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豆瓣网
翻译:肥斑马
(0)
话说回来,那个满是粉刺的男人还没抓到吗?
校长猫山(ネコヤマ)一边挠着斑白的头发,一边一副忽然想起来的样子问道。
强风吹得校长室的窗户嘎达嘎哒的响,草壁(クサカベ)叹口气,把学校说明会的台本扔在了办公桌上。
校长,现在可不是担心流氓的时候啊。
有色鬼的话亲御先生也不会安心啊。万一现在也……
猫山不安的看向窗户外,中庭里一个人也没有。一枚枯叶碰到了窗户,掉在盆栽上。
日本巫纳斯科(ウナスコ)女子中学的校舍十分冷清。昨天才刚刚进入寒假。因为校规禁止上学日以外的部团活动,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自己家休息。除了二年级特别班因为没修完学业的缘故在每周星期六补课外,学校里没有其他学生了。
从窗口朝上可以看到三楼的教室,胭脂色的窗帘已经拉上,看不出正在上课的样子。
并没有可疑的人,也已经报告警察了,现在还是把精力集中到说明会上来吧。
这样的话,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就是草壁老师的责任了啊。
猫山咬着嘴唇说。草壁皱起了眉,强忍住想要怼回去的冲动。
猫山借了父母的光才当上了校长,是个没气量也没有脑子的废物。除了给盆栽浇水以外起不到任何作用,连安徒生都会吃惊的“皇帝的新衣”。愚蠢的校长离退休还有两年,能否保护这个学校,草壁想想就觉得烦。
今天,本来是预定召开面向入学志愿者和保护者的说明会的。
半个世纪前,猫山的祖母绿女士在美国成立了巫纳斯科基金进行融资并成立了这个学校。日本的名门都知道的这所学校,也因为受到通货紧缩和少子化煽动的冲击,这十年来志愿入学的人数减少了一半。虽然说学生里,从小学一直读到大学的人占了六成,但毫无疑问已经是非常严峻的状况了。而且今年发觉了没有完成必修科目的问题,收到了大量的索赔和不满。因为偏差值不算太大,如果就这样高高在上,安稳高坐的话,恐怕几年间就会招不满学生了。
入学意愿人数的减少,也影响到了学校的收入。尽管通过减少设备投资勉强维持,但慢慢的连学生的待遇都收到了影响。就说最近,去年为止每个人都会配备印有自己名字的笔记本和学生手册,今年开始用没有名字的代替了。
即使经费削减可以把问题先往后拖,但总有到极限的时候。迟早不得不走到学费涨价,教职员裁员的地步。只有发挥学校的魅力,才能防止招不满人的情况。说明会就是把学校的魅力向保护者和孩子们传达的一个重要的机会。
校长,没有时间了。校对一下把,请看台本的第四页。
草壁加强了语调。在被要求严格遵守时间的这所学校里,唯一不遵守规则的就是这个男人。明明是上午八点开始校对台词的,磨磨蹭蹭加上不断闲聊导致根本进行不下去。教务主任草壁自己发言的话就方便了,猫山柔和的外貌意外的有亲和力,比草壁的评价还要高。今天他不好好表现的话,用经费准备的蝴蝶领带和发蜡就全浪费了。
后面钟摆型的时钟,指针指向了十二点。
等一下。我有老花眼所以必须要戴上眼镜。
猫山一副怕麻烦的样子,打开校长办公桌的抽屉翻找起来。似乎是庙会时买的果子和玩具全都堆在了桌子上。草壁无语般看着天花板。
找、找到了。
这个时候,校长室的门发出了开门的声响。
转过头,只见二年级A班的班主任铃渡(ススワタリ)铁青着脸握着门把手。
铃酱老师,怎么了?
猫山呆呆的问道。铃渡好像是因为在走廊里奔跑之故,大口的喘气。平时的话,至少敲门之类的常识,这个男人还是可以理解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发生大事了,请马上联络警察。
警察?为什么,请说明一下。
教室里有学生死了,我们的学生被人杀死了。
铃渡好容易挤出这句话,双膝已经跪倒在地。
死了?猫山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是,是谁死了?
一瞬,鸦雀无声般的沉默。
铃渡抱着头,慢慢开了口。
大家都死了。
(1)
房卡靠近感应器的时候,响起“滴”的一声短音。
草壁战战兢兢的打开了二年A班的门。
——————
教室里散乱着少女的尸体。桌子、椅子、衣柜、黑板、窗帘——、原本习惯的教室的所有地方,如同被洒血一样,到处都染成了红黑色。好像是被枪打了脑袋,少女们脖子上面的部分都乱七八糟了。肉和脑的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连一个人都没活着的吗?
猫山在走廊一边窥视教室一边说。门上的电铃响起,他慌慌张张的把房卡放到感应器上。
全都死了。
草壁环顾教室,把手撑在墙壁上说道。
尸体连一个完整的都拼不起来,碎片散的到处都是。地上有似乎是尸体被拖动留下的血痕。恐怕犯人执着的在教室里来回走动确认有没有幸存者吧。像恐怖电影的女主角那样,逃脱死神杀戮的猛者一个也没有。如同字面所说,大家全都被杀。尸体的数量嘛——
咦?
草壁再次环视教室。从走廊一边开始确认尸体的数目。特进班是小学中学统一的,二年级的学生是21人,但是教室里的尸体只有20具。
快,不快点报警的话。
背后看着教室的猫山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这样不行,请停下。
诶?猫山发出诧异的声音,为什么?犯人有可能还在附近啊。
请仔细考虑一下学校的事情。为了保护继承了半个多世纪的日本女子中学的传统,现在的判断不容有失。
草壁低声说。他是真的想守护这个学校。为了自己的地位向创立者一家谄媚,终于在前年当上了教导主任。如果现在学校崩溃的话,就付诸东流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们也可能被犯人杀死啊。
我没说不报警。因为还有两个小时说明会的登记就要开始了,不可能拖到那时候还不报警。但是我认为确认了是谁犯下的罪行以后再报警也不迟。
草壁用只能他自己听清楚的声音说。这样程度的事件想要瞒过警察和保护者们是不可能的。媒体会蜂拥而至,让学校成为世间好奇者注目的焦点。学校如果要避免被问责的事态,只能让犯人来承担所有的罪责了。自己仅仅作为被害者的话,就会获得同情。
更好的情况就是,犯人是和学校完全没有关系的外人,思想和精神状态又有问题。这样的话学校就没有理由被责怪。
但不是这样的话,就有问题了。犯人和学校有关系,学生的欺凌行为或者麻烦是而大开杀戒的话,学校一定会因为没有阻止事件而被问责。学校会被媒体批判,评价下降导致招生不满,甚至可能会造成经营问题。
这样的话,学校要生存就只有一个办法。把事件栽赃给在学校附近目击到的可疑男人。这才是学校能逃避责任,被社会接受的剧本。
当然,这也没那么容易。非但要向警察作伪证,自己这边的人也有必要先串供。比这更重要的是,真凶一旦自首,剧本就崩了。所以必须要在警察之前找到真凶,并封住他的口才行。
草壁咽下一口唾沫。不管真相如何,果然还是有必要在警察之前知道谁是凶手。
教导主任老师啊,我,我可不想被杀。
不用担心,犯人的名字马上就知道了。
为什么?猫山瞪大双眼,犯人不是那个满脸粉刺的男人吗?
草壁摇着头,拉着猫山的袖子走到了廊下。
猫山所说的男人,是前天在学校被人看见的一个中年男子。男人乘着在体育馆举行学期结束仪式的间隙,被发现翻过栏杆侵入校园。忘记拿东西的放送委员学生,从体育馆回学校大楼,正好遇到了这个在探头偷窥教室的中年男人。男人的脸上密布着黑色苍蝇尸体般的粉刺。听到学生惨叫后警卫员赶来的过程中,男人逃走了。
这个事件和前天的可疑者没关系。
为什么?猫山不满的抱怨道。
因为他没有进来的路线。进入学校的领地和潜入教室根本上是两回事。日本巫纳斯科女子中学校舍的防范措施可不是摆设。具体来说,那家伙必须要客服两个问题才行。
两个问题?
是的。第一个是从哪里潜入校舍呢?教员用的入口没有门卡的话是打不开的。学生使用的出入口的话虽然不用门卡,但有监控随时摄影,如果通过的话一定会有所踌躇。
撬开走廊里的窗户?
这也不会。学校所有的窗户都有检测从外部传来震动的装置,装置启动的话,办公室,校长室和警卫室三个地方都会响起警报。我七点来学校,在校内巡查后七点半就回到了办公室,但警报声一次也没
有响起过。当然我来校长室以后也是一样。
嗯,那么学生中有共犯,偷偷把窗户打开也有可能啊。猫山说的唾沫横飞。
那样的话确实潜入校舍是有可能的。但是又存在第二个障碍。即他进入了校舍以后,要如何进入教室的问题。
教室的门都是没有门卡就打不开的。能开门的人除了这个班级的学生和当天要上课的老师,还有校长和教导主任而已。如果一张门卡进入了2个人以上的话,三处地方也会发出警报声,当然,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不是从教室的窗户爬进去的吗?
教室的窗户和走廊里采用的相同的系统。即使学生中能有人从里面开窗,因为在三楼,也不可能爬进去吧,墙壁上也没有垫脚处可供攀爬。
原来如此。猫山歪着脑袋,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犯人到底是怎样进入教室的呢。
考虑可疑者犯罪的话是说不通的了,如果考虑学校关系者里面有犯人的话,那么两个障碍都不是问题。犯人用门卡进入教室的而已。
咦?猫山瞪大了眼睛。那么,草壁老师你是怀疑铃酱老师是凶手吗?
不是的。铃渡老师是凶手的话,就无法说明他特地告诉我们事件发生的理由了。我和猫山先生在上课开始的八点半的很早之前就一直在一起,互相有不在场证明。而事件很明显是在学生们在教室集合以后才发生的。这样的话,剩下的嫌疑人就只有特进班的学生了。
学生?大家不都死了吗?
猫山指着教室的方向叹道。
请仔细看。二年级A班的学生有21个人,但尸体只有20具。也就是说有一个人从教室里逃走了。这个学生,就是杀死所有同班同学的凶手。
(2)
这样的话完全不知道谁是凶手啊。
猫山一边看着教室角落里放着的垃圾箱,一边叹道。
只要调查二年级A班消失的人是谁,马上就会知道谁是凶手——这是草壁老师的论点,很简单就被打破了。21人的学生手册和门卡,全被丢在了垃圾箱里。犯人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把能确定身份的线索全都丢到了垃圾箱里。
重新观察发现,犯人除此之外还处理了现场。倒在教室里的所有尸体,脸都被损坏的不成样子。如果光用枪射击,不至于会这样乱七八糟难以辨认。椅子的脚上残留着肉片和脑浆,是因为被用来刺击脸部的关系。犯人预料的尸体会被调查,因此故意毁坏了脸部。
当然,如果警方加入搜查的话,马上就能锁定尸体的身份。因此可以看作犯人即使仅仅是为了拖延查清尸体身份的时间,也有他的用意才对。
尽是些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学生是犯人的话,他是如何拿到枪的呢。
猫山凝视着尸体说。
关于枪的来源倒有一个情况。四个月前,女子中学所在的水水市的住宅街,发生了一起女人固守在公寓房间的事件。女人叫合津沙都子(合津サトコ),身体的一半长满了痣,让人毛骨悚然。她用“猫爸爸”(ネコババ)的笔名在灵异杂志写稿为生。沙都子把在森林里拾到的垃圾都搬进房间,因此和房东发生了纠纷,争吵的时候忽然拿出了手枪。房东报警以后,沙都子用冰箱,洗衣机和暖炉制成了堡垒在自己房间进行守城。
警方呼吁她投降的第二天晚上,女人忽然胡乱开枪并从公寓逃了出来。根据监视堡垒的警察所说,女人拿着的枪,枪身装着很长的消音器。尽管她突破了警方的封锁线,逃出了400来米,但还是在小路里被抓获归案。
可是被逮捕的时候,女人并没有拿着手枪。尽管警察组成了40人规模的团队进行了搜索,可至今还是没有发现手枪。只能猜测是女人急中生智丢下的东西,而被看热闹的路人悄悄拿走了。
必须要考虑到有偶然间路过的女子中学学生,把手枪偷偷拿走的可能性。四个月后,这把枪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班同学。我们的学校盛行合唱和吹奏乐,因此所有的教室都用了厚厚的防音壁。有装有消音器的手枪的话,外面没有听到枪声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啊啊,太可怕了,真想快点通知警察啊。
猫山强调似的这么说。草壁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十二点三十分,离说明会开始还有一小时四十分钟。现在就放弃的话还太早。
不行,我们要好好调查一下现场。这样大胆的犯罪的话,一定能找到锁定犯人的线索。
草壁抬起头,开始查看满是尸体的教室。
一边小心不踩到尸体和血痕,绕着教室走了一圈。心情简直就像黎明时分,在闹市小心不要踩到呕吐物一边走路一样。
冷静观察一下的话,少女们的尸体都集中在教室后部。教室到走廊的门上满是红色的血手印,也有伸出手扶住门的尸体。有人在黑板这一侧对少女们进行狙击,于是少女们纷纷跑到了后门。教室的门,除了休息的时候,设定为只有用教师的门卡才能从里面打开。所以少女们无论怎么敲门都不会开,一个个被爆了头。
教室的前方,好像俯视着黑板那样横向安装了一个长镜子。学生能从镜子中看见自己的样子,目的是能更注意仪容和生活态度。二十个死者里,一边从镜子里看着自己被击中一边死去的人也是有的吧。
虽然死者穿的衣服都染成了红黑色,但仔细看的话,有水手服和运动衫。数一下的话,穿着水手服的少女共有十二个,穿着学校制定的运动衫的有八人。校规规定,有体育课的那天可以穿运动服来上课。确认黑板上写着的课程表的话,当天下午确实有体育课。
咦咦?
猫山对着墙壁发出了喊声。通过肩膀见的空隙看到,埋在墙壁里空调的操纵盘上,贴着一张草纸,上面用红笔大大的写着“不可使用”四个大字。纸上尽管粘着毛发和肉片,但没有看到血迹。确实两周以前,铃渡有报告过空调产生故障的事。
操纵盘下面立着一根拐杖,似乎是有人脚受伤了的样子。光看尸体的话,无法分辨出这是谁的东西。
这时,忽然间教室明亮了起来。
喧宾夺主的猫山拉起了黑板边上的窗帘,阳光照到了满是血的地板。
你在干什么!
草壁大喊着,慌慌张张的拉上了窗帘。
喂,干嘛啊。猫山撅起了嘴巴。
请不要随便行动。被路过的人看见了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这里可是三楼啊?不是长颈鹿怎么可能看得见。比起这个,这个窗帘,好奇怪啊。
窗帘?哪个教室都一样啊。
不是这个,猫山不满的指着窗帘。你看血的痕迹,只有教室前面的窗帘才有大量的血迹,后面部分基本上都没有。
草壁后退了半步,对比了左右的窗帘。这个校舍和一般的学校不同,窗户是设计为朝南的。因为窗帘本身是胭脂色的分辨起来比较累,西面,也就是教室的黑板这一侧明明有大量血液飞溅的痕迹,东面,也就是教室后面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果然很奇怪吧?难道对犯人来说,有不得不把前面的窗帘弄脏的理由吗。
猫山拉着窗帘说。
不得不把窗帘弄脏的理由?还不如说是被害者留下了血字的死亡留言呢,真够蠢的。
视线落在脚下,发现了白糖般的玻璃碎片。是学生碎掉的眼镜吧。
近端,一个长发少女趴倒在地上。运动服张开的衣领上面,戴的不是眼镜而是眼罩。纱布下面,可以看见少女肿胀的脸。因为只有眼睛周围没有飞散的血迹,看上去就像是一对熊猫眼。少女不仅仅是头,连双脚都留有受到枪击的痕迹。
为何只有她双脚被枪击呢?考虑地板上情况的话,马上在少女边上找到一块手表。皮做的表带已经脱落,表面的玻璃已经碎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正是这个。表的指针停留在八点三十三分。
这个时间是事件发生的时间应该没错。因为班会开始的时间是八点三十分,这之后马上发生了枪击,这样考虑的话是合乎道理的。
——————
草壁看着手表憋住了呼吸。
仔细想想的话,班主任铃渡一直到十二点出头为止去了哪儿呢?如果赖到校长室之前他刚刚发现了尸体的话,那么他就没有去上课,时间达到三小时以上。
草壁背对着猫山,把手表放回地上。
我要听听铃渡的证词。
(3)
铃渡还是铁青着脸躺在校长室的沙发上。
……你没有报警?难道你打算隐瞒这次事件?
铃渡盯着草壁的脸。后者慢慢摇了摇头。
不是的。学校说明会开始登记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我仅仅是想要在那之前找出事件的真相。
真相?不就是那个可疑的家伙闯入教室以后把学生都杀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遣辞用句虽然很礼貌,但铃渡显然在怀疑草壁的样子。
铃渡是个四十多岁的优秀男子。在青森出生,明明长着一副预备校讲师的样子,实际上被学生和家长评价为学校最帅的人。在学校里属于少有懂得礼
仪的人,但实际上还拥有二年前还在当外科医生的时候被大学医院解雇了的经历。
铃渡老师,我要确认一下。二年级A班一共有21个学生对吧。
是的。夏天前还只有20人,第二学期有一个学生转校来到了班级。
那样的话就没错了。犯人不是那个可疑的人,而在二年级A班的学生之中。
草壁重新说了自己20分钟前的观点。猫山在校长室的一角不安的看着两人。
你想说的我已经明白了。但是如果考虑犯人已经要走了的话,那不是更应该报警吗?
争论就不必了。请你把事件现场的发现经过告诉我。
经过?铃渡摊开双手。早上,我因为要上课所以去了教室,发现了学生们的尸体。仅仅如此而已,那时候已经没有犯人的影子了。
上课开始是八点三十分,我记得老师来校长室的时间是十二点多,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当然在教室里啊。
失去意识了吗?
是啊,毕竟看到了那样的惨剧,没事才奇怪吧。
我明白了。那么八点半去教室的时候,有没有在走廊里看到人呢?
不,谁都没有看见。铃渡一瞬间停顿了一下,只是——
怎么了?
草壁加强了语气。铃渡咬着嘴唇,垂着头,终于开口道。
因为无聊的事情熬夜的缘故,我迟到了。本来计划八点半到的,结果乘出租车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如果我能按时到达学校的话,说不定可以保护好学生们。
原来是这样。
草壁皱起眉。如果相信铃渡的话,那么八点四十五分枪击已经结束,犯人已经逃走了。
无可奈何迟到的时候,按照校规应该跟我这个教导主任汇报。你是打算让学生空等着吗?
不,我和学习委员翔子(しょうこ)打电话联络过了,让她们先自习等着。违反了校规这点我也知道,非常抱歉。
铃渡低下头说。因为学校对遵守时间这点要求非常严格,即使老师没有来,学生到上课时间也会到自己位置上。到铃渡打开门的瞬间为止,可以相信学生们都会积极地进行自习。
给学习委员打电话的时间还记得吗?
我记得大概十八点十五分左右。
谈话的时候又察觉到什么事情吗?
并没有。只是说了必要的话就把电话挂了,一想到这之后就被杀了,我就心痛。
请告诉我你昨晚通宵的理由。
那个,不说不行吗?铃渡郁闷的说。
说不说随便你。但我觉得警察也会问同样的问题。你又不能回答的理由吗?
不,我之前被单位解雇的理由,主任先生也知道的吧。实际上,那个患者的遗属又来故意找麻烦。
铃渡再次低下头。
这个男人被大学医院解雇的理由当然知道。过去他工作的七国山大学医院,铃渡犯下了医疗失误。在胰腺癌手术中,忽略了内视镜的消毒,导致四十岁的男子因为败血症而死亡的样子。遗属和医院经过谈判取得了和解,但铃渡不得不承担责任离开医院。那个患者,就是因为败血症而死去的男人。
怎么查到的我不知道,但是青森的老家也打来了找麻烦的电话。这样沉默下去的话,家人也可能受到牵连,然后我和当律师的朋友进行商谈,结果一个通宵没睡。
等等,猫山从容不迫地举起右手说。那个满脸粉刺的可疑男人,就是遗属吗?
这个可能性我也考虑过,但是老家来找麻烦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中年男人的话不像啊。
原来如此,铃渡老师也真够受的啊。
这只是套话。二十个少女被残忍杀害的时候,并不觉得一个患者的死能引起很大的骚动。
回到原来的话题。你到了教室之后,不省人事之前看到的样子还记得吗?
非常模糊,那个时候,她们身上的血还在不停朝外流。
你昏迷前后,有注意到教室里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不,没有。铃渡摇头。
那么,对于会杀死同班同学的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怎么可能!大家都是天真纯朴的好孩子哇。
这几周以来,有发生什么纠纷或者争执的事情吗。对大人来说不值一提的小事,也许对她们来说是很重大的事情也说不定。
争执吗?
铃渡闭上眼睛回想。
这么说的话,我们班级的学生曾经有被野狗袭击的事情。是一个叫做夏美(なつみ)的孩子。
我知道。猫山敲打着办公桌:是那个看上去像江户时代妖怪的学生对吧。
因为前面的头发很长,所以很看看请她的表情。和双胞胎妹妹七美(ななみ)对比的话,妹妹的朋友要更多一些。但是夏美也是个有着开朗面的好孩子。
被野狗袭击是?
前几天下雨了,在上学路上被野狗追咬了的样子。志愿者部的孩子们——ひびき,あゆみ,みく三人组偶然经过的时候被野狗追咬。教导主任你也知道学校后面的杂树林里野狗繁殖的事情吧。
草壁点点头。从学校回去的时候也曾经被长满疙瘩的野狗追赶过。他马上到最近的卫生站提出了报告,但被害程度还不足以让他们重视。
这是几时的事情还记得吗?
学期结束仪式的前一天。那天的班会上我曾经提醒大家要小心,所以还记得。
怎么会,即使是被袭击了,也就是脸被舔了。但因为细菌进入,导致脸肿的和橘子一样。为了不在路上摔倒,就让她在保健室借了一根拐杖。
铃渡指着右脸说。包着眼罩的尸体就是夏美吧,拐杖的主人也是她。
你在班会上曾经提醒学生要小心对吧。在大家面前提到名字的话,不会伤害到夏美的自尊心吗?
太夸张了。在哪里,怎样受伤的,具体经过我可都没说。
我明白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事件吗?
没了。特进班的学生除了转校生以外都是保送大学的,从小学时开始,互相的性格都很熟悉的同伴。如果想要找出凶手的话还有别的需要调查的不是吗。
铃渡一副沮丧的样子说。
你说说看?
电梯口的防范摄像机啊。犯人是二年级A班的学生的话,一定会拍到她奇怪的样子。犯人把枪藏在书包里带来学校的不是吗。
原来如此。可是凶手不一定是当天把枪拿来的吧,也有一开始就藏在班级里的可能性。
不,这个可能性不存在。铃渡摇头。前天学期结束仪式之前刚刚进行了大扫除,学生在寒假的时候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回家,也没有隐藏手枪的空间,教室外面也是一样。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去确认一下摄像机拍到的画面吧。
草壁点点头,对猫山使了个眼色。猫山慢吞吞地走向校长桌,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的电源。
摄像头拍摄的影像,是以一个小时为单位自动进行分组保存的设计。职员专用的电脑进行检索的话,随时可以确认拍摄的画面。
草壁用管理身份登录以后,从纵向排列的影像里,选择了十二月二十五号上午八点的文件。显示器显示出来,斜上方拍摄的电梯画面开始播放。
早晨柔和的阳光下,校舍的情况平时完全一样。时不时随着风摇晃的枞树树枝。快速播放看到,八点十分过了以后,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来到学校。八点二十分到二十五分间好像是通过人最多的时间段,在上学路上遇到的集团陆续出现。夏美和七美明明是双胞胎,但是却故意错开了上学的时间,夏美并没有使用拐杖。八点三十一分最后一个学生みなみ跑了过来,随后电梯口又恢复了平静。
正好二十一个人呢。
草壁掐指一算。
果然还是教室里少了一个人。铃渡看着显示器说。猫山像看恐怖电影的小孩子一样身体在颤抖。
没有看到可疑的学生啊。
我也是,大家看起来都很正常。
铃渡点头。即使他们用快进看了九点到十二点的画面,也没有发现有人经过电梯口。
我说,为什么谁也没出来呢?果然犯人还在校舍里面吗?猫山指着显示屏说。
请冷静一下。要离开校舍的话,没有必要特地通过有探头的出口,只要从一楼打开窗户就能逃出去了。
啊,原来是这样。猫山松了一口气。
草壁的目光停在了监视器上面。猫爸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事件,在现场拾到手枪的犯人,一边决心杀死同班同学,一边若无其事的通过了电梯口。
看了看钟,短针已经走过了十三点。学校说明会登记开始只有一个小时了。
校长先生,这个电脑里有二年级A班的座位表吗?
当然。我可是拼命的想要记住学生的名字的呢。
猫山用粗粗的手指转动鼠标,打开了一个excel表格。
草壁把座位表打印了出来。用两倍速再次播放监控影像。一边回答铃渡的疑问,一边把少女们来学校的时间整理在了笔记本
上。(图一、图二)
大家都死了,好可怜啊。
猫山说着废话。
草壁从笔记本上抬起头,双眉紧皱。光从监控上没有发现有可疑的学生。最早来学校的しょうこ固然很奇怪,但卡着时间来的もえ和みなみ也很可疑。这样的话是得不出结论的。
我说,其他日子的监控也看看吧,没准会发现什么成双成对的人啊。现在的中学生不都和你一样嘛。
猫山说着,铃渡忽然提高了声音。
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什么是?
不知道。失去意识之前,总觉得教室的哪儿有违和感。
那个,是窗帘的事情吗?
是什么事啊?
你没注意到?二年级A班的窗帘,只有前面部分有血迹,很不可思议对吧。
铃渡一副呆住了的样子看着猫山,随后慢慢地用手指点着座位表。
我明白了。
咦?草壁和猫山异口同声道。
所以啊,我知道杀死二年级A班20个学生的犯人是谁了。
(4)
诶———?
就在铃渡扣动扳机的同时,つかさ的脸上被吹满了飞散的血沫。
少女们一个个就像侧脸被打后的表情,茫然看着她。这时的她正理所当然的大吃一惊,椅子还挂在腰上,就这样望着天空。右脸裂开了一个洞,像吸过的香烟一样冒着烟。脸不断地抽动着,想说什么的样子张开了嘴巴,终于慢慢的倒了下去。
铃渡捂着胸口。即使戴着不习惯的清洁手套,也不能成为他朝人射击的障碍。担心的弹膛堵塞并没有发生。
铃酱,为什么?
听到了教室的正面七美颤抖的声音,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铃渡苦笑了起来。同班同学都被杀了,少女们还像正在上课那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去问佐月(さつき)吧。
铃渡把枪口对准了七美,扣动了扳机。黑发轻轻摇动,眉间裂开。她身后坐着的かほ,全身如同洗完澡一样全是血迹。
大家快逃!
学习委员翔子第一个叫了起来。少女们一个个站了起来。到处都是桌子被翻,以及发狂的惨叫声。铃渡毫不犹豫的开枪打穿了冲到后门少女们的头。如同西瓜被打碎那样,血肉到处横飞。
少女们的行动乱成一团。有的少女如橄榄球选手那样用身体撞门,有的如防灾训练那样躲在桌子下面,有的跪在地上不停地说“对不起”,有的没有被击中但昏倒了,还有的少女在自己的座位上完全吓得不能动弹。
反正大家都要死的,如果不马上杀死她们的话也未免太可怜了。铃渡一边熟练的换着弹匣,如同僵尸电影里主人公那样,继续对着少女们的头射击。
铃酱老师……
夏美用蚊子般的声音喊道。她的长发披散开来,挡住了右眼戴着的眼罩。
什么?
刚才的骚动简直不存在一样,教室里安静的可怕。夏美是活着的最后一个人,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老师是坏人吗?
夏美的眼角浮现出泪花。
野狗的事我有好好和卫生站说过的,抱歉。
铃渡一边苦笑,一边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
去死吧!
马上少女抱住了他的右脚。枪声响起的同时,视野开始摇晃,身体朝后倒了下去。
铃渡摔了个屁股墩,满身是血的少女挥舞着剪刀,是吹奏部的かほ。他急中生智一脚揣在她肚子上,反过身来对着她的脸狠狠地揍了下去。伴随着呻吟,嘴巴和鼻子里鲜血四溅。
真危险真危险。
一边挺腰一边站起身,对着かほ的眉间开了枪。好像是因为她全身染满了七美的血,所以看起来像是一具尸体。即使对手是孩子,还是丝毫大意不得。
深呼吸两下后,听到了教室后面的呻吟声。夏美抱着脚在颤抖。因为女孩的袭击让子弹打偏了,打在了脚肚子上。
好像很痛,真对不起啊。
铃渡慢慢走过来。
这种事,从来没听过。夏美像老太一样小声说。
铃渡下意识点了点头。去年春天决定到中学再就业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我也这么认为,对不起啊。
他对着夏美的太阳穴扣动了板机,脑浆从另一边的耳朵喷射而出。
**** **** ****
溯本求源,是在八个月前。
第一次担任班主任进行完家庭访问是在四月的早上。
一只手拿着考勤记录走在走廊的时候,忽然被谁拍了一下肩膀。回过头,一个娇小的少女站在阳光下。是归宅部的佐月。
有事吗?
那个,佐月的目光看着窗外说。我大概知道老师的事情。
咦?
假装没事的出声回应,这时喉咙只感到干巴巴的。
老师和我的恩人很像啊,名字都是一样的。老师原来是当医生的对吧?
两脚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自己是多愚蠢啊,还以为诉讼等事情已经被世间忘却而没有放在心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谁都没提起过,所以放心好了。佐月小声说。
老师实际上是杀人犯对吧。
那天下课后,佐月把铃渡叫到了放学路上的咖啡店里。
我想和你道谢,谢谢你杀死了トトロ。
佐月边说边朝杯子里加入牛奶。
トトロ?
对,我的伯母。
佐月腼腆的笑了,开始说她的故事。
一直到小学四年级的冬天,佐月都和母亲两个人生活。佐月幼儿园的时候,她父亲因为酒后驾车,撞死了两个小学生和猫而被逮捕。第二年他们被迫离开东京,举家搬迁到房总半岛边上。两个人在四叠半的公寓的生活,也可以说是单纯的幸福。尽管母亲一直要被人讨债父亲的欠款,但从来没有停止过微笑。
但是四年前的冬天,母亲忽然不见了。她说去见友人以后就失踪了,再也没有消息。亲戚报了失踪,警察也来进行了调查,但最终还是不知道她的去向。因为同一年父亲要出狱,所以亲戚间流传着母亲收到了父亲的牵连而自杀的流言。
失去了亲人的佐月,只能跟随着伯母生活。伯母是在三鹰地区一家当铺老板的遗孀。脸就像被撬棍打过二十次那样的丑。
神是残酷的,和这样蠢的妈妈一起生活一定很辛苦吧。我会好好把你养育成人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两人开始生活的时候,伯母不知为何开心的这样说。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受拘束的,佐月不得不乘上单程一个小时,满是老人味的电车去上学。日本巫纳斯科小学的校舍是装着玻璃的五层楼建筑,教室散发着医院诊察室一样的味道。穿着工作服的阿姨总是板着一张脸在打扫。同班同学都长着馒头一样的相貌,总是说着没有听说过的明星和电视剧的事情。
你还没有交到朋友啊?大家都是好孩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只要多说说话就能成为朋友了吗。为什么做不到呢?
トトロ马上这么责备她。只要佐月沉默不语,伯母就一定会骂她母亲。之后才知道,伯母似乎对她同班同学进行了调查的样子,她们几乎都是地主或者资产家的孩子。
伯母自私的言行一天比一天逐步升级。当她知道佐月去见老朋友没去上课的事情后,跑到学校办公室大发雷霆,要求返还学费。跪地谢罪老师的背影,现在还留在她的记忆中。以此事件为契机,柏木的存在被班级同学所知。
那天开始,对佐月的欺负就开始了。同班同学开始嘲笑她“小トトロ”“土地开发商”“恋母情结”等等,对她投掷狗屎,在她饭盒里放死掉的青蛙。佐月到了学校以后就趴在桌子上,回想着过去的生活以打发时间。
这样的生活不可能一直忍受下去,总有一天,佐月会承受不住的。
以厌烦的心情迎来小学五年级结束的那一天,伯母倒下了。
原因是因为贫血导致的头晕。伯母在病房的病床上一直在说着自己有多辛苦,可是一周后就想换了一个人一样话少了很多。医生检查出她大肠里有肿瘤,是第三阶段的癌症。
トトロ住进了七国山大学医院,四月半的时候接受了手术。佐月开始的一周还是去了病房,可是伯母的护士整天埋怨就不去了。忽然一个人的日子有些困惑,但没有伯母的生活简直像推出笼子的鸟一样爽快。
手术当天,从没见过的亲戚都集中在了医院。
你能收到伯母的照顾真是太好了,想想一年前你的生活吧。
认都不认识的一个少了门牙的老婆婆摸着佐月的头说。
进入手术室大约两个小时,手术很成功。伯母夜里醒来,像平时一样责备她。亲戚们离开了医院,但佐月的心情很沉重。
两天后,伯母的病况急转直下。伴随着高烧,血压急速低下。
病房里看到的伯母,如同垂死的蟑螂一样在床上颤抖。胸膛能听到“嗖嗖”的声音,眼窝凹
陷,甚至能看到头盖骨的样子。
第二天,佐月来到病房的时候,病人已经被运到重症监护室了。就此两人再也没见面,十天后,伯母就死了。
你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火葬场回来的路上,少了门牙的老婆婆这么说。
佐月一边说着场面话,又想起了在殡仪馆看到的伯母恶心的尸体。
———————————
我家的亲戚都没有打过官司,因为讨厌被周围的人白眼相待。真是没想到老师在时隔半年后又被其他遗属起诉了啊。
佐月放下杯子窃笑。一头棕色头发的佐月已经脱胎换骨,完全看不出她有着那么悲惨的过去。
你好像是误会了。铃渡慎重的选择回答的措辞。并不是因为我要承担医疗失败的责任所以才辞职的。
佐月瞪大了眼睛,真的吗?但是患者因为败血症而去世是事实吧。
无论怎样的手术都有后遗症的风险。医生会对患者进行适当的说明,同意了才能进行手术。偶尔有原因不明的死者也就媒体才会大肆渲染,这是一开始就是遗属没有胜算的官司。
那老师为什么辞职呢?
派系斗争太恶心了。本来我就打算辞职的,因为时机不凑巧,被报道出来就搞得我好像是受到了惩戒处分一样的。
佐月撑着脸苦笑,半信半疑的样子。看样子并没有外表那么蠢。
铃渡的说明里多少带有一些谎言。自己从医院辞职是事实,但真正的理由并不是医疗事故。而是对后辈的男生出手,惹怒了上司的外科部长。他们两人好像都是双性恋。
听周围的人说起男生受到主任教授庇护的事已经是辞职半年以后了。后悔为什么没有杀了那个混蛋,当然,世人不知道这是我的不对,就好像读的《白色巨塔》那样。
算了,这种事怎样都好。老师为我杀了伯母是事实吧,非常感谢。
佐月低下头,棕色的头发飘动着。
铃渡无法放下佐月。如果佐月把过去的事情和同学说的话,自己的教师生涯就结束了。一旦对自己是学生的保护者有了疑念的话,就无法取得学生的信任。对于佐月,只能让她这样钦佩自己了。
今天说的事,不要和班级里任何人说,可以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说嘛。
铃渡小声询问,但话音未落,佐月就拍胸脯保证道。
比起这个,老师,来我家玩吧。伯母的家真是个好地方。
过几天就去。
铃渡避开她视线说,佐月很高兴,脸红了。
佐月的样子变得奇怪,是暑假开始以后的事。
我拿到了这样的东西。
在三鹰的房子里见到铃渡以后,佐月递过来一个皮包。拿在手上的感觉比看起来要重。打开皮包,里面是装有消音器的自动手枪和子弹。
你从哪搞到的啊?
刚才回来的路上。
佐月口齿不清的说,一个长得像阿修罗男爵的女人给我的,说希望能暂时寄存一下。
马上就明白了。女人一定是是猫爸爸,水水市事件的犯人。从现场逃走中,一瞬间的判断,把手枪托付给了碰巧路过的女中学生。也许等刑满出狱,她会找到佐月拿回手枪。
你拿着这东西就已经是犯罪,赶紧交给派出所——
话说到一半吞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猫爸爸”合津沙都子从哪里搞到的手枪,但警察为了自己的威信一定会去调查这一点。如果有少女说沙都子把枪给她的话,她也一定会成为搜查对象。父亲有前科,母亲失踪,佐月一定会成为调查的重点。警察会在她家附近听取证言,说不定会查到出去房屋里的奇妙的男人。
铃渡每两周一次的频率和佐月进行性交。如果教师和学生的不当关系暴露的话,媒体一定会群殴他,还可能以违反条例逮捕。二年前,以“杀人外科医”的名义到处追问他的记忆又苏醒了。
佐月,这事不能跟任何人说哦。
警察也不能说?
当然,被警察发现的话就要去监狱了,佐月的人生就会乱七八糟了。
这样不奇怪吗,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佐月很罕见的撒娇起来。方便的时候就装出一副小孩子的样子,铃渡不由得咂嘴。
好好听着。你是垃圾一样的犯罪者的孩子,周围死的可疑的人也有几个。你这种人说的话,警察是不可能相信的。
铃渡抓住她肩膀说。佐月呆呆的望着空中,终于悄然垂下肩膀。
说的也是呢。
当然了,这种事绝对不能忘记。
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佐月的侧脸,浮现出后悔的神色。
下一周开始,佐月开始有了奇怪的举动。
学校走廊里遇到的时候,总是反复说一些“被警察监听了”、“野狗在监视我”、“可疑的人在我后面”、“班级的同学要杀我”等毫无逻辑的话。
佐月的心理状态是可以理解的。她小时候就失去了家人。父母的消息虽然不知道,但活着的可能性非常的低。尽管装成乖乖女,但生存下来以后,随着拿到枪为契机,抑制住的感情再次爆发,内心被罪恶感所包围。
尽管明知两人的关系总有一天会破裂,但现在如果保持距离的话,就不知道佐月要做什么了。
作为教师,对将来感到不安的状况下迎来了年末。
我想去派出所自首。
终业式结束当然的凌晨,佐月一边理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说。过去的快乐简直如同幻觉,她的脸色十分憔悴。
别乱说话,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铃渡一边套上衣袖一边回答。转移话题似的把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飘着深灰色的云。
但是,我已经约好了。
约好?什么事?铃渡的手停住了。
不是和老师,是和别人说好以后,决定在监狱接受处罚。擅自决定,真对不起。
手枪的事情都说了吗?
嗯,和老师的关系,都和大家说了。
感觉到世界忽然崩坏了一样。这样下去的话就麻烦了,不管怎样,不阻止她的话。
好好听着。你只是被洗脑了而已。如果真的为你考虑的话,是不可能劝你自首的。
洗脑?只是同班同学而已,不可能的。
你是笨蛋所以才不明白。赶紧把她的名字告诉我。
不能说,因为约好了。我们会在圣诞节去七国山看夜景,然后二个人一起去派出所。
铃渡咂舌,这样下去的话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长长吐出口气,取出藏在书架后的袋子。打开包,看到了手枪的枪身。
这个就放在我这里,没有证物的话,就算你们去找警察也没有意义的。
哈?不要自说自话。
我是在为你考虑。
别开玩笑了,你明明就是杀人凶手!
佐月轻蔑的眼神,和那个周刊杂志的记者很像。
仔细想想的话,现在的状况和两年前的很相似。如果想要七国山大学医院继续工作下去的话,只能在青年告诉主任教授之前封住他的口。没有杀掉他,铃渡不知道有多后悔,他不想有第二次相同的回忆。
你这女人吵死了!
从包里拿出枪,装上子弹,拉开保险,枪口对着佐月的脸。
去死吧。
佐月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你是傻瓜吧。
随着一声枪响,佐月应声倒地。
看着仰天倒在地上的尸体,铃渡深呼吸几次。从现在开始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被当成嫌疑犯逮捕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案发现场在这个房子的事情暴露的话,自己的立场就十分不利。来到她家半年多,把自己的体液和毛发等证据全部清理干净基本是不可能的。警察询问周边住民的话,也有可能有人曾经看到他。最好的办法还是伪装成在其他地方杀的人。
问题是佐月商谈的那个同学。她说过连她和铃渡的关系都已经说了。只要有她的证言,警察就一定能查到铃渡的淫乱行为和杀人事件的真相。这个人的嘴巴不封住是不行的。
话虽如此,但要确定谁是那个商谈的同学也是不可能的。虽然能想起几个佐月要好的朋友,但是无法确定是谁。唯一的条件是,班级同学的二十个人中的某个人。
——
铃渡退出弹夹,再一次深呼吸。
只能把二年级A班的学生全部杀死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把嫌疑栽赃给佐月的话,自己就安全了。正巧的是,明天就是每周六的补课,这个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
大脑里马上闪现出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方法,只要使用空调就可以了。班级里的空调虽然半个月前发生了故障,但只是电路的接触出了问题,接好就可以使用,几天前已经调整好了,不利用这个就没别的法子了。
铃渡慎重的安排步骤。明天装作睡过头的样子打出租车,车上和司机说话让他记住自己的样子。到了学校以后就和平常一样去上课,然后等时间过去
。
到了十一点,拿出藏着的手枪,把学生们全部射杀。马上把空调开到最高的32度,让教室里尽量升温。教室的墙壁又厚,密封性很好,温度很容易就能升高。让角膜和皮肤尽快干燥,加速尸体的变化。到了十二点把窗户全打开,使气温回复正常。接着把空调的遥控器砸尸体的脑袋,破坏到不能使用的程度。
十二点过后跑去校长室的话,大约十五分钟警察就会赶来,这样他们推定的死亡事件比实际上要早三到四个小时,加上作为物证指向错误时间的手表的话,警察就会误认犯罪时间。八点四十五分还在出租车上的自己,不在场证明就能成立。
作为犯人角色的佐月尸体被发现应该不会太晚。随着尸体腐败,死亡时间就会变得模糊。但如果不被发现,就没法把罪行嫁祸给她。因此把她的尸体丢在了不容易被发现的树林深处。
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电梯口的摄像头。因为学生的出入都会被拍摄到,如果被发现佐月没有来学校就危险了,这样的话就无法栽赃给她。
铃渡启动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登录了保存影像数据的服务器,加入了十二月十八日和二十五日八点到九点影像数据替换的设置。因为上周也是只有二年级A班补课,两天的文件替换了也不用担心会有破绽。因为星期六禁止部活动,其他班级的学生也不会被拍进去。只有天气是个问题,可是看了电视里的天气预报,明天和十八号都是多云天气。
准备完了的铃渡,颓然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就浮现出佐月憎恨的眼神,让他隐约感到些许不安。
没关系,如果是我的话,应该能搞定。
铃渡在脑中把佐月的脸驱散。
(5)
我知道杀死二年级A班20个学生的凶手是谁了。
铃渡看着座位表说。
草壁觉得很纳闷。这个优秀的男人说什么?因为自己的学生被杀导致脑袋不正常了吧。一个小时前还昏倒在教室的人,仅仅听了他们的话就知道凶手了,这怎么可能。
铃酱老师,好厉害!猫山拍手道,谁是凶手?
请让我按照顺序说明。
铃渡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刑警那样说。
第一个线索是窗帘。教室前半部分窗帘全是血,后半部分则完全没有,是这样没错吧?因为学生都是站着的时候被狙击头部的,伤口飞散的血迹会溅到前面的窗帘上面是当然的。
问题是后面的窗帘没有什么血迹。因为学生的尸体大多集中在教室后面,所以犯人很明显是在讲台侧开枪的。本来后半部分的窗帘上的血应该更多才对,为什么会没有血迹呢,那是因为犯人在开枪乱射的时候,那个地方没有窗帘。
没有窗帘?
枪击的时候,窗帘的一半拉开了。犯罪后,犯人又把窗帘拉上,所以才会有黑板侧才留下血迹的奇怪现象。拉开后面窗帘的话,窗子上一定会留有大量血迹。
为什么要拉开一半的窗帘呢?
我们把思路逆转,早上的教室,特地把窗帘拉起来本身就没有必要的。学生在教室集中的时候,窗帘一定是拉开的。到发生事件之间,有学生拉了一半的窗帘。那么她是为什么拉上窗帘的呢?
铃渡看看两人的脸。猫山小学生般举起了手。
因为太阳光太强烈了。
那样的话应该是东侧的窗帘才对,教室被拉上的是在西面。
风吹窗户的声音太吵了?
那样的话窗帘应该全部拉上才对啊。
猫山咬着嘴唇:我不知道,正确答案呢?
想想两天前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就是有可疑人物侵入学校的事件。即使她们的性格再怎么大大咧咧,被人偷窥总会感到不安,所以不能直接换衣服。懂了吗,她们拉上窗帘是为了在教室前面制造出死角。
猫山看着三楼的窗户,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是有人要在教室前面换衣服呢。
是的,我们的校规规定有体育课的日子可以穿运动服来上学。下午的体育课,上午穿着运动服上课也无所谓。当然上学时穿着水手服,等午休换成运动服也没问题。
这里请回想起监控拍到的人数。穿着水手服的学生和穿着运动服的学生分别都有几个人?
那个,水手服13人,运动服8人。
猫山看着草壁的笔记本说。
那么,倒在教室里的尸体又是如何呢?
这个,我不记得了啊。
水手服12人,运动服8人。
听草壁这么说,铃渡满意的点了点头。
非常感谢。这样一下就能看出来,一个水手服的学生消失了,但事实并非如此。从窗帘的状态考虑的话,我们知道八点三十分为止教室里还有一个要换衣服的学生,事件前的人数构成来看,水手服的人少了一个,12个人,运动服的人多了一个,改为9人。但和事件后的尸体比对的话,少了一个身穿运动服的人,这个人就是犯人是不会错了。犯人是上学时穿着运动服,在教室里把运动服换成水手服的人。
等一下,草壁插话道。来学校换衣服的人不一定只有一个人吧,也有两个以上的学生换了衣服的可能性。
不,这个可能不存在。铃渡摇头。如果这样的话,事件前穿运动服的学生在十人以上了。即使中间有一个人就是犯人,运动服的尸体也有不多于九具的话就不对了。但是教室里倒着的运动服尸体只有八具。
啊,说的也是。草壁老老实实的收回刚才的话。
回到刚才的话题,犯人是穿着运动服来到学校以后,换成水手服的学生之中。
本来绝想不到犯人是到学校以后再换衣服的,因为下午的课程中止这点,犯人比谁都清楚。如果要方便行动的话,一开始就没必要穿着水手服来上学。所以犯人是穿着运动服的人。
铃渡拿起桌子上的圆珠笔,把草壁的笔记本作为参照,把穿着水手服的人名字后面打了个叉。
穿着运动服来学校的人有,佐月,夏美,ゆい,ひびき,まお,みく,ちか,ななみ八个人。
正是如此。但是,死在教室里的夏美不是犯人,因为戴着眼罩的少女教室里就只有她一个,犯人是除了她以外的七个人中的某一个。
犯人杀了人以后,把夏美的眼罩换上去的可能性呢?
那要看尸体的情况了,把眼罩脱下来看看就知道了。右眼的周围有血迹的话,就存在替换的可能。
草壁摇摇头,他脑中想起了眼睛像熊猫一样的尸体:不,右眼周围没有血。
那样的话眼罩就没有被替换过。如果被杀前没有戴眼罩的话,眼睛周围不可能没有血迹。这个尸体是夏美没错了。
但是夏美的尸体还留有一个疑问。她不仅仅是脸,连双腿都被枪打中了。为何她挨了多余的子弹呢?
咦,是这样吗?为什么呢。猫山抓抓头。
还有别的疑问,犯人把学生手册和门卡都丢在垃圾箱里,破坏了死者的脸,这怎么看都是为了不让人确定死者身份的工作。尸体的身份都清楚的话,自己的身份就会暴露,因此这是为了自保采取的行为。
但是犯人没有管夏美的眼罩。这样谨慎的人,按理说应该会把眼罩丢到垃圾箱才对。犯人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会不会是没注意?
不,犯人都用椅子脚砸毁少女们的脸,不可能没注意到眼罩的。
考虑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只有眼睛周围没血迹的话,很明显就是一直戴着眼罩。
考虑到这个程度的话,那么把眼罩丢掉,弄上血,反正那个时候到处都是流出来的血。犯人没有处理眼罩,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会成为确定夏美身份的线索。
这是怎么回事?铃酱老师,我跟你说过夏美在学校前路上被野狗袭击的事不是吗?
对。她在路上被野狗袭击这事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但是受伤到什么程度,具体的情况却谁也没说。因为正如教导老师所说,不能在伤口上继续撒盐了。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两人看到被野狗袭击的少女住着拐杖走路,你们会认为她那里受伤了?
草壁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猫山则跳了起来。
我知道了!犯人以为少女的脚受伤了!
答对了,因为长发的关系,同学看不到夏美的脸肿了。犯人对夏美的脚射击,正是想把野狗的伤当成枪伤蒙混过去。即使察觉到眼罩但没有摘掉的原因,就是因为犯人没想到这是确认她身份的线索。
以此推理下去的话,夏美被狗袭击的现场正好在场的三人,一定会知道夏美受伤的地方。ひびき,みく,あゆみ这三个人不是凶手。同样的理由,夏美的妹妹七美也不是凶手。在同一个屋子里生活,不可能会把姐姐受伤的部位搞错。
铃渡在座位表上把这几个人的名字画上了X。
剩下的就是佐月,ゆい,まお,ちか四个人。
还有其它线索。刚才也提到过,凶手把学生们射杀之后,把学生手册和门卡都丢到了垃圾桶里。虽说判断是为了不让死者身份被确定而进行的工作,但仔细想
想还是很奇怪。虽说门卡能识别个人身份,但学生手册并不能确定主人。去年学生手册还印上名字,今年因为经费减少而取消了。犯人为什么要把学生手册集中起来丢掉呢?
是不小心犯下的错吗?
正是如此。犯人误以为今年的学生手册上面也会印上名字的吧。可是今年春天转校来的学生的话,再怎么慌乱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因为她本来就不知道去年为止是印上名字这一点的,所以转学生也不是凶手。
铃渡又写下一个叉。
剩下的就是佐月,ゆい,ちか三个人。请看座位表(图三),佐月坐在第一排,而另外两人坐在最后一排。
请回想一下事情发生时的样子。凶手等同学集合齐以后才开始杀人的。因为杀人途中被迟到的学生从外面打开教室门的话,猎物就会逃到走廊去了。所以凶手在最后一个学生みなみ在八点三十一分都进入教室之前一定会把枪藏了起来。
正如两位所知,这个学校对时间遵守这点做得非常彻底。八点三十分过后,学生们一定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此当みなみ在教室现身的时候,其他学生都已经坐在自己位置上了。
如果ゆい是凶手的话会怎样呢?她在教室的后面开始对着学生射击的话,学生们一定会朝教室的前面逃,但是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倒在教室后面的。
猫山拉住铃渡的手:等等,凶手也可能在开枪前走到教室的前面啊。
这个学校的教室,在黑板上面有一面横长的镜子。因为学生们面黑板而坐,所以镜子就在视野中。事件里用的枪,因为有消音器,所以枪声很长。运动衫的口袋这样的替代的东西是不存在的,如果拿着枪朝黑板走去的话,其他学生会在镜子里发现,当然她们会朝前面逃,这跟现场的情况不符。
也就是说,坐在最后一排的2人不是凶手。
铃渡一边说,一边在座位表写了两个叉。
剩下的学生只有一个。杀死了班级二十人的凶手的名字,就是佐月。
(6)
即使事件已经过了四个月,草壁有时候还会觉得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教室里有二十个学生被杀了。
草壁打110报警是在说明会开始前十分钟,下午一点五十分的时候。校门口已经集中了很多小学生和她们的保护者。
尽管年轻的警察在电话里反复劝告他不要喝多了,但看到教室里散乱的尸体的时候,脸就变了,马上叫了增援。一小时候,学校里满是警察和媒体。
杂木林深处发现死去的佐月尸体是在事件之后十天的事情。
佐月还是穿着运动服,头被击中倒在树荫下。右手握着手枪,口袋里还发现了装满子弹的弹匣。警方进行了司法解剖,但除了被野狗咬伤了腿外没有看到其他外伤,断定是她自己开枪自杀。
发现尸体的次日,在学校的会议室举行了记者招待会。
小时候,佐月相继失去了家人。特别是信任的伯母的死,对她的人格形成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无处可逃的孤独感,失去了对生命正确理解的成长机会。作为教育者,没能照亮她心底的黑暗,实在是非常后悔。
蜂拥而至的记者面前,草壁用颤抖的声音说。
边上的座位上,猫山哭成了一个小孩子。被本国的巫纳斯科基金联系,要求他辞去校长的职位。虽然是个笨蛋,但是被解雇了也是会后悔的。话说如此,他的风范这点还是让人怀念的,男人嚎啕大哭这点就会获得世间的同情。
一个月休校以后,日本巫纳斯科女子中学再次开始上课了。虽然有二十个左右的学生转校了,但除了猫山外的教职员都留了下来。巫纳斯科思想被媒体善意报道以后,日本有很多希望对学校进行支援的申请。
足以载入少年犯罪历史的大量杀人事件事后处理也是一个关键点。
铃渡的那个推理虽然让人大吃一惊,但凶手是佐月这一点也值得庆幸。她的人生如果不是那么悲惨的话,学校被媒体追问责任的可能性就很大。
草壁倒在校长室的椅子,长长的出了口气。
现在的心情还和在梦中一样,只是,这绝不是噩梦。
抬起头,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校舍。
****** ****** ******
成为老师后结束第二次家访以后,铃渡乘出租回到了自己家。
从仓库取出威士忌,拔开瓶塞,倒进玻璃杯里。从公寓的十六层朝下看,一边把琥珀色的液体倒进喉咙里。
十二月的事件让人难以置信,铃渡又回到了平凡的生活。作为杀死学生的教师,一边喝茶一边和保护者们谈笑十分奇怪。他坐上出租车时,保护者说着感谢的话的时候,铃渡忍不住笑了出来。
玻璃杯上可以看出自己的脸。那样危险的路终于有惊无险的走了过来。
第一个危机是在教室射杀学生的途中,满身是血,伪装成尸体的かほ,乘机对他进行偷袭。那时候打到她的脸是一个大的错误。20具尸体里面,只有一个人脸上被打的话,警察一定会注意到。因为铃渡有碰到她的血,警察调查身体的话,嫌疑一下就变大了。
一瞬的判断,他把二十个人的脸都砸毁了。如果不特别注意到かほ尸体的话,即使看到他身上的血迹,也无法把两者联系起来。把学生手册和门卡都丢弃是因为加强“凶手毁坏了尸体的脸是为了不让人通过排除法确定自己的身份”这样的想法。
下一个危机马上就出现了。草壁一开始居然说先不要通报警察。他准备的不在场证明诡计,是以搜查员对尸体的检查作为前提的。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冷静,偷偷打110报警也是可以的一招,但和草壁对着干不是上策。那个有些小聪明的男人,只是担心要为事件负责任。如果理解犯人(佐月)身世的话,应该会放心的报警吧。
于是铃渡推理出了佐月是凶手。窗帘只拉了一半的事,夏美的脚被枪击的事,学生手册丢在垃圾桶等等,所有的线索象拼图一样组合起来,那个时候,他觉得运气一定是站在他这边没错的了。
这之后就和计划的一样。草壁叫来了警察,刑警检查了尸体,第二天进行了司法解剖,结果正如计划那样。铃渡所乘出租车司机也取得了联系,让他获得了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十天后,在杂木林深处发现了佐月的尸体,事件成为了不幸的少女进行的凶杀案。尽管三鹰的房子也进行了搜查,但那是为了调查佐月生活地点进行的简易调查,铃渡的淫行并没有暴露。
事件过后四个月,铃渡已经不记得死掉的那些学生的样子了。
——————
手机的铃声响了。
显示屏显示的是一个未知号码,他把威士忌一饮而尽,按下了接听键。
能听见吗?
一个似乎听过的高亢声音。
请问是哪位?
抱歉,我是猫山。
真扫兴。一月底辞职的猫山,这之后就一次也没见过了。不会是手头拮据,要来借钱的吧。
怎么了?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铃酱老师认为自己是凶手对吧?但这是错的,凶手就在二十一个学生之中。
血气上涌,心脏急剧跳动。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可能我说的稍微有点语病。对着女学生开枪的是是老师吧。但是策划整个事件的不是老师,所以不能说老师是真凶。
……恶作剧电话的话我就挂了啊。
老师,小看小孩是不行的。最好别这样,那些孩子,意外的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一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啥?别装傻,明明就是你把学生的脑袋啪啪打穿的。
不是,杀死学生的人是佐月。
你还说这话啊。即使你骗得了警察,可骗不了我啊。
猫山干巴巴的笑道。
铃渡深深的呼吸,不要被他骗了,这家伙只是想套话而已。
老师,请不要开玩笑。
那我问你,监视器拍到的画面里,夏美没有拿着拐杖是为什么?
玻璃杯掉在地上打碎了。心脏简直要跳出喉咙的感觉。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上学的时候正好没用吧。
那么教室里的拐杖是哪里来的?学期结束前教室大扫除过,学生们把所有的东西都带回去了不是吗?别辩解了,我知道是老师把监控修改了。事件当天,我说要看一下其他日子的画面的时候,你马上改变了话题啊,这可真是可疑。
要替换二十五号的监控的话,只能用二年级A班补课的其他日子才行。确认了一下,十八号的监控没有拍到佐月。把替换的影像恢复的话,二十五号也没有拍到她。通过电梯的二十个人,被杀的也是二十人。这样的话学生中就没有凶手了啊,其他能杀死她们的,就只有铃酱老师你啊。
绕了我吧,我可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啊哈哈,这个我也已经解开了。看到空调的操纵盘上的草纸就一目了然了啊。我还特地告诉了草壁老师的,可是他完全没察觉,真是个废物。
那个草纸,上面有毛发和肉片对吧,但是为什么没有血痕呢?被枪击的时候少女的头碰上操作盘的话,没有血迹也太奇怪了。没有血迹是因为头碰到操作盘的时候,血迹已经干了。凶手开枪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搬起尸体用头撞击操作盘。也就是说,在事件发生的时候,空调可以使用的的可能性是有的,这样的话死亡推定时间就不能成立了。
我一开始就认为老师是凶手,但是却不知道你杀死可爱的学生们的动机。于是我调查了老师之前工作的七国山大学医院的事情。三年前,有患者相继去世的可疑事件不是吗?佐月的伯母也去世了,我觉得好奇怪。威胁了一下外科部长大叔,他马上就全交待了。
猫山高兴的喋喋不休。铃渡感到双腿发软,就是站着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
外科部长?
你想知道吧。那个大叔啊,三年前和佐月有着不伦关系哦,和小学生哦,真厉害!但那一天,佐月告诉他他们的关系被正在住院的伯母知道了。大叔急啊,这是被警察知道的话,不仅是解雇的问题,只怕还要坐牢。于是大叔在伯母的点滴中稍微混杂了一些雨水。
怎么会这样,你在说谎。铃渡发出哮喘患者一样的声音。
是真的哦,佐月酱为了杀死讨厌的的伯母,利用了外科部长大叔哦。这大叔也真蠢,佐月这事会被她伯母发现一看就是在撒谎啊。
话说回来老师,佐月酱小学时候好像曾经被班级里朋友们欺负。上了别的中学的同学还记得曾经用狗粪来丢她。特进班小学时候就开始一起上学,除了转校生外大家都是熟面孔,你不认为她对同班同学的怨念一直藏在心底里没有忘记吗?
手在颤抖,手机掉到了地毯上,脚边还能听见高亢的笑声。
哈哈哈,一开始我就说了对吧,老师完全想错了。
铃渡屈下膝,崩溃在地。
被中学生操纵,杀了二十个人的少女吗?
不过佐月酱的算盘也打得太好了吧,本来准备杀死全班同学以后一个人活着的样子,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顺便说一下,给她穿上湿的衣服这种事梦里都没想到过啊。
已经够了,别说了。
ok,那么我要说正事了。
猫山放低了声音。
我把这件事和草壁校长说过了,明天学校说明会结束以后会告诉警察。那么,铃酱老师,你准备怎么办呢?
第一章《少女教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