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话 骏鹰虽饥,不摘稻穗

在训练设施内的大浴场里,芽吹正被亚耶温柔地抱在怀中。浴场里除了她们俩以外没有其他人。

亚耶虽然身材要娇小得多,却像安慰小孩似的抚摸着芽吹的脑袋。

「亚……亚耶酱?」

即使芽吹满脸困惑,亚耶仍旧继续抱着芽吹。

「芽吹前辈,不知有多少次又多少次,一直遭遇残酷的事情……」

从亚耶的语气之中渗透出的情感,是慈爱,以及悲伤……

◆ ◆

雪白的圆桌。

雪白的椅子。

雪白的茶壶与茶杯。

弥勒夕海子在靠近黄金塔的临海公园之中,尽情享受着红茶。

「眺望大海时优雅的茶饮时间(Tea Time)……对位于弥勒家末席的本小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夕海子一边出神一边喃喃自语。她在吃完午饭之后,到下午的训练开始之前之间,一直都会在这里享受茶饮时间。这段时间对夕海子来说,是让精神获得回复的重要时光。

一边感受着秋季从大海吹来的微风,一边将茶杯与嘴唇相接。阿萨姆茶叶泡制的奶茶那甜蜜的滋味与浓厚的口感在嘴中扩散开来。

「这样一来,简直就像是风儿正向我呢喃细语一般……」

「噗呼—!」

夕海子正独自一人沉浸于陶醉之中,却听到了响亮的噗嗤声。回过头去,只看到了拼命地忍住笑意的雀,以及带着少许无可奈何表情的芽吹的身姿。

「风儿正……!向、向我呢喃细语……!库呼呼、呼呼……」

「究、究竟怎么了,雀同学!高贵的本小姐享受优雅的午后茶饮,有什么奇怪的吗!」

「弥勒同学……临海公园应该没有像那样的桌子和椅子才对啊。」

芽吹伸手指向夕海子正在使用的桌子和椅子。

「这是本小姐的私人物品。为了度过优雅的时光,备好与之相称的装潢(interior)也是十分重要的。」

「难道说,特地自己把这些全都搬过来了吗?」

「正是如此。」

对芽吹的疑问,夕海子十分理所当然似的点了点头。

芽吹稍微想象了一下,仅仅是为了茶饮时间,便从黄金塔内的自室将桌子和椅子搬到这里来的夕海子的身姿。独自一人抬着桌子和椅子把它们都搬过来,想必也是累死累活了吧。虽说秋天已至,但在余暑仍旧十分强烈的现在,汗流浃背、独自一人。

那根本就是一副与所谓高贵与优雅相距甚远的,荒诞离奇的光景。

「噗呼—!!」

不知雀是不是也想象了一下,再一次大声笑喷了。

「所以说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啊!?」

似乎真的不明白自己被雀嘲笑的理由,夕海子气得满脸通红。

「比起这个,弥勒同学,召集的通知下来了。」

芽吹打断话题,说出了特地来此所为的要事。这种毫不留情地将对话打断的言谈方式,同时表现着她低下的沟通能力和一本正经的性格。

「召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似乎是要等到防人全员在展示台集合才会进行说明。总而言之请先去展示台吧。」

夕海子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对妨碍到优雅的茶饮时间这点十分不满,但看来也是无可奈何。啊,话说芽吹同学、雀同学。能帮我一起收拾桌子和椅子吗?一个人搬的话太辛苦了。」

「那肯定辛苦啊……」

芽吹虽然满脸无可奈何,但如果全员没有集齐的话,讲话也不会开始,还是抓紧时间收拾好东西之后再赶往展望台比较好。这样一想,芽吹便也帮着一起收拾。芽吹和夕海子一起搬着桌子,雀不知是不是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帮忙有些不好意思,也帮着搬剩下的椅子。

有事没事就会强调自己是出身名家的大家闺秀,做出这种刻意表演一般举动的夕海子的想法、芽吹是完全不能理解。说到底,弥勒家应该都称不上夕海子所说的『名家』。

芽吹她们与其他的防人,都陆续地集中到了展望台。

三十二位防人全都在展望台集合完毕后,戴着假面的女性神官现出了身形。

神官站在防人们的面前,平淡地开始了讲话。

「直到近日为止的结界外调查任务,真是辛苦你们了。多亏了你们各位的努力,关于巨壁之外的大地与大地上那熊熊燃烧的烈焰的调查终于结束了。」

芽吹为了让自己作为勇者被认同,一直抱有将任务完美完成的打算。然而,『多亏了你们』,即使像这样被称赞,仍旧还是无法产生大赦对自己给予了好评的实感。芽吹不禁对此感到焦虑与烦躁。

「防人的任务,将会从调查向下一个阶段迈进。」

如此说着的女性神官,向防人们展示了一个塑料制的培养皿。培养皿中盛放着一粒种子。种子隐隐约约地散发着光芒。

「请把这个埋到巨壁之外的土壤之中。那之后,再让巫女咏唱祝词。这颗种子会对巫女祝词的呼唤产生反应,即使在巨壁之外也能发芽并成长为植物……如果能遵照预想顺利进展的话,种下种子的地方应该就能恢复绿色吧。」

「让巫女咏唱祝词……这,难道说要把阿亚亚也带到外面去吗!?」

雀忍不住叫出声来。

为了执行神官所说的任务,亚耶就不得不和防人们一同离开巨壁前往壁外。这也就是说,要把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少女,扔到星屑与仿Vertex们蠢蠢欲动的灼热世界之中。

「正是如此。身为巫女的国土同学之所以会被安排在塔内,也有预计会执行这样任务的原因在里面。」

神官的语气冷淡如常。

芽吹扬声反对。

「请稍等一下,将她带到巨壁之外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归根结底,巫女根本就无法经受结界外的灼热不是吗。」

「不必担心。如你们的战衣一般,这边也准备了巫女专用的装备。」

「但是,遇到星屑和Vertex的话呢?」

「只要你们防人,将巫女保护好就行可以了。」

即使是拥有战斗能力的防人,第一次前往壁外的时候也产生了数名重伤者。若是让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巫女走出结界的话,其危险性根本无法估量。然而——

「能做到吧?楠同学,如果是你的话。」

「……」

虽然看起来神官是在寻求芽吹的看法,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什么询问。不论芽吹如何回答,任务都不会有任何变更的吧。

接着,也不等芽吹回答,神官便将话题继续进行下去。

「楠同学,我十分期待你的表现。国土同学就拜托你了。」

女性神官的言语,让芽吹不禁觉得,在那之中并未包含任何情感。

「植下种子……也就是说今后要在巨壁之外的大地上,让植物复活的意思吗?」

对夕海子的提问,神官以一成不变的平淡作出回应。

「并非如此,如果进行那样繁杂的作业的话不管时间有多少都不够用,而且原本种子的数量就没有那么多。任务的目的是要将种有植物的地方当成通道……也就是所谓的桥头堡来使用,以某个地域作为最终目标。」

「请问目标是在何处?」

「在遥远的过去,西历时代被称为『近畿地区』的场所。你们要抵达近畿地区,在那里建筑阵地。你们的任务就到此为止。」

听到神官的言语,芽吹不由得紧咬嘴唇。

「……也就是说,再往后就是勇者的任务这么一回事吗?」

「你们没有知道的必要。以上就是要向你们传达的事项。请你们今后也要尽全力完成自身的使命。」

女性神官背向众位防人,离开了展望台。

仅仅宣告命令,并单方面地打断话题,这些地方仍旧是一如既往。关键之处也依旧是怎么也不会透露出来。

这也证明了,被称为防人的她们,正是如此地被大赦轻视。

如果说这回的任务,就是在勇者出击之际所进行的事前准备的话——

若是如此,对芽吹来说这实在是再屈辱不过了。

下午的训练中,芽吹发狂似的战斗着。

「哈!」

芽吹用木铳与雫相互交锋。现在的雫并非性格老实的『Shizuku

』,而是拥有好战人格的『SHIZUKU』。

对雫挥舞过来的木铳,芽吹仅凭蛮力将其拨开。芽吹木铳的势头将体重较轻的雫直接吹飞了。虽然雫仅以单手轻推地板凭一个后空翻便重整了体势,但若没有如她一般的运动神经的话,恐怕已经整个人撞上墙壁了吧。

「好险……库,什么啊,今天的楠。干劲也高涨过头了吧。」

芽吹没有再将视线放回雫身上,而直接朝着其他防人大喊。

「下一个!赶快过来!」

「啊!是!」

即使惊骇于芽吹的剑幕,被芽吹盯上的少女还是举起木铳与芽吹对峙。这位少女也是指挥官级别的

防人,虽然战斗能力也很高,却仍旧被芽吹轻而易举地击飞了。

「咿欸……今天的芽芽总觉得好可怕。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就找个旮旯角悄悄地练习吧……」

雀正打算偷偷摸摸地躲到训练场的角落。然而对雀那鬼鬼祟祟的身影,芽吹也决不会放过。

「雀!」

「吓、虾米!?」

雀不由得发出奇怪的声音。

「到这边来!盾牌的训练自己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吧。由我来当你的训练对象。」

「咿、不用不用,不用您费心!作为最底层的防人编号三十二的我,与一号的芽芽实力差距实在是有如天壤之别!我就和同样是三十号左右的铳剑型的同学——」

「相互都是弱者的人在一起训练,是没有办法变得更强的。赶快过来吧!」

「唔,知道了……」

因为拒绝掉的话可能更会被生气,雀还是战战兢兢地走到了芽吹的面前。

「那么,架起盾牌吧。」

「好……好的。」

雀一边胆怯不已,一边架起了训练用的木制盾牌。

「哈啊啊啊啊啊!!」

芽吹用无比惊人的气势,用木铳朝雀的盾牌施展突刺、掸击。

紧接着,是几乎能将盾牌打烂的激烈连击。

「咿欸欸~~!!」

承受着芽吹的攻击,雀早已眼泪汪汪。

「雀,好好抓稳盾牌!星屑群的突击可不是只有这种程度!」

「就、就算你这么说!呀—要死了!」

不一会儿,雀便抵抗不住芽吹的猛攻,盾牌被弹飞了。

「下一次的任务,不一边确实地守护住巫女一边前进是不行的。护盾型防人的职责会变得无比重要!请你拿出更多干劲!」

「芽芽比起Vertex那边还要可怕……」

轻声的,雀的心里话从嘴边漏了出来。

「你说了什么吗?」

「没、没有,没有!!」

一被芽吹瞪视,雀只得用拼命的势头左右摇头。

「下一个,快过来!」

在几乎所有的防人都正惊惧于芽吹的剑幕之时,只有一个人无畏无惧堂堂正正地挺身而出,与芽吹对峙。

「那么,就让本人弥勒夕海子来做你的对手吧!正于崭新任务开始之际,作为事前祝贺,就将吾之宿敌,芽吹同学击败于众目睽睽之下吧!勒呀啊啊啊啊啊啊!」

与干劲十足的喝喊声一同,夕海子举起木铳冲向芽吹。

「说什么……事前祝贺啊。」

值得祝贺的事情一件都没有。这一回也一样,防人们又一次仅仅是被轻视。

芽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夕海子的突刺,朝因为势头过盛而失去平衡的她的背后用木铳一击而中。

夕海子直接被面盆朝下地击倒在了地板上。

「啊咕!」

「弥勒同学任凭势头横冲直撞过头了!所以才会一直遭遇到不必要的危险!」

向着倒在地上的夕海子痛喝一声之后,芽吹瞥了在训练场的其余三十名防人一眼。

「各位,你们的训练完全不够充分!再这样下去的话,下回的任务,又或者是下回的下回——总有一天会身受重伤,甚至性命不保的!大赦只把我们看作用完就丢的道具!那群家伙才不会过来保护我们!我们的生命不得不由我们自己来守护!如果就凭你们的弱小……就是因为这样,才无法成为勇者的啊!」

芽吹内心的焦躁就这样化作言语,脱口而出。

「……你所说所言的确是正论,芽吹同学……但是,今天的你又是一副相当不痛快的样子呢。」

纵然因为背后被击中的痛楚而忍不住皱眉,夕海子还是站了起来。

「弥勒同学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我们的新任务……仅仅不过是给勇者们开路啊!至今为止的调查任务也好,接下来的任务也好,我们明明一直背负着如此之多的危险……!我们削减着自己的生命去完成使命,然而被付予的任务却一直都是如此的没有价值!难道弥勒同学就没有觉得不甘心吗!?」

难道对如此屈辱的那份任务,夕海子完全没有当成一回事吗。

难道一直说着要提升功绩的夕海子,已经接受了作为勇者的开道者这样的角色分配了吗?

为什么能这么看得开!?

「——我当然觉得不甘心。」

夕海子的语气里,埋着寂静的怒火。

夕海子也是,从未接受过大赦对待她们的方式。只是,她将这份怒火与不满都压抑在了心中。

「然而,这也就是说大赦现在对我们的评价,充其量就是这种程度罢了。虽然觉得不甘心,然而就算任性地大吵大闹,也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现在我们应该全力做好我们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

对仍想作出反驳的芽吹,夕海子盖过了她的言语。

「而且本小姐从不认为,自己被付予的任务没有价值。虽然的确调查和阵地建设都是不起眼的工作,但也都是战争中不可或缺的环节。而且,只要实绩能不断地积攒、积攒、再积攒……这样积攒下来,应该总有一天能够更上一层楼才对。应该总有一天能够被委任勇者、或者是能与之匹敌的重要职责才对。只要这样想,对我们来说便并不存在所谓『没有价值的任务』了!全都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任务!」

「……!」

夕海子的话语,对芽吹而言正如当头一棒。

「我们在几乎没有牺牲的情况下便完成了调查任务。对于以牺牲为前提设计出来的防人这一系统,这肯定是远远盖过大赦预想的巨大实绩。只要我们在阵地建设的任务中,同样做出在大赦设想之上的实绩,他们便一定无法再轻视我们了。现在,我们正在做的事情,用建造建筑来比喻的话就与基础工程差不多。如果是身为木匠之女的你的话,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份工作的重要性的吧。」

芽吹哑口无言。

训练场陷入了沉默。

芽吹也好,一直都十分多嘴的雀也好,性急爱吵嘴的雫(SHIZUKU)也好,都张不开嘴。

夕海子一直都被周围的人,当作是行事冲动不深思熟虑的人。然而实际上,她对于防人所承担的任务一直都怀抱着脚踏实地的想法,比起任何一个人都要更真挚地去面对自己的使命。

几秒,又或许是几十秒之后,芽吹打破了沉默。

「……的确如此……一切都正如弥勒同学所说……对不起,大家。我刚才不该迁怒你们的。」

芽吹向着防人们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又面向夕海子。

「真是谢谢你。多亏了弥勒同学我终于醒悟过来了。」

「这不是什么用得着感谢的事。本小姐可是比你要年长一岁的前辈。引导后辈走向正途,也是前辈的职责哦。」

「……真是太谢谢你了……还有,对不起。弥勒同学比我年长这件事情,我现在才想起来。」

「等等,芽吹同学!?」

那天夜里,芽吹迈进位于训练设施的大浴场。

虽说防人们的每个私人房间都配置有小型的淋浴室,但为了让大家在训练之后之类的情况下一齐将汗水冲走,亦建造了大浴场。不过在训练后之外的情况,大多数的防人们还是会使用私人房间的淋浴室,所以现在身处大浴场的仅有芽吹一人。

(今天的我,真的是太差劲了……)

今天训练中的芽吹,完全失去了冷静。

即便再怎么愤怒与焦躁,也不能迁怒于他人。

芽吹的父亲——不论是从大赦那里收到了不合理的委托也好,还是被要求为同事的失败负责也好,都既不会生气也不会迁怒于他人。仅会无言地将自己的工作完成。

(与父亲相比……我实在是太孩子气了……)

芽吹陷入了自我厌恶。

「啊咧,芽吹前辈?」

这时,

国土亚耶打开浴场的门走了进来。

「真是稀奇,没想到芽吹前辈也会来大浴场。」

一边带着孩子般的无邪笑容说着,亚耶一边用温水冲洗身体。

随后便进入浴槽,来到了芽吹的身边。

「亚耶酱经常使用这边的浴池吗?」

「是的,光是用房间里的淋浴室总觉得有些不尽兴。而且这边的浴池很宽阔,人少的时候甚至可以在这里面游泳哦。就像这样。」

亚耶在温水中作出狗刨式,稍稍地展示了一下浴池中的泳姿。

「亚耶酱,在浴池里游泳可是不行的。」

「啊,是。对不起。」

亚耶老实地点了点头,回到了芽吹身旁。

「芽吹前辈,总觉得似乎有点没精打采。」

「唔嗯……下午训练的时候,稍微有点。」

「啊……话说回来从雀前辈那里听说,芽吹前辈和弥勒前辈吵架了。」

「真是。雀总是这么大嘴巴。」

芽吹露出苦笑。

「芽吹前辈明明和弥勒前辈很要好,吵架什

么的……不对,虽然的确两位经常拌嘴,但那应该是友好的证明……」

「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多好。仅仅是弥勒同学总是会过来跟我抬杠。而且——今天的那个也不是吵架。只是我单方面地犯了错,然后被说教了而已。」

亚耶瞪圆了眼睛。

「弥勒前辈向芽吹前辈说教……是这样吗?完全想象不出来……」

芽吹将在训练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亚耶。因为大赦传达的新任务而陷入焦躁,而将那份焦躁发泄在了其他的防人身上的事。因为夕海子的话语完全正确,而使得芽吹陷入了自我厌恶之中的事。

亚耶静静地抱住了叹息着的芽吹。虽然身材要娇小得多,她却像安慰小孩似的抚摸着芽吹的脑袋。

「亚、亚耶酱?」

即使芽吹满脸困惑,亚耶仍旧继续抱着芽吹。

并且仿佛亚耶自身也感受到芽吹内心的痛苦似的,她如此悲伤地说道。

「芽吹前辈,不知有多少次又多少次,一直遭遇残酷的事情……」

「残酷什么的……」

「前辈成为防人之前的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的事情,我大概都听说过。因为芽吹前辈一直都竭尽全力……所以才会一直期待、一直期待,但是期待却总是无法得到回应……正因为这份反差才反而会感受到更多的痛苦。如果从一开始便不抱有期待的话,从一开始便放弃了的话,就不会痛苦了。但芽吹前辈却一直都拼命过头,一直都不肯放弃,所以才一直都承受着这份痛苦。」

「……我——」

作为勇者候补生的其中一员之时,期待着自己能成为勇者。因此,无论是多么艰苦的训练都熬了过来。然而被神官叫过去的时候,被宣告的却是自己的落选。

被召集到这座黄金塔的时候也是,芽吹再一次期待起自己能成为勇者。然而别说是勇者了,芽吹甚至落到了成为防人,仅仅是用完就丢的消耗品的地步。

接下来,虽然是作为防人,但芽吹还是在完成使命时给出了十二分的成果,明明少说应该能离勇者更近一步。然而今天被交予的新的使命,别说离勇者更近一步了,那是徒有前所未有的危险性,并且屈辱无比的任务。

所欲之物,一直都被悬挂在芽吹眼前。然而看上去触手可及的那些事物,实际上却是绝不可能够得着、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只是为了让芽吹向前冲刺而悬挂在那里,只是为了煽动芽吹的侥幸心理而存在的,虚伪的事物。

「即使如此,芽吹前辈也是不会放弃的吧……」

「这是当然……我绝对不会放弃。如果放弃了的话,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也好—其他的防人们的生命也好,就会变成仅仅是被轻视、被利用的消耗品。这种事情我绝对无法允许……」

听到芽吹的话语,亚耶露出微笑。

「芽吹前辈一定不仅是自己的事情,防人的大家的事情也绝不会允许被其他人轻视吧。」

「……我也不清楚……只是,大赦将防人当作消耗品来使用,不将我们当作人类来看待这种事情,我无法原谅。」

两年前,还是勇者候补生的时候,芽吹的世界仅有自己一个人。只要思考自己的事情就足够了。

但在成为队长、需要率领部队之后,芽吹也因此开始关注起周围的人与事——

或许是芽吹内心之中的某种事物开始发生变化了吗。

亚耶仍抚摸着芽吹的脑袋。

被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女当成小孩子来对待,却不可思议地并不觉得讨厌。

「我一直都在看着大家。」

「……」

「芽吹前辈一直都在努力的事情也好,防人的大家一直赌上性命来完成任务的事情也好,我一直都看在眼中。就算有其他人轻视芽吹前辈、轻视大家,我也会将大家一直都在拼上性命去战斗这件事情一直铭记在心。」

神官们一直都不重视芽吹她们也好。

大赦将防人当作消耗品对待也好。

仅有这位少女一直都心系于芽吹她们、陪伴在他们身旁。

「呐,芽吹前辈。这回的任务,我也会和大家一起前往壁外。」

「……是啊……这也是我所不能容许的。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大赦那群人。让巫女同行前往结界之外……这件事情的危险性他们分明不应该不清楚才对……!」

难道对大赦来说不仅是防人,甚至连巫女都是消耗品吗。

他们是对人类本身过于轻视了。

「的确是这样,我也觉得这是个无比危险的职责……但是,其实我稍微有点高兴哦。」

「欸……?」

「我至今为止一直都仅仅是待在结界内等待着防人大家的回归。仅仅是等待着,变得伤痕累累、残破不堪,才终于完成任务得以回归的各位……明明身为巫女,我能为芽吹前辈你们做得到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有。不论是给予一些帮助,甚至是共同分担痛苦都做不到……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下一回终于能够和大家在一起,虽然只有一部分,但也终于能够一同分担使命了。」

「……不害怕吗?」

「很害怕……虽然现在没有表现出来,刚知道这份使命的时候,完全止不住颤抖……要是真的离开结界去到壁外的话,或许会两腿发软当场哭出来也说不定。但是,这份恐惧与苦楚,正是防人一直忍耐至今的情感吧。虽然恐惧、虽然艰辛……但比起做一个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静静等待的装饰品,还是这样让我加高兴。」

「……」

巫女并不拥有战斗的力量。也未曾接受过战斗训练。所以,于这份任务上所会遭遇的危险性、所会感受到的恐惧,应该比防人还要巨大。

然而亚耶却将它们全部承受住了。

用她那娇小的身体拼死地忍耐,倒不如说顾虑到芽吹她们才一直保持微笑。

「在这回的使命里,我终于能待在芽吹前辈你们的身边,见证各位的活跃。在那之后,我要把芽吹前辈是有多么多么努力这件事情传达给神树大人。因为来自神树大人的神谕一直都是单方面的,也不知道巫女的话语究竟能不能传达给神树大人……但我一定会,把芽吹前辈付出的努力绝不输给勇者大人这件事情,竭尽全力去传达给神树大人的。」

「亚耶酱……」

「在我看来,亚耶前辈和勇者大人没什么不同。芽吹前辈也是勇者大人。」

「…………谢谢……」

将成为落选者在地上匍匐的自己称为勇者。

雀也是如此。然后现在,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又多出了一位。

在感到高兴的同时,芽吹越发觉得自己令人羞耻。

被告知了这回的任务,在所有人中最感到害怕也不奇怪的亚耶,却还打起精神来鼓励芽吹。明明如此,自己又是如何?现在才不是把自己的消极发泄到别人身上的时候吧。

即使只是一点一点地,认可芽吹、称芽吹等同勇者的人也在不断增加。既然如此,只要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就行了——芽吹在心里如此想。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周围大多数人都会将自己认同为勇者的吧。

只要不断积攒实绩,名誉便会随行而至。原本芽吹便是打算如此坚持的。然而,却因为大赦所传达的指令而心生焦躁,忘却了自己的志向。

「我可真是个笨蛋……像小孩一样纠缠不清。」

「这样不也挺好吗,像小孩一样。我倒是觉得

芽吹前辈太过逼着自己尽快成为大人了。我觉得像小孩子一样的芽吹前辈也很可爱。」

亚耶哧哧地笑出声来,芽吹则变得满脸通红。

芽吹轻轻地咳了一声。

「总、总而言之。虽说的确将巫女带出结界是一个危险的任务,但是放心吧。我们绝对会保护好亚耶酱的。绝对不会让那群怪物,伤害到亚耶酱哪怕一根汗毛。」

第二天一早,芽吹为了进行每日惯例的长跑而来到临海公园,却看到了夕海子的身姿。

「芽吹同学,真是个令人心情舒畅的早上呢。」

「你究竟在这里干些什么啊……」

「当然是正在优雅地享受早茶(Morning Tea)咯。」

夕海子今天又将椅子和桌子从宿舍搬到临海公园,在这里饮用红茶。但是,服装很奇怪。不知为何夕海子正穿着运动外套。

「不不,穿着那身衣服就算说优雅什么的……」

「只要有从身为弥勒家淑女的本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格调费洛蒙,不论穿着什么样的服装都无法动摇本小姐优雅的气质。正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本小姐才穿着运动服来享受今天的茶饮时间。」

「这份自信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芽吹对此无话可说。

「嘛,这只是一个小玩笑。啊,关于从本小姐身上溢出的格调让运动服也能显得优雅这一点,可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哦。」

「我倒希望这也是开玩笑。」

「今天是打算和芽吹同学一起进行清晨的长跑。所以,本小姐才穿着运动服过来。」

「可以是

可以……你能跟得上我吗?」

芽吹每天早上,都会以相当的速度长跑相当的距离。如果是今天才刚开始长跑的话,是不可能跟得上来的吧。

但,夕海子一如既往的强势。

「本人弥勒夕海子说到做到,可以不要太过小看本小姐吗。」

她和正她所宣言的一样,一步不落地跟在芽吹身后。从跑步的姿势和节奏的分配来看,可以明白夕海子并不是今天一时起意才开始长跑。她大概是从平时便一直积攒着跑步的经验与体力的锻炼吧。

夕海子虽然一直或是不经思考便挺身突击,或是进行不必要的战斗而经常在任务中负伤,但她的基础能力绝对不低。

「今天的芽吹同学,比起昨天来表情好多了。」

「嘛,稍微想通了点。」

「这是件好事。虽然事情关乎到我们的处境,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也是无可奈何,但现在我们也只能做我们能做得到的事情了。」

「嗯,的确如此。」

正如夕海子所说。我们有我们的立场,只能竭尽全力地活下去。即便觉得生命被轻视,受到了不合理的对待,但只是唉声叹气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

两人一边维持着时速十公里左右的节奏,一边进行对话。

「话说回来芽吹同学,你对弥勒家的事情了解到什么程度呢?」

「……说实话,我几乎什么也不知道。直到与弥勒同学相遇之前,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因为父亲的工作与大赦有所关联,芽吹比起一般人要更了解一些关于大赦的情报。以乃木家为首在大赦内部掌握实权的名家时常有所耳闻,但是却没有听到过『弥勒家』作为话题的记忆。

对芽吹的话语,夕海子并没有生气,只是露出了稍显寂寞的笑容。

「呼……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现在弥勒家已经没落了啊。」

「话说回来,之前亚耶酱『弥勒家曾经拯救过世界』,有这么说过对吧。虽然我把那当成耳边风了……」

说到底如果真的是拥有拯救过世界这等功绩的家系的话,应该更加有名才对,在教科书与历史书上应该也会有所记述才对。

「芽吹同学,知道在两年前崩塌的大桥上,曾经立有刻上了具有名誉家系姓氏的石碑吗?」

「嗯,我知道。」

虽然与身为宫殿木匠的父亲所从事的工作领域不同,但因为大桥是四国内屈指可数的大型建筑物,父亲也稍微与之有所瓜葛。

「弥勒家本来,应该是在大桥上留下石碑也不奇怪的家系。」

「……这……」

如果夕海子说的话是事实的话,那就是说弥勒家应该是向世间输送过勇者,又或者是成就了能与之匹敌伟业的家系。

「难道说,弥勒家过去曾出现过勇者吗?」

「不,并非如此。不过,弥勒家在——神世纪七十二年,守护了面临崩坏之威胁的四国。」

夕海子所说的事件,芽吹马上便有了头绪。

神世纪七十二年的大规模恐怖事件——这是在历史的教科书上也有所记载的大事件。

但是,事件的详情无论是怎样的历史解说书上都没有记载。『丧失了正常思考能力的宗教团体,图谋了欲将四国所有人民卷入其中的集团自杀行为』最多也只记载了这等程度的情报。

在知晓了Vertex与四国之外的真实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份暧昧的记述,大概是经过大赦检阅的结果吧。广为流传的说法中,镇压了那次事件的乃是赤岭家,但——

「为那次事件的解决承担起重大职责并贯彻其中的,并不只有赤岭家。弥勒家的祖先也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因此在过去,弥勒家与赤岭家被并称为拯救四国的英雄并为众人所赞颂。然而在那之后,经过一百年、两百年岁月的叠加,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使得弥勒家坠入了没落。到了现在甚至连功绩都不存在于历史的记载之中,我们的权威已经失坠到了这等程度。」

「是,这样的吗……」

「不过,即使已经没落了,本小姐仍旧认为本小姐的家族是富有名誉的。对家族过去拯救了无数民众的这一事实,本小姐一直感到十分骄傲。对祖先身为英雄,而本小姐的身上正流淌着英雄的血脉这件事,亦令本小姐感到无比美妙。这份信念,绝不会让任何人否定。」

楠家虽然有作为宫殿木匠家系的历史,但并不是名家。所以芽吹对于伴随着名家兴亡的烦恼与苦痛,并不能感同身受。

但是,『绝不让自己的信念被否定』,夕海子的这句话语,令芽吹的内心产生了共鸣。芽吹也抱有相同的想法。自己绝非没有成为勇者的资格,必定要成为勇者——只有这份信念,不会让任何人否定。自己的人生道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否定。

「本小姐会树立能让大赦肯定的功绩,必会挽回弥勒家的名誉。虽然防人是危险性巨大、不起眼且令人屈辱的使命,但为了提升家族的声誉,不用说趴在地上爬行,就算是吸啜泥水我也不会犹豫。」

她大概是认真地下定了如此的决心,从语气和神情能得以判断。

回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她有事没事就会强调自己是出身名家之女。中意于引人注目与抢人风头。但在另一方面,对于防人这一身在暗处的任务,却从不曾抱怨一句,倒不如说一直都十分乐观。

这出自于弥勒夕海子这位人类所持有的强烈坚定的觉悟。

出自于不管做什么也要向上攀登并且获得地位的决意。

夕海子所抱有的烦恼,与芽吹的从根本上是相似的。夕海子的情况是,与她继承拯救世界之人血脉的自负相反,无法获得周围的好评。芽吹的情况是,与她拥有与勇者相称之能力的自负相反,无法获得大赦的好评。

自负与评价相互背离。

然而夕海子秉持着觉悟与决意,想要将自己的苦恼彻底倾覆。为此积累了无数的努力。能够与作为防人中身体能力最顶级之人的芽吹,在长跑中并排奔跑,正是她努力的证明。恐怕若只说她通过锻炼镌刻在身上的基础体力,不会输给芽吹之外的任何人吧。

「弥勒同学……」

「怎么了?」

「总觉得我好像,稍微变得有点喜欢上你了。」

「哈、哈!!?突突突突然都说了些什么啊!?」

「至今为止弥勒同学给我的印象,横冲直撞负伤过多、有事没事跟我抬杠、尽管如此防人编号却是二十这种微妙的数字,说实在的,稍微有点讨厌。」

「你是

不是有点毒舌过头了!?……嘛啊,你不擅长人际交往这一点,从以前就一直没有变化呢……」

「但是通过今天的交流,我终于明白了。弥勒同学和我其实十分相似。」

能遇见与自己抱有相似的烦恼与意志之人十分令人高兴。

芽吹现在第一次,不是将夕海子仅仅当作防人的一员,而是作为一位伙伴来看待。

「弥勒同学,绝对要实现我们的冀望。我要成为勇者,而弥勒同学要令家族再度复兴……必定要,令这一切成为现实。」

「不用你说本小姐也会这么做的。不过,为此首先要证明本小姐要比芽吹同学更加优秀,从芽吹同学手中夺走队长的宝座。啊—哈、哈!这次长跑比赛也会是我的胜利!」

夕海子突然提升速度,开始跑在芽吹前方。

稍微,有点不爽。

芽吹也狠踩地面,将奔跑的速度提升。不一会,芽吹便追过了夕海子,结果还是芽吹率先跑完了长跑路线的全程、返回了黄金塔。

不久,新的任务开始了。

于灼热的大地之上行走的防人一众,身着异于往常之装束的亚耶身处其中。那身特殊装束被称为『羽衣』。虽然并不具有如战衣一般的身体强化机能,也并未配备战斗用的武器装备,但为了抵抗结界外环境而配置的隔热机能十分优秀。

(……话说回来,这回……感觉结界外的热气要比往常要更为强烈。是错觉吗……)

汗水从芽吹的额头上滑落。是战衣的状态不佳。还是说热气真的变得更加强烈了——?

亚耶也汗流浃背,重复着艰苦的呼吸声。

「没事吧?亚耶酱。」

「芽吹前辈……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不过,我没事的。可不能因为这点困难就说丧气话。本来就因为我的拖累让大家无法快速进军,请至少让我更努力一些。」

亚耶竭尽全力露出笑容。

身为巫女的她与防人相异,在身体能力上和普通的少女没什么不同。防人们配合着亚耶,以较往常相对缓慢的速度移动着。

然而这份任务本身,没有亚耶在便无法成立。她自身正是任务的中心。

「大家一直都,在如此艰辛的世界中完成自身的使命呢……」

「我们防人,正是为此而不停积攒着锻炼啊。」

芽吹的语气中不再存在迷茫。因自身的任务而恼火,堕落的她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她以积极的态度对待着任务。

(都是多

亏了亚耶酱和弥勒同学……)

如果让夕海子听到的话大概又会得意忘形,所以绝对不会说出口。但是,芽吹的内心确实是如此认为的。

芽吹凡事总是自己一个人去坚持完成。勇者候补生时代的训练也好,防人的使命也好,都独自一人掌握纯熟。成为部队的队长以来,与他人的共同作业变成必要,但对芽吹来说防人的队员既不是同伴也不是朋友。队员是为了达成任务的力量,不过是武器罢了。

正因此,芽吹一直是独自一人。不依靠任何人、拒绝所有人的支撑,在不存在携手同行之人的道路上独自一人持续冲刺着。

一边咬紧了牙关。

一边拖动着双腿。

独自一人。

但在现在——都是多亏了伙伴们。芽吹怀抱着如此的想法。

芽吹恐怕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周围人们的存在、以及她们给予自身的支撑。

「——芽衣前辈,请问你有听说过羽衣传说的故事吗?」

亚耶一边用手抓住『羽衣』的下摆一边说道。

「羽衣传说?不,我不知道。」

「是人类偷走了天女的羽衣的故事。」

亚耶一边像是拖着自己的双腿一般前行,一边对那个传说进行说明。

在某片湖内,从天上下凡的天女沐浴于其中。看到此情此景的男人,偷走了她的羽衣、将羽衣藏了起来。因为失去了羽衣,天女变得无法再返回天上。于是她开始在地上生活,与偷走羽衣的男人成为夫妇,生下了四位小孩并组成了家庭。然而某一天,天女找到了被藏起来的羽衣。她把男人与孩子们留在地面,回归了天上。而被留在地上的男人与孩子们,日夜不休地哀叹哭泣着……

「真是个相当任意妄为的故事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将羽衣偷走藏起来的男人相当任性,留下孩子们不管的天女也相当任性。不过,根据某处传承所言,似乎天女回归天上之后,心念不停哭泣的孩子与丈夫,于是一年仅有一次会与丈夫和孩子们再度相会。如果天女真的心系于丈夫与孩子的话……天女,是真的自己想要回归天上的吗。」

神话传说在大多数场合,没有关于登场人物心情的描述。所以天女真正的心情谁也不得知晓。

不过——为何大赦,要将巫女穿着于身的装束,冠以用于回归天上的神具之名呢。芽吹在其中感受到了细微的不祥之意。

「呀啊啊、救命啊芽芽~~!!来了啊啊啊!星屑来了啊啊啊!!」

雀尖叫着抱住了芽吹。

看来能够闲聊的时间结束了。

「护盾队以国土亚耶为中心展开护盾!!我们的任务是,将巫女平安无事地送达目的地!」

像是呼应着芽吹的号令,护盾型防人们将各自的盾牌巨大化,组合在一起。

「芽芽~~~我们会防住星屑的!但是如果像之前一样的大家伙出现的话,绝对要保护我啊啊啊!!」

还是一如既往地依赖他人,但是能说出『会防住星屑』这种话,雀也逐渐在改变自己也说不定。如同芽吹一般。

「本小姐就在盾牌外面战斗吧!」

「也让老娘到外面去战斗!可以吧,楠!?」

夕海子与雫离开到盾牌覆盖的范围之外。

对夕海子那横冲直撞的行动,芽吹并不像以前那般感到恼火。因为芽吹知道了,她也与芽吹同样,为了自身的梦想而拼上了性命。

而雫则遵守着之前订下的约定,规矩地听从芽吹的指示,现在也会好好等待行动的许可。虽然SHIZUKU既粗暴又冲动,但绝对不是任意妄为的人。

芽吹心想——

(这个队伍……这些同伴们,不是意外的挺不错吗?」

紧接着,芽吹向部队全员发出指示。

「给予弥勒同学与雫战斗许可!编号一至六,以及弥勒夕海子与山伏雫,在盾牌外与星屑进行战斗!铳剑队的其他人,在盾牌内部应战!这回也决不出现哪怕一位牺牲者,就这样将我们的使命完成吧!!」

手持铳剑的防人中有一半都离开护盾的遮蔽在外面与星屑战斗,另一半则透过盾牌的缝隙用铳剑的尖端释放突刺,将星屑们一个接一个击倒。

保持着盾牌的展开,防人与巫女逐步前行。

不久,众人便抵达了植下种子的预定地点。这一回作为新阶段的初次任务,并不需要移动至距离巨壁太远的位置。

在护盾型防人盾牌的包围之中,亚耶取出储存在罗摩内的种子,埋到地里。随后,亚耶便开始咏唱祝词。

「地津主神,所谓甲子,树之荣根也。待于根,为祭于地。地者、妻也,祭于妻、所谓待于寝者也。然则心善……」2

与庄严的吟咏声一同,从埋下种子的地面中,翠绿的芽苗涌现。

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仅由一粒种子所产生的那等大量的树芽逐渐将地面覆盖。不仅是在盾墙包围内侧的地面,连盾墙之外的大地上都有无数细小的树芽接连而生。

在盾墙之外与星屑奋战的芽吹,也注意到了从地面生长而出的植物。在本来植物应该无法生存的烧却糜烂的土壤之上,绿色的生命前赴后继地绽放生机。

「成功了吗……!?」

植物的芽正渐渐覆盖大地。仿佛是将大地原本的热量都吸收殆尽似的,为绿意所覆盖的部分上不再感受得到灼热的气息。

赤红的地面为翠绿所掩埋。

大地逐渐重现生机。

有范围相当广阔的土地,都为娇嫩欲滴的花草所覆盖。

那是无比神圣而又无比美妙的光景。防人们的目光不禁为之所夺,甚至忍不住惊叹。

所以,才没能察觉得到。

因为被覆盖大地的绝美翠绿夺走了

视界,如果是平常的话应该能察觉得到的那巨大的天敌,防人们在不经意之间容许了它的接近。

「唔噢噢啊!?」

在空中飞舞的是雫那娇小的身躯。像是无数球体串联而成的巨大尾部,将她一击击飞。

在防人一众的面前,拥有携带凶恶毒针之尾部的巨大怪物之身姿,出现了。

「天蝎座(Scorpion)・Vertex……」

芽吹从口中吐出那位天敌的名号。

冠以星座之名的十二尊Vertex之一。

天蝎座的Vertex,即使是过去由勇者们面对它时,它仍造成了无比巨大的被害,曾从大赦神官之处如此听闻。

防人们所抱有的星星点点之希望,一瞬便被绝望染尽——

译注

1.标题的意思是,地位高贵的鹰再怎么饥饿也不会吃人类种的稲穂,人穷志不穷的意思。中文有类似的话是:泽雉虽饥,不愿园林。

2.出自大国神甲子祝词,原文如下,本作中有所改动,翻译按照本作中来的。

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是,地津主神、被称作甲子,指的是树那繁茂的根须。等待根须(的生长),又可以说成是广为祭祀土地。土地,就是妻子,因而祭祀土地就相当于等待妻子睡觉一般。

甲子(ki no e ne)→树那繁茂的根须(ki no sa ka e ru ne)

根待ち(ne ma chi)→地を祭る(chi wo ma tsu ru)

地→妻 根待ち(ne ma chi)→祭祀地→寝待ち(ne ma chi)→等待妻子睡觉

原文:

地津主大己贵神夫甲子とは气の荣る根を云。根待は普く地を祭事ぞ。地は则妻なれば是を祭るを寝交待と云。然り心善子孙を授老て大国神の徳に叶ふ谨み谨み恐み恐み申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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