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天也向萨科·夏神献上感谢,享受大庆……」
「国王陛下,请等一下!」
十大贵族之一打断约翰四世,此人便是加拉哈德的后继者,成为稳健派领头的威灵顿侯爵。
「亚瑟,是有何事?」
「并非其他,我们判明了暗杀宫廷大臣的罪犯!因此,我想将其揭露,在此问罪!」
「什么?!此话当真?!」
「是!!」
听到威灵顿这么说,不止约翰四世,在场所有贵族顿时熙熙攘攘了起来。
「究竟是谁?!」
「是!杀害宫廷大臣、仍佯装无辜正大光明站在此处的人,正是伯格兰侯爵家总管拉普达·拉尔夫!」
「什么?!」
以国王为首,玛蒂尔达、克伦威尔等贵族们一同回头看向了我。
「居然来这么一出……」
妮莎站在我背后发着牢骚,用指尖在我手上写字问我「状况紧急吗?」。我没有回头,用手指写下「没事」以作回应。因为这个状况在我的预料之中。
「…………」
罗瑟琳大小姐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看向我,只问了一句话。
「拉普达,犯人是你吗?」
「不是,我认为接下来会出演一场愚蠢的闹剧」
「我猜也是」
「拉普达·拉尔夫,上前来!」
「是,陛下」
我按照命令来到御前,与威灵顿相互对峙。
敌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把罪行强加给我?是想把我当成实行犯、罗瑟琳大小姐为主谋排除掉伯格兰家吗?如果真是如此,他有给我们强加冤罪的决定性证据吗?话又说回来,威灵顿是转生者吗?这些想法接连浮现,不过我决定先静观其变,找到对策再做决定。
「拉普达,余暂且先问一句,是尔杀的宫廷大臣?」
「陛下,并非是我。我向神明发誓,我没有杀害宫廷大臣阁下」
「别撒谎!那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威灵顿隔着手帕拿出带着血的匕首,摆在了我面前。这个确实是我的……正确来说是维拉的飞刀。我告诉维拉要严格管理,会出现如此状况,恐怕真正的犯人又或者转生者能在维拉不注意的情况下悄悄偷出,并杀害宫廷大臣嫁祸于我吧——
「…………是我的匕首」
乱找借口只会自掘坟墓,我便老实承认,贵族们的吵嚷声因此变得更大了。
「没错!刺在宫廷大臣胸口上的凶器就是这把匕首!这就是你杀害宫廷大臣的证据!!卫兵!!抓住他!!不能让他自杀!!」
我露出微笑看向不知如何是好的卫兵,举起一只手将其制止。
「没有必要,这是冤罪」
「冤罪?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哪里来的自信?」
「亚瑟,从头说明一遍」
听到玛蒂尔达这么说,威灵顿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
「是,殿下。有人看到拉普达拿着这把匕首在深夜进入宫廷大臣的卧室!陛下,可否将那人传唤于此?」
「嗯,余允了」
随后,就像我曾经向约翰四世状告怀亚特一样,这次我成了被告,阿尔比恩诸侯成为听众,裁决在此状况下展开了。
「宫廷大臣被杀害的深夜,我亲眼看到拉尔夫总管进入了宫廷大臣的客房——」
这完全就是伪证,因为我根本就没进过宫廷大臣的房间。
「陛下明鉴。证人、证据一应俱全,拉普达安能无罪?」
「嗯……确实如此……」
「你这个杀人犯!!」「竟然还如此悠闲!!」「应当立刻绞首!!」
稳健派随即开始起哄,居然真有蠢货配合这场无聊的闹剧。
「陛下,可否允许臣下发言?」
我正打算出口反驳,罗瑟琳大小姐向前一步,听到她那不输吵嚷的凛然之声,对我破口大骂的稳健派停下了嘴。
罗瑟琳大小姐看了我一眼,就仿佛在告诉我没有关系一般露出微笑,仅此就让我心中温暖不已。
「罗瑟琳啊,余准了,随便说」
「谢陛下。我想说,这全部都是真正的犯人想嫁祸拉普达的冤罪」
听到罗瑟琳大小姐这么说,会见厅顿时一片哗然。
「这我可听不下去!!伯格兰侯是想说我在冤枉别人!?」
「于结果而言,确实是在为真正的犯人谋利」
罗瑟琳大小姐露出无畏的笑容,威灵顿额角浮现青筋,稳健派贵族破口大骂。
「胡说八道!!」「这原本就是你掌管不力!!」「你是想包庇他?!」
「胡说八道的是你们!!」「你们是想利用宫廷大臣的死削弱强硬派的力量吧?!」「你们的信条手段极其浅薄,脏污不堪!!」
「肃静,这可是在陛下御前」
克伦威尔此话一出,贵族们顿时鸦雀无声。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拉普达是实行犯,主谋是伯格兰侯」
「威灵顿侯,我可不会受你挑拨」
面对年过四十的威灵顿,年仅十二岁的罗瑟琳大小姐态度凛然毫不畏惧,神情从容地看向了他。
「这不是挑拨!证据证言一应俱全,你还想怎么说?!」
「陛下,可否让我质问这个女仆一番?」
「嗯、嗯。余允了。尔等要如实回答」
「是、是……!」
受到国王直接命令,女仆面露怯色(撒谎之人的神情),低下了头。
「你说你在宫廷大臣被害的深夜,看到拉普达出入宫廷大臣的房间?」
「是、没错」
「是在何时?」
「应、应该是过了午夜……」
「你为何要在这个时间前往宫廷大臣的房间?」
「呃、是、是……晚上碰巧……」
「碰巧?女仆和佣人夜晚应当在等候室待命,没有贵宾来宾的传唤铃不得随意出入,你是打破了这个禁忌?」
「不、不是……呃……是去洗手间……」
「地之栋的洗手间应当与宫廷大臣的房间正相反才是」
「这、这……」
女仆瞬间脸色煞白,闭口不言。
「陛下,我等留宿的空之栋与宫廷大臣客房所在的地之栋位置正好相反,各栋出入口都有卫兵二十四小时待命,准确记录各个留宿者的出入。没错吧?」
「嗯,没错」
「那么,现在这个女仆所说的时间又或是其前后,有过拉普达从空之栋前往地之栋,又或是只有空之栋的出入记录吗?」
「应当没有,没错吧?」
「是,陛下。没有记录」
「也就是说,你在一个你根本不应该在的地方,偶然碰到了卫兵都没有看到的身影又或是在卫兵面前完美隐藏了身影的拉普达,我说的没错吧?」
「这……这……」
「你可知伪证罪行之重?并且还是在国王陛下御前……」
「咿……我、我……!」
女仆面色苍白,仿佛随时会瘫倒在地,威灵顿就像是在让女仆转移视线一般大吼道。
「狗屁不通!单纯就是骗过卫兵放松警惕了吧!!」
「欲杀害王国宫廷大臣的人会放松警惕?你确定不是想说太过紧张?」
「你、你这是借题发挥!」
威灵顿一时间无话可说,但下一秒不服气地大吼了出来。
「伪证伪证说个不停!!卿才是为了逃脱自身罪责做伪证的人!!卿利用自己是强硬派中最为年少最难以怀疑的身份杀害了宫廷大臣!有误吗?!」
「胡说八道!!」「别把我们和你们相提并论!!」「况且暗杀我等强硬派的不正是宫廷大臣吗!!」
强硬派贵族吵嚷道。
「威灵顿卿,你这是露出了马脚。如果我是主谋,怎会下达如此粗心的指示。让他拿上具有自身特点的匕首杀害宫廷大臣,并且将凶器留在原地,又愚蠢到让女仆看到了整个过程……」
下一秒,罗瑟琳大小姐露出了极具讽刺的浮夸嘲笑。
「呵呵,确实,如果我是驱使这个犯人的主谋,这份愚蠢确实有罪」
如此嘲讽,让强硬派哈哈大笑,即便如此威灵顿也不肯退却。
「伯格兰侯,与卿交谈过后,我重新认识到卿确实是无愧于神童之名的才女。正因如此,让我更觉遗憾」
「感谢夸奖。不过,遗憾又是什么?」
「那便是你是拉普达的傀儡」
我不知道威灵顿是否想由我给罗瑟琳大小姐蒙罪,但来到这一步我已经清楚知道,他是至少也要让我顶罪。
「你是说,我是拉普达的提线人偶?」
「没错。直接证据间接证据双双齐集,在这极为不利的状况下,卿仍然在维护此人。萨科·夏的教典中,从古到今不少佞臣挟天子以令诸侯!埃蒂乌斯、瓦伦提尼安三世!路易十三与黎塞留!秦代的赵高和胡亥!不胜枚举!」
「原来如此」
「拉普达的残忍和狡猾简直犹如西泽尔
·博尔吉亚。不值得维护」
威灵顿深深叹了口气,稳健派出声同意,罗瑟琳大小姐则是点了点头。
「拉普达如果真是犯人,那确实不值得维护。身为主人,我也应当受罚。可前提是,这必须是事实」
「卿还想包庇他」
「毕竟这并非事实。威灵顿侯方才将我和拉普达比作教典中的各方关系,但却只看到埃蒂乌斯、黎塞留的负面,却不知道埃蒂乌斯于军人而言极其优秀,黎塞留于政治家而言则是拥有卓越才能的非凡之人。若是知道埃蒂乌斯被杀后西罗马落得如何境地,法兰西王权经由黎塞留获得如何强化,就绝不会说出此等言语」
「…………」
威灵顿的表情就仿佛吃了黄连一般。
「此外要将我们比作赵高与胡亥也并不妥当。毕竟赵高胡亥皆无才能,胡亥荒废国政沉溺酒色,直到最后也不过是自私自利的蠢材。赵高也只是满心保全己身、中饱私囊不惜亡国的庸人。这么说或许有自许之嫌,我虽不胜领主之责,但依然勤勤恳恳不辱使命。此外拉普达身为辅佐,已然证明过其才能,只需亲眼目睹伯格兰领便能领会」
「确实如此,伯格兰领的治理与之前相比,领主在臣民之间声望颇高」
「谢陛下。我等并无独善己身,此身虽高于民,却屈身苟利于民。这便是其证据」
罗瑟琳大小姐条理清晰如此反驳道。不止强硬派,稳健派也在竖耳倾听。
「威灵顿侯还将此次事比作西泽尔·博尔吉亚之举,这是因为卿只知西泽尔之无情。西泽尔为扩大己方势力,从意大利国土上排除他国,使用了必要之内的暗杀和压迫排除了挡路之人。怎能将祸乱国内、只会为他国所用的无谓暗杀比作西泽尔的行动」
会见厅的贵族们都拜倒在了罗瑟琳大小姐的论述之下,竖耳倾听。
「此外,若是如威灵顿侯所说,拉普达的思考方式如西泽尔一般,那他绝不会做出这般举动。他不会像罗曼诺夫王朝的亚历山大一世一派那般,只因碍手碍脚、意欲将其替代便杀害他人」
「呃……」
「我等强硬派虽与稳健派相互敌对,但终究是为了国家,正因相互认可才会发生口角。可当国难临头,我等应团结一致,共同面对。我可有说错?」
「没、没错!」
「既然如此,我又有何必要命拉普达暗杀宫廷大臣,又或是拉普达擅作此举?」
「但、但是!但你依然有可能因为宫廷大臣阁下有能就杀害他!宫廷大臣阁下就如同是凯撒一样!尤其拉普达的本性还难以捉摸,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拉普达的性格确实难以捉摸,但因此就说他就是犯人未免太过简单。尤其是拉普达的匕首还留了下来,就更是感觉有人有意为之。对侯爵这位长者这么说让我难以启齿……用凯撒举例也并不妥当——」
「为、为什么!?你是想说宫廷大臣阁下并不如凯撒那般有能吗!?」
罗瑟琳大小姐露出哀怜的目光看向威灵顿,轻轻摇了摇头。
「反而与此相反」
「相反??」
「没错。有能的凯撒被视为威胁,将其杀害的不只有国内的敌人……还有本应是己方的人。而宫廷大臣的己方便是——」
「你、你是想说是我们做的?!」
「并非如此,只是按照凯撒的例子解释,自然会变成这样」
「哼……!但这匕首可是板上钉钉!!」
「侯爵真是死咬不放。请看周围,现在就连你的朋友——诸位稳健派都已经看出侯爵的主张是有多强人所难」
「但、但是,做决断的可是陛下!!」
「没错。那就全权交予陛下决断吧」
约翰四世沐浴在贵族们的目光之中,深深点了点头。
「嗯,罗瑟琳,这番辩论于你的年龄而言着实出色。仅凭这个证据便断定拉普达是凶手还太过草率,这样有可能使真凶逍遥法外。但发现拉普达的匕首也是事实,亚瑟也是出于忠心揭露凶手,就出于亚瑟的颜面,让拉普达在客房中蛰居至大庆结束。罗瑟琳,拉普达,可有异议?」
「谢陛下」
「臣遵旨」
「嗯。正可谓主贤臣良。尔等应当自知,此后不得非难亚瑟、罗瑟琳以及拉普达」
「「「「臣遵旨」」」」
随后国王回到了等候室,众人将要从会见厅离去。
「罗瑟琳大小姐,万分感谢。您的雄姿,在下拉普达佩服不已,永生不忘。
「罗莎真厉害,完全就是罗莎一个人的舞台!」
回等候室的时候,玛蒂尔达和克伦威尔看到罗瑟琳大小姐面露微笑,正是说明罗瑟琳大小姐的身姿是如此出色。
「呵呵,是你们夸张了」
「不过,罗瑟琳大小姐,如果我真是凶手,您又会如何处置?」
罗瑟琳大小姐直直看着我,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当然是和你一同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