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琉席恩丰穣祭。
那是艾琉席恩数年举办一次,祈求作物丰收的祭典。
整个丰穣祭长达数天,本来就充满活力的艾琉席恩会变得非常热闹。
丰穣祭期间学校不上课,平常除了学生和相关人士外禁止进入的校内设施,也会开放一部分给一般民众使用的样子。
我们用来打交换战的斗技场会举办小型武斗大会,学生只要征求老师的同意,还能摆摊赚钱。
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地享受祭典气氛,因此众多学生都翘首以待。
离丰穣祭只剩一个月的某天放学后……我独自来到校长室。
「你做的蛋糕里面,我认为起司蛋糕是最美味的。」
「我倒是最喜欢一般的草莓鲜奶油蛋糕。」
杀人鬼事件落幕后,校长不仅会邀我到他的房间作客,在各种意义上变得与我亲近许多。证据就是没事他也会找我喝茶,在我面前不再变装。
我们边喝红茶边聊天,自然而然聊到丰穣祭。
「祭典时期会开放部分校内设施,所以老师得排班巡视才行。」
「感觉很辛苦,毕竟应该会有很多人来。」
「是啊。一下要去注意学生有没有乱来,一下要去和贵族应酬,非常麻烦。话说回来,你丰穣祭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我打算跟弟子们一起逛祭典。」
「我有个提议,要不要卖蛋糕看看?绝对会生意兴隆。」
「是没错,但要卖的话就必须大量制造,可能会没多的蛋糕带给——」
「不准你摆摊。我绝对不会允许。」
你也变太快了吧?校长八成会如他所说,用尽各种手段阻止我,反正我本来就没打算摆摊,就别管他好了。
我带蛋糕过来除了是因为校长会催我,也是因为我想跟校长和麦格那老师打好关系,这样才方便拜托他们一些事。
因此今天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送蛋糕,还要来拿之前我委托的东西。
「请问,我之前请您帮忙弄到的东西呢?」
「噢,蛋糕太好吃害我忘记了,就是这个。」
校长从怀里拿出一颗闪耀绿色光芒的石头给我。
大小连我小拇指的指甲都不到,但别看它这么小,这可是非常贵的石头。
这种石头是蕴含魔力的矿石经过长久岁月结晶化而成的,通称「魔石」。
魔石和矿石不一样,里面浓缩着魔力,可以拿来当魔导具,所以我之前就很想要。好像也可以直接在上面画魔法阵,用完即丢,可是只有有钱人才能这么做。
「这个大小要多少钱?」
「八枚金币。不过你的话分期付款也——」
「八枚金币吗……请收下。」
我从怀里拿出金币放在桌上,校长愣了一下,收下金币。大概是没想到我可以一次付清吧。我之前发明了几个商品带去贾尔冈商会卖,这点钱不算什么。
本来想委托贾尔冈商会帮我找魔石,不过似乎要征求公会的许可才能贩售,我才转而拜托有特殊管道的校长。但贾尔冈商会的札克告诉我最近得到许可了,之后应该就能跟他们收购。
「你真的很不简单。对了,你打算怎么用那颗魔石?」
「我想实验在魔石上面画魔法阵,能不能用我自创的魔法。」
我想测试的是能否用「传讯」通话。
单方面传话当然也很好用,不过若能让双方互相联络,使用起来会更加便利。
虽然风魔法「风响(注2)」可以操纵风,将声音传达给对方,但用「风响」的话不仅没办法传给远距离的对象,还可能在途中被人听见。(注2:エコー(Echo),原译回音。)
但我的「传讯」成功率将近百分之百,能当成上辈子的手机用,因此我想尽快开发「传讯」的魔法阵。毫不犹豫买下高价的魔石也是为了这个。
校长瞬间呆住,然后用一只手按着头,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发明的是什么样的魔法,不过如果你成功创造出新的魔法阵,等于完成了一项伟业。可能会有愚蠢的贵族或魔法技师盯上你,请你绝对不要透露给外人知道。」
「我明白。」
我只打算给我自己和徒弟们用。
这一带虽然很和平,也有一些国家会为了扩张领土开战,假如「传讯」的情报不小心传出去,绝对会立刻被盯上。
我认为斗争是人类的天性,所以不会叫他们不要开战,但我可不想被牵扯进去或是害战争激化。
「话说,你毕业后好像要去当冒险者?」
「是的,我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不错的想法。以你这个实力,在外面闯荡应该也不成问题,但对我来说实在很可惜,我本来想雇你当我的厨师……」
「您别开玩笑了。」
「不,我是认真的。」
校长表情比刚才还要认真。我喜欢做菜没错,可是没打算以此维生。
「你踏上旅程后,就吃不到你做的蛋糕了。这么好吃的蛋糕,竟然只能再吃两年……」
「关于这点,我有个好消息。」
其实,我在想差不多可以把蛋糕的食谱卖给贾尔冈商会了。
正确地说,不是卖材料和食谱,而是可以拿来当烤箱用的魔导具的制作方式。用来做蛋糕的魔导具是我自己做的,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它的做法也卖给贾尔冈商会。
只不过,随随便便就把魔导具的制作方式公诸于世好像不太好。于是我决定请教魔法知识丰富的校长,卖烤箱型的魔导具有没有问题。
我把魔导具的构造画在纸上跟他解释,校长得知从未见过的魔导具,以及没有我也能吃到蛋糕的事实,显得兴奋不已。
「哦……在密闭箱子的四面设置发热的魔法阵,平均加热物体的魔导具吗?只要换个使用方式,已有的魔法阵也能发挥新功能……」
「您觉得怎么样?可以把它卖给贾尔冈商会,让它普及化吗?」
「嗯……这个魔导具使用的是一般的魔法阵,应该没问题。但我想先跟你说的那个贾尔冈商会的代表谈谈。」
「为了判断他们会不会把它用在危险的地方?」
「不,是要叫他们可以量产蛋糕后,要优先留给我。」
「喂。」
你太超过啰。害我忍不住用原本的语气吐槽。
我们已经熟到露出本性也不会惹对方生气的地步,所以没什么关系,不过崇拜校长的人看到这个状况八成会幻灭。
总之,他对这件事抱持的态度如此乐观,应该没问题吧。希望没问题。
为了以防万一,我告诉校长蛋糕吃太多会得的病有多么恐怖,才离开校长室。
接着我来到训练场找弟子们。
学校的训练场很大,有练习魔法的射击场和好几个让人练剑的稻草人。此外还有个只用围栏围起来的小竞技场,供学生们对战,雷乌斯在里面默默挥剑。
「喔,大哥!你话讲完啦?」
「嗯。你那边的事情……看来也处理完了。」
一堆被雷乌斯打倒的学生倒在竞技场上。他们都还活着,放着不管也不会怎样吧。
雷乌斯看到我就摇起尾巴,跳过地上的学生和竞技场的栅栏,朝我跑过来。
「嗯,我现在状况超好!」
看到他把自己的小弟和来挑战他的人统统打垮,我就知道雷乌斯状况很好了。
那起杀人鬼事件已经过了半个月以上,雷乌斯的身体和精神方面都没有留下后遗症,精力十足地持续锻炼。
我看着他把空挥用的重剑收好,发现另外两个人不在这里。
「对了……艾米莉亚和莉丝去哪了?」
「姊姊带班上的人去跑步,应该快回来了。莉丝姊说家人有事找她,先回去了。」
「家人找她吗……艾米莉亚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这时,我刚好看到艾米莉亚回来。
后面跟着一堆学生,看来是艾米莉亚在最前面带领大家。
「天狼星少爷——!」
然而,她在看到我的瞬间就不管队伍了,用把其他人抛在后头的超快速度飞奔而来,摇着尾巴停在我面前,整理好衣服行了一礼。
「辛苦您了。您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嗯,但我看你还有事要做喔?」
带头的艾米莉亚脱队,导致队伍节奏整个乱掉,出现脱队的学生。艾米莉亚发现这个状况,急忙跑回去带队伍跑回训练场。
她有记得最后要确认所有人的身体状况,刚才的失误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让您久等了。」
「辛苦了。是大家拜托你带他们跑步的吗?」
「是的。大家想知道我们平常怎么训练,我想让他们稍微体验一下,就请他们跟我一起跑,结果……」
结果……跟在艾米莉亚后面的学生瘫在地上动都不动,艾米莉亚则摇着尾巴,一副没事的样子。一眼就看得出差距。
「这代表想变强没有捷径可走。话说回来,雷乌斯告诉我
莉丝被叫回老家了,你有没有听她提到什么?」
「对不起,我也不太清楚。下课时有位疑似使者的人带来一封信给她,莉丝看了就急忙说要回家。」
「当时她的表情是?」
「非常凝重。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杀人鬼事件过后,姊弟俩都恢复正常,只有莉丝怪怪的。好像有事情想告诉我们,却又开不了口……总之就是常看到她迷惘的样子。
「等她回来再找她谈谈吧。莉丝的话,稍微推她一把可能比较好。」
「要我用气味追踪她的位置吗?」
「我知道你会担心,不过别这么做。至少状况应该没有严重到会危及她的生命。」
我摸摸艾米莉亚的头分散她的注意力,艾米莉亚舒服得闭上眼。
讲点题外话,这对狼耳的根部好像是艾米莉亚喜欢被摸的地方,专攻那里她的尾巴会摇得更快。
「大哥!我也要我也要!」
「知道了,冷静点。来……」
「喔喔……」
雷乌斯开心地眯起眼睛。他喜欢用力一点。
这对姊弟的撒娇病一直改不掉啊。
「呼……好舒服。天狼星少爷,不好意思,可以请您再等我一下吗?我要去跟学生们讲述您有多么伟大。」
「住手!」
你想带着这么陶醉的表情对他们说什么?放着不管说不定会出现崇拜我的奇怪集团,必须阻止。
结果,直到学生们恢复体力各自解散前,我都在摸艾米莉亚的头。
之后我们离开训练场,来到街上。
钻石庄的调味料和食材快用完了,所以我来这里补货,顺便休息一下。
在类似商店街的大街上,雷乌斯看到我发现罕见的东西停下脚步,略显无奈。
「……大哥好喜欢到处逛到处看喔。」
「我不否认。可是有时候也会因为我到处乱看,发现新料理的食材喔?咖哩的材料也是我在街上找到的。」
「那很重要耶!」
你知道就好。
我们继续逛街,最后前往贾尔冈商会。因为很多东西只有这里才买得到,更重要的是我要来谈蛋糕的生意。
「老板,欢迎光临。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咧?」
「来买食材和调味料……还有跟你讨论蛋糕的事啰。」
「终于愿意告诉俺啦!别站在这种地方说,请到里面的房间谈!」
「札克先生,厨房借我用一下。」
「请自便。来来来,老板请进。」
我跟着札克来到里面的房间……店长的办公室,可是看札克的态度,反而我比较像店长。
有一种就算直接坐到店长的座位上,札克也不会多说什么的感觉。
「这里明明是札克哥哥的店,大哥看起来却比较伟大耶。」
「哈哈哈,这话也没说错。俺才刚当上店长,事实上要是没有老板的商品,这家店根本没办法开这么大。所以老板要坐那张椅子俺也完全不在意。不如说要不要换人做做看店长?」
「……不用了。」
若要问我觉得什么东西可怕,雷乌斯敏锐的直觉和一下就想把店长之位让给我的札克很可怕。
在我因这两个相似的人感到无奈时,艾米莉亚借厨房泡了饮料。起初是店里的人负责泡,不知不觉就变成艾米莉亚会先去准备了。
「请用。天狼星少爷不加糖不加牛奶对不对?」
「谢谢你。」
艾米莉亚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放下杯子将黑色液体倒入其中,令人怀念、平静的香气在房里扩散开来。
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正是我上辈子爱喝的咖啡。
前几天,我看到某部族在街上摆摊,店长在嚼疑似咖啡豆的东西。
我调查了一下,那就是咖啡豆。那个部族好像不只会吃咖啡豆,还习惯剥开硬壳,把里面的种子烤过后拿来咬,借此提高战意。
烤……也就是烘焙,他们虽然懂得烘豆子,却没想过可以把它磨成粉泡来喝。
豆子的品质跟上辈子比起来称不上太好,但想喝咖啡的我马上就掏出银币,把它们全包了。
烘好豆子试喝过后,味道多少有些特别,不过香气和味道确实是咖啡没错,久违的独特苦味令人心旷神怡。顺带一提,雷乌斯模仿过我不加糖一口气喝光咖啡,结果像喷雾一样把咖啡全喷出来,被艾米莉亚骂了一顿。
之后我把咖啡豆带到贾尔冈商会,问他们可不可以定期进货。
「札克先生是少糖,雷乌斯是糖和牛奶加量。」
「谢哩。艾米莉亚泡的咖啡,香味果然就是不一样。」
「谢谢姊姊。」
幸好雷乌斯不讨厌咖啡,不过他喝的其实算是咖啡欧蕾。
「虽然俺很关心蛋糕,还是先向老板报告几件事。老板发明的咖哩香料顺利量产中,那个部族也同意卖我们咖啡豆,应该可以稳定供应给老板。」
「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们。那么进入正题吧,关于蛋糕……」
第一次带蛋糕给札克吃的时候,他以商人的身分拜托我告诉他食谱,我因为魔导具的问题和想要卖校长人情,刻意拒绝了。然而,考虑到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座城市,我决定把做法教给他。
我还顺便说了校长想与他谈谈。
「咦咦咦咦!?罗、罗德威尔大人想跟俺见面,不得了啊!」
「不会啦,他就只是个喜欢蛋糕的妖精。」
「会这么想的人只有老板!罗德威尔大人不只是众人皆知的名人,和王族关系也很好。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俺的脑袋搞不好就没了!」
校长确实又强又伟大,可是我一直看着他和麦格那老师一起享用蛋糕,在我眼中他一点威严都没有。
吃太多蛋糕害他生病也不好,因此我最近可是特地为他的健康着想,砂糖都有减量喔——为什么我得为他考虑这么多?
「我看他要讲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如果你不想可以拒绝喔?」
「唔……可是在这种时候退缩,俺会失去成长的机会,所以俺要下定决心答应!」
「那下次见面我和他说一声。只要对方没有敌意,他这人挺彬彬有礼的,你就当成是在和我讲话,保持平常心就好。有没有想指定哪一天见面?」
「麻烦你哩。帮俺跟校长说俺啥时都有空。不如说不太可能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知道了,我会转告他。最后,老样子要跟你下订单。」
我递给札克的纸,上面写着目前只有贾尔冈商会有卖的食材及调味料。札克扫了一眼,叫来疑似员工的女性把订单交给她。
「了解。明天就送到钻石庄。」
「还有,肉和调味料我直接带回去就好,可以帮我包起来吗?」
「今天不一起吃饭啊?」
平常我们如果有事到贾尔冈商会,都会和札克找家店吃晚餐。可是莉丝今天不在,说不定晚点她会去钻石庄找我们,因此我想尽快回去。
「只有莉丝一个人不在也有点那个。不好意思,今天就不一起吃了。」
办完事情的我们边跟札克闲聊边等我的商品包好,聊天内容仍然是即将到来的丰穣祭。
「贾尔冈商会打算卖老板你教的可丽饼。如果来得及卖蛋糕就好了,可是好像有点勉强。」
「一扯到蛋糕,校长就会变得很啰嗦,不可以妥协喔。」
「真、真的假的!?俺会努力!对了老板,你知道国王的独生女莉菲尔公主最近要结婚吗?」
这件事不只城内,连校内部在讨论。
艾琉席恩的国王卡帝亚斯·巴德非尔多有数名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
听说国王的独生女莉菲尔公主非常美丽,不仅冰雪聪明,也是个有政治手腕的人,然而公主一直找不到结婚对象,国王为此十分焦急。
最近公主好像终于找到对象,配合丰穣祭把城里的气氛炒得相当热闹。
「知道啊,怎么了吗?」
「不觉得如果送你教的蛋糕给莉菲尔公主当结婚贺礼,贾尔冈商会会变得更有名吗?」
「你算得真精。不过我觉得送蛋糕庆祝还不错。」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应该可以试试看。贾尔冈商会现在生意正旺,要趁这个机会全速向前冲!」
之后我们又跟札克聊了一下,等到我买的东西包好才离开贾尔冈商会。
我们回到学校,走在通往钻石庄的山路时,艾米莉亚看着她帮我拿的食材,心情很好的样子。
「札克先生给了我们看起来好好吃的肉。今晚要煮什么呢?」
「这个嘛……要不要再来做烤牛肉?」
「肉吗!那我比起吃切片的,更想直接咬!」
「莉丝说不定会过来,注意别吃太多唷。」
「啊,对喔。莉丝姊也喜欢烤牛肉,万一她来的时候肉已经吃完,说不定会哭出来。」
我很想说「不会有人为这种小事哭吧」,但莉丝非常喜欢吃东西,我无法完全否定这个可能性,好哀伤。
我
在内心向莉丝道歉,走在最前面的雷乌斯回过头,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
「怎么了?看你一脸正经。」
「欸大哥,莉丝姊毕业后……会做什么啊?」
「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没听莉丝提过呢。」
我们决定毕业后要走遍世界。
由于我们已经无家可归,可以不用顾虑其他事,成为冒险者踏上旅途,然而莉丝有家人在,也有家可以回去。毕业后她想做什么呢?
这件事和莉丝藏在心底的秘密,依然是个谜。
「不晓得莉丝姊会不会愿意跟我们一起来……」
「对呀。如果能和莉丝一起旅行,我也会很高兴,可是我不想勉强她。」
「大哥觉得咧?」
我啊……
莉丝对我来说是可爱的徒弟,说实话,单纯把她当成一名女孩子看,我也挺喜欢她的。
莉丝很努力,心地善良,不会在意种族差异,看到她的笑容,大家心情就会自然而然平静下来,有种神奇的魅力。
最近她看待我的眼神比起师父,更像把我视为父亲,我并不觉得讨厌,所以我也怀着多出一个可爱女儿的心情守候她成长。
「跟你们一样,我也觉得如果能和莉丝一起旅行会很愉快。但是,最后还是要由莉丝自己做决定。」
「尽管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必须找一天和莉丝谈谈呢。」
「就算莉丝想跟我们走,她是贵族,家人八成会阻止。到时候……干脆带莉丝逃走好了?不过这么一来我们肯定会变通缉犯。」
「就算会变成通缉犯,我也愿意跟随您到天涯海角。」
「我也是!」
「开玩笑的啦。这么做莉丝也会困扰。」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假如莉丝家有什么问题,或是她被家人欺负,我也是有考虑真的把她带走。
莉丝是我的徒弟,对姊弟俩而言也是如同家人的存在,她遇到麻烦的话当然要帮忙。
等我们都吃完晚餐了,莉丝还是没来钻石庄,甚至连学校宿舍都没回。
两天后……莉丝回来了。
这一天学校放假,我们在钻石庄做午餐后的训练时,察觉到通往学校的山路上,有人在接近这里。
「……大哥!有人来了。」
「嗯,我知道。听这个声音……是马车吗?」
「是贾尔冈商会吗?我们订的东西不是昨天就送到了?」
会开来这种地方的马车也只有贾尔冈商会。
我用「探查」侦测不出危险,但马车行驶的速度让人有点在意。
为求保险,我进入戒备状态,一辆贵族搭乘的高级马车从山路开过来,车门在马车停在我们面前的同时打开,莉丝飞奔而出。
我们两天没见了,以节俭的莉丝来说,这个登场方式真高级。
「太好了。大家都在……」
莉丝看到我们便松了口气,可是下一刻,她的表情又转为严肃,深深向我们低下头。
「天狼星前辈,突然提出这种要求或许会让你感到困扰,可以请你跟我走一趟吗?」
「莉丝,到底怎么了?我还在想你怎么忽然跑过来……」
「那个……到我家再说……」
「……知道了。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看莉丝这么着急,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事情肯定很棘手,不过莉丝是明白这点才来找我帮忙。尽管她没有详细说明状况,我本来就打算她有困难就出手相助,因此立刻决定跟她走。
「谢谢你!只要你愿意来就够了。」
「莉丝,我不能一起去吗?」
「我也不能跟去喔?」
「怎么会不能……希望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因为……我想让大家更了解我。」
大家都决定好了。由于莉丝说穿正装比较好,我们急忙换上制服,坐上马车。
马车虽然不算大,给四个人坐倒是绰绰有余,雷乌斯坐在我旁边,艾米莉亚和莉丝则坐在对面。
莉丝表示可以出发后,马车就开始前进,速度挺快的,转眼间就离开学校,往城里前进。
我们一面观察从来没坐过的高级马车内部,一面欣赏窗外流逝而去的景色。
「好赞喔,大哥。椅子超级软。睡起来应该很舒服。」
「嘿,雷乌斯,给我安分点。」
「没关系。其实我第一次坐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莉丝前一刻还紧张地低着头,看到姊弟俩平常的模样就恢复平静,终于露出以往的自然表情。
但是,她的表情底下显露出倦意,使人感觉到魔力枯竭时的倦怠感,以及精神上的疲劳。
无论如何,不了解状况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因此我看着莉丝请她说明。
「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的。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害大家牵扯上非常棘手的事件。可是我只能拜托天狼星前辈……」
「坐上这辆马车的瞬间我就做好觉悟了,更重要的是,我是你的师父兼同伴。说吧,别跟我客气。」
「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不过如果莉丝需要帮忙,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我也是,莉丝姊!」
「……谢谢大家。」
莉丝有点泛泪,端正坐姿后凝视着我,开口说道:
「之前我和大家说过,我的母亲是某位贵族的小妾,其实不是的。我的全名叫妃雅莉丝·巴德非尔多。」
「巴德非尔多?等一下,莉丝。那该不会是……」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的父亲……是艾琉席恩的国王。」
原来如此……这就是校长之前说的「复杂的状况」。恐怕只有几个相关人士,以及罗德威尔这种大人物才知道这个秘密。
坦承自己是王族之女的莉丝不安地阖上眼,等待我们的回应。
「……那我之后该怎么称呼你?」
「咦!?那个,叫我莉丝就好……」
「是不是对莉丝姊用敬语比较好啊?可是我不太习惯讲敬语耶。」
「不、不要啦。希望你们像以前一样和我相处。」
「那就这样啰。」
「……你们不惊讶吗?」
我就算了,两姊弟不惊讶大概是因为从来没跟王族接触过,以为王族和贵族差不多吧。毕竟我们小时候住的家是封闭的环境,几乎不会接收到外界情报。
「比起国王,我觉得大哥更厉害。」
「虽然这样说对莉丝不太好意思,我也这么觉得。」
「感觉好复杂……」
莉丝叹了口气,表情却豁然开朗。
「真是的……我自己一个人想太多……跟笨蛋一样。」
「因为就算你说你是王族,莉丝一点王族的感觉都没有嘛。」
「对啊。比起穿着漂亮的礼服住在城堡里,莉丝姊还是最适合津津有味地吃大哥煮的菜。」
「什么嘛。不过……我好高兴,谢谢你们。」
莉丝非常感动,像在拥抱珍爱的事物般用双手包覆住两人的手,姊弟俩有点难为情,高兴地笑了。
「就是这样,我们不在乎你的身分。我还有很多事想教你,可以继续当我的徒弟吧?」
「嗯!之后也请你多多指导。」
「交给我吧。」
我们笑了笑,莉丝也跟着笑出来。
我知道莉丝的身分也不惊讶,是因为多少有预料到,同时也是因为她既然成了我的徒弟,就和贵族、王族这种身分没有关系。
意思就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对弟子一视同仁。即使国王出面,我也不打算改变教育方针。
这时我不经意地从马车的窗户看出去,外面是一排金碧辉煌的巨大建筑物。我的朋友马克家就在这里,所以我来过好几次,这一带是艾琉席恩里被称作贵族街的地区,本来不是我和姊弟俩这种平民可以随便进来的地方。
「我知道你的身分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叫我来了吗?」
「其实是我想请你帮我的姊姊……莉菲尔公主看病。」
莉菲尔……人们所说的下任女王,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她结婚传闻中的人物。莉丝自己就是王族,出现这种大人物也没什么奇怪的,但还真是超出我的预料。
「虽然我有很多事想问,要我帮她看病,意思是她生病了?」
「还搞不清楚。前天姊姊突然身体不适,之后症状就越来越严重……」
「治疗魔法有效吗?」
「我的治疗魔法可以减缓症状,可是过一会儿她又会开始不舒服……」
「于是你又用魔法帮她治疗,停止治疗后又会发作……」
莉丝看起来很疲惫,是因为一直使用治疗魔法导致魔力枯竭,以及精神上的疲劳吗?她这么努力,肯定是等到自己撑不下去才停止施法。
「妈妈过世后,使者突然过来跟我说我是王族时,我还以为自己在作梦。本来还是平民的我一下就被带到城内,我好担心之后到底该怎么办……这个时候,是姊姊帮了我。」
被带到城堡的
莉丝是第一次见到贵为国王的父亲,她的父亲却只会冷冷看着她,直至今日都还没跟她好好讲过话的样子。
莉丝因为家人冷淡的态度差点哭出来,这时她的姊姊莉菲尔公主出现在她面前,不仅安慰她,还给了她生活上的许多帮助。
觉得本来是平民、对政治一无所知的莉丝不该扯进王族的政策,提议隐瞒她的身分及家世让她上学,并出面说服父亲的人,也是莉菲尔公主。
「我是托姊姊的福才能去上学,遇见艾米莉亚……还有天狼星前辈和雷乌斯。我讨厌恩人明明在受苦,自己却什么都没办法做。所以求求你!请你……请你救救姊姊!」
莉丝颤抖不已,拼命克制不要哭出来,大概是在气自己无能为力吧。艾米莉亚抱住莉丝,摸着她的背安抚她。
「莉菲尔公主是那么棒的人,我很想见她一面。你愿意把我介绍给她认识吗?」
「我也很想看看她!」
「艾米莉亚,雷乌斯……嗯,我会跟姊姊说你们是我的朋友。」
「我当然也该向人家打声招呼,告诉她我是你的师父。不知道年纪比较小的我讲这种话,她会不会相信。」
我比莉丝小一岁,外表完全是个小孩,对方听到我是她的师父,八成只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莉丝,我不清楚你姊姊的状态。所以可以提供一些情报给我吗?你要沮丧的话,之后也还有空吧。」
「说得也是……现在可没那个时间。」
「就是这样。我想先知道你姊姊身上有什么症状,以及症状出现时的详细情况。还有她是否得过重大疾病,希望你把你知道的尽量告诉我。」
我很想答应莉丝要帮她,但如果是生病,没人知道病情会怎么发展,因此我无法断言。详情只能等见到本人后再调查,移动时间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也很可惜,所以我不断向莉丝提问,想至少收集一些情报。
过了一会儿,我们抵达离贵族街中心有段距离的豪宅前。
大小和华丽度都不及路上看到的房子,可是在我们这些知情的人眼中,它的格调明显不同。
没有多余的装饰,庭院的树木也修剪得很仔细。充满机能美的这栋建筑物,正适合给王族居住。
我走下马车,在心中赞叹,莉丝走到我旁边为我说明:
「姊姊平常都住在城堡,现在则在这里疗养。」
「民众不知道她生病,是因为下了封口令?」
「嗯。姊姊都宣布要结婚了,得避免触霉头的事。」
载我们过来的马车开走后,我看到数名男女从屋里走出来。所有人都穿着女仆装,或是管家会穿的那种燕尾服,我想应该是这里的佣人。
来到我们面前的佣人中,走出一名疑似代表的女性,向莉丝深深一鞠躬。
「欢迎回来,莉丝殿下。」
「我回来了,赛妮亚。」
名为赛妮亚的女性是头上有对兔耳,屁股长着圆尾巴的兔族兽人。
论外表她绝对是称得上美人的美丽女性,我却在她的眼底看见如刀刃般锐利的锋芒。恐怕这个人实力非常坚强,不只是佣人,还身兼护卫吧。
假如我敢对莉丝怎么样,她绝对会杀了我,没有一丝犹豫。
「您突然跑出去,莉菲尔殿下很担心唷。还有,这几位是?」
包括赛妮亚在内,佣人们都对我们投以怀疑的目光,莉丝急忙站到赛妮亚前面。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是我在学校的朋——」
「妃雅莉丝殿下!您跑去哪里了!」
莉丝话才讲到一半,就被一名比较晚到的青年打断。
是名高大的人族青年,身穿以蓝色为底的轻便铠甲,腰间有把装饰华丽的剑。从他的形象来判断,应该是国王的近卫骑士吧?
青年长得相当俊美,看着我们的眼神却非常不客气。
「而且还带了没看过的人回来,您明白公主现在的处境吗!」
「闭上你的嘴,梅尔特。」
「你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打断了莉菲尔殿下的妹妹——莉丝殿下说话!退下,别再丢人现眼了。」
「唔……」
赛妮亚的地位似乎比较高,叫做梅尔特的青年大概是被戳到痛处,不甘愿地退到后方。
尴尬的气氛散去后,赛妮亚用手势请莉丝继续说。
「呃……他是我在学校交到的朋友天狼星前辈,这两位是艾米莉亚和雷乌斯。」
「初次见面。我叫天狼星。」
「我是天狼星少爷的随从艾米莉亚。」
「我也是天狼星少爷的随从,我叫雷乌斯。」
第一印象最重要。
我们照妈妈教的方式,向把我们当可疑人士看的佣人们鞠躬,他们感慨地点点头,变得没那么警戒。
「各位行了那么漂亮的礼,我们怎么能输呢。各位好,我是莉菲尔殿下的专属随从赛妮亚。我们衷心欢迎莉丝殿下的同学。」
赛妮亚用明显比我们优雅许多的姿势行礼,待在后面的其他佣人也同时鞠躬。只有青年梅尔特毫无反应,仍然板着脸,我看最好不要管他。
「对不起,赛妮亚。我很想慢慢跟你介绍,但我想快点让大家去见姊姊。」
「可是莉丝殿下,莉菲尔殿下目前谢绝会面……」
「您在说什么啊!」
梅尔特忍不住插嘴,再度大叫。
他连杀气都不掩饰了,瞪着我们,一副随时会拔剑的样子。以他这个年纪有点反应过度,给人一种精神过度紧绷的感觉。
「把这些人叫进来,万一害公主病情恶化该如何是好!不,就算公主没有生病,我身为公主的近卫骑士也绝不允许!」
「梅尔特先生,请你别这么说!我的朋友说不定治得好姊姊。」
「不、不可以!」
这名青年好像挺死脑筋的,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尽管有莉丝的介绍,一下就让陌生的平民和公主见面,未免太夸张了。
然而莉丝依然没有放弃,像在求助般握住赛妮亚的手。
「求求你赛妮亚!天狼星前辈或许……不,他绝对有办法救姊姊……」
「莉丝殿下……」
赛妮亚在梅尔特的怒视下,默默闭眼沉思。
过没多久,她睁开眼露出柔和笑容,让出一条通往大门的路,仿佛在欢迎我们。
「……请进。我带各位去见莉菲尔殿下。」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认真的吗!」
「嗯,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莉菲尔殿下非常好奇莉丝殿下的同学是什么样的人。担心的话你也一起来吧。假如他们意图危害莉菲尔殿下就不要客气,尽你护卫的职责。」
「……说得对。要是他们形迹可疑,我立刻把他们轰出去。」
「非常抱歉。梅尔特的意见也没错,请允许他同行。」
「没关系。谢谢你……赛妮亚。」
莉丝高兴地抱住赛妮亚,赛妮亚露出慈祥的表情。这抹笑容与妈妈有几分相似,因此我和两姊弟眯起眼睛,有点感伤。
接着他们简单检查了一下我们带的东西,判断没有危险物品才带我们进门。
我在赛妮亚的带领下进到屋内,边走边好奇地观赏豪华的装饰,姊弟俩却不停回头注意走在最后面的梅尔特。
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进来后梅尔特一直释放杀气,有如在表示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梅尔特,控制你的杀气。」
「我只是在告诉他们不要做多余的事。」
「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焦虑,但莉菲尔殿下的寝室快到了。带着杀气见主人是护卫的工作吗?」
「……也是。」
梅尔特终于收敛了些,这时我们走到一扇房门特别豪华的房间前。
等等要见的是下任女王,因此我们整理了一下仪容,赛妮亚则在这段期间敲门对房内的人说:
「莉菲尔殿下。莉丝殿下带着同学想跟您见面,请问您方便吗?」
「莉丝的朋友!?她终于带来啦。快请他们进来。」
「殿下允许了,各位请进。」
房内的人兴奋回答后,赛妮亚打开门,莉丝第一个冲进去,我们也跟在后头。
莉菲尔公主的房间很大,装饰华丽,有一堆书和书柜,像个小型图书馆。
被书包围的房间角落,有张附床顶的大床,一名红色长发的少女坐在上面看着我们。
「姊姊,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莉丝。我还在想你怎么突然跑出门,原来是去找朋友来。」
莉菲尔公主真的是很美丽的女性,不愧是公主殿下。她明明只是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令人着迷的神秘魅力。
公主因为刚才莉丝提到的疾病,看起来有点疲惫,宛如红宝石的双眼却炯炯有神,让我怀疑她真的生病了吗?
「姊姊,身体还好吗?我的魔力恢复了一些,会痛的话可以用魔法帮你。」
「不行。你知道截至今日,你昏倒了几次吗?」
「和姊姊受的苦起来,用光魔力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你的魔法也只能暂时缓解疼痛。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介绍后面那几个孩子给我认识。身为你的姊姊,我想好好跟妹妹引以为傲的朋友和有兴趣的男孩打招呼。」
「有兴趣的男孩……莉丝是怎么向姊姊介绍天狼星少爷的呢?」
「很、很普通呀!?姊姊不要乱说话啦!」
莉丝害羞得双手挥来挥去,我觉得她终于恢复成平常的她了。
莉丝调整好呼吸,清了下喉咙,开始介绍我们。
「总之,我先跟姊姊介绍一下大家。她是艾米莉亚。我在学校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初次见面,莉菲尔殿下。我叫艾米莉亚。总是受到莉丝殿下的照顾。」
「呵呵,你好。和莉丝说的一样,是很有礼貌的孩子。难怪你会说她像赛妮亚。」
「姊、姊姊!」
「艾米莉亚知道吗?这孩子来到艾琉席恩后,一直被赛妮亚宠着,所以她很喜欢兽人唷。交到你这个朋友的时候,她非常高兴,说认识一个跟赛妮亚一样的女孩。」
「啊、啊呜呜……」
传闻中冰雪聪明、政治手腕优秀的公主,其实是与文雅娴静完全扯不上边的豪爽女性。或许她只有在妹妹面前才会这样,不过我并不讨厌这样子的人。
「对了,都忘记介绍我自己。我想你们也知道了,我叫莉菲尔。是说……艾米莉亚的银发好漂亮唷。可以让我摸摸看吗?」
「请便。」
「公主,不可以!您都生病了竟然还乱接触陌生人!」
「没事啦,妹妹的朋友又不是外人。我也很注重头发保养,但有种比不过艾米莉亚的感觉。让我确认一下。」
在角落盯着我们的梅尔特大声呐喊,莉菲尔公主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反驳了一句就摸上艾米莉亚的头发,然后大吃一惊。
「嗯……好厉害,手指完全不会勾住头发。你怎么把头发保养得这么好的?」
「都是拜我的主人天狼星少爷所赐。除了有效率的保养法,天狼星少爷还会提供营养的餐点,所以我不只是头发,连身体都很健康。」
「莉丝发质变好也是这个原因吧。再多跟我说一些。」
公主整个人都失控了,两眼发光不停提问,还叫赛妮亚做笔记。
莉丝看得傻眼,由于我们还没有自我介绍完,她硬是打断莉菲尔公主。
「姊姊,剩下的请你之后再问。这孩子是雷乌斯,艾米莉亚的弟弟。」
「初、初次见面!我叫雷乌斯,莉丝姊——不对,莉丝殿下一直很照顾我。」
「嗯,请多指教,雷乌斯。我说……你的态度莫名僵硬呢。莉丝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你可以再放松点……对,也可以叫我姊姊唷?」
「公主!就算他们是妃雅莉丝殿下的同学,我也不能允许您这么做!您可是王族喔?」
「这里又不是公共场合,我都同意了就没关系啦。认真工作是很好,但察觉主人的用意不也是你的职责?」
「唔……我、我明白了。」
勉为其难退下的梅尔特还是一样瞪着我们,不过和刚才不同,看起来放心了一点。
「对不起,梅尔特这个样子。我生病之后,那孩子就变得异常神经质。好了,雷乌斯跟我讲话也可以不用那么拘束。」
「那……我叫你莉菲姊可以吗?」
「可以呀。我听说你拼了命保护莉丝不被杀人鬼伤害,早就想跟你见一次面,好好向你道谢。」
「不是您——不是你说的那样啦。因为我还是被打败了,没办法保护姊姊和莉丝姊到最后。救了大家的人是大哥。」
「要是你没有保护她,莉丝现在说不定就不在这里了喔?所以我向你道谢并没有错,你接受我的谢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那……我就收下了。」
「呵呵,乖孩子。」
莉菲尔公主伸手摸他的头,雷乌斯腼腆地搔着脸颊。
太好了,雷乌斯。能被公主殿下摸头可不是常有的事。
最后轮到我自我介绍,莉菲尔公主的眼神却变得有点锐利,和看待两姊弟时不一样。
「这就是你说的那孩子?」
「是的!他是我的师父天狼星前辈,常常告诉我各式各样的知识。」
「我叫天狼星。请多指教,莉菲尔殿下。」
「你就是莉丝说的天狼星前辈呀……不好意思突然问这种问题,方便告诉我你几岁吗?」
莉菲尔公主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仿佛在为我打分数。
我听说公主今年十八岁,她锐利的眼神中却蕴含大人也无法匹敌的坚定意志。她可是把两位哥哥甩在后头,成为人人口中的下任女王,太小看她可能会大吃苦头。
哎,不管怎么样,对方都是莉丝信赖的家人。人家都把宝贝妹妹交给我照顾了,我得注意礼节才行。
「今年满十三岁。」
「虽然我事前就听说了,真的比莉丝小呢……」
「我这种小孩指导莉丝殿下,果然太不懂分寸了吗?」
「没这回事。要向谁学习是这孩子的自由,更重要的是,遇见你之后莉丝真的变强了。包括你从杀人鬼手中保护了这孩子,我非常感谢你。」
「姊、姊姊!」
公主殿下向我这个平民低头致谢,我有点惊讶。
虽然也是因为这里不是公共场合,王族要向平民低头可不是简单的事。可见莉丝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我看了旁边一眼,那么咄咄逼人的梅尔特也深深一鞠躬。尽管他马上又恢复成护卫模式,梅尔特看起来并非因为主人道谢才跟着鞠躬,他应该也很关心莉丝吧。
这是我个人的见解,我想他大概跟莉菲尔公主相反,精神年龄还很年轻,不太会隐藏情绪。我上辈子的弟子也有这种类型的人,总觉得突然对他产生了一股亲切感。
我有点在意他,不过现在得先指出莉菲尔公主的错误。
「您的谢意我心怀感激地收下了。但恕我订正一点。莉丝殿下会有所成长,是因为她自己一直努力不懈,我只有帮一点小忙而已。」
「怎、怎么会!都是因为有天狼星前辈在一旁守护我们,我才能……我们才能坚持下去!」
「嗯……原来如此。我很~清楚你说的『高大的背影』是什么意思了。难怪你会这么崇拜他。」
「姊姊!」
「哎呀,刚才那不能说对不对?对不起喔莉丝。」
莉丝满脸通红,捶着故意说溜嘴的莉菲尔公主的肩膀。我看着她们,嘴角自然上扬,这时莉菲尔公主轻轻拍了下手,将脸转向我。
「对了对了,天狼星弟弟也不必那么客气。这孩子好像忍得很辛苦,所以我来帮她说好了,你就照平常的方式叫莉丝吧。每次你叫她『莉丝殿下』,这孩子都一副想叹气的样子。」
「姊、姊姊……」
「别露出这种表情。我不是一直叫你要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吗?」
莉菲尔公主夹杂教诲与莉丝聊天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开心。
姊妹俩温馨的对谈告一段落后,莉菲尔公主表情有点严肃起来,将视线转移到我们身上。
「不过……真的太好了。我本来还在担心莉丝离开我会不会有问题,现在他不只交到朋友,还多了尊敬的师父,过得很愉快的样子。看来让她去上学是正确的抉择。」
「想到要让莉丝上学的,是莉菲尔殿下对吧?」
「对呀。提议的人是我,下令的是爸爸。你看,莉丝一点王族的威严都没有对不对?」
「嗯,我也这么觉得!」
「我也是。」
「呜呜……虽然我自己也这么想,你们讲得这么直接,我心情好复杂……」
我也有同感,可是莉丝有点沮丧,还是别说出来好了。
无论理由如何,我们都是托莉菲尔公主的福才能认识莉丝。等事情处理好再好好跟她道谢吧。
「好了,别因为这种事闹别扭。话说回来,你们应该不赶时间吧?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们再陪我聊聊天。最近我一直躺在床上,好无聊喔。」
「一直躺在床上——啊!?对了姊姊,你的病!」
我们才刚认识,应该先得到她的信赖,所以我比较重视双方交谈的时间,但你这个带我们过来的人可别忘记啊。
算了……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连我们这几个第一次见到莉菲尔公主的人,都不觉得她像病人。
「别担心。预计明天会送新药来,吃了药一定会好的。」
「姊姊说过我的治疗魔法是全国最厉害的,可是连我的魔法都没有治好病的迹象,吃药真的治得好吗?」
「说不定这种病跟魔法和魔力相冲呀。而且就算药没效,还有很多其他方法,不必这么担心。」
「既然这样……能不能让天狼星前辈帮你看看?」
「天狼星弟弟吗?」
「是的!天狼星前辈很清楚人体构造,我的治疗魔法也是因为他教了我这些知
识,才又有进步。只要让天狼星前辈帮你诊断,他一定找得出你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可以吗?」
「诊断的意思是,他会碰到我的身体?」
「对呀,怎么了吗?」
莉丝正准备把我推向前,莉菲尔公主表情就瞬间变了。现在的她不是刚才温柔的姊姊,而是用锐利视线射穿我们的王女——莉菲尔·巴德非尔多。
「莉丝……你明白我是什么身分吗?就算是妹妹的请求,我也不是什么都能答应。」
「可是!我是因为担心姊姊……」
「嗯,我知道你很温柔。但别忘了我是一国的公主。还有,天狼星弟弟。」
「……是。」
「你真的要为我看病?未经许可碰到还没嫁人的我可是重罪,假如你检查之后什么都没查出来,我也得采取相应的措施。」
「姊姊,这里又不是公共场合……」
「我是在问天狼星弟弟。告诉我,你有那个觉悟吗?」
雷乌斯是莉菲尔公主主动摸他头的,所以没有问题。
莉菲尔公主用眼神询问我的觉悟……我的回答早就决定好了。
「我只是受到朋友莉丝的拜托,想帮助她的家人。要我帮忙看病,反而是我要开条件。」
「哦……你会这么回话就已经让我很惊讶了,想不到竟然还要跟我谈条件。那我就听听看啰?」
「我使用的是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特殊魔法。希望您发誓不会说出去。」
「够了……我忍不住了!不准你用这种态度对公主说话!」
「退下,梅尔特。我正在跟天狼星谈正事。关于你说的条件……要是我无法守约会如何?」
「那我就掳走莉丝,离开艾琉席恩。」
「咦!?」
就是所谓的流亡生活啰。
艾米莉亚和雷乌斯肯定会跟随我,再说,我是因为想要安全的成长环境才进学校念书,既然弟子们也在一起,我没道理一定要待在这座城市。因此我打算毫不客气,带着莉丝逃跑。
莉丝听了非常慌张,莉菲尔公主则开始散发杀气。
「……你觉得我会允许吗?我绝对会派人把你抓回来。」
「那我就到别的大陆去吧。大陆之间应该很难互相干涉,我们也习惯在远离人群的深山里生活。」
「你办得到吗?封锁港口这点权力,我也是有的唷。」
「办得到。因为我有特殊的移动路线。」
只要先逃到小时候住的房子附近,再像到莱奥尔爷爷家一样在空中移动,分别把他们带过去即可。由于我们不坐船,在港口堵人也没用,可以的话还能躲在莱奥尔住的小屋等风头过去。
要被掳走的当事人脸都红了,不知所措,却有种不怎么排斥的感觉,先放着她别管好了。
「你为何对莉丝如此执着?」
「原因很多,不过……因为她是我的徒弟。虽然可能会过得很辛苦,与其在这里接受你的庇护,跟我们在一起还比较好,而且她也比较能做自己。」
「是吗…………合格!」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答案,但莉菲尔公主听见我的回答,露出神清气爽的表情,兴奋地对赛妮亚说:
「赛妮亚,你听见了吗?天狼星弟弟不仅没有逃避,还说要带莉丝逃走耶?」
「是啊。姑且不论手段,看来他是真的在为莉丝殿下着想。」
「带着自己逃亡啊——跟那孩子喜欢的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我也想被人如此热情地爱着。对不对……梅尔特?」
「公、公主!您这么期待地看着我,我很困扰。」
「咦……咦?姊姊……你不生气吗?」
「莉丝,你姊没有生气,她是在测试我。」
要把重要的妹妹交给我,身为姊姊当然会想测试我有多认真。不过校长也好公主也罢,这个世界的大人物会用杀气威吓人是常识吗?
莉菲尔公主和赛妮亚聊够后,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向我伸出手。
「不过要是没有我的允许就碰我,真的会被惩罚喔。我现在允许你碰我了,麻烦你帮我诊疗。碰手就可以了吗?啊,你还是小孩子,所以绝对不能碰胸部唷。」
「……手就可以了。」
很遗憾,莉菲尔公主的胸部和妹妹比起来……不,别再想了。这种时候女性的直觉可是很敏锐的。
莉菲尔公主下达许可后,我握住她的手,滑滑的很舒服,体温却有点偏高,大概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
总之我先透过她的手发动「扫描」,开始诊断,莉菲尔公主纳闷地问:
「……什么反应都没有耶,真的有在看病吗?」
「这是天狼星少爷自创的魔法,用魔力调查身体有无异常。我和雷乌斯都接受过好几次诊疗,从来没有感觉到异状。」
「身体的异常……也就是调查病灶对吧。确实是不能轻易告诉他人的魔法。」
「只要把这个魔法告诉大家,就能救更多人了……」
「是呀。或许会有很多人因此得救,不过一旦这个魔法传出去,想必会有人盯上天狼星,想要分析它。你们两个也听见了,在这里发生的事不许对别人说。这是公主的命令。」
「遵命。」
「是!」
随从与护卫优雅地一鞠躬,可是梅尔特马上抬起头来,一直盯着我和莉菲尔公主的手看。
或许是因为他是保护公主的近卫骑士吧,但我有种其中还参杂嫉妒的感觉。
我仔细用「扫描」调查……发现这并非疾病,因此我放开手,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宣告结果。
「发现原因了。莉菲尔殿下体内似乎有异物。」
「体内有异物?我没感觉、也不记得有人把异物放进我体内耶?」
「那东西非常小,小到不会让身体察觉不对劲。异物差不多在……这附近。」
我指着莉菲尔公主上臂到手腕之间的部位。「扫描」不仅侦测到这附近有异物,还有神秘的魔力反应。
「我想请教一下,您的手最近受过重伤吗?」
「……有。我之前骑马时不小心摔下来,被石头割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骑马摔下来……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活泼。
她说割了一道很深的伤口,那么深的伤,我却完全没看到伤痕。
「那个时候真的急死人了。要是没有莉丝殿下的治疗魔法,莉菲尔殿下手上肯定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我只有负责最后的处理而已。还有,希望姊姊可以安分一点。」
「唔……我不是道过好几次歉了吗?别谈这个了,莉丝的治疗魔法真的好厉害,身为公主要是身上有疤不太体面,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这也是多亏天狼星前辈的指导。」
「不,纯粹是你的努力。证据就是我教给你的知识,你都能实际应用。」
「大哥说得对。因为我有很多伤都是莉丝姊治的嘛!」
雷乌斯常常在每日训练以及和我进行模拟战时受伤,不愁没机会练习治疗魔法。
在反覆治疗的过程中,莉丝跟雷乌斯感情也变得越来越好,尽管种族不同,他们现在就像一对真正的姊弟。也可以说跟艾米莉亚一样……形成了不知为何无法反抗对方的上下关系。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公主手臂受过伤……身体不适是从前天开始的吗?」
「嗯,没错。可是我也觉得那道伤怪怪的,有用治疗魔法处理,也有请知名药师调查过唷?然后查出我不舒服的原因是全身的魔力乱掉了,现在正在想办法处理。」
「根据我的诊断,导致您魔力被打乱的原因是手臂里的异物。我认为应该尽快将它取出……」
莉菲尔公主体内的异物,散发出与她体质明显不同的魔力,如同毒素侵蚀她的身体,害她感到不适。
莉丝的治疗魔法只是暂时把那异质的魔力消除,若不设法取出魔力根源,莉菲尔公主会一直饱受折磨。
然而,听完我的说明,第一个出声的是梅尔特。
「等一下。公主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你这家伙想把公主的手割开吗?」
「那东西的位置有点深,我认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取出。」
「身为公主的近卫,我怎么可能允许别人伤害公主!而且我从来没听过有魔法可以调查体内的异物,你有办法证明公主体内真的有东西吗?」
这个世界没有「手术」这个概念。
因为大部分的伤和疾病都能用魔法或药治好,除了战争外也没必要伤害人。
如果是肉眼可见的箭或剑也就算了,这次要动手术拿出来的,可是除了我以外没人确定它在公主体内的异物。
再加上梅尔特是公主的近卫骑士,会有这个反应也是理所当然,他的主人莉菲尔公主倒挺冷静的。
「冷静点,梅尔特。说谎对他有弊无利,而且怀疑他不就等于怀疑莉丝吗?身为上位者,这么做或许不是个好榜样,但我决定相信妹妹。」
「姊姊……」
「不过我也明白梅尔特的
顾虑,所以姑且问一下。天狼星,我的手臂里真的有异物吗?」
「很遗憾,除了拿出来给您看外,我无法证明。」
表面看来公主的手完全没有异常,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既然如此,只能想办法取得她的信赖,然而要叫她相信第一次见面的我也有难度。
「公主,我们还有没试过的药,现在就决定割开手臂是否操之过急了……」
「我个人建议早点把它拿出来。放着不管,只会害莉菲尔公主继续受苦。」
「天狼星前辈,意思是姊姊会……」
「不至于立刻送命,然而只要这东西还在体内,公主就会一直这么难受。现在她应该也非常不舒服。」
「没错。我就老实说了,我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哀号。这症状害我睡不太好,昨晚我甚至用了睡蝇粉。」
睡蝇粉是从睡蝇这种魔物身上采集到的粉末,简单来说就是安眠药。
明明症状严重到不靠药物就睡不着,为了不让莉丝担心,她仍笑着跟我们交谈。
公主殿下如此强大的精神力令我心生佩服,因此我也得让她看看我的觉悟才行。
「这样的话,为了取信于您,我有个提议。」
「……说来听听。」
「届时假如没有发现任何异物……我愿意赔上这条性命。」
「你说什么?」
莉菲尔公主大吃一惊,但对我来说,只是要把确实存在的东西拿出来而已。我知道我的态度颇强硬,可是为了让莉丝放心,我想尽快治好她。
「既然天狼星少爷这么说,我也愿意赔上性命。」
「我也是!」
明明没和他们套过招,两姊弟却跟着站出来。他们站在我这边是很令人感激……不过身为你们的老师,身为你们的家人,心情非常复杂。
「我、我也是!」
「莉丝!?怎么连你都……」
「因为天狼星前辈都说有异物了,那就一定有。如果能快点治好姊姊,我……」
伤脑筋的是,连莉丝都挺身而出。
看到妹妹展现坚定的意志,莉菲尔公主深深叹了口气,接着露出温柔的微笑。
「真是的……才一下子没见,你就变坚强了。赛妮亚也这么认为对吧?」
「是的。莉丝殿下真的成长许多。这也是拜这几位益友所赐吧。」
「我只是想救姊姊,才没有什么成长……」
「不,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讲这种话。可是现在的你却能自己做出决定,毫不犹豫地把想法表达出来。虽然还有点不够坦率,你的心灵变得如此坚强,是不是因为坠入爱河了呢?」
「坠、坠入爱河!?不、不不不是啦!天狼星前辈有艾米莉亚了!」
「哎呀,爱情也是可以靠实力抢来的唷。身为我的妹妹,怎么可以在上战场前就放弃?」
你们要聊天可以,但被无视的梅尔特一直在瞪人,我想进入下一阶段了。
「那么,可以请您交给我处理吗?」
「虽然我不要你的性命,但既然舍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再说事到如今拒绝只会显得我器量狭小,那就拜托你啰。」
「万万请您再冷静思考一下。帮殿下诊断过的人,不是都说您的手臂没有异状吗?」
「是呀,大家都说我体内的魔力被打乱……到头来也查不出原因。这么多帮我检查过的人里面,只有天狼星弟弟告诉我明确的病因,要是有个万一也有莉丝在,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
「唔……那、那至少要征求国王陛下的同意——呜!?」
梅尔特正准备转身走出房间,赛妮亚就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接近他,拿出一根小针刺向他的脖子。
梅尔特立刻昏过去,被拖到房间角落放置。我有很多话想说,堂堂一名近卫骑士,他的待遇未免太惨了。
「这是涂了睡蝇粉的针,这样他应该会睡一阵子。」
「辛苦了,赛妮亚。那就麻烦你啰?天狼星弟弟。」
「……放着那个人不管没问题吗?」
「没问题,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梅尔特做为我的近卫是很优秀没错,不过有时会因为太爱操心而失去控制。虽然他这么为我着想,还满令人开心的啦。」
「我懂。我的随从也经常失控。」
「哎呀,有同伴真令人高兴。」
莉菲尔公主瞄了两姊弟一眼,点点头,仿佛什么都懂了,因此我们自然地握了手。要是梅尔特没睡着,八成又会抗议。
由于莉菲尔公主下达许可,我马上开始准备动手术。
我请他们准备一个大桶子和类似镊子的工具,拜托赛妮亚烧热水后,碰触莉菲尔公主的手臂重新确认异物的位置,解释手术流程。
「等等我要用刀子割开这里,取出异物。当然一定会流血,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早就做好了。跟全身的疼痛比起来,被刀子割一下根本不算什么。」
「噢,我应该先向您说明才对。不必担心会产生痛楚,因为我现在要消除您的痛觉。」
「你在说什……哎呀?」
我边说明边用魔力做好麻醉处理,这只手应该会有一段时间完全没有任何知觉。
莉菲尔公主察觉到异状,惊讶地用另一只手摸它,然后动了动。
「哦……真不可思议。别说痛,连用摸的也没有感觉。」
「我用特殊方法将魔力注入,让手臂麻痹。这样就算被刀子割也不会痛。」
「这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不……现在得先进行治疗。麻烦你了。」
我本来建议公主把眼睛蒙上,她却说会好奇,想看我动手术,因此众人的视线自然而然集中在我身上。
我把桶子放在公主的手臂下,旁边是助手艾米莉亚,对面是负责治疗的莉丝,她们一点头,我便开始动手术。
说是「手术」听起来挺严重的,但这次不会动到重要的器官或脏器,也还有魔法这种与前世不同的技术可以用,已经算轻松了吧。
简而言之,只要割开手臂取出异物,再把伤治好即可。只要注意卫生,应该不会出问题。话虽如此,动手术一定会出血,因此我必须慎重、快速地完成任务。因为这个世界不可能有办法输血。
「我要用『魔力线』绑住您的手臂,多少降低一些出血量。」
「好……是说『魔力线』有这么坚韧吗?」
我拿起用热水消毒过的刀子,割开莉菲尔公主的手臂,流出来的血滴到下面的桶子里。
每个人看到都屏住呼吸,我迅速扩大伤口,把镊子伸进去。
「姊、姊姊……没事吧?」
「你的脸色比我更差。不过……真的好神秘唷。感觉不到痛是很好,之后会恢复吗?」
「过半天就会复原。天狼星少爷马上会帮您取出异物,请您放心等候。」
「你很信赖他嘛。」
「是的。因为我的一切都献给了天狼星少爷。」
「哎呀,强敌出现。人家这么积极,莉丝也得学学唷。」
「姊姊,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虽说没有痛觉,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有心情闲聊——真不简单。她放轻松一点我也会比较好办事,快点搞定它吧。
我慎重地夹出异物,以免伤到血管,把它放到艾米莉亚递过来的托盘上,结束手术。多亏莉菲尔公主尽量保持不动,才能这么简单就开完刀。
「拿出来了……之后就交给你啰,莉丝。」
「是!我马上帮姊姊治疗。」
最后一个步骤是治愈伤口,交给莉丝就行了。
莉丝用治疗魔法让伤口愈合后,我解除「魔力线」,告诉莉菲尔公主已经可以了,着手调查刚取出的异物。
由于异物被血染红,我用赛妮亚拿给我的毛巾把血擦干净——是颗绿色的小石头。
大小连我小拇指的指甲都不到,我看过这种石头。
「想不到莉菲尔殿下体内有这种东西……」
「嗯……虽然你事前就跟我说过了,实际看到有东西拿出来,还是会吓一跳呢。」
「欸,大哥,这石头是什么啊?挺漂亮的。」
「这是……魔石,而且纯度好像比我之前购买的还高。」
就算是小颗的魔石,里面也蕴含庞大魔力,折磨莉菲尔公主的就是这颗魔石散发的魔力。
我不认为如此珍贵的魔石会刚好掉在公主摔下来的位置,总觉得事有蹊跷。
在我思考该怎么跟她说明时,莉丝也治疗完毕,莉菲尔公主的手臂恢复成没有半点伤痕的状态。
「姊姊,身体还好吗?」
「这个嘛……有点累,不过那令人烦躁的疼痛感消失了。」
莉菲尔公主确认完自己的状况,满意地点头。她身上的汗和血都由赛妮亚拿湿毛巾擦干净了。
「此刻您除了疲劳还外加一定程度的失血,不能轻匆,但只要静养几天体力应该就会恢复。」
「虽然我有许多疑惑,但得先向你致谢才行。谢谢你,天狼星弟弟。」
「我也是。感谢您救了莉菲尔殿下。」
一国的公主及其随从跟我道谢,让人有点诚惶诚恐,不过感觉并不坏。
回头一看,姊弟俩笑着点点头,莉丝则感动地用双手握住我的手。
「谢谢你救了姊姊。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很好,这是个好机会,莉丝!直接给他抱下去!」
「姊、姊姊,别再这样了!天狼星前辈只是……那个,只是我尊敬的师父。」
「那你为什么说他的背影看起来十分高大?还有,你看他的眼神不像把他当师父看呀。」
「那是指天狼星前辈很可靠的意思……呃,姊姊,你怎么害我讲这种话啦!」
「是你自己说溜嘴的吧?」
过没多久,醒过来的梅尔特引起了一场小骚动,可是看到从公主体内取出的魔石,他就乖乖道歉了。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没好到哪去,但我知道他是因为身为公主护卫的职责,外加对公主纯粹的担心才会这么做,因此并不生气。
根据莉丝偷偷告诉我的情报,莉菲尔公主和梅尔特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然而两人之间存在阶级差距,状况挺复杂的样子。
梅尔特本来是身分较低的下级贵族,后来才爬到近卫骑士这个地位。这也全是出于他对莉菲尔公主锲而不舍的爱。
身体是小孩的我讲这种话虽然有点奇怪,但年轻真好啊。
就这样,莉丝的烦恼解决了,之后赛妮亚泡了红茶请我们喝。尽管不是正式的委托,公主还是想给我报酬谢谢我救了她,但我拒绝了。
「莉丝也一直受到你的照顾,不好好答谢你我过意不去。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别客气,尽管说。」
「不用了,目前我没有特别需要的东西。若您要答谢我,我想问一件莉丝的事。」
「哎呀,不是我而是莉丝?你直接去问她不就行了吗?」
「因为内容有点敏感,我想在她的家人莉菲尔殿下在场的时候问。我明白这个问题很失礼,可是我想请问,国王为何隐瞒莉丝的存在?」
民众知道的公主只有一个人,就是莉菲尔殿下。
然而,莉菲尔公主也承认的另一位公主就在这里。
本来我丝毫不在意莉丝的身分,不过既然她是王族,我还想多教她一些魔法以外的东西。
总之为了方便调整今后的教育方针,应该多了解一下莉丝和她的成长环境。
听到我直指核心的问题,不只是莉菲尔公主,赛妮亚和梅尔特也板起脸,和平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两姊弟守在我身后,莉丝则困扰地东张西望。
一触即发的紧张感持续了一会儿,打破僵局的是莉菲尔公主。
「赛妮亚,梅尔特,别那么警戒。」
「遵命。」
「公主,这样没问题吗?」
「他们可是莉丝信赖的人。而且莉丝说不定迟早会跟他们讲这些事,我觉得告诉他们也无妨。」
「姊姊,我不想继续瞒着大家。」
「莉丝都这么说啰?原因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你们发誓不会泄漏出去,是可以跟你们说。」
「我们发誓不会泄漏出去。我只是想要更了解莉丝。」
老实说,我不是很想和王族扯上关系,但莉丝的家人另当别论。话说回来,我之前还在考虑毕业后邀莉丝跟我们一起旅行,她是王族的话希望应该不大吧。
既然这样,或许该至少教她一些攻击、威吓用的魔法或防身术,这样我们不在她也能保护自己。
「莉丝的存在没有对外公开,原因除了她是庶子外,也是想避免她受到愚蠢之徒的干涉。假如其他人知道国王还有莉丝这个女儿,八成会有一堆贵族想娶这孩子,跻身王族。」
确实如此。而且莉丝她……
「我是有办法赶走那种人,不过莉丝感觉很可能被骗对吧?直到几年前她都还过着平民的生活,又这么天真温柔,或许也不能怪她啦。」
「对呀,莉丝一看到好吃的东西就会失去判断力。」
「感觉拿大哥的蛋糕出来,莉丝姊就会乖乖跟过去。」
「呜呜……我无法否认。可是雷乌斯,你不也一样吗?」
「我是因为那是大哥做的才跟过去!」
「唔!?」
莉丝的精神力被大家从其他方向慢慢削弱。
嗯……莉菲尔公主说得没错,莉丝天真又容易被骗的样子,但我认为那也是她的魅力之一。
「总之因为这些原因,爸爸提议不要让别人知道莉丝是他的女儿。等到莉丝毕业,再让她自己选择要走哪条路。」
也就是说,要以王族之女的身分活下去,还是要找到新的道路当一个平民,都是莉丝的自由吗?虽说是庶子,莉丝毕竟还是王族,基于政治因素被拿来利用也不奇怪,她却可以自己选择……莉菲尔公主真的很为莉丝着想。
「大哥,只要能说服莉丝姊,她是不是就会跟我们一起来?」
「不一定吧?」
这座城市有那么疼爱她的家人。就算我们开口邀约,莉丝也不可能马上下决定。
这样我就知道他们为何隐瞒莉丝的身世了,顺便问个重要的问题吧。
「莉丝拥有王位继承权吗?」
「有是有……可是前面还有我的兄弟,应该轮不到她,除非罗德威尔叔叔在城内使用极大魔法,害我们统统命丧黄泉。」
「公主,这玩笑未免太轻浮了,请您控制一下。」
「总之莉丝上位的可能性近乎于零。这样你也比较高兴吧?」
「嗯、嗯。我本来就对那些事没兴趣,再说,我绝对不是当女王的料。」
「我也对王族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今后对莉丝的态度也不会改变。莉丝,请你多多指教啰。」
「……是!」
莉丝红着脸,开心地展露灿烂笑容。
之后大家边喝第二杯红茶边聊天,回过神时已经天黑了,因此我们决定回钻石庄。
莉丝本来因为担心姊姊,想要留在这里,可是由于莉菲尔公主叫她回去,现在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我们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这样讲可能有点不恰当,但这次的事让我更了解莉丝,也向莉丝的家人打了招呼,好高兴唷。」
「对啊。不过魔石竟然会刺进手里,莉菲姊也真够倒楣的。」
这个世界的常识是只要受伤就先用治疗魔法,因此一旦碰到紧急情况,就会忘记注意周遭环境的卫生。这次公主受伤的原因是从马上摔在有石头、尘土的地面上,有个东西刺进体内也不奇怪。
所以就和雷乌斯说的一样,是莉菲尔公主自己倒楣……我很想这么说,然而魔石是只存在于矿山深处或地层深处的东西,很难想像它会碰巧掉在公主摔下来的地方。
我问了一下,懂得注意卫生的莉丝是在中途才施法治疗公主……因此一开始治疗公主的人故意把魔石放进公主体内,企图暗杀她的可能性很高。
莉菲尔公主当然也想过这个可能,所以才叫莉丝回家,不想让她看到找犯人时会露出的黑暗面吧。不愧是下任女王,真辛苦。
不过我想应该无须担忧。我们今天才见过面,我就知道她跟传闻中一样,是非常优秀的人。我想她八成立刻就会抓出犯人,给予制裁。
「对了,晚餐要吃什么?今天莉丝也在,要不要做之前你没吃到的烤牛肉?」
「……可以吗?」
莉丝本来看着窗外,有点闹脾气,一听到烤牛肉就有反应了。这孩子遇到食物真的很老实。
「可是大家不是之前才吃过?只要是天狼星前辈做的,什么都很好吃,吃别的也可以唷?」
「那种肉非常美味,只有莉丝没吃到太可惜了。」
「我也还想再吃,所以完全没关系喔?」
「那另一道就做炖菜好了,放多点蔬菜,炖得入味一点。」
「「「赞成!」」」
我们坐豪华的马车突袭贾尔冈商会,吓了札克一跳后,回到钻石庄吃晚餐。
跟在贵为王族的莉菲尔公主那里吃到的东西比起来,我们的晚餐满简单的,莉丝却说两者一样好吃。
「嗯……和姊姊他们吃饭会让我心情很平静,跟大家一起吃饭也是唷。希望总有一天能所有人聚在一起吃饭……」
「是啊。吃饭就是要大家一起吃才开心,找一天问问你姊吧。」
「我也这么觉得!大哥,再来一碗!」
「天狼星少爷,我也要再来一碗。」
「啊,我也是!」
「为什么不自己添饭!」
由我添饭他们好像会比较高兴,搞不懂为什么。
还有,莉丝果然最适合与两姊弟一同嬉笑。
就这样,虽然发生了一些事,我们没有惹上王族的麻烦,顺利回归日常生活。我一面烦恼明天该做什么样的训练,一面帮弟子们盛炖菜。
然而过了两天……不知为何,我又被请到莉菲尔公主住的豪宅。
公主似乎有事找我,今天只有我跟莉丝在场。顺带一提,公主希
望他们这次不要来的姊弟俩,应该忿忿不平地在钻石庄自己练习。
现在……我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对面是笑得很开心的莉菲尔公主。
「欢迎你来,天狼星弟弟。不好意思,明明是我有事找你,却要你特地跑一趟。」
「不会,以您的身分要来找我大概有困难吧,而且我也很关心您之后的状况,请不要在意。太好了,您看起来很有精神。」
和上次不同,莉菲尔公主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看来体力正在复原。
公主穿着疑似平常穿的礼服,看到她现在仪容端整的模样,谁都会觉得她是完美的公主。
「嗯,托你的福,我现在超有精神的。话说回来,关于我叫你来的理由……在告诉你之前,可以请莉丝离开一下吗?」
「姊姊,很可疑喔。你到底打算跟人家说什么?」
「别露出那种表情啦。只是要讲有点深奥的话题,又不是要把他抢走。乖,去隔壁房间和赛妮亚一起吃点心。」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真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乖乖出去吧,不过要是你敢对天狼星前辈做什么,我会生气唷。」
「请放心,莉丝殿下。对了,我有准备前天艾米莉亚教我做的点心,想请莉丝殿下也尝看看。」
「嗯……真、真拿你没办法。」
莉丝吞了口口水,跟着赛妮亚离开,房内只剩下我和莉菲尔公主……好像还少了些什么。
我知道了,梅尔特今天不在,难怪我觉得今天莫名安静。
「对了……您的近卫梅尔特先生呢?」
「梅尔特有事要办,回城去了。我跟你在一起他会啰哩啰嗦,他不在也比较方便吧?」
「他不是您的近卫吗?这样不就没人保护您了?」
「有赛妮亚在。她是我的随从,也是我的近卫。」
「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这间房间只有我们两个……对吧?」
即所谓的两人独处,她没想过被我暗杀的危险性吗?
我当然没有那个企图,可是由于前世的影响,我自然而然会往那个方向想。莉菲尔公主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思,但她只是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
「哎呀,你想暗杀我?」
「一点也不,这样莉丝会哭的。」
「那就没问题啦。嗯嗯,你真的是比我想像中还要优秀的人才。我越来越想要你了。」
莉菲尔公主用看猎物的眼神看我,在这个瞬间,我就知道她为何召我前来。
然而事到如今,我也不觉得自己逃得掉,于是我别开视线多少抵抗一下,催促她继续说。
「那么,您召见我的目的是?」
「这个嘛……先跟你报告从我体内拿出的魔石好了。不出所料,那是有人刻意塞进去的,想伪装成怪病缠身的样子暗杀我。」
莉菲尔公主冷静叙述起事件的真相。
把魔石塞进公主体内的,好像是公主摔下马后立刻过来帮她治疗的男人。跟我预料的一样。
那名男子并不清楚魔石是什么,只是上司告诉他把这放进体内有助于治疗,才事先交给他。这次碰到莉菲尔公主受伤,他听信上司的话,便把魔石塞进公主体内。
他始终以为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所以其他人也没怀疑他。
至于给他魔石的上司,是在城里负责管理魔法研究者的男人。由于魔石是非常昂贵的东西,照着金钱流向查下去自然会查到他身上。
那人似乎完全没想到魔石会被人从公主体内取出,还实际出示给他看,就十分干脆地认罪了。
「听说把魔石放进我体内的男人也患了病,拒绝见客,详细调查过后发现早就被他的上司处理掉了。似乎是怕他听到传闻跑去自首,在我察觉身体异样前就已遇害。」
「意思是,罪魁祸首就是那名魔法研究者……不对,考虑到他盯上的是身为王储的您,应该还有其他指使者。」
「你真敏锐。没错,真凶是侍奉我哥——迪拉夫哥哥的贵族。他似乎是想暗中把我除掉,让比较容易操控的迪拉夫哥哥当上国王。」
此外,那名贵族还是个蔑视女性的男人,无法接受站在艾琉席恩顶点的人是女王,失去理智才做出这种事。
「……真幼稚。」
「是啊。我叫人搜了那男人的住处,发现一堆证据,已经把他打进牢里了。我想极刑应该免不了,但他好歹是个贵族,八成会被人在这几天伪装成生病偷偷处分掉。」
想暗杀别人的人反而被暗杀。正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莉菲尔公主说完后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在问我「怎么样?厉害吧」……她讲这些是想让我知道她有多能干吗?
好啦,不到两天就抓到真凶解决问题,我确实觉得她挺厉害的。
「那个……我想问个问题。为什么要跟我报告这些?我虽然曾帮您治疗,但这起事件几乎与我无关吧?」
「我是托你的福才能发现真相,所以你有权知道。接下来要讲的才是正题……」
……果然。
让我知道她的能力、分享王族的秘密给我,然后才进入正题——从这些行为判断,我已经察觉到莉菲尔公主的目的。
我在内心叹了口气,等待公主继续说下去。莉菲尔公主对我伸出手,直截了当地说:
「天狼星弟弟……不对,天狼星。我叫你来是想挖角,毕业后愿意来我手下做事吗?」
不出所料。
我不仅会施展自创的魔法,还把本来就资质不错的莉丝锻炼起来,莉菲尔公主对我的评价也因此上升。
之前就想过如果透过莉丝继续跟公主保持联系,总有一天会被挖角,想不到见过一次面就叫我为她做事。不晓得该说她器量大还是胆量大。
「……虽然这样评价自己有点奇怪,我不但只是一介平民,身分来历还非常可疑喔?雇用这种人没问题吗?」
「你确实优秀得不像小孩,可疑到了极点,不过看莉丝和你的两位随从,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他们对你抱持着纯粹的信赖,这种人不会是恶徒……我是这么想的。」
「我只对弟子这样。就直说吧,我对敌人是不会客气的喔?」
「这才是我要的人才。只有温柔的心灵,并不能保护该保护的东西,无论如何都需要强大的力量。正因为你理解这点,我才想要你。」
莉菲尔公主没有因为我是小孩就小看我,而是把我视为一名男性。她叫我的方式改变也是因为这缘故吧。
然而,我想多看看这个世界,目前不打算在任何人手下工作。
「对我这种平民来说,实在非常荣幸,但我毕业后打算出外游历。况且我有艾米莉亚和雷乌斯要照顾。」
「哎呀,艾米莉亚和雷乌斯当然也一起来呀,毕竟他们好像拥有赛妮亚也会予以肯定的能力。莉丝也可以顺便送给你。」
「请您别把妹妹当成赠品。再说我是平民,不能无视当事者的意见……」
「是吗?那孩子看起来不会不愿意,我认为你一定能给她幸福。」
「这主意很吸引人,但非常抱歉。我还是要拒绝您。」
看到我坚定不移的态度,莉菲尔公主轻声叹息,好像放弃了。
想不到她连妹妹都拿出来当筹码,至少先问过本人的意见吧?
「唉……竟然要白白放你这种人才跑掉,太可惜了。这次我就乖乖放弃,但我一旦觅得猎物就会纠缠到底唷。等你游遍世界后,我还是会继续招募你,给我做好觉悟。」
「不知道要等到几年后喔?」
「我不在乎。况且我迟早会当上这个国家的女王,让艾琉席恩变得更加繁荣。总有一天,你会想寻求我的录用。」
别说放弃了,公主的斗志反而熊熊燃烧。
尽管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莉菲尔公主脑袋灵活、清浊能容,具备上位者的资质。我觉得她真的会让刚才那句话成真,使艾琉席恩变得更加进步。
上辈子我做的大多是见不得光的工作,是组织的一员、伙伴的下属,因此我并不讨厌在别人麾下做事。
嗯……视未来的情况而定,说不定也可以考虑跟随她看看。
不过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总之现在先把她当成莉丝的姊姊,照一般的步调跟她增进情谊,至少没有坏处。
我把我带过来的木箱放到桌上,莉菲尔公主好奇地探出头。
「上次什么都没带,这次我做了些甜点,顺便当成探病的慰问礼。」
「哎呀,何必这么客气?不过,虽然这么说稍稍有失威仪,如果是你带过来的东西,我还挺期待的。」
「我听莉丝说您已经可以正常进食,就做了蛋糕。」
「蛋糕!?」
木箱上画着学校教的冷却魔法阵,里面装的是一整个起司蛋糕,莉丝尔公主一看到蛋糕,眼中就绽放出光芒。
我做过几次蛋糕叫莉丝带回家分给家人,所以莉菲尔公主并不是第一次品尝。
「这么大的蛋糕……跟作梦一样。我从来没看过这种蛋糕耶,吃起来是什么样的味道
呢?」
「您之前没印象吗?」
「草莓鲜奶油蛋糕的话倒是吃过,但这个是第一次看到。」
「明明我有做过几次给莉丝,让她带回家啊……」
莉丝的食欲在奇怪的地方非常旺盛。尤其是起司蛋糕,她特别爱吃,很可能在路上就偷偷把蛋糕吃光。
莉菲尔公主大概也得出同样的结论,开始散发出不明魔力。她生气了。
「是吗……看来有必要跟那孩子好好谈谈。」
……对食物的怨恨是很可怕的。特别是女性对甜食。
这次是莉丝自作自受,所以我只有在心底为她默哀。
莉菲尔公主想跟我说的好像就这些。
在公主的惩罚一分一秒逼近莉丝时……事情发生了。
「莉菲尔殿下,大事不妙!」
赛妮亚在我准备切蛋糕时慌慌张张跑进来。像她这样优秀的随从,竟然门都没敲也不等主人回应就进房,想必情况非常紧急。
莉菲尔公主本来陶醉地看着蛋糕,见赛妮亚如此着急,立刻切换状态恢复成认真神情。
「怎么了?」
「请听我说。其实是莉丝殿下她……」
赛妮亚简短道歉后,把嘴巴凑到莉菲尔公主耳边。
我这个局外人重新切起蛋糕,可是我隐约听见赛妮亚提到莉丝,便用魔法强化听力,竖起耳朵。
然后……在听见内容的同时发动「探查」。
「你说什么!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上面有王家的印记,我想应该不会有错。看起来没有危险,但是……」
莉菲尔公主面色凝重,讲到一半大概是想起我也在场,露出温和的表情面向我。
「对不起,天狼星。我突然有件急事要处理,今天就先——」
「因为莉丝不在这栋房子里了吗?」
没错……这里侦测不到莉丝的反应。
莉菲尔公主吓了一跳,立刻板起脸孔,用锐利的视线看着我。
「这是王族的问题。不是身为平民的你能随便插手的事件。」
「带莉丝离开的,是连您都会惊慌失措的人……也就是兄长或父亲……国王的可能性较高。」
我一直在用「探查」追踪,离开这里的莉丝好像在往城堡移动。
莉菲尔公主一句话也没回,看来我猜得没错。
「……就算是我也不能一直包庇你,要是你再继续深入下去,会无法回到原本的生活喔?」
「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能坐视不管。因为莉丝是我的徒弟。」
「你是平民,师徒关系也只是口头承诺吧?你打算与王族为敌吗?」
「如果知道莉丝是打从心底接受这件事,那也就算了,若非如此,无论要与谁为敌,我都会为了莉丝采取行动。」
「你这样讲听起来好像已经超越师徒关系啰。其实是因为你爱着那孩子……之类的?」
「看您要怎么解释都可以。总之我身为莉丝的师父,身为一名男人,只是想保护自己决定要保护的女性罢了。」
由于前世的影响再加上有效的锻炼方式,我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一定强度,因此理想与目标我也想订得高一点。
讲这种话或许有些卑鄙,不过莉菲尔公主听见我毫不犹豫地宣言,苦笑着说:
「我感受到你的觉悟了……虽然我比较希望你回答『因为我爱她』。」
「有传达给您就好。莉菲尔公主不也一样想保护莉丝吗?」
「那当然。她可是我在充满男人的家庭中好不容易有的妹妹耶?又听话又可爱……我还打算等我成为女王,让她当专属于我的主治医生。不过当时她还没遇见你。」
遇见我之前,莉丝很没自信,容易随波逐流。可是因为她很擅长水魔法的治疗魔法,莉菲尔公主才会想把莉丝留在自己身边工作,借此保护莉丝吧。
莉菲尔公主看着远方述说,然后将视线移到我身上,仿佛下定了决心。
「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你插手的余地。光听我这样说你八成无法接受,跟你解释一下情况吧。」
「谢谢您。只要告诉我一些情报就够了。」
「莉菲尔殿下,这样好吗?」
「不告诉他的话,天狼星八成不会回去,而且什么都没对他说导致他擅自行动,伤脑筋的会是我们。更重要的是,换成是我一定会想抓着对方的领口逼问他。」
「这个……我深有同感。若非碍于身分,我肯定也追着莉丝殿下到城里去了。」
「那我就说啰,这次带走莉丝的人跟你猜的一样,是艾琉席恩的国王卡帝亚斯。」
「莉丝的父亲对吧?两位如此慌张,是因为莉丝有危险吗?」
「生命危险是没有。不过对莉丝来说……对太过率直,还无法舍弃感情的那孩子来说,太残酷了。」
看来事情相当出人意料。
莉菲尔公主愁眉苦脸地说:
「那孩子回城,是为了和某位贵族结婚。」
在那之后,我又多问了些详情,回到钻石庄,和等待我归来的姊弟俩报告莉丝的事。
「大哥,莉丝姊要结婚是怎样!」
听说莉丝要结婚,雷乌斯不敢置信地往桌上用力一拍,大发雷霆。艾米莉亚表情也很凝重,但她冷静拍了下雷乌斯的肩膀安抚他。
「冷静点,雷乌斯。天狼星少爷还没说完。」
「啊……抱、抱歉,大哥。」
「别在意。可是,为什么你那么生气?」
「因为这就像政治联姻不是吗?我不能接受莉丝姊扯进这种事情里!莉菲姊也是,为什么没阻止!」
「就叫你冷静一点了。我不觉得莉菲尔殿下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她一定也不知情。」
「总而言之,莉丝为了和那名贵族结婚,现在在城堡里。我想她应该不会受到粗暴的对待,不过莉丝好像要结完婚才能从城里出来。」
我最后用「探查」侦测到的位置,是在城堡的最上层。那里同时也是城堡的深处,某种意义上来说,莉丝的安全是受到保障的。
「天狼星少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且就算莉丝是王族,现在结婚未免太早了。」
「说是结婚,莉丝这个年龄举办的好像叫『婚前仪式』。类似于女方和男方请亲戚参加的仪式,这种仪式就跟年龄没有关系。」
婚前仪式好像挺正式的,不仅流程近似婚礼,只要举办了仪式就跟确定姻亲关系差不多。不管本人怎么想,对周遭的人来说就是这样。
换成上辈子的说法就是在结婚证书上盖印章,长大了再正式举办婚礼。我是觉得既然之后要再办一场,何必办那个婚前仪式,不过那好像也是用来认识贵族的交流会。在与这些事无关的我们眼中,除了麻烦还是麻烦。
「本来要出席这场仪式的是莉菲尔公主,莉丝却不小心听见消息,主动说要参加婚前仪式。」
听赛妮亚说,我和莉菲尔公主谈话的期间,国王信赖无比的亲信来了。
当时莉菲尔公主没空,因此由赛妮亚应对,偷偷听见他们交谈的莉丝介入两人的对话,表示要代替姊姊,然后就跟亲信一起回城了。
「莉丝……」
银狼族是重视家庭的种族,所以很能理解莉丝的心情。艾米莉亚一副五味杂陈的样子。
听说仪式的对象是在艾琉席恩赫赫有名的贵族。
莉菲尔公主说这是标准的政治联姻,用来让有权贵族与王族的关系更加紧密。
人民在讨论的婚礼就是这件事,莉菲尔公主对对方的印象不是很好,因此偷偷策划让婚礼告吹。可是在她被魔石害得身体不适的期间,婚事就敲定了。
尽管还有可能挽回,赛妮亚和亲信讲话时偏偏被莉丝听到,还说要代替姊姊。
明明是为了避免妹妹扯上这种事才送她去学校,结果仍然不小心把她卷进来了……莉菲尔公主相当懊悔。
『我绝对会阻止他们,你就在家等莉丝回来吧。』
公主虽然跟我讲了很多,由于这是王族和他们家人之间的问题,她好像不希望我插手。她甚至说会问出莉丝的真意,拜托我先忍住不要行动,人家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也只能乖乖抽身。
之后莉菲尔公主急忙做好准备,飞奔而出,现在应该在城里说服莉丝和国王吧。听完我的说明,姊弟俩虽然没办法完全接受,多少冷静了一点。
「既然莉菲尔殿下会采取行动,应该没问题吧……」
「大哥,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我不喜欢待在家空等。」
「……得准备一下。」
「喔喔!大哥打算去救莉丝姊是吧!」
「不,跟去救她不太一样。我只是想知道莉丝真正的想法。」
她那颗愿意为姊姊挺身而出的善良的心,我觉得很美丽。
可是一遇到重要之人的问题,莉丝偶尔会不考虑后果就行动。事实上,在迷宫遇到杀人鬼时就看得出这个倾向。
我有种感觉……莉丝现在会不会在后悔?
对我来说,重要的是莉丝是否真的想这
么做。
所以为了直接问出答案,我决定去见她。尽管莉菲尔公主希望我乖乖等就好,我还是想亲自问莉丝。
「城里应该戒备森严……还是趁明天举办仪式时潜入最适合。」
现在的莉丝很有可能硬撑着不说出真心话,要问她的话,带姊弟俩一起去或许比较好。然而两人并不习惯隐密行动,与他们同行会增加入侵的难度。
要行动就等明天吧,我们也需要做准备,而且在婚前仪式上被迫面对现实时,莉丝可能会不小心吐露心声。
「天狼星少爷,请允许我陪同。」
「我也要去!不亲自确认莉丝姊是怎么想的,我不服气啊!」
「那就……决定啰。我姑且问一下,视结果而定,我们可能会惹到王族,变成通缉犯。这样你们还要跟来吗?」
「我不在乎。即使要与国王对立,我仍然会站在莉丝这边。」
「莉丝姊就是要跟我们和莉菲姊一起玩才最适合她!」
多么可靠的答覆。不管怎么样,他们成长为重视朋友的温柔孩子,真的很令人开心。
于是,我们决定好方针,前往贾尔冈商会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