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9月28日(星期一)浅村悠太

空调的噪音比昨天又小了些。

虽然气温每天都在一点点下降,但注意到季节的变化,总是“以某一天为界”。

周一,老爸比平时更早出了家门。工作依然堆积如山,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上班了。亚季子也还没有下班回家,也就是说,那个时间在家的只有我和绫濑。

我打开电饭锅盛饭,却不由得叫了出来。

“哇,看起来好好吃!”

升腾起来的甘甜香味,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米海和漂浮在上的几个黄色小岛。这些黄色的难道是……。

“嗯,今天吃栗子饭。”

正在加热味增汤的绫濑回头说道。

“栗子……这样啊,已经是这个季节了。”

这也是微乎其微的变化。

没错,这种变化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在某个时候会突然发现。

啊,季节变了。

“今天想和你一起吃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

因为我觉得绫濑最近一直在回避我,她的话让我吃了一惊。但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正好。

我也有想说的话。

我们久违地两个人一起准备早餐,一起说我开动了。

“说起来,我还顺便买了银杏和蘑菇。”

“银杏和香菇?……难道是茶碗蒸?”

“对。不过早上太忙没时间做,我想晚饭时再做。”

“好期待啊。”

从这些琐碎的小事开始,我们不约而同地聊起了近况,仿佛要填补这一个月来少了的对话空洞。

“对了,你说过昨天和别人一起吃了午饭对吧?”

“嗯,是在补习学校附近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吃的。确实像大家说的那样很便宜。”

我犹豫着问道。

“对了,我好像在那里看到绫濑,你是不是来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东西?”

“诶?”

绫濑睁圆了眼睛。

“啊,马路对面确实有一家意大利家庭餐厅。你在那里吃的啊。”

“果然是绫濑,我也觉得挺像的,好像是和同学在一起?”

“我想是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吧。班里的同学中有一个叫新庄的,就是暑假去游泳的时候也在的那个男生。”

听到名字我想起来了。

是三方面谈结束后来搭话的男人。抱着网球拍的。

心里有点毛躁。明明没有那样的权利,却擅自这样。

“午饭、饮料、点心家里都没有,所以中午分成了在家做和出门买两组。”

“啊,所以……”

“嗯。一开始我打算一个人去,不过新庄跟过来也帮了大忙。”

原来如此。我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那里了。

“我也问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

“昨天你回来得很晚吧?虽然有联系,但具体是去了哪里?”

对绫濑来说,这是难得的深入问题,我想。

“打工结束后,我去涩谷的街上走了走。”

“只是走走?哎?和读卖前辈?”

“不,不是的。是刚才提到的和我说过约好一起吃午饭的人,是那个人邀请我的。”

“等一下。”

我不由得闭上了嘴。

“难道说,那个人,是女孩子?”

“哎……”

那里?

“嗯,是啊。”

“哦……是这样啊。然后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有点生气。不过,这也只是我任性的解释。

想到这里,我再次回想起来。

“我对你不会有任何期待,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期待。”

绫濑当时那试探似的表情的意思到底是。

她真的没有任何期待吗?

然后,这句话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对绫濑抱有期待。希望她只会对我倾注的特别的感情。

“于是,我思考了很多。”

这次我的脑海里掠过了藤波的话。

“我觉得你最好也不要对这种恋爱感情说谎。因为谎言终究不会持续下去。”

隐藏的感情只会在内心深处不断生长,不会消失。

所以——。

“想要磨合。”

我明确地对绫濑说。

“磨合,是什么?”

“我对绫濑……对你,怎么说呢,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要说后悔不涌上心头,那是骗人的。但是已经说过的话不能变成没有的了。

即使有了觉悟,后悔也不会消失。

尽管如此,绫濑遥在话语传达的瞬间表情还是很戏剧化。

“诶……诶?那个……骗人的?”

“我没骗你。”

“……玩笑?”

“我不会开这种坏玩笑的人。”

“是啊,是啊……是啊。浅村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啊。

“现在叫浅村。”

“啊?”

“啊,不,现在不是这样的。”

“是啊,是啊,那个……感情是?”

“喜欢。我是这样想的。”

绫濑一脸惊讶。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像是类似微笑的形状。

“这是作为男性对女性的感情?还是作为哥哥?”

没想到告白的回复会是疑问句。

“诶?”

“想要接触,想要拥抱,看到和别的异性在一起就会嫉妒,是这一类的感情?”

我点了点头。

因为正是这种感情。

因为,我在那个夏天就感受到了。啊,我喜欢你。我却认为不会对妹妹有那种感情。

而且,昨天看到绫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样子,我产生了厌恶的情绪。那只能是嫉妒吧。

所以,不是对妹妹,而是对女性。

我坦率地说道。

“不过,这种感情在兄妹之间也有可能吧?”

我这次真的不知所措了。

但同时又想起来了。三方面谈时绫濑的母亲亚季子的事情。亚季子被我的话感动了,开心地抱着我。难道绫濑家就是这样吗?

“不不不,等一下,绫濑。”

“我最近也听人说……突然和异性同居的时候,一直渴望得到异性认可的人,接触异性的机会就会增加,容易产生接近恋爱的感情。”

我思考绫濑说的话。

换句话说,就是因为我和母亲生活得不满意,所以和女性同居时,才会无意识地产生一种近似恋爱的感情,是这样吗?

“就算不愿意,也会有这种事吧?”

“也不能说没有。”

“话虽如此。”

“只是对妹妹的感情有点强烈,这种可能性呢?”

不,那种事。没有,吧?

但是……。

被绫濑这么一说,刚才的确信就像蜃楼一样变得模糊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自己也不确定。”

唯独对自己不擅长这种感情这点很有自信。把没有自信说成有自信也太可悲了。

绫濑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

之后我们没有像样的对话,在尴尬的气氛中继续吃早餐。

这一个月来,我一直试图将视线从自己的感情上移开。因为我是绫濑的哥哥……所以。和其他异性也聊过,也看到过好的一面。结论是我对绫濑的感情是特别的。

然而……。

我的这种感情可能是作为哥哥的?

吃完早饭,绫濑收拾好餐具,像往常一样飞快地准备去学校。

我立刻追了上去。

因为我觉得这样下去,这一个月的重复又要开始了。

追上正在玄关穿鞋的绫濑。

穿好鞋子的绫濑站起身,一动不动。

“绫濑。”

“那个……”

绫濑背对着我说。

“不讨厌。”

诶?

那是、什么意思、想问她。

但在那之前,绫濑突然转过身,胡乱地脱下刚穿好的鞋子,拉起我的手,我被那纤细手腕意想不到的力量拉住。

被绫濑突然的强硬举止吓了一跳,我被拉到了她的房间。

她关上门,上了锁,瞄了一眼确认窗帘也关上了,再次转向我——。

“诶?”

时间、停止了。

我马上就明白她做了什么。但大脑的处理花了一点时间。

好温暖。

这,这是什么?虽然不能很好地表达,但在膨胀的脑海中勉强浮现出的是,是啊,简单得让人发笑的单词。

幸福。

身体相互接触,相互重叠,就连体温也融为一体。

她的手腕绕到我的后背,紧紧地抱住我。那是我和她都讨厌的象征束缚的行为,但现在只是因为被追求而高兴,我的双手也自然而然地想要抱住她。

但是,绫濑已经从我身前拉开了距离。

“安心、了吗?”

“诶?”

“谢谢你鼓起勇气。刚才浅村说的话,一个人在想的话,一定是很痛苦地……承受着这份沉重。”

“这个……也许吧。”

“不过,安心吧,那份沉重,我来分担。”

实际上,比起高兴,安心的感觉更多。

告白可能会导致所有的关系崩溃。我本来就没有很强的魅力,而且实际上那个叫新庄的男人更受欢迎。甚至还有家庭关系这样的枷锁。

告白的瞬间失去一切也是可能的。

正因如此,我把绫濑抱着我的事当做免罪符。

“你所说的那种感情,不管是来自哥哥还是其他的,都不讨厌,不管是哪种,我,都很高兴。”

“绫濑,难道你也……”

“我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因为兄妹,还是其他的。”

“绫濑……”

“不过为了让你安心,想这样拥抱你的心情是真的。我想我在痛苦的时候你能拥抱我的话我也会高兴,。不加什么特别的标签,感情化作纯粹言语的话,就是这样。”

“……嗯。”

我想我大概也一样。

“磨合。我不想让妈妈他们为难。浅村你也、一样吗?”

“嗯。我希望爸爸和亚季子能够无忧无虑地幸福下去。”

“接下来。如果浅村君和别的女孩子关系好,我会嫉妒,可能会心情郁闷。这个,怎么样?”

“我也一样,虽然知道你不想被束缚,但上次的学习会,我还是有点不开心。”

“我知道的。我也一样,刚才听你说和女孩子在涩谷散步,我也有点讨厌。”

“对不起。”

“不用道歉。彼此之间,除了这里以外,肯定还有其他的人际关系。……所以,我想,这种嫉妒就是不是恋人,兄妹之间也会存在。”

“也许、吧。”

我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我们突然说想成为恋人的话,一定会让妈妈他们大吃一惊的。所以,平时的话是‘浅村’,在妈妈他们面前是‘哥哥’——作为兄妹。……不。”

绫濑摇了摇头。

“作为距离特别近的义理兄妹,慢慢加深关系、怎么样……”

“瞒着老爸他们?”

“……是不可以、的吧?”

怀着恋爱的感情,拥抱。不能让父母看到这副样子,我也不认为这是正确的。

但是,如果追究其正确性,我就无法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情。

要想解决这个困境,就必须在明知不正确的情况下,任性下去。

“不管什么形式,绫濑能像这样接受我,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我也是。”

在以兄妹关系的延长为借口的范围内,与义妹过着秘密的生活。

说实话,我没有自信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虽然现在还满足于拥抱,但情绪一旦激动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会到什么地步。

一走出公寓,新季节的冷风就打在我们的脸上。

但多亏体内满溢的温热,我们没有换上冬装也不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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