是要防止她对于退出田径社的事情说些什么一般,由现充所构成的高墙。
小玉玉虽然往前踏出了一步,但后来,她的脚还是往后移回去。
「掰啦小玉!明天见!」
深实实转身打算离开教室的那一瞬间。
——我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情。
日南所出的课题。『思考只有你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要帮助深实实可是非常重大的事情,身为弱角的我不可能有办法做得到。我的话语没有办法传达给深实实。所以我擅自认为,我已经没有招式可用了。
不过没错啊,这招的话,我还做得到。
『这几个礼拜,你已经变得能够「付诸行动」了。』
毕竟只有这点,已经得到了日南所做的保证。
这样的话就让我展现出来吧!只靠行动就做得到的我想出来的解决法!
「深、深实实!」
「咦?」
我靠近跟现充一起踏出脚步的深实实,用调整失败的音量,对她搭话。
现充们讶异的视线聚集在我身上。真尴尬,待得很不舒服,可是我不管。
我用气势抑制著要让肚子痛起来的东西,同时开了口。
「——要不要一起回去?」
目瞪口呆。
我的话语,已经足以让在场的所有现充的嘴巴邋遢地张开来。
「……咦?」
深实实也是目瞪口呆地愣著。四个现充呆愣的程度大概是她的五倍上下。
后来终于由其中一人「友崎你说什么啊!?」这样的吐槽,让我平安地变成了笑料。
这个情景并不只有待在深实实周围的四个现充看到,而是被许多留在教室里的学生们——因为班会才刚结束没多久,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在——目击到了。
而绀野绘里香那边,又绝妙地以我能听得见的音量说著「恶心」。
来了啊我稳定的受人嘲弄的位置。最近好像做了满多各式各样事情的阴沉角色又做出了恶心的事情的那种气氛,听得见小声说的坏话,用气势没办法完全压抑而让胃变得紧绷。
我对那一切装成没有发现的样子,又一次,把气吸进来。
「要不要一起回去呢——跟小玉玉,三个人。」
吐露这番话后,小玉玉惊讶似地朝向这边靠近。
「我今天要跷掉社团。」
她用认真的表情这么说。不愧是小玉玉。有够直接地把『跷掉』说出来。
这种奇妙的事态让教室沉默。深实实似乎惊讶到不行而僵硬了一段时间之后,重新摆出笑脸,对周围的现充们这么说。
「……抱歉,这次就稍微看在友崎的勇气的份上,让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去吧!」
变成了和带著像是没发生什么特别事情一样感觉圆场的深实实,三个人一起放学去的情形。
日南不知道是在祈祷,还是钻牛角尖了起来呢,她嘴巴闭得紧紧的,只是单纯看著我们这边。我不知道日南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我已经导出了靠我自己尽力想的答案。
『思考只有你可以做得到的事情』。那家伙在今天早上,对我出的课题。
想一想之后答案挺单纯的,到了让我觉得只会有这一个答案的程度。
『不顾羞耻也不顾体面而去拜托别人』。小玉玉,接下来交给你了!
* * *
「那个时候小滨就……」
然后在离开学校的路上。深实实像要填补尴尬,也像要从某个地方划分界线一样,讲著搞笑DVD的话题,或者最近的偶像话题之类的,那种不太重要的话题接二连三地陈列出来。
那里并没有能插进新话题的缝隙,深实实身为『开启新话题的人』的能力毫无遗憾地发挥著。这样的话,就算想切进去也切不进去。
「是不是很糟啊?我不禁把那个时候的脸拍成照片……」
「深深,比起那个,我有更想要问的事情。」
小玉玉打击出去。真的,不愧是她。
「……什么事?」
深实实尴尬地笑了。
小玉玉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才好似的隔了几秒,后来终于开了口。
「——你变得,讨厌葵了吗?」
「咦……」
深实实困惑地发出声音。我则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远远超出我的想像的发言。
这女生切进话题的方式到底是怎样啊。
「因为深深,要退出田径社。」
深实实说了「没啦……」而明显陷入困惑还让视线游移。
「不、不可能有那种事嘛!」
「……真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葵真的是非常好的一个女生,也什么都做得到。」
深实实为了圆场而贴在脸上的笑容,一点一滴地剥落下来。
「可以尊敬,也靠得住,也非常地,理解我。」
深实实的声音,渐渐地,愈来愈小。
「她闪闪发光,而且也很,特别……」
对于那些话,我只能默默地听著而已。
深实实的脚步慢下来,垂下了头。
「……那你为什么要退出田径社呢?」
就算那样,小玉玉的追击也没有停下。
「那是因为……我啊。」
「深深你……?」
小玉玉温柔地附和著她。
然后深实实,很不屑似地笑了。
「结果我啊,是不是性格很差呢。」
「咦?」
小玉玉发出困惑的声音,深实实一点一滴地情绪化了起来。
「该怎么说啊……普通地思考的话。根本就不可能讨厌葵嘛。」
「……嗯。」
深实实她悲伤地笑了。
「明明就不可能有办法讨厌她的啊。」
我在深实实的眼瞳里看见反光的泪水,而倒抽了一口气。
小玉玉像是要包覆深实实般听著她所说的话。
「嗯。」
「明明不可能那样的,可是我……」
泪滴慢慢地,变得愈来愈大颗。
「我这个人,最差劲了。」
「最差劲,是指什么?」
深实实停下了脚步,我跟小玉玉也学著她的动作。
「因为啊,像那样子,是不对的嘛。读了同一所学校的时候啊,明明葵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可是我不管怎样都赢不过葵,而有了不甘心的感受啊。因为这样就有那种想法的话,是不对的啊……!那样的话,就跟大家,一样了嘛……」
深实实露出悔恨的表情,擦拭泪水。
「那种想法,是指什么?」
「葵啊……葵是非常棒的一个人,会为朋友著想,一直都很努力啊。可是她没有那样就得意忘形,一直都有在顾虑我。我的心情也是,她有好好地,全部都去理解。所以我啊,非常地喜欢葵。」
小玉玉她紧紧地,注视著深实实。
「……明明就是,非常喜欢才对的!」
深实实落下斗大的泪珠。
「明明是这样!课业输给她,社团也输给了她!然后不知不觉中,我就,嫉妒著葵!总觉得讨厌、有点碍事……会希望……她消失掉之类的!我不禁,有了那种……那种,想法……」
深实实一边哭一边吸著鼻水,告白自己的想法。
「……这样啊。」
「那样子就是最低级的嘛……最差劲了嘛。可是啊,加入田径社的话,毕竟,我不服输。所以,又会开始有那样子的想法……对于会那样子想的自己,我真的很讨厌,讨厌得无可奈何……」
「……嗯。」
「放学后,一起练习的时候也一样。我,不禁会那么想啊。为什么这个人一直不停地练习呢,之类的。如果有顾虑到我的话,赶快停下来就好了啊,之类的。要她……要她看看气氛之类的!我啊!不禁会这样想……所以我,已经不想再对葵,有那样的想法了……」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啊,我才退社。」
「……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思绪吐露出来了呢,深实实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我啊,稍微瞭解到了。葵比较厉害,虽然我不甘心……可是要说为什么葵会比较厉害的话……是因为葵比起我,更加地努力的关系。她一直,从一开始就已经是那样子了。」
就算那样,小玉玉还是坚定地继续注视著深实实。
「该怎么说呢。如果是努力的程度一样却没有带来结果,或者明明我比较努力之类的,所以才觉得嫉妒的话……说不定还好……」
听了她的那番话,我也毫无办法地,产生了郁闷的心情。
「结果——还是葵,比较努力呢。」
深实实自嘲地笑了。
「所以啊,就算想嫉妒她,或许我一开始就没有那个权利吧……为什么那个人,有办法那么地努力呢?」
深实实的表情覆上了大片的阴影,这个时候。
咬。
「咿啊!?」
小玉玉用让人觉得不愧是排球社的跳跃力跳起来,用嘴唇衔住了深实实的耳朵。
咦,怎么这么突然。
「喂,小玉……!你做什……啊!好痒……呃啊!」
深实实把小玉玉柔软的发丝跟裙子的下摆抓住,身体随著小玉玉的嘴唇动态而一抖一抖地痉挛著。
小玉玉摆出认真到不行的脸色,用嘴唇轻轻衔著耳朵。她也用手指滑过脖子后面,而她每动一下就让深实实发出「呼啊!?」的声音。我对于过度突然的发展只是呆愣著而已。
「……深深你。」
「咦?」
小玉玉终于让嘴巴离开耳朵,
用手臂把深实实的头圈住,紧紧地抱进了怀中。
「深深你,不管怎样,都想成为第一名吗?」
「因、因为我……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没有像葵那样闪闪发光,没有像友崎那样拥有不会输给任何人的特技,也不像小玉那样坚持自我……我,不努力的话,就空荡荡的……」
小玉玉把深实实抱得更紧了。
「……深深你啊。」
小玉玉她用像是蕴含著打从内心的感谢音色,说出来。
「深深,你可是我的英雄喔?」
「……咦?」
深实实在小玉玉的胸口抬起脸来。小玉玉对深实实放开手臂而退后一步,又一次地,笔直注视深实实的眼睛。
「一直都说没事、一直笑著、一直勉强、一直努力,可是都没有把那些表现出来……帮助著我。我啊,虽然喜欢葵,也喜欢大家……可是我的英雄,只有深深一个人而已喔?」
「……可是。」
「如果就算那样!你还是要说想成为第一名的话!」
小玉玉强势地指著深实实的脸,虽然口气就像平常那样,却像是在教导比任何事物都还重要的事情一般,拚命地如此斥责。
「在我心目中,深深是世界第一的笨蛋!你就靠这个忍住吧!」
深实实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眨眼眨了好几次。
然后她,凝视了朝著自己的脸的小玉玉的食指——接著。
「嘿。」
维持著眼中带泪的样子,把那根食指,含到嘴里头。
「咿啊!?」小玉玉强势地把手臂收回去。「做、做什么啊!」
深实实一边用纤细的手指擦拭泪水,一边恶作剧般地嘻嘻嘻地笑著。
「欸——因为啊。」
「什、什么?」
小玉玉有点警戒似地边后退边说。
深实实很幸福地,露出微笑。
「笨蛋,指的就是这样子吧?」
「……深深。」
「小——玉!」
深实实用差不多要把所有体重压上去的势头往小玉玉的头抱过去。
「笨蛋!好重!快点放开!」
「咦——?说谁是笨蛋啊~?多讲一点♡」
「吵死了!笨蛋!」
两人就像平常一样,不,是构筑著比平常更激烈的百合百合世界。喂喂这里可是外面喔。麻烦不要做得太过头喔,虽然我大饱眼福就是了。不过不管怎样,看来解决了不少事情,真是太好了。关系要好的女孩子,果然很美啊。
那么,然而呢。
这我当然也已经发觉了。
做出了『拜托小玉玉』这样子的行动,但那只是把事情交给别人而已,所以我现在处于没有任何成果可以对日南报告的情形。
「友崎~!走啰——!」
「喔,好。」
我跟一边转来转去一边往前进的两人会合,思考著之后该怎么做才好。
这样下去的话,下次跟日南进行会议的时候,她就会用『这一次,你什——么都没有做呢』这种让我不爽到极点的方式对我报复。眼里浮现了那家伙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边那么说的样子。
我为了从那种无可奈何的危机感之中,在此时此刻的对话内得到什么东西,而从脑袋瓜里找寻著能共用于这两个人的我背起来的话题。
然后我灵光一闪。
我成功想出原本就有预定要问深实实,也跟小玉玉有所关联的那种,非常适合这个场合的一个话题。
「那个啊,深实实。」
「嗯?怎么了怎么了?」
深实实以感觉完全恢复正常的表情转向我这边。我开了口。
「——结果,那个『指尖的魔法』到底是什么啊?」
询问之后,深实实就忽然喷笑出来,小玉玉则是一边脸红一边强势地指著我。
「说过了吧!那种事情,不要问女孩子!」
那什么意思啊!叫我问当事人的不就是小玉玉吗!
「现在说那个喔!?你果然有天然呆的地方耶友崎!」
「不,到底哪里有。」
「不过,做得好!」
深实实那么说而挥高手臂。啊,要来了。这个又要打到肩膀上啊。
我马上就察觉到这点了。
可是我——勉强自己不去躲避那个,决定整个承受下来。
「痛死啦!」
那一下是至今为止力量最强的,当然也超痛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日南。『让随便一个人笑出来』,达成了喔。虽然是偶然,不过不是什么都没做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