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真的是对不起……」
在楠芽吹的眼前,一位少女正耷拉着脑袋,向芽吹低声下气地哀求着。
「你这样就可以了吗?明明好不容易作为防人训练到现在,在这里放弃的话就全都变成无用功了!如果人数减少的话,我们的任务也——」
「对不起……我真的办不到……对不起……」
少女将芽吹的话打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这孩子已经不行了——芽吹心想。她的内心已经支撑不住了。
「……总之,希望你能再稍微考虑一下。」
「唔……但是,我觉得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真的,对不起……」
少女就这样低着头离开了房间。
自己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后,芽吹叹了口气。
「已经是第三个人,吗……」
初次任务结束之后,防人中有三位少女说自己无法再继续了。
少女们已经被事先告知过结界外世界的惨状。但是,实际亲眼目睹之时,那副光景对她们而言成为了超出想象的绝望。那是无边无际广袤无垠的糜烂大地,以及不论怎么打倒都不会减少的狰狞怪物们——
在上一次任务中仅仅是没有出现死者,大多数的防人都或多或少地负了伤。甚至还有身受重伤以至需要进行手术的人。亲眼见识到他人所遭遇的惨状,想到下一个或许就会是自己,因而畏缩胆怯的人也出现了。
对于说出要放弃防人职务的三个人,芽吹与她们各自进行了谈话。结果,其中一人打消了主意,但是另外两人,芽吹的话完全无法传到她们的心中。
「真是丢人现眼……明明也没能被选中为勇者,到了这里还要逃跑到底算什么……!!」
芽吹如此发泄着,伴随着内心的焦虑。
与勇者战斗的Vertex之强大,是星屑所不能比拟的。然而防人们即是面对星屑也心生怯意,想要临阵脱逃。
事实仿佛要向她们展示与勇者之间的差距。证明她们确是落第之人。
「我可……不一样。」
芽吹死死握住拳头。
「我可不是什么落第之人……我一定要,成为勇者给你们看。」
芽吹来到黄金塔的展望台。
过去的这座塔,只有最顶层和接近地面的数阶存在楼层,而在那之间是仅由钢筋铁骨构筑的空洞构造。现在则经过大赦的改建增加了楼层,并于其中配置了防人的个人房间。
展望台仍保持着原貌并没有被改造。于展望台望向大海一侧,崩塌的大桥以及包围四国的巨壁便映入眼帘。望向内陆一侧,则从丸龟城到讃岐富士都能一目了然。
「……真是沉痛啊……」
因为自己那不愉快的想法,芽吹忍不住发出牢骚。
重伤者两名、精神崩溃者两名。对于依赖数量来进行战斗的防人来说,缺员甚至会威胁到队伍全体的存续。受伤的防人是无法马上就治好了,但至少那些说想要放弃防人职务的人,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回心转意吗。
「听说出现了两名想要辞退防人使命的队员。」
「——!」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芽吹回过头去,只见一直以来的那位女性神官正站在她身后。一如既往用假面遮住脸庞,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有人请求离开防人队伍的消息,似乎已经传入了大赦耳中。
「并且,还有两名已经不能参与战斗的重伤者。到下一次使命之前已经没有可以等待她们恢复的时间了。因为并不是能力较高的指挥官型出现了缺员,大概马上就能得到补充吧。」
平淡地进行传达后,她便背向芽吹,乘坐电梯从展望台降落了下去。
「补充……?」
芽吹重复了一遍神官所说的这个词。内心略微地嘈乱起来。
楠芽吹的早晨很早。
太阳还没升起来便已经起床,换上运动服离开黄金塔。从旁边的临海公园开始跑向车站,途经铁路沿边与海边,接着再次回到临海公园。如此沿着这个线路跑上大概两圈。自从成为防人以后,这样的长跑就成了芽吹每天的惯例。
长跑结束后,芽吹便会前往作为训练设施的道场。过去在塔的周边曾配置有游戏用的设施,现在这些设施都被改造成了防人们的训练场。
这个时间在道场内的只有芽吹。使用木铳——相当于剑道中的木剑一样的木制模拟铳剑,来进行招式的练习。从最为基本的直突开始,脱突、下突、连续突刺、横扫突刺、接着是将这些招式组合起来的实战招式。每一个动作都意识着肌肉与关节的运动方式并进行确认,依此来调整修正实际动作与印象中理想动作的偏差。因为铳剑术的招式终究只是对人类的技术,并不能就这样在星屑身上施展,但是除了训练以外就没有能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方法了。此外,在木铳的招式训练之后,还要使用真来福枪进行射击训练。
长跑、铳剑术、射击,合计三小时左右的训练结束后,芽吹为了食用早餐而向塔折返。
然而今天在塔的出入口处,女性神官正站在那里。
「在早餐之前,有要传达给你们的事情。请先前往展望台。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换衣服的时间也没有吗?」
「没有必要。只是用数分钟就能结束的事项传达罢了。」
于是,芽吹就这么穿着运动服,与神官一同乘电梯上升到展望台的楼层。
防人们集中在了展望台,但是其中并没有昨天说「想要放弃使命」的那两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多出了四位不曾相识的少女。
「从今天开始,她们便是就位于防人使命的新成员。」
女性神官若无其事地说道。
请将塔内空着的房间作为自室来使用,女性神官向那四位少女如此告知。那些房间曾经是由身负重伤的两人和说想要放弃防人使命的两人使用的房间。那些房间已经是『空房』了。
芽吹想起了昨天女性神官所说的『补充』一词。
(也就是说……我们是消耗品吗。)
防人是不论多少都可以随意更换的零件。受损了的话便将其丢弃,再将新的零件补充进来。单独的零件甚至不需要名字。也没有人会去关注被丢弃的废品。
「哇—呜、芽芽~~~!」
在教室,加贺城雀气势十足地向芽吹哭喊央求。
「果然我那个时候也应该把自己想要放弃当防人说出口的啊~~~!离开塔的那些人,既然她们那么简单就能放弃的话,我也要放弃~~~!放弃也要该放弃时就放弃!」
芽吹无视了大吵大嚷的雀,默默地从书包里取出教科书,开始进行第一节课的课前准备。
这个设施里对防人们也会开展形式上的授课。大赦在训练设施之中制作出了专门为此准备的教室。进行授课是为了不知哪天不再需要她们时她们也能回归原本的生活呢。还是『我们将防人当作人类对待着』的大赦的自我辩解呢。
雀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大声哭闹,本应是无比引人注目。然而,其他的少女们也像芽吹一样无视了雀。因为雀向芽吹哭喊央求的身姿,已经像在路边滚动的石块那般司空见惯了。
「雀,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吧。你已经拥有充分的力量。别再说想要放弃这种话了。」
「但是但是,放弃当防人的那些人,训练成绩比我还要好啊!」
「训练充其量只是训练。实战上还是你比她们更优秀。」
雀不论是自我评价还是大赦对其的评价都比较低,但是芽吹能认同她的能力。雀第一次前往壁外执行任务时,也扎实地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在初次任务中出现了众多的负伤者,而她虽然一直在哭天抢地却是毫发无伤地回归了壁内。
「雀,你应该对自己更有自信一些。」
「自信什么的我才没有!」
「那样的话,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没有跟她们一起说出要放弃当防人呢?」
「唔……那是……好、好啊,我这就去说!我这就去说要放弃当防人!去跟那位女性神官说清楚!要说了就要说了GOOD BYE GOLD TOWER!」
「是是。」
「………
…呜哇,果然要说出口好可怕会被杀掉的!那位神官,该说即使隔着面具也会有冰冷的视线刺过来吗!那个人,肯定是机器人之类的啊!首先,为什么那个人,从来都不把面具摘下来啊!?」
「……是呢……」
芽吹还是勇者候补生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位女性神官将面具摘下来的样子。她身为神官的同时,也兼任着教师的工作,但是即使是在课上她也不曾将面具摘下。比起其他神官还要更彻底地隐藏起自己的面孔……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如果把她的面具摘下来,下面一定是机器的脸——」
「加贺城同学,请回到座位上。」
一声呵斥盖过了雀的话语,女性神官走进教室。
「咿!是、是!我马上回座位机器人
神官什么的放弃当防人什么的一句都没说!」
雀用如脱兔一般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么,翻开教科书的第一百五十六页。」
女性神官站在讲台上,毫无情感地开始上课。和以前相同,她现在也兼任着防人的教师。并且,果然还是戴着面具来进行授课。
芽吹一边听讲,一边将整个教室扫视了一遍。新成为防人的四个人,在各自的席位上脸色苍白地低着头。大概是已经被告知了巨壁外的真实,以及自己的任务吧。
但是,比起仅仅被告知真相,实际切身体验的时候要更艰辛得多。
等到她们第一次踏入壁外时——她们能够承受得住那片地狱吗。
在这间教室里的所有人,究竟有多少能留到最后呢。
说到底,防人的使命会有告终的时刻吗。
(——不,会让它结束的。我可没有一直呆在这种地方的打算!)
上午的授课结束后,防人们直到中午为止都要进行训练。
以上回踏入壁外时得到的资料为基础,在训练中对防人的动作进行改良。最大的问题在于持有盾牌的防人们。虽然只要用盾牌就能防住星屑的突击,但那群家伙的固执程度实在异乎寻常。星屑们会形成集团不断地重复突击,致使那时防人的盾牌被突破得早于预期。
训练以护盾型防人的体力增强,以及不让星屑群的攻击集中起来的阵型和战斗方式的演练等为中心展开。
午餐在塔内的食堂摄取。形式为各自点餐,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来食用。
最近在防人们之间,相互关系好的人也开始组成各个小团体。这种地方倒是和普通的学校没有什么不同。
看到芽吹独自一人在用餐,雀拿起自己的午餐坐到了芽吹的同一张桌子旁。
「呜呜,下一次使命会是什么时候呢……下次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才不会让你死掉。我是不会让我的部队出现死者的。」
「啊啊、芽芽,你真是太可靠了!芽芽是我的神明大人!下次的使命也一定要护佑我啊!约好了哦约好了!要是芽芽毁约的话,我绝对会死掉的!」
雀紧紧抱住了芽吹。虽然觉得她的过度消极是个问题,但是被这样拜托感觉也并不坏。
「啊啦啊啦,还真是来了一群吵闹的家伙。所谓用餐,是要更加优雅地怀有气度来进行的行为才对。」
说着这句话一边现身的,是初三的弥勒夕海子。她也将自己的午餐带了过来,和芽吹坐在了同一张桌子旁。
「那么下一次使命,才是本小姐弥勒夕海子——」
「虽然雀你老是喊着要死要死,前往壁外的时候我可一次都没有保护过你。让雀生存下来的,是雀自己的力量啊。」
「欸欸,又开这种玩笑!胡说什么啊,芽芽明明一~直都在保护着我不是吗。」
「雀的大脑里面,到底进行了什么样的记忆修改……」
「给我等一下!请不要无视本小姐可以吗!?」
夕海子柳眉倒竖,往芽吹的面前探出身子。
「啊。对不起,弥勒同学。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吗。真抱歉没有注意到。」
「……!?呼、呼、呼……作、作为弥勒家之人,必须对民众抱有宽大的胸怀。我的器量可没有小到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然而,她的肩膀正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还能对本小姐采取这种态度的也就只有现在了……下一回本小姐一定要比芽吹同学讨伐更多的星屑,证明本小姐比你还要优秀!」
「弥勒同学……我们的任务是调查啊。」
「呼呼,请放心。等到本小姐胜过你成为队长之际,就会让芽吹同学你成为我的左右手。敬请为此感到光荣吧。」
「…………」
对话完全不能成立。
「关系好是件好事,但吵架可不行哦,芽吹前辈、弥勒前辈。」
国土亚耶也拿着自己的饭菜坐到了芽吹她们的桌子旁。她是初一的学生,同时也是在塔里生活的少女们当中唯一的,并非防人的少女。能够听取神谕的巫女。
「本小姐和芽吹同学是好对手。和关系好之类的可是大相径庭!」
「呼呼。就是在这种方面,看起来就关系很好哦。」
亚耶的笑容令夕海子不知所措。无可奈何的她,只能乖乖地坐回椅子上开始用餐。
「话说回来亚耶酱,午休之前一直不见你的人影,是有什么事吗?」
上午的课程亚耶并没有出席,芽吹因此带着好奇地发出了询问。巫女虽然并不用接受防人的训练,但上课还是和大家一起的。
「因为有新成为防人的成员,我便去向神树大人祈祷了。希望今天成为防人的她们也好,已经成为防人的大家也好,所有人都能够平安无事地完成使命,如此这般——。我应该事先向身为队长的芽吹前辈通知一声才对。真是对不起。」
「不,你不用在意。只是稍微有点担心罢了。」
「谢谢。芽吹前辈可真温柔。」
亚耶露出微笑。
「这种事……」
温柔的是亚耶才对,芽吹心想。
据说巫女实处于大赦的严格管理之下。与一般人的接触被完全禁止,与家人的会面也受到限制。既然身为与接受神树的神谕这一国家中枢相关的存在,必然也会知晓巨壁之外的世界与Vertex的事宜。
亚耶究竟是在几岁起被发现拥有特别的力量尚不知晓。但是,在第一次见到芽吹的时候,她似乎就已经作为巫女积攒了相当数量的训练。如果确实如此,她应该在颇为年幼之时便已经在大赦的管理下生活了吧。
总角之年便被告知了世界残酷的真相,正是要向父母撒娇的时候却不得与家人相见。即使如此亚耶的内心也没有扭曲,即使是现在也不曾发出一句怨言,尽心尽力地完成作为巫女的职务。虔诚地信仰着神树,为了周围的人们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虽然亚耶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但芽吹仍对这样的她抱有敬意。
「放弃防人之职而离去的她们,也一定能受到神树大人的加护吧。」
亚耶是从心底里如此祈愿,这从她的语气和表情就能够看得出来。
在这之后,芽吹偶然看到拿着端有午餐的托盘漫无目的四处转悠的山伏雫。似乎是找不到空着的座位,一脸困扰的样子。芽吹知道自己旁边的位子正好是空着的,便放声招呼。
「雫!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的话,来这边怎么样?」
雫无言地点了点头,走了过来。接着,她坐在芽吹身旁,一声不吭地开始进食。
她既寡言少语又面无表情,因此让人很难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她在行动中表现出的判断力十分优秀,芽吹也自然对其有所关注。
雫被给予的防人编号是『九』。
防人的编号,是根据能力从高往低的顺序来赋予的。而从一到八是指挥官型,也就是说,雫被大赦认定为是指挥官型以外能力最高的防人。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个评价过高了……)
芽吹认同她的判断力与作战执行能力,但她的战斗与运动能力都在平均以下。『九』这个编号对她来说太高了,芽吹如此认为。
楠芽吹、加贺城雀、弥勒夕海子、国土亚耶、山伏雫。
这五个人经常在一起行动,因而也作为一个小团体为周围的其他人所认知。
(真是奇怪的感觉。)
芽吹对这个状况,还有点习惯不来。从仍是勇者候补生的那时候起,她便一直是孤身一人。她自身也从不关心周围的人们,自己一人便是生活的一切。
但是现
在,也有成为了队长的关系,她终于开始与周围的人们产生联系。
「——不过,今天芽吹同学的餐点也还是一如既往啊。」
夕海子向芽吹的午餐瞥了一眼。
芽吹午餐的菜单,是乌冬加两个水煮蛋、豆腐、牛奶、酸奶、鸡胸肉和堆成小山(盛得满满)的沙拉。
「乌冬加牛奶,这是什么搭配啊?不如把牛奶换成茶,或者把乌冬换成面包怎么样?」
「味道搭配是好是坏什么的我从没考虑过。富含生长所需营养的牛奶,我认为是不可或缺的。」
「……那么,把乌冬换掉怎么样?」
「面包怎么能替代得了乌冬。我自出生起直到现在可一直都是吃乌冬过来的。」
芽吹斩钉截铁地宣告。
「我也喜欢乌冬哦。」
亚耶也和芽吹一样,经常在就餐时食用乌冬。
「虽然香川的乌冬的确挺好吃。但是,我觉得偶尔尝尝别的东西也不错吧。芽吹同学的菜单,感觉一直都是一成不变。」
「从蛋白质和维生素、矿物质的含量来考虑,这可是最好(BEST)的膳食搭配。」
「……回想起来,三好夏凛同学也是成天光吃保健品,从不追求餐饮味道的性格来着……原勇者候补生最顶尖(TOP)的两个人还真是有奇怪的
共通点啊。」
「但是啊,要是这么说的话弥勒同学不也是,一直都在吃鲣鱼刺身。」
雀一边看着夕海子的餐盘一边说。
「呼呼、居然不懂得鲣鱼的魅力,真是人生的一半,不对,八成左右都损失掉了。虽然这个食堂做出的鲣鱼也挺好吃,但是本小姐的故乡・高知原产的鲣鱼,可更是别具一格。马上就为你们准备吧。阿尔弗雷德!」
夕海子乓乓地拍了拍手。
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本小姐的执事阿尔弗雷德似乎正在休假啊。真没办法,让你们见识原产地鲣鱼的机会,就留在下次吧。」
「不,执事什么的本来就没有吧。名字听起来就超可疑。」
雀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夕海子。
「本小姐在家里的时候,可是只要喊一声,不论何时何地阿尔弗雷德都市马上现身的。」
「这个大小姐设定,听起来更假了……」
「才不是设定,雀同学!弥勒家可是地位高贵的名门望族,请不要说这种无礼的话!」
「不论是弥勒家、还是弥勒前辈,我都十分尊敬哦。过去曾与赤岭家一同拯救了这个世界的弥勒家之大名可是耳熟能详。前辈自己也为防人这一神树大人的重要使命尽责尽力,真不愧是名门的大小姐。真是非常的了不起。」
亚耶用一副深感敬佩的模样陈述着。
夕海子感动地抱住了她。
「啊啊、国土同学真是何等的乖孩子!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好好理解我说的话的!」
亚耶虽然有些害羞,但并没有做出抵抗。
「嘛,这件事就先暂时放到一边……想要让大家尝尝自己老家当地好吃东西的心情我也是能够明白的。我也想请大家喝喝我老家的橙汁。」
雀一边吃着作为甜点的蜜柑,一边说着。
「雀是爱媛出身的吧。」
「没错没错。但是,正因为如此,为~什么我会被选中成为防人啊~……?爱媛可是四国里人口最多的地区,应该绝对有比我还要能干的人才对啊~……」
雀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我和亚耶酱是香川出身,弥勒同学是高知,雀是爱媛。真是七零八落呢。」
因为芽吹的话语,夕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副无比认真的表情。
「既然如此……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决定好了。」
「是什么?」
「当!然!是要好好决出究竟哪个县是最优秀的啊!嘛,最优秀的当然是高知。四国中面积最大、植被丰富!以鲣鱼为首的多样海产品!对了对了,在历史上说到高知也就是土佐藩也是相当有名。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高知可是我弥勒家的所在之地!」
听到夕海子的话语,芽吹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被点燃了。
「香川也不会输给高知。食物方面乌冬自不必多说,高级砂糖『和三盆』还有骨付鸟也相当有名。说到历史方面的话,那位有名的弘法大师空海就是香川出身!而且香川还是四国首屈一指的都市。县厅所在地,玉藻市的繁荣景象也是声名远扬对吧!」
「……等等、四国第一的都市应该是爱媛才对。这边的县厅所在地也是十分繁华啊!人口是四国最多,道后温泉的历史有三千年之久,这在古事记上也有所记载!……啊、抱歉,刚才那些是我太过得意忘形说过头了。对不起。」
雀点头哈腰地低下头。
「……山伏雫同学!你是哪里出身呢?」
雫一直默默不语地吃着午餐,听到夕海子的询问,不由得稍稍歪了歪脑袋。仿佛是连要怎么说话都忘记了,经过了像是要把原本使用的语言回想起来似的沉默之后,她轻轻嘟哝了一声作为自己的回答。
「德岛。」
「姆。真的是全员都七零八落的啊。」
「啊哈哈,还真是这样。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啊。出身自四国各个地区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什么的。」
亚耶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
「对了,反正机会难得,雫同学也多说一些自己的事情吧。挺久之前就一直想和雫同学聊聊各种各样的事情。雫同学是在怎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呢?双亲是什么样的人?」
夕海子如此询问,又过了一段无言的时间之后,雫开口回答。
「父母在心中。一直。」
…………
尴尬无比的沉默持续着。
(你说该怎么办,弥勒同学!气氛都变成这样了!)
芽吹用锐利的视线扫视过去盯向夕海子。夕海子则露骨地将视线错开了。
(这才不是本小姐的责任!本小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仿佛能听到两人用心声如此交流。
另一边,雀像是要扑在芽吹身上似的注视着芽吹。
(救命啊芽芽~!快点对这个气氛做些什么~~!)
雀的视线如此倾诉。
芽吹只得拼命地转动脑筋,寻找话题。
「……一……一直都住在德岛吗?」
对芽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提问,雫左右摇了摇头。
「小学在神树馆。」
听到这句话,亚耶瞪圆了双眼。
「是神树馆吗!记得两年前,在神树馆的学生之中有勇者大人在。雫前辈和那时的勇者大人们年龄相同……难道说雫前辈认识勇者大人吗?」
雫轻微点头。
「因为就在。隔壁班。」
「哈啊~……总觉得真是令人惊讶。我们当中居然有认识先代勇者大人的人在。」
因为过于感叹,亚耶忍不住做了一次深呼吸。
芽吹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雫。
「是什么样的人,先代的勇者们……?什么样的人成为了勇者?」
芽吹到现在也还是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什么没能成为勇者。在训练成绩上从未输给三好夏凛。对勇者这一使命所怀抱的责任感也应该足够充分才对。然而在那时被选为勇者的,却并不是芽吹。
勇者和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同——芽吹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就在这时,下午训练开始的铃声响了起来。
结果,芽吹没有能从雫那里听到问题的答案。
第二次结界外调查是在第二天。新成为防人的四位少女,只被教授了所必要的最低限度的武器使用方法,就被投入了战场。
连充分的训练时间都无法提供,大赦一方正是如此焦急。难道说神树寿命耗尽的日子已经是如此地迫在眉睫了吗。
「这回也采取密集阵型行动。到目标地点的预计抵达时间是三十分钟。所有人都要坚持住!」
遵照芽吹的指示,防人们聚集在一起,于糜烂的大地上前进。
上一回的任务只是将巨壁之外靠近巨壁的土壤带回去,因此没有从巨壁边上离开的必要。但是这一回,防人们要前往旧世纪日本列岛中被称为『中国地方』的地域,在那里进行土壤采取与状态观测。
防人们虽说比起勇者运动能力要相对较低,但若是在完全没有障碍的情况下
进行移动的话,从巨壁抵达中国地方大概也只需要数分钟的时间。然而,丑恶并棘手的障碍物们在她们前进的路途上四处游荡,这趟旅途终究是不能一帆风顺。
「呀啊啊啊啊——来了啊———!!救命呀芽芽~~~!!」
雀的尖叫声,已经可以说是告知危险临近的警报了。朝着聚集在一起于灼热的大地上前进的防人们的方向,星屑中的一群猛然迫近。
「护盾队将盾牌展开!铳剑队奇数编号的队员和星屑交战,减轻护盾队的负担!偶数编号的队员在盾牌内侧保存体力、随时准备交换!」
护盾队的防人们使盾牌巨大化并组合在一起,将部队全体覆盖。星屑们的突击为盾墙所阻挡。虽然移动速度下降了,防人部队维持着盾牌的展开而继续前进。
铳剑队一半的队员离开盾墙的庇护,开始对星屑的讨伐。只依靠盾牌的话防御会为连番的突击所击破,这是在上一次的使命中明白的事实。
仿佛小鱼的大军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条大鱼似的,符合量产型的战斗方式。
芽吹也在盾牌外面挥舞着铳剑,不断将眼前的星屑击倒。
(幸好敌人只有星屑……)
真正令人恐惧的是被称为Vertex的存在。拥有星屑无法比拟的巨大身姿、以及压倒性的攻击力与持久力的可怕敌人。即使是远比防人强大的勇者,如果与Vertex交战的话也不一定能保住性命。若是演变成和那样的敌人之间的战斗的话,防人是没有胜算的。
但是,据说总共有十二只的Vertex,刚刚被勇者们全灭了一次,所以应该暂时不会再度现身,大赦似乎是如此预测的。
虽然出现了负伤者,少女们终于还是成功抵达了目标地点。然而,即使是这里也仍旧只有糜烂的大地在无尽延伸。防人的战衣拥有记录下周围影像的机能,这个光景全都市被传送给大赦。
「……真是最糟糕的景色。」
芽吹的心情
也变得糟糕起来。将人类逼至濒临灭亡的天之神也好,不将芽吹认同为勇者的土地神也好,这些带有『神』之名号的家伙不管哪个都在愚弄着世人。
但是,现在就算将愤怒倾吐而出也无济于事。将任务达成才是最重要的。芽吹在其他防人使用罗摩采取土壤期间,与星屑群奋战持续守护着部队的安全。
「开始撤退!」
采取到足以完成任务的样本之后,依照芽吹的号令,防人们开始后退。
「啧—、哈—、啧—……呼呼呼,这回的使命,也实在是太简单了。太过没有口感、呼、呼、我都快要睡着了……」
「你这不是上气不接下气吗。而且还浑身是伤。」
「你话太多了,雀同学!把你的眉毛拔掉一千根左右,让你那张脸变得更滑稽一点怎么样!」
「对、对不起!!」
「弥勒同学,请不要再不经头脑就朝星屑冲过去。觉得累了的话,在盾牌里面休息一会也没关系。」
芽吹刚说出这句话,夕海子便直截了当地回决了。
「请容我拒绝。那样做的话,我就没有办法讨伐敌人树立功绩了。」
明明既疲劳又有伤在身,她双目之中的斗志却格外猛烈地燃烧着。
「啊啊啊啊!!」
「雀,这回又是什么?」
「啊咧!好像……好像有一大堆都聚集起来了!」
芽吹朝雀指向的方向望去,见到了空中数只星屑正在融合的姿态。
这是曾经从神官那里听闻过的现象之一。Vertex是由星屑集合在一起相互融合形成的。现在虽然不至于有完全的Vertex现身,但是『将近形成』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可能出现于她们面前的,神官曾如此向她们说明。
数十只星屑相互融合,诞生出拥有如尖角一般部位的异形个体。其体型之巨大也是星屑所无法企及的。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要被杀掉要被杀掉啦啊啊啊!!爸爸妈妈我就要死在你们前面了请原谅我的不孝!!」
雀整个人贴在芽吹身上哭喊着。
通过融合生成的个体,朝撤退中的防人部队最后方迫近。那里是——雫所在的方位。
察觉到巨大个体正在靠近,位于部队后方的一位护盾型防人展开了盾牌。
「呀啊啊!」
然而这远不足以抵挡那拥有足足超越星屑十倍以上体积的巨大身躯所带来的冲击力,那位防人的盾牌如纸屑一般被冲垮了。
面对巨大个体的威容与力量,防人们进一瞬间便失去了战意。赢不了。从未想过会有这种怪物冒出来。腰节瘫软的人、失禁的人、哭出来的人……绝望在防人之间扩散。
雫也因眼前向她们迫近的巨大身躯而愕然失色。
「……会死?」
雫自然地将这句话语脱口而出。
死。
祭坛。棺材。献花。躺卧在花中的少女。损坏的身体。不能动。冰冷。因勇者的使命而死去。说这是荣誉的声音。没有人坐的座位。放在桌上的花束。不再被人呼唤的名字。一直都十分开朗的少女。在大家中心的。憧憬。
讨厌。
死很讨厌。死是什么?
雫再度睁开双眼——
因巨大个体的出现而使后方部队陷入危机之时,芽吹她们所在的前方部队也遭受到了星屑群的袭击。
「库……!给我滚开!」
一边将星屑们击倒,芽吹一边试图向后方突进。然而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芽吹怎么也无法抵达后方。
「明明已经没有可以耽误在这些家伙身上的空暇了!不快点赶过去的话……!」
但是,不论芽吹如何焦急,巨大个体还是向瘫坐在地上的防人少女啃食而去、将她吞入腹中。
被吃掉的少女,是雫。
「雫—————!!」
芽吹的呐喊在大地上回响。
枪声与这声呐喊同时响起。
(——欸?)
那枪声是从巨大个体的身体内侧发出,而怪物的身躯则由内部绽开了。
紧接着,巨大个体的身躯横向裂开,手持铳剑的少女从裂缝中迈出。
那是雫。
见到她平安无事的样子,芽吹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雫的样子有点奇怪。
「呜啦啊啊啊啊啊啊!!这个大块头,看老娘不把你做成生鱼丝!!」
刚意识到咆哮是从雫口中发出,她便已经朝巨大个体飞扑了过去。将枪口前方的短剑刺入巨大身躯之中,同时扣下扳机射出子弹。进一步的,又用插入其中的剑刃就这样对巨大身躯进行横向切割。
突刺、枪击、斩切。
雫用无比惊人的气势重复着这套动作,字面意义上的剥削着那巨大个体。
令防人们陷入绝望的怪物,转眼间便被讨伐击倒、消灭无踪。
「谁……谁啊,那是。」
见到雫挥舞铳剑横冲直撞的疯狂身姿,雀忍不住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
而后,第二次的使命终于结束。对过去曾为陆地之区域的观测,以及土壤样本的采集这两个目的都毫无问题地达成了。
「那是山伏雫的另一个人格。」
对着回到黄金塔的芽吹,女性神官如此回答。
「山伏同学虽然拥有连自我都让人感觉稀薄那样的文静性格,但实际上在其内侧寄宿着别种的性格。粗野、暴躁、并且强悍。和平常的她完全相反。似乎是当身处被逼入绝境的状况下之时,那个人格就会浮出表面。」
「也就是说,雫的『九』的编号,是连另一个人格一并考虑进去所赋予的吗。」
对芽吹的提问,神官肯定地点了点头。
「毕竟那个状态下的山伏同学,作为个人单打独斗时的战斗能力相当突出。」
「但是,对防人所必要的连携行动,却完完全全做不到。」
这一次,防人们能够在不出现死者的情况下就将使命完成,是多亏了另一位山伏雫的勇猛战斗。如果没有她在的话,想必已经有数人被杀害了吧。
但是她在打倒巨大个体之后,完全不服从芽吹的指示。不回到集团里,而是擅自重复起与星屑们的战斗。甚至让人觉得她似乎是在享受着战斗。
「那样会对作战行动产生障碍。」
「令队员服从自己,也是队长的义务。」
只留下这句话,神官便背向芽吹离开了。
「啥啊你,一副怕得要命的样子!」
「咿!雫、雫大人,请您原谅~!」
晚饭的时候,在防人聚集的食堂中,雀被
雫缠上了。
「别给老娘加大人。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给老娘说清楚!」
「像像像我这样的杂鱼怎么可能有什么话能入大人您的耳朵……到、到底这个性格会保持到到什么时候啊?」
「老娘就是老娘,有什么意见吗?」
「完、完全没有!!」
雀对雫使出了土下座。
「你也怕过头了吧,雀……」
芽吹服了她们似的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
不过,对于现在的雫,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芽吹将手放在雫的肩膀上。
「能稍微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嗯?干嘛?」
雫将头转向芽吹的方向。
「芽、芽芽~!你来救我了吗!」
雀迅速地藏到了芽吹的身后。
芽吹站在雫面前作出询问。
「你的这个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鬼知道。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就暂且让老娘保持这个状态好好享受一下吧。」
「……这样啊。」
「老娘这个样子对你也有方便不是吗?比起另一个雫老娘这边要更强。在下一次的那使命什么的,也让老娘尽情地大闹一番吧。」
「没错,你的强悍的确十分可靠。」
「对吧?不过,你可不要指使老娘,老娘要按老娘想要做的……」
「但是我们的部队并不需要现在的你。」
「……啊?」
雫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芽吹丝毫没有胆怯,正面接下了那份视线。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身处食堂的其他少女们,也用不安的表情注视着芽吹和雫。
芽吹以冷淡的语调继续自己的话语。
「对防人而言必要的,是相互连携、作为集团来战斗的力量。如果你一个人采取擅自行动的话,也有会让其他人暴露在危险下的可能性。还请你遵从指示。」
「……要让老娘服从比自己弱小的家伙,老娘可接受不了。」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两人走出黄金塔,进入作为训练设施的道场。
如果芽吹获胜的话,以后雫就必须遵从她的指示。
雫获胜的话,她在今后就可以不接受任何人的指示,自由地采取行动。
依照上述条件,两人之间将展开对决。
「没问题吗?那家伙
,可是强到不行啊!就算是芽芽也……」
「是啊,现在的她可是和本小姐差不多强哦,芽吹同学。」
一边望着那边正在进行准备运动的雫,雀和弥勒一边说道。
「不、弥勒同学你比起雫同学要压倒性的弱小吧。」
「芽吹同学!?本小姐只是还没有拿出真本事而已!!」
「话说,为什么你们要过来这里啊?」
雀、夕海子、亚耶也来到了道场。
「大家都是因为担心芽吹前辈你们的事情,才一起过来的。」
「才不是这样,国土同学!本小姐只是单纯因为感兴趣才来看看的!」
夕海子慌张地作出否定。
「总之芽吹前辈……还请千万不要受伤。」
亚耶看着芽吹的双眼说道。
「不用担心。只不过是要用力量把上下关系灌输到野兽体内罢了。」
芽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露出富有余裕笑容的雫。
芽吹和雫启动应用,将战衣装着于身。这一次芽吹没有使用指挥官型,而是同样使用铳剑型的战衣。雫是铳剑型,芽吹为了不在装备的性能上出现差异而选择了相同的战衣。
「你用指挥官型的战衣也没关系哦,对老娘来说不过是恰到好处的让步而已。」
「真是抱歉,我可没有把能让你找借口的话柄送给你的打算。因为战衣的性能有差异才输掉了,之类的。」
两人手持铳剑摆好架势,相互对峙着——
率先发动攻击的是芽吹,直线突进后挥动剑刃使出横斩。
然而,雫富有余裕地躲过了这一击。同时,用铳剑朝芽吹的肩膀斜向下砍去2。
「看招!」
「库……!」
芽吹用铳剑接下了这一击。
(好沉……!!明明只是依靠蛮力,速度和威力却都十分惊人。关节的运动方式和重心的调整方法都有如天才般的精巧……还有这以她的体格完全无法想象的肌肉力量。)
动作上明明是新手,除了天赐的才能以外没有别的表达方式可以用来形容她的这份强大了。
但是,芽吹也没有就这么输掉的打算。芽吹深知自己并非天才。为了弥补自己与天才的差距,她积攒了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多的努力。堆积而上的刻苦钻研令她变得强大。虽然过去被否定了成为勇者的资格,但她至今所培育起来的强悍却绝没有被一并否定。
芽吹和雫所挥舞的剑刃,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互交错。
雀被芽吹和雫的身影压倒了。虽然雀是使用盾牌的防人,但也曾数次见到过使用铳剑的防人之间进行模拟战的场面。然而芽吹和雫之间战斗的身姿,完全超出了那个范畴。
「好厉害……」
「嗯……是啊。」
夕海子也对两人的身姿看得入迷。如果是平时的话应该已经在说「相当不错嘛。真不愧是本小姐的劲敌」这种话了,但现在的她连这样玩笑话都说不出来,她已经彻底被两人的强大压倒、并为之入迷。
亚耶也只是无言地注视着,正在战斗的两位少女的身影。
雫所挥舞的横斩一击为芽吹所格挡。
两人的视线于咫尺之间交错。
「还挺有干劲的啊!就好像事先叮嘱过自己绝对不能输之类的话一样。做到这种程度也要战斗下去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
芽吹直直地盯着雫,编织出仿佛咆哮的话语。
「我要成为勇者!让大赦和神树大人承认我拥有这个资格!!为此,不管是防人的使命也好,还是作为队长的工作也好,我都要完美地完成!如果你要成为我前进的障碍的话,就算令你屈膝也一定要让你服从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成为勇者!!」
「勇者。勇者吗!」
雫用蛮力将芽吹的铳剑拨开,拉开和芽吹之间的距离。
「老娘在两年前,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看着那些被称为勇者的家伙。连其中一人死去的姿态也见到了。」
鹫尾须美。乃木园子。三之轮银。
神树馆的三人之勇者。
她们当中,三之轮银失去了生命。
「话是这么说,老娘也没有见到过那些家伙们作为勇者战斗时的样子。我所知晓的,只有她们平时在学校时的身姿。」
雫在那个时候,只是听说过她们是担负着特别使命的存在。但并没有清楚到她们具体在做些什么这种程度。
所以——
实在是太过突如其来,知晓三之轮银的死讯之时,雫陷入了愕然。
芽吹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继续聆听雫的话语。
「楠。你这家伙在这之前,向老娘打听过勇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吧?她们是即使在隔壁班的老娘也知道的,众所周知的奇怪家伙。其中一个叫鹫尾须美。这家伙虽然既死脑筋又笨手笨脚,但是是个重视朋友的家伙这点是一目了然。另一个叫乃木园子。明明一直我行我素(My pace)又整天睡觉,却是个认真起来的话就什么都能办得到的家伙。虽然能让她认真起来的,只有与自己朋友相关的事情就是了。还有一个叫三之轮银。虽然给人一种安静不下来的麻烦制造者(Trouble Maker)的感觉,但实际上却是个一直为他人和朋友着想的家伙。」
两年前。就读于神树馆,与勇者三人互为同校同学年同学的时候——雫自当时起,就不擅长与他人的交流。没有能称为友人的同学,一直孤立一人。
那个时候,听说了隔壁班有被称为『勇者』的特别之人的传闻,雫出于好奇,决定去看看她们究竟是什么样子。本来只打算在门后悄悄地偷窥一下,但却被三之轮银发现,并被她搭话了。
她没有嘲弄没有办法与人好好交流的雫,而就像对待朋友一样与她沟通。
于是,雫开始憧憬银。并不是『因为她是勇者』。雫所憧憬的是,为人既直爽又开朗,无论和谁都能友好相处,一直为朋友与家人着想的少女。擅长运动,会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十分帅气的少女。
「那些家伙们啊,不像你一样耀眼夺目。只是普通地生活着。来学校上学、接受老师的授课、和大家一起吃饭、和朋友一起玩耍……和随
处可见的小孩子没什么差别!即使在成为勇者之前,也并没有像你一样整天说着要成为勇者这样纠缠不清!」
「那又怎么样?难道说普通地生活就是成为勇者的条件吗!?」
芽吹询问道。芽吹原本认为,成为勇者这一特别的存在的话,就无法再继续普通的生活方式了。所以她将不需要的东西全部舍弃,像是要把自己磨得跟针一样尖锐一般提升自己。并且将几乎所有可以视为『普通』的事物都割舍掉了。
「老娘哪知道。大赦和神树是以什么为基准来挑选勇者的,老娘丁点兴趣都没有!但是,老娘能知道的就是,被叫作勇者的那群家伙都太帅气了。也太值得尊敬了。楠,现在的你就是看着别人家的一亩三分地眼馋到流口水的小鬼头。羡慕强悍的猫,就吵嚷着想要成为猫的老鼠。羡慕着自由的老鼠,就抱怨着想要成为老鼠的猫。你就和那种家伙是一样的。而那种逊到爆的家伙——」
雫狠狠向前踏出一步。
「怎么可能成为勇者!」
一瞬间便重新拉近了距离,雫接连不断地向芽吹释放出锐利的突刺。芽吹甚至没有躲避的空闲。
芽吹以枪身作为盾牌,抵挡住雫所刺出的剑尖。若是在架持铳剑的角度或发力的方式稍有失误的话,雫所持铳剑的剑尖便会滑过芽吹铳剑的枪身,直接命中芽吹吧。那是如果没有芽吹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动态视力和反射神经,以及每天挥舞数千次达到近乎如臂指使的铳剑经验的话,就绝对不可能办得到的绝技。
但是,雫的突刺之威力实在是太过惊人,芽吹的身体因为冲击而向后仰去。
「拿下了!!」
于间不容发之际,雫紧接着释放出了下一记突刺。
「就算这样——我也要成为勇者!!」
身体后仰的芽吹并没有向后退去,而是往地板用力一踢,向前踏出了一步。
雫的铳剑的剑刃,轻轻划过了芽吹胸部的一侧。而与此同时,芽吹将雫的铳剑紧紧夹在了自己的胳膊下。
「……终于抓住你了。这下你的行动就被封住了。」
「切!?」
雫猛然将铳剑松开,想要逃离芽吹的攻击范围。然而,果然还是芽吹将铳剑刺向雫颈部的速度要更胜一筹。
「胜负已分,对吧。」
「…………」
雫保持着被剑尖抵在脖子上的姿势,紧紧瞪视着芽吹——
过了一小会,才伴随着一声叹息,举起了双手。
「是老娘输了。」
听到这句话,芽吹也放下了铳剑。
「这样的话你就是我的人了。今后还请你能服从我的指示。」
「老娘清楚,毕竟约定就是如此。啊~啊,输掉了啊。」
雫消去了自己身上的战衣,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芽吹也同样地,解除自己的武装坐了下去。
「话说,你这家伙也太乱来了吧。那种情形一般来说会有人往前走的吗?」
「那时只是放手一搏。能用枪身挡下你的连续突刺也好,能抓住你再度释放突刺的时机也好,都是跟奇迹差不多的事情。」
「那才不是奇迹。只是你这家伙很强罢了。」
「你也在我的预料之上。」
芽吹和雫相互对视着。两人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说着要成为勇者整天纠缠不清……吗。可能的确是如你所说也说不定吧。」
「啊?咋了,难不成看破红尘了吗?」
「我才不是那么能看得开的人。的确你的话在那个时候让我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但是,我还是没有改变我生活方式的打算。我也不觉得不顾前后地追求成为勇者有什么不对。」
要说为何的话,那是因为这正是芽吹所尊敬的父亲的生活方式。
芽吹绝不会让任何人否定自己的生活方式。为此,不用自己的力量来赢取作为勇者的地位是不行的。
「我会继续以勇者为目标。作出让大赦不得不让我成为勇者的功绩。不论如何被劝说这是不可能的,也不论会被别人怎么认为,我都一定会完成这个目标。」
「……也就是所谓那啥的一念吗3。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啊。」
雫目瞪口呆地,却又好像有些许开心似的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芽吹前辈没有否定自己的必要。为了自己的目标而竭尽全力——这正是前辈的美德。」
亚耶来到芽吹身边如此言说。她的语气不带一丝戏谑与讥讽。
「亚耶酱……」
「芽吹前辈的这种地方,我可是特别喜欢的。」
「……谢谢。」
芽吹别开了目光。不知为何觉得特别害羞。
「啥啊你。现在是老娘要和芽吹说话。别在这碍事。」
对从一旁插话进来的亚耶,雫用充满威压的视线瞪视着她。
然而,那位外表年幼的少女却丝毫没有露出胆怯,「看着两位交谈的样子,我也忍不住想加入进来了。」
「……你还真镇定啊。你是巫女对吧?被比自己强得多的人威胁,不觉得害怕吗?」
「我并不觉得害怕。即使语气粗暴,你也一定是善人。」
「哈?」
雫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虽然没有成为勇者大人,但你们成为了防人,就意味着已经被神树大人选中了。文静沉稳的雫前辈,和强悍可靠的你。即使只有其中一方是恶人,神树大人也不会选中你们的。所以,你也一定是善人。而且上一次,防人的大家能够谁都没有遇害平安无事地回来,毫无疑问是多亏了你。非常感谢。」
亚耶深深地鞠了一躬。
雫露出一副呆然若失的样子——不一会儿,她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呵,你可真是个老好人。明明那个叫雀的家伙,可是一看到老娘就抖个不停呢。」
「啊咧?话说回来雀和弥勒同学呢?」
芽吹环视四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雀和夕海子的身影就从道场中消失了。
「啊啊,那两位已经回去了。雀前辈为你们两位的强悍所震惊,『在被牵连之前先回去了』是这么说的。弥勒前辈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总觉得似乎稍微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这样啊……」
「不管怎么说,这样你们两位就已经是朋友了。要好好相处哦。」
亚耶牵起芽吹和雫的手说道。
「……呼嗯」
雫有些难为情似的将脸转到了一边。
看着这个样子的雫和亚耶,芽吹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她的内心正晴空万里。距离上一次怀有这种心情,不知究竟已经过了多久。这是因为在和雫的战斗中拼尽全力的达成感,还是因为将自己的渴望竭尽全力呐喊而出的满足感呢。
今天大概可以享受到时隔已久的安眠吧——芽吹心想。
译注:
1.标题以碾槌切腹指的是用研磨杆代替刀来切腹,比喻意图做到完全不可能之事。
2.原文是袈裟斩,是日本剑道动作之一。
3.那啥的一念,指的应该是虚仮の一念,意思是愚者的一念、指愚者做事一心一意不达目的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