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幕

离开因被卷入村子的争执而差点在断头台上结束短暂的一生的特雷奥村已经一周了。

赫罗和罗伦斯二人现在正朝着据说流传着有关赫罗的传说的雷诺斯前进。

雷诺斯在北方算是很大的城镇,且作为木材和毛皮的市场而出名。

自然造访者也为数众多,在通往雷诺斯的道路上经常能看到来自四方八方却为了相同目标的同行的身影。罗伦斯以前也来过许多次,不过这次并不是为了生意。

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要替旅行的同伴——赫罗收集故乡的情报。

所以总是濒临超载的货台现在却空无一物。

本来,罗伦斯以为从特雷奥村得到的堆积如山的饼干多少能剩下一些作为商品出售,不过这一设想被身旁正做着美梦的狼彻底的击碎了。只要是美味的东西无论多少都能下肚,到头来也没法发火。

于是罗伦斯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赫罗大吃大喝然后闷头大睡。

虽然天气很冷不过还没到握着缰绳就会睡着的地步。尽管如此罗伦斯依然觉得不分白天黑夜都能安然入睡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所以罗伦斯常常怀疑赫罗是不是会晚上偷偷爬起来对着高悬的孤月仰天长啸。

如此悠闲而又寂静的旅途持续了一周,冬日的雨点落了下来。

其实也不是没有发觉,赫罗在雨水落下两天之前就已经做出了预测,所以开始下雨之后裹在毛毯里坐卧不安的赫罗仍不住探出头来向罗伦斯投来了责备的视线。

不过就算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也做不了什么,罗伦斯只能别过头去避开那视线。

虽然白天落下的不是那种会拍打身体的雨点而是像烟尘一样的雾雨这点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如同冰刃一样滑过身体所带来的寒气一丝也不曾减少。

赫罗用毛毯裹着身体大概还不觉得。不过罗伦斯这边可是冻到不行,但是一想到如果问赫罗要一块毛毯得到的回答肯定是愤怒的眼神,罗伦斯只得作罢。

没过多久罗伦斯的手指就冻僵了,幻想着如果就这样钻到车底下,正好被某位上班路过的好心的神仙看见的话应该会送我一座旅馆吧。

赫罗似乎也注意到了,从毛毯里探出头来打了一个哈欠。

“呜呼……哈。看样子再这样下去汝要被冻僵了呢。”

“这是别人冻得直哆嗦还得握紧了缰绳的时候躲在温暖的毛毯里的家伙应该说得台词吗?”

“嗯,咱可是很怕冷的,不好好保暖怎么行哪。”

带着愉快的笑容这样说道,即使想发火也发不出来。

在罗伦斯和赫罗前进道路的前方,乳白色的景色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那个看上去不就好像煮熟的浓汤之中浮起来的烧焦的部分呗。”

赫罗刚刚说完这番话,肚子里的饿虫就好像没能吃到那香气四溢的浓汤一样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腹黑又狡猾的贤狼似乎也没料到肚子里的饿虫会在这种时候来这么一手。愣了一下之后就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雷诺斯是坐落在宽阔的罗姆河畔的大型港口城市,既然已经能看到城镇的影子那自然也应该能看到宽阔的河面。不过在丝丝雾雨的作用之下河面似乎和远处的天空融为了一体。天气晴朗的时候应该能看到在罗姆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的身影吧。

进入城中之后每天都能看到为了进出港口而川流不息的船只或者为了装卸货物而用粗壮的绳子拴在码头上的船只。还有赫罗最喜欢的露天摊贩和度数很高的酒。

就算是大雪封门不得不在这里停下脚步应该也能渡过一个充满愉快回忆的冬天。

然而,有件事情却让罗伦斯放心不下。

“对了,有件事情我要先跟你说下。”

“嗯?”

“虽然你说以前来过这个城镇,不过说不定已经忘记了所以我再说一次,雷诺斯这个城镇可是因木材和毛皮而出名的哦。”

“所以?”

事到如今,罗伦斯觉得赫罗不可能没有发觉,不过现在也只能确认一下赫罗的反应了。

“在那些毛皮之中,如果有狼的毛皮你会生气吗?”

赫罗不悲不喜,用一副意味深长的暧昧表情看着罗伦斯,然后轻轻的抚摸着领口处那条用幼狐的毛皮做成的围巾。

那是在卡梅尔森的时候,从鱼商阿提玛那里得到的礼物。

毕竟物品本身并没有过错而且在寒冷的时候能确实得起到作用,罗伦斯只能沉默不语。然而赫罗的尾巴却在无意中垂了下去。

想必赫罗是注意到了这种事情才会特意用这个围住颈部取暖的吧,取下围巾之后,赫罗手持着脸的那个部分对着罗伦斯。

“我是被狼吃掉的,不过我也有吃过老鼠。”

赫罗改了调子很失败地模仿了幼狐的声音

罗伦斯稍稍耸了耸肩。

对手可是贤狼赫罗。

“嗯,弱肉强食这是理所当然的。基本上,对于汝们人类咱是完全不信任的。汝们就连自己的同类也会拿来交易买卖的呗?”

“正是如此,奴隶对于商人来说是非常赚钱的买卖,也是必要的商品。”

“就像汝们人类能毫不在意的制定这样的规则,咱们狼对于被狩猎的对象态度也是一样的冷淡。不过,如果立场倒过来的话会如何呢?”

赫罗眯起那带点红色的琥珀色眼瞳注视着罗伦斯。

罗伦斯想起和赫罗初次相遇的时候曾经听赫罗说过狼为了变得更聪明些而要吃人类的恶趣味的笑话。

罗伦斯觉得那些闯入了狼的领地最后没能逃出来丢掉性命的旅者都是咎由自取,所以对于狼的感情既不是恐惧也不是憎恨。

因为,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如果真的是同咱多少有些关系的人就在面前被狩猎的话,就算是咱也没办法保持平静哪。”

这话罗伦斯也明白。

看到罗伦斯依然保持沉默,赫罗继续说道。

“汝被咱的雄性同胞们追赶的时候,也会感到惊慌失措呗?”

微微眯着的眼神,突然发出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视线。

赫罗似乎对于戏弄罗伦斯一直充满了热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啊,慌张了,都快六神无主了哟。”

罗伦斯的视线回到了马儿身上敷衍的回应了赫罗,赫罗突然用不高兴的语气问到。

“干吗这么冷淡的回答啊?”

“那是因为”

罗伦斯转过头朝向前方,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说道。

“感到害羞了嘛。”

还真是让人害羞的台词。

罗伦斯在心中不禁默默地这样想着。

不过,比起清谈无味的素食身边坐着的狼自然是更喜欢肉类的食物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赫罗笑着呼出了一口白色的气息。

“害羞了呢。”

“就是啊。”

在寒冷而又单调的旅行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没有了对话,罗伦斯想着只要了解对方的性格用沉默的办法就足够治愈自己受伤的心,不过这种办法果然还是敌不过赫罗的。两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马儿似乎要让两人收敛一些似的摇晃着尾巴,结果反而让两人笑得更开坏了。

视线越过一边笑着一边把用幼狐毛皮制成的围巾重新裹好的赫罗,罗伦斯已经能看到雷诺斯城的全貌了。

被已有百年历史的高大城墙所保护的城市比起异教徒的城市克梅尔森还要大上几乎两倍,不过由于数量不断增加甚至已经来到城墙角下的民宅,实在说不上是个宽敞的地方。建筑物自然是非常的密集,一幢紧挨着一幢不断的向着远方延伸。

然而,不久之后看见的光景让罗伦斯不禁以为城市已经扩展到了城墙的外面。

因为在雾雨之中也能清晰地看到通往雷诺斯的道路两旁有着为数众多的帐篷。

“这就是叫做集市的地方哏?”

(原文是門前市,应该是城外的集市的意思,不过我想不到什么好的中文可以对应……)

“因为在荒野中有着一座教会的关系吧,不然在城墙之外设立店铺可是很奇怪呢。”

城镇为了富裕所以不得不收取税金,同样想要通过城墙也不得不支付税金。

当然占地狭小的城镇也会有遇到大型庆典的时候,即便如此至少也会用绳子或者栅栏什么的圈出一块地方。

“嗯,那么就时候说在这里的人都是来做买卖的呗?”

诚如赫罗所言,仔细观察附近的人们就会发现他们都穿着旅行装束,在帐篷边围着火堆一边煮着东西一边聊天。虽说是旅行装束,服装的样式依然各不相同,想必是从天南地北不同的国家来到这里的吧。帐篷的数量大致上有20来个,透过雾雨隐约能看见每个帐篷里大概有三四个人

他们之间的共同之处是大家都是为了取得利益而聚集在此的商人。大部分人都带着大量的货物,在马车上甚至还堆积着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木桶。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旅行的疲劳和污垢,不过却掩饰不住

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焦躁心情。

罗伦斯想着或许是因为雷诺斯发生了政变,不过就算如此也不可能让居民们都搬到道路两旁的帐篷里去住,所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用绳子牵着驴的农夫和身上背着货物的商人们似乎为了是避雨,一个个站起身来朝着雷诺斯,朝着各自不同的目的地前进。

看见了这样的场景,让人觉得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又发生了一场纠纷呢。”

在“又”这个字上下了重音的赫罗在毛毯里偷偷笑了起来。

罗伦斯用“到底是谁的错”那样的眼神看着赫罗,而赫罗也用同样的眼神回应着罗伦斯。

“说不定,汝同咱相遇之后是故意急急忙忙的卷入各种事件的呢,毕竟由咱直接引起的事件一次也没有过。”

“唔。”

“最初的那一次……嘛,也有一部分咱的原因在里面,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汝的欲望才会发生的。第二次那就完全是因为汝贪心不足了。第三次是因为汝自己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害怕。最后一次则是单纯的运气不好。咱说的没错呗?”

赫罗的言论总是那么的正确。

罗伦斯摸着作为旅行商人象征却因寒风之中没有热水一直无法修茸而“枝繁叶茂”的胡须,就是不愿意老实的点头承认。

“虽然脑子里能明白这些。”

“嗯。”

“但无论如何,我也不同意这种说法。的确,事件的起因不在于你的身上。”

就算知道,罗伦斯内心也不愿承认。

为什么会想要把这一切都说成是赫罗的错呢。

罗伦斯低声沉吟着这种自相矛盾的心情,而赫罗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简单的说道。

“又不是咱引起的事件,汝这种不愿意点头承认的心情,咱也不明白呢。”绞尽脑汁思索着对抗的方法,然而微微抖动的眉毛把这一信息彻底的泄漏出来,赫罗嘻嘻的笑了起来。

“汝总是按照汝自己的行动基准来做事却把咱扔在一边。咱自然也会产生要回敬的想法吧?”

左侧的眉毛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

这几乎就是正确答案了。

可是,这样就变成在这头狼面前认输了。

所以。

“哼哼,还挺顽固的嘛。”

赫罗的声音伴随着空中飘舞的细雨传入了罗伦斯的耳中。

虚幻纯洁同时却又冷淡的笑容一闪而过。

一定要紧紧握住。

在理性无法到达的内心深处,赫罗的笑容似乎强烈的呼唤着罗伦斯。

下个瞬间,罗伦斯的双手已经将赫罗小小的身体抱在怀中。

不过就算这样的画面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合时宜。

“呒……”

因为,拉着货车的马儿就在不足四步远的地方。

最终ooxx没有做成,罗伦斯排在为了进入雷诺斯而等待接受检查的马车队列中。

理由自然是非常简单。

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

对于旅行中的旅行商人们来说,即使身边都是同伴,世界依然狭小。在城镇的入口处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的调情想必会成为笑谈名扬天下。

赫罗仿佛很无聊的转过了头。

大概,实际上也的确觉得很无聊吧。

不过,现在已经不会再迟钝得以为女性的笑容表达的含义和表面上相同,总算明白了赫罗的表情里隐藏着细微的变化。就像刚才除了无聊之外,还有那么一丝不安。

发现了这点以后,罗伦斯才明白过来。对于自己来说有两重行动基准。

其一是赫罗。

其二则是商人。

对于比罗伦斯更害怕孤独的赫罗来说,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同名为商品的物体一起被置于天平的两端这点大概更让她恐惧。更进一步来说,这座天平会向哪一端倾斜只有神才知道。而且刚好勉强保持着平衡也说不定。

就算不是这样,旅途的终点也已经不远了。

所以才会在意罗伦斯露出的商人用表情,想要确认自己在罗伦斯心中的分量吧。

账户上的金钱数目和自己到底哪个更重要。

然而罗伦斯又觉得就算心中有着这样的不安,应该也不会如此简单的被自己看穿。

马车在队列中艰难的缓慢前进,突然从赫罗的头巾下面升起一股白烟,带着些许不快的表情,赫罗转向罗伦斯。

“浓汤就可以了。”

说的是晚饭的事情吧。结束之后又像小姑娘一样确认起来。

“因为天气好冷嘛,不过要考虑价格的话,用小麦粉做成的饼干也不错呐。”

“唔唔,偶尔也会有想品尝牛奶或者酒的香气的时候呢。”

赫罗缩着头,把整张脸的下半部都用那张幼狐毛皮制成的围巾藏了起来,即便如此从双目中流露出的期待神情还是让罗伦斯平时积累在腹中的种种怨言一扫而空。

偶尔点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不错。

“这个季节要想搞到蔬菜可是很不容易的。”

“蔬菜?在乳白色的浓汤之中漂浮着的黑色的爽滑牛肉的味道汝难道不知道吗?”

虽然在偏僻的田舍乡间居住了几百年,赫罗的趣味还真称得上比贵族更贵族。

雷诺斯那高耸的城墙就近在眼前,罗伦斯努力的压抑住自己脸上的笑意,无论如何也要尝试着在这里反击。

“物极必反,好东西吃多了也是有毒的哪。”

“对于几百年都没能吃到好东西的咱来说,汝的这种态度就是毒物了。”

突然,赫罗抬起头同罗伦斯的眼神不期而遇。

微微带些红色的琥珀色眼瞳之中没有一点迷茫和动摇,仿佛打磨得闪闪发光的炫目宝石。

在宝石的光辉面前,人类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弯腰屈膝。

可是,罗伦斯并不是对宝石充满了兴趣的贵妇人,对于商人来说如果价格不合适,再漂亮的宝石也没有价值。

“试着和钱包商量下如何?”

赫罗像个孩子一样厥着嘴转过头看着前方。

罗伦斯想到就算一毛钱没有自己跳进锅里去也比不给赫罗吃肉的后果要好,而赫罗似乎也这么确信。

而且吵架也是常见的桥段了。

于是罗伦斯握紧了缰绳驱赶着马车前进。

终于到了城墙的跟前,可以清晰地看到由于雨水的湿润而覆盖在石质城墙上的一层薄薄的青苔,而检查站也近在眼前。

就连自己也稍稍感到有些惊讶,这次居然没有为了逃避关税而需要隐藏的商品。幸而茂密的胡须掩盖住了不经意间浮上脸颊的笑意。

或许是因为下着雾雨的冬日的关系,道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

偶尔会有呼着白色气息按着胸口的孩子们或是类似商店学徒的年轻人从马车前匆匆跑过。披着防水油布身形如同怪物一般行走在路上的人一定是同行吧。

露天店铺里也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不时从被丝丝雾雨濡湿的挡雨棚上落下的水珠。

店门前几个普通的乞丐正围着普通的店主在乞讨着什么。这幅景象是个典型的雨日中的和平城镇。

不过,城墙之外那长长的队伍以及在帐篷边生火煮饭的商人们怎么看也不像没有发生什么的样子。

罗伦斯一边摆弄着经过检查站时拿到的木质的“外地商人证”,一边附和着赫罗不满的抱怨。

“的确咱也认为汝们人类处于万物顶点的位置,可是,那也不过是在物种的进化上超越了而已,谈不上什么优劣,汝也是这么认为的呗?”

“是啊。”

“对于原本优秀的种群中拙劣的个体以及原本不那么优秀的种群中卓越的个体,应该把敬意给予后者,是呗?”

“……是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途劳顿的缘故,赫罗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的把愤怒表现出来,而是用粘土一样的感觉发泄着不满。

对于检查站的守卫那多余的话语虽然罗伦斯完全没有听进去,不过因为附和太过敷衍而成为赫罗发泄怒气的对象之后终于发觉了。

“不,对于声望、人品、财产一无所有只有血脉的贵族以及声望人品财产俱全的平民来说,怎么想也应该把敬意给予后者才对。”

如果是在平时肯定会对这样显而易见的“奉承”更加生气,不过现在的赫罗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仿佛被烈酒灌醉了的大汉,赫罗夸张的摇晃着头,重重地叹息。

其实,在通过检查站的时候由于接受了非常仔细的身体的检查,赫罗的尾巴被卫兵发现了。

当然赫罗一幅镇定自若的样子,让人不禁以为那不过就是为了御寒而裹在腰上的短裙罢了,卫兵们自然也没有怀疑,然而,

“什么啊,原来是便宜的狼皮制成的啊。”

不愧是在木材与皮草流通的据点担任检查的卫兵,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狐狸或者狗的毛皮。

评价也没有什么问题,在皮草的价值排序之中,狼的毛皮比狗的更便宜。现实的情况是无论狼

皮的质地如何出众,又或者某个脑子进水的皮草商特别中意狼的毛皮,其最高评价也无法与鹿皮相提并论。

只是,关系到这只狼的自尊值不值钱的问题,而在这点上赫罗是非常高傲的。

正因为如此,在一旁的赫罗就像得不到夸奖的孩子一样闹着别扭。

反正只需在握紧了缰绳的同时应付着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现在的罗伦斯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赫罗。看样子在吃到晚饭之前是不会停下来了,罗伦斯只得无奈的用木牌的一角挠了挠下颚。

罗伦斯的注意力现在都被这块木牌吸引了。

这是非常简朴的木牌,是连印章都没来得及敲上的紧急赶制品。

在城中进行采购时如果不出示这块木牌就无法进行交易,卫兵这样对罗伦斯说道。

说明就到此为止,如同鳗鱼一样的细长队伍里的旅行者们一个接一个地接受检查通过入口。

没有一个商人不在意这块木牌。

这样的东西,别说是在雷诺斯,就算是在别的城镇也从来没听说过。

“喂,汝哟。”

“哎,啊?”

感觉到从小腿传来的一阵冲击,罗伦斯转过头来却与赫罗那锐利的视线不期而遇。

虽然觉得错过这个机会就没自己说话的份了,不过在想出话题之前赫罗已经开始之前话题的延续。

“住宿的地方还没定吗?”

肯定是由于寒冷的同时还饿着肚子以至无法继续忍受乘坐马车了吧。“转过那个街角之后马上就到了”在罗伦斯指着前方这样说道之后,对于无法用眼睛确认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赫罗把头伸伸得埋在了头巾之下。

这下不好好斟酌在浓汤之中加入的肉的分量可就麻烦大了。

一边思考着这样的难题一边驱赶着马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罗伦斯抬头望着实在很难让人把豪华或者漂亮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的普通四层建筑物。

面向街道的一楼墙壁被改造成了两扇百叶门,位于下方的那一扇水平打开之后能用作商品的陈列棚,而上方的那一扇则可以成为屋檐。不过现在两扇门都紧闭着,似乎正努力抵御着室外寒冷空气的侵袭。

看着自己被带到了这个像商店多过像旅店的地方,赫罗更加不满的别过头去。

打消了自己“并不是带了钱就能找到好地方住”这样解释的念头,罗伦斯跳下马车一路小跑从赫罗冰冷的视线中逃离,来到旅馆的门前按下了铃铛。

然而既看不到营业中的提示牌,也不像房间全都住满了的样子,让人不禁感觉因为这里因为今天天气太冷而停止了营业。

所以,当从门后传来了人的气息、门打开的那个瞬间,罗伦斯反而愣住了。

“住宿还是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冷的缘故,从微微开了一条缝的门扉传来了懒洋洋的简短问讯,从门缝中向内望去可以看到声音的主人是个被白色长须覆盖了大半脸颊的驼背老人。

“住宿,二人。”

老人轻轻的点了点头就立刻转过身去。

打开了门之后可以看到房间内部空空荡荡,这是怎么回事?

罗伦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后转去问道。

“暖和的房间或者明亮的房间,那种比较好?”

赫罗的眉毛皱了起来,或许是没想到罗伦斯会有这样的问题。

“……没有即暖和又明亮的房间呐?”

“那就先把马牵到马厩里去吧,刚才进去的店主……从那个老头说的话来看房间都是空的。”

“嗯。”

罗伦斯与赫罗交换了位置重新坐上马车握紧缰绳。马儿似乎也忍受不了寒风的侵袭想要赶快回到马厩,急切的甩了甩头。就在罗伦斯手握缰绳准备驱赶马儿前进的时候,赫罗也穿过了打开的门扉进入了旅馆。

就算因为旅途的艰辛而使得厚重的衣服上积攒了几层薄垢,隐藏在头巾之下的姿容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也必定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过就算穿着厚重的衣服,那因兴奋而膨胀起来的尾巴还是异常明显。

罗伦斯不经意的笑了笑,驱车进入了马厩。马厩里有着看守兼住户的二名乞丐,那两人正从头到脚的打量着罗伦斯。

他们对于见过一次面的人就绝对不会忘记,自然也就记得罗伦斯的事情,其中一人稍稍点了点头示意罗伦斯在另外一边停下来。没有违背的理由,罗伦斯将马车停到所指示的地方,一旁的是四肢粗壮的山地用马,在这匹马乌黑发亮的毛皮之中似乎还混杂了某种很长的毛发,想必是从北方运送皮草过来的马儿吧。

“要好好相处啊。”

罗伦斯拍拍了马背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在递给两名乞丐两个铜板之后就手握行李进入了屋内。

这座旅店原本是皮带工厂兼工人们的宿舍。一楼的部分是工人们工作的地方,所以墙壁几乎都被打通自然也没有床位。现在则被改建成仓库供来自各地的商人长期保存各式各样的货物。

货物杂乱无章的堆积如山,好不容易走到了在仓库的一角的收拾得很干净的主人的居所。

收拾起来的空地中间是一张低矮的木桌以及支撑着铁锅的铁制三角支架。主人一边将木炭加入铁锅之中一边喝着酒温暖着冻了一天的身体,时不时还会幻想着自己驰骋在遥远的土地上。“明年一定要去南方巡旅。”是他的口头禅。

终于,他发现了一旁罗伦斯的存在,从长长的眉毛下投来了冰冷的目光。

“三楼,窗边。”

“好的。三楼、哎、窗边?”

店主似乎对于住宿费是先收还是后收根本无所谓,不过面对这样沉默的店主还是现在就付会好一点。因此罗伦斯估摸着拿出住宿费放在了桌子上,然而听到了店主的说明之后惊讶的转过了头。

“窗边。”

店主重复了一遍之后就比上了眼睛。

意思很明确,他已经不想继续同罗伦斯交谈了。

罗伦斯微微摇了摇头,略显无奈的离开了这个“居所”。

扶着积满了灰尘的栏杆,罗伦斯踩着楼梯一级一级向上。

二楼好像是工人们居住的地方,到处都看得到带有暖炉的房间,在房屋主人的房间里甚至连厨房都有。这里的建筑物稍稍有些不同的地方就是暖炉都位于房间的正中,三楼和四楼很多房间为了设法取暖都安装了排烟管道。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房间的布局变成了很麻烦的事情,在布满了排烟管道的房子里为了防止烟气的泄漏而作了大量改建的工作,主要居住在三楼和四楼的学徒们在无意之中就从中得益。

沉默却温柔的原皮带工厂老板,现在身为这座旅店的主人名叫阿洛德埃克伦德。

夜幕降临之后,他大概正端着酒杯穿梭在充斥着各种吵杂谈笑的椭圆形房间之间吧。现在在他的房间之中只能听到从暖炉中传来的正逐渐减弱的柴薪之声。

整个三楼只有四个房间。

当这里还是工厂的时候,刚来的新人和打杂的短工们居住的房间在四楼,所以三楼的房间更为宽敞。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房间都能享受到排烟管道所给予的恩惠,四个房间之中只有一间安装有排烟管道,选择了拥有明亮窗户的房间就意味着得不到温暖了。

窗户和温暖在这里变成了鱼和熊掌一样不可兼得的东西。

罗伦斯觉得刚才赫罗似乎曾经说过暖和的房间更好,然而他一踏入房间之后就看到赫罗已经脱掉了被雨浸湿的衣服躺在了床上。

罗伦斯怀疑着赫罗是不是因为不甘心而偷偷哭泣,不过从急急忙忙卷起来的毛毯来看似乎是早早就睡着了。

因为一直都在发火所以疲劳也来的更快吧。

罗伦斯把赫罗散落了一地的衣服都收起来放在了椅背上,然后开始脱下自己的旅装。旅行中最让人畅快的就是脱下湿透了的衣服的这个瞬间。摆脱了几乎已经变成粘土的外套之后,终于回到了没有被雨淋湿之前的干爽状态。

不过这幅行头让人比起浸湿时更能感受到空气的冰冷。

而且不到没有的人二楼去就找不到可以烘干的暖炉。

夜幕降临之后得不到暖炉温暖的这个房间同无法生火的野营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状况下仅仅裹着毛毯是无法御寒的吧。罗伦斯抱起赫罗那因吸水而变重的衣物,仿佛绝对不会讨厌工作的认真的男佣一样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注意到。

赫罗的尾巴从床上那如同面包、培根和奶酪一样堆积着的毛毯缝隙中稍稍露了出来。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罗伦斯不禁这样想到。

贵族的少女为了吸引自己中意的骑士的目光会刻意从窗户的缝隙之中垂下自己乌黑亮丽的长发。

虽然赫罗的本意并非如此,不过对于现在的罗伦斯来说,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嗯,真是漂亮的尾巴呢,是温暖又柔顺的皮草呢。”

短暂的休息之后,罗伦斯在覆盖着赫罗尾巴的毛毯旁停了下来。

然后无

奈的叹了口气。

赫罗是非常令人怜爱而又固执的女生,只要有罗伦斯的夸奖无论曾受到怎样的侮辱都无所谓,虽然她的心思很难猜透。不过现在应该正在躺在被子里一个人生着闷气吧。

尽管如此,罗伦斯还是夸奖了她的尾巴。

罗伦斯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之后发觉自己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准备下楼离开。

赫罗正用赫罗自己的方式在撒娇。

虽然这是赫罗一流的圈套,其实并没有加入真正的恶意。

不在能够读懂人心的狼的身旁真是件好事,厚颜无耻的思索着这样那样的可能性,罗伦斯来到了二楼有着暖炉的房间。

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唯有火焰轻轻跳动的声音。在忽明忽暗的摇曳火光之中只有一把椅子静静的躺在房间一角。虽然要想烘干手上抱着的一大堆衣服就这一把椅子无论如何也是不够,罗伦斯却也并不慌张。

客厅的墙壁上有着一排入墙三分的钉子,钉子的前端都被弯曲成钩子的样子,其中的一部分还垂着无精打采的皮绳。

雨天时被旅行者们用来晾干衣物,晴天时则被旅行者们用来风干之后的旅途上所需要的肉和蔬菜。

罗伦斯麻利地把湿透了的衣物挂在了皮绳上。

结果,衣物比想象中的更多,把整根皮绳都占据了。

只能期望在烘干之前没有别人来了。

罗伦斯一边在心中默默的重复着这样的念头一边在暖炉跟前的特等席处弯腰躺下,突然,门外传来了楼梯被碾压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

怀疑也没用,那的确就是从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为了确认声音的来源而将目光投向了门口,然而却与通过了楼梯来到门口向内窥视的旅行者的目光不期而遇。

用与其说是头巾还不如说是面具加兜帽的大块布料包裹着头部,覆盖了鼻子以上嘴巴以下的整个面部,自然看不见表情,不过露出的眼神非常犀利。身高并不算高,只比赫罗高了一截。

一身行头可说是重型装备,身体几乎是被裹在方形的罐头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直到腿肚都用皮绳紧紧裹住的厚重的靴子。这是不骑马徒步旅行者的证明,恐怕是从相当遥远的地方一直步行到此地,从他毫不动摇的眼神来看,应该是位饱经风霜的老手了。

从重重包裹着面部的布料缝隙之间可以看到淡蓝色的瞳孔,锐利之中还带着一丝冷淡,绝对不是一位亲切的旅行者。

对方似乎也和罗伦斯一样已经打量完了自己,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继续沿着楼梯朝上走去。

明明背负着沉重的货物,从脚步声中却一点也听不出来。

看样子他似乎是订了三楼的房间,不久之后就从头顶上传来轻微的开门关门之声。

由于阿洛德队与客人的事情几乎漠不关心,这个旅店对于不喜欢社交的人们来说实在是个很方便的地方。即使是商人,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擅长于人交流的。

罗伦斯之所以每次来到雷诺斯都会在这里投宿一来是因为这里物美价廉、设施也算齐全,二来则是因为阿洛德本来就是罗恩商会的下属商人之一。据说原本是个皮草商人,因为入赘了经营皮绳工厂的亲戚家所以继承了这里。

雷诺斯城内没有罗恩商行的商馆,所以像这样组织所属的商人之间相互利用的事情很常见。

而且,这次身边有着赫罗,能够在对于客人的身世背景毫不追究的阿洛德这里住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眼下的罗伦斯正为了讨好赫罗的心情而不得不在料理中加入肉食而感到头痛不已。要想让赫罗重新高兴起来可绝不是什么加入了一星半点的肉食的浓汤就能蒙混过关的,为了看见那张笑脸在这里的滞留费用恐怕就要飞涨了。

就在罗伦斯考虑着如何才能超越这个难题的时候,漫长旅途所带来的疲劳感终于还是铺天盖地的袭来,罗伦斯慢慢的在暖炉前进入了梦乡。

阿洛德前来察看柴火情况的时候罗伦斯醒了过来,阿洛德自然沉默不语,不过对于他前来添加燃料并让几乎已经熄灭的炉火重新旺盛起来的这番好意罗伦斯还是表示了自己的感激。

第二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太阳都已经下山了,即使对于自己睡过头这件事情感到懊恼不已,已经逝去的时间仍然无法回来。恐怕任性的赫罗早已经醒了过来,正因为没有衣服无法离开房间而饿着肚子发火吧。

罗伦斯又一次无奈的叹息,然后爬起身来确认了一下衣物的确已经烘干了之后就立刻回到了三楼。

赫罗的心情就像她脸上的表情一样阴暗,看到罗伦斯进来也没说一句话。

结果,罗伦斯只能跑到街上拜托某酒家做了一顿相当豪华甚至可说是奢侈的炖肉料理。

翌日,醒来之后发觉天空终于放晴了,柔和的阳光从木窗的缝隙之间透射进来。多亏了这丝阳光带来的温暖,即使没有暖炉的恩惠也不会让人感受到冬日的严寒,不过或许是因为这幅身体已经习惯了严酷的野营所以才不绝的寒冷也说不定。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下罗伦斯总算多少能理解赫罗之所以要选择比较明亮的房间的理由了。

果然,早睡早起身体好。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赫罗居然还在睡觉,而且还把头露在了毛毯的外面。以往都是像野兽一样蜷缩成一团的睡姿,看到现在这种好似普通女孩子的睡相,一股新鲜感不禁油然而生。

一想到以前赫罗睡懒觉的时候大多都是因为宿醉,这让罗伦斯多少有些担心,不过昨天晚上也没喝酒应该不是因为宿醉的缘故。

只是单纯的睡过了头,一脸毫无防备的表情静静的躺在那里。

“接下来。”

虽然还想继续这样看着赫罗的睡脸,但是如果被坏心眼的贤狼发现了的话不知会面对怎样的厄运。

既然如此,就要为了出门打点一下容装,首先应该修整一下胡须。

长须对于北方寒冷的天气来说正好,不过如果长度过长而又任其肆意伸展,外观肯定会受影响。从阿洛德处借来了热水之后从行李中拿出了一把短刀,这小小的骚动自然逃不过听力极佳的贤狼的耳朵,赫罗终于醒了过来。

一声冷淡的叹息声之后,罗伦斯察觉到了注视着自己背影的视线。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皮草。”

把小刀收入刀鞘之后,罗伦斯回头去看着躺在床上的伙伴说道。赫罗打了一个哈欠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样子心情似乎不错,于是罗伦斯接着说道。

“尽量想办法提高利润吧。”

赫罗用毛毯遮住了嘴巴作答道。

“汝可别把华丽的外观同价值混为一谈哏。”

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赫罗睡眼惺忪地注视着罗伦斯显得非常温柔。

就算赫罗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半真半假的感觉,罗伦斯依然暗自高兴。

不知不觉地因为害羞而耸了耸肩膀,赫罗继续说道。

“可别到了没人来买的程度哪。”

从俯卧的姿态转向仰面朝天的过程中,一丝邪恶的目光闪过了赫罗的双眼。

“至今为止有谁来买过吗?”

还真是除了洞察人心的才能之外一无是处的贤狼。

罗伦斯挥了挥手中的小刀示意投降,赫罗开心的笑过之后,为了睡回笼觉有一次钻进了毛毯里。

「やれやれ」

(译者:这个实在不知道怎么翻好,不过也没什么必要翻译吧。)

还是一样轻松的被赫罗玩弄于鼓掌之上,罗伦斯实在是哭笑不得。

于是罗伦斯苦笑着走出房间,向着楼梯口走去。

感受到其他人的气息之后,罗伦斯马上换上了营业用的笑容。

“早上好。”

朝着在楼梯下方同宿的旅客投去最标准的笑容并作了早上的例行问候。

没想到对方却是昨天晚上在暖炉处烘干衣物时曾四目相交的身着重型装备的旅行者。

虽然仍用厚重的兜帽包裹着头部,覆盖着身体的布料却少了不少,脚上也穿着拖鞋。从手里拿着的冒着热气的纸袋来看,早上应该吃的是烤过的馅饼吧。

“……啊啊。”

唯有青色目光从布料的缝隙之间投射出来的旅客,用与罗伦斯完全不同的方式打了招呼。

那是沙哑的、同干燥的大地以及风化的岩石非常相称的旅行者的声音。

虽然还是非常冷淡,从中却能感受到亲切的意味。

不过如此一来擦身而过时衣物上难免会沾到肉馅饼的香气,如果这个味道被赫罗嗅到了肯定会摇着尾巴说想吃,罗伦斯不禁可怜起自己的荷包来。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哏?”

嘴边仍沾着馅饼的肉屑,赫罗又拿出一块馅饼作为谈话的开端。

“首先还是要收集有关于你的神话吧?”

“嗯。有关咱的神话以及哟伊茨的方位……”

一整块馅饼只用了三口就吃了个精光,用囫囵吞枣来形

容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就和在克梅尔松的时候一样,先去找年代记作家吧。”

“关于这个就交给汝了,毕竟这方面的方法汝比较清楚……怎么了?”

赫罗不解的看着轻轻摆手还带着一脸微妙笑容的罗伦斯,

“既然这方面的方法我比较清楚,那你又清楚那方面的方法呢?”

赫罗听到罗伦斯意料之外的发言不禁愣住了。

“有这种说法呢。劳心者制人,劳形者制于人。”

“嗯,原来如此。不过咱的确知道汝这般辛勤工作的理由呢。”

“以前的人常常这么说。”

说完罗伦斯大大地咬了一口馅饼,赫罗则盘腿坐在床上重新组织起语言。

“如果咱是汝的雇主,汝想要怎样的奖赏呢。”

“奖赏?”

“嗯,比如说……”

充满了诱惑的语句仿佛溶解在水中的颜料伴随着笑声飘荡在空气之中。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呗?”

在昏暗的光线所造成的暧昧气氛之中听到了这样的发言任何人都会怦然心动吧,不过嘴巴上还挂着肉屑的罗伦斯却对此不为所动。

赫罗终于吃完了所有馅饼,然后罗伦斯对着手指还停留在自己嘴边的赫罗说道。

“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是吗?”

赫罗似乎还有些欲求不满,把沾在嘴边的那些肉屑都舔了个干净,此时罗伦斯又重新补充说明道。

“关系能要好起来的话就满足了。”

稍稍有些吃惊的赫罗顿了一顿,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用指尖把残留在嘴唇上的最后一点肉屑弹飞。

“把咱当成牵牵手就能满足的小孩子来看待吗?”

“如果是孩子的话就不用整天这样唇枪舌战了吧。”

拿起手边的水壶,将冰冷的水一饮而尽。

“嘛,首先还是去问问这里的主人吧,虽然破烂了点,好歹也是旅店的主人哪。”

罗伦斯站起身来,套上外套就算完成了准备工作。赫罗则仍然是刚起床时的那幅行头。

“会跟我一起来的吧?”

“说不定手又要被打了哪。”

半开玩笑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怨恨,赫罗快而不乱的把靴子,腰带,头巾,披风一件件的穿好,敏捷的身手让观者不禁有种魔法的感觉,酝酿完成之后贤狼转了一圈说道。

“如果在汝的面前被打了手的话,说不定汝附在咱身上的魔法就会消失了呢。“

会变成这样吗?

罗伦斯决定将计就计。

“哈,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呢。对了,这里是皮草与木材之城雷诺斯,在这里购买了皮草之后就必须赶快朝下一个城镇前进了。”

没想到旅途之中曾多次看过巡回演出的旅行剧团的表演居然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罗伦斯用夸张的姿势说完之后,赫罗仿佛看见了非常精彩的喜剧,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一阵大笑过后,赫罗慢慢地走到了手正握着门把的罗伦斯身边。

“汝是旅行中的商人呗?咱可是一眼就能分辨出皮草的优劣哟。”

罗伦斯推开了赫罗的手,一边打开门一边回答。

“嗯,的确是很有分辨力的眼神呢。不过人的善恶又如何呢?”

在充满了清晨寂静空气的旅馆之中,唯有楼梯发出的吱嘎声在回响。

赫罗走到二楼之后,转过头来凝视着罗伦斯说道。

“咱说不定是被什么坏魔法附身了哏。”

罗伦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既然如此,为了让你清醒过来不打手不行了呢。”

“已经被打过一次了。”

“所以你想说已经清醒过来了吗?”

罗伦斯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步入了赫罗设下的陷阱。

这回赫罗算总是找到了在露天小店大快朵颐的借口了。

在这里只能yy无法行动,罗伦斯的脑海里充斥着“生命不息,yy不止”诸如此类的想法的时候看到了二楼客厅里暖炉前谈笑了一整夜正酣睡着的两位旅行者。

然后,正当罗伦斯准备沿着楼梯继续往下走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并且让他转过身。

准切地说是拉着他的手的赫罗没有下楼。

好不容易能够俯视罗伦斯的赫罗莞尔一笑。

“然后呢?不是要为了让咱清醒而驱散魔法吗?”

真是毫不夸张的恶魔行径。

看样子不在这里让罗伦斯无言以对赫罗是不会满足的。

不过,罗伦斯偶尔也想抢占先机。

于是,弯下腰来将自己手中赫罗的小手举至胸前。

古往今来,这个姿势的男性下一步的动作只有一种可能。

轻轻的将那只手又提高了一点,罗伦斯在赫罗白皙的手背上吻了下去。

(译者:鼓掌!鲜花!)

“荣幸之至。”

当然台词也要迎合这气氛。

一时间赫罗连呼吸都忘记了,整个脸颊都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头巾下的那对眼睛也因为吃惊而瞪圆了。

“好啦,该走了。”

对于自己做了傻事的自嘲以及终于取得了对赫罗胜利的兴奋组合成意味深长的微笑浮现在罗伦斯的唇边。

赫罗仿佛变成了线操人偶,任由罗伦斯牵着她的手慢慢走下楼梯。

垂下的刘海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不过想必现在正悔恨不已吧。

罗伦斯终于也开始觉得有些害羞,在心中暗自偷笑起自己来。正当他沉浸在胜利的余韵之中时,赫罗突然一脚踏空失去重心向前倒去,罗伦斯急忙将她揽入怀中。

不知是否因为悔恨而茫然自失至此,罗伦斯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笑了出来,就在这个瞬间被他抱在怀中的赫罗在罗伦斯耳边轻轻的说道。

“太用力了啦,蠢材。”

这是似怒非怒,欲拒还迎的微嗔。

照理罗伦斯的反应应该如同最初相见时一样头脑一片空白,或者是不假思索的紧紧抱着赫罗。

可是,实际情况却出乎意料,罗伦斯的表情几乎可说是悔恨的苦笑。

在特雷奥村的时候罗伦斯努力的尝试不去想象同赫罗甜蜜而快乐的旅行的终点,但还是一不小心碰到了禁忌的箱盖。当然这个盖子只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打开的,只有在得到赫罗的帮助之后才能打开。

然而,当时两个人都没有直视箱子中一切的勇气,所以盖子才没有打开。

即便如此,还是有所收获。

赫罗其实也想尽可能不去看里面的东西。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即使从正面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然后在耳边窃窃私语仍然能够坐怀不乱。

赫罗的头发就贴在罗伦斯的脸颊上,虽然不曾用梳子梳理过却依然丝滑柔顺,虽然不曾用香油涂抹过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既是尝试着一根一根去数清头发的数量到头来还是因为丝丝细发而无法集中注意力最后放弃的吧。

正为了如此这般无聊的事情而困扰着的罗伦斯完全没有注意到赫罗已经离开了自己的怀抱正抬头看着自己。

“汝这是要胡思乱想到什么时候呗?”

“嗯,大概你不这么做的话就……”

赫罗思索了一会儿。

很快就明白了话语中的另外一重含义,不禁又感到一丝懊悔。

“汝的脑子也越来越有智慧了呢。”

“是吗。”

话音刚落,赫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罗伦斯慢慢地走下楼梯。

赫罗喜欢看到罗伦斯手足无措的样子,因此常常对罗伦斯使出各种各样的诡计,然而当罗伦斯“最手足无措”的时候却没能想出一个点子,结果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罗伦斯的怀中。

真是精彩绝伦的后发制人,罗伦斯一边自我陶醉着一边跟在赫罗的身后走下楼梯,此时,走在前头的赫罗突然转过身来说道。

“汝的口才的确是进步了不少呢,有谁教导过汝了吗?”

让罗伦斯吃惊的是在那头巾之下的愉快、喜悦、甚至让人感觉能够驱走一切寒冷的温暖笑容。

本来赫罗应该是感到很不甘心才对,不明所以的罗伦斯警戒地看着赫罗。

“没有,不过就是突然间想到的罢了……”

“突然间?ho~,那更让人高兴了。”

赫罗藏在外套下的尾巴仿佛心情很好的幼犬发出刷刷的摇摆声。

然而罗伦斯注视着不知为何摆弄着自己手指的赫罗觉得这里似乎有些问题。

“嘻嘻。所以咱什么都没做、是呗?”

赫罗撒娇似地靠了过来,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什么都没做、是呗?

修改了说法之后,罗伦斯终于察觉到某个微妙的部分。

然后,当他理解了话语中隐藏的那部分含义的瞬间,罗伦斯当场冻住了。

“哼哼,怎么了?”

赫罗的心情仿佛初春由积雪融化而成的清澈溪水,不过其中还混入些许沼泽地一般的

粘性。

罗伦斯不敢直视赫罗的脸。

赫罗什么都没做自己就开始胡思乱想。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罗伦斯在心中声嘶力竭的喊道。

这不就像是大声宣告自己想要赫罗嘛!

“噢呀?汝的血色似乎不错呢。”

罗伦斯完全无法制止不断涌上脸庞的血气。

对于自己居然粗心大意的以为能这么简单的就战胜狡猾的贤狼,完全没考虑到话语中可能设下的陷阱,罗伦斯感到懊恼不已,用手捂住了眼睛。

可惜,赫罗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乘胜追击的机会。

“真是的,像个孩子一样说出那样撒娇的话也不觉得害羞。”

啪嗒啪嗒,尾巴摆动的声音更响了。

想在与贤狼的斗争中抢占先机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呵呵,汝还真是可爱呢。”

从捂住双眼的手指缝隙间,罗伦斯看到了赫罗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让人甚至恨不得冲上去掐她脸的、坏心眼的满面笑容。

(译者:十分糟糕的表达——)

阿洛德似乎正在马厩那边忙得不亦乐乎,幸而他没有听说自己被赫罗当成傻瓜一样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故事。

或许,赫罗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玩弄罗伦斯。

“年代记作家?”

“嗯,或者是了解这个城镇的古老传说的人。”

敲打着薄铁片将它们组合在一起之后,阿洛德往自己常用的杯子之中注入温过的葡萄酒,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左眉仿佛看见了什么非常珍惜的生物吊了起来。这副表情摆明了就是怀疑世界上怎么还会有问这种问题的客人的意思。

尽管如此,就好像对于其他旅店而言询问客人的身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阿洛德对于这一切不管不问,所以即便听到了这样的问题也不追究,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回答道。

“有个叫做瑞格洛的男人似乎负责这项工作……不过很不凑巧现在五十人会议正在进行中,恐怕见不到他吧。”

“五十人会议?”

阿洛德没有立刻回答罗伦斯的问题,反而随手拿一个陶碗将温过的葡萄酒倒了进去,然后对罗伦斯和赫罗两人劝起酒来。

五十人会议正如其名,就是由城镇里的工匠、商人和贵族代表共五十人参加的会议。他们代表各自所属的组织或者家族并且为了各自的利益在会议上进行论战。会议上讨论的基本都是可以左右城镇命运的重要议案,参与者自然是责任重大。

以前为了要获取一个参与的席位要用到不少政治的手腕,不过由于几年前的一次疫病大流行,据说现在还有若干空缺。

“在城镇的入口处没看到吗……?”

“看到了。有不少商人打扮的人聚集在哪里。既然这同五十人会议有关系的话那果然就是说城镇里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赫罗毫不客气的端起碗喝起酒来,然而才喝了一口就立刻停下了动作。

大概尾巴上的毛都已经膨胀起来了吧。不熟悉的人是品不出这种酒的味道的。

“皮草……吧。”

“皮草?”

一听到皮草这个单词,罗伦斯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过并不是因为在意赫罗的缘故,实际上是完全相反,因为这个久违了的单词,而让罗伦斯的身体想起了非常熟悉的金钱的味道。

罗伦斯振奋起精神连忙追问,阿洛德却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接下去说道。

“他是会议的书记。”

阿洛德似乎已经不想继续关于会议内容的交谈,不过他本来也不是那么亲切的人。

“对了,了解古老传说的人也可以,是吧?”

“哎、嗯,也可以。有认识的人吗?”

内心急切的感觉可不是能形于色的东西。

罗伦斯再也不敢忘了警戒,而阿洛德那一直埋没在满脸皱纹之中的蓝色眼睛完全无视罗伦斯遥望着远方。

“硝皮的玻鲁塔的祖母是个博闻强记的人……不过,四年前的疫病时死了。”

“还有没有其他活着的人?”

“其他?让我想想……朗顿商会的叔父……不对,他也在前年夏天的时候……怎么说呢……”

阿洛德把正移向嘴边的杯子用力的放到桌子上,发出了当的一声。

赫罗似乎被这股声音带回现实,转向了阿洛德这边。

“城镇的古老知识,有没有记载着类似这种东西的书籍呢……”

阿洛德有些不确定的说完,换了种姿态抚摸着自己的颚须。

罗伦斯能够感受到赫罗因为听到这句话而在斗篷之下微微颤抖。

直接了解自己事情的人已经一个都没有了。因为赫罗本身就是那个被忘却的知识。

罗伦斯不知不觉已经忘记了刚才被狠狠耍了一顿的事情,沉默着靠到赫罗身边轻轻的抚摸她的背部。

“既然如此,不想看看瑞格洛那些记录吗?”

“说的也是……时间能风化石质的建筑物,更别说是人的记忆了,还真是令人感到恐怖的现实……”

阿洛德把头往侧一横,就那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就给人一种隐士的感觉,不过现在的阿洛德越来越像了。

罗伦斯也曾想过或许是因为已经到了能听见死亡迫近的年龄的缘故。

就算继续谈话估计也只能吃到闭门羹,罗伦斯把自己那份温过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催促着赫罗一起离开。

和昨天不同,街道上的人流多了许多,朝阳穿过左手的缝隙刺入眼中让罗伦斯不禁感到一阵目眩。

站在被水浸湿的石板地面上看着身边的赫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赫罗似乎很沮丧。

“想吃什么东西吗?”

虽然就连自己都认为这是最差劲的发言,不过无论什么事超过了一定限度就会适得其反。

清风微微吹起赫罗的头巾,她略带着吃惊的表情看着罗伦斯。

“语汇还是稍微增加一点的好。”

说完,就握住了罗伦斯的手。

罗伦斯还以为赫罗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什么,不过看来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

与此同时,罗伦斯和赫罗身后的门也被打开了。

“……”

出现在门口的是之前曾经见过的同宿的旅客。

实在是个勤奋工作的旅行商人的榜样,不过这位旅行商人看到了罗伦斯和他身边的赫罗之后明显是因为吃惊停下了脚步。

“……失礼。”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罢了,用一如往常的嘶哑声音打过招呼之后就立刻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莫非是耳朵或尾巴的事情暴露了?虽然觉得不太可能罗伦斯还是把视线投向了身边的赫罗发现赫罗也歪着头。

“看到咱之后吓了一跳呢。”

“对方是你的同类、吗?”

“倒没有这种感觉……那个女孩子说不定是看到了咱美丽的眼睛而退缩了哏。”

“怎么可能。”

罗伦斯正想嘲笑洋洋得意挺起胸膛的赫罗,突然发出“哎”的一声。

“女孩子?”

“嗯?”

“是女的?

因为长年旅行的行头和嘶哑的声音光考虑到对方是男性的可能性,不过在这种事情上面赫罗是不会弄错的。

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成为商人的呢,罗伦斯不由自主地看着女商人离去的方向,不过马上感受到了从手上传来的巨大拉力。

“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咱以外的雌性身上,这算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不用直接说出口吧,用态度来表示会让人觉得更可爱哦。”

听到这番发言,赫罗并没有皱起眉头,而是用轻蔑的目光看着罗伦斯。

“因为汝实在是太愚蠢了,不直接说出来根本发现不了呗。”

又变成像之前一样,没有办法提出反对意见的状况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

舌战的失败者每次都是自己,不过还是要制定一下今天的计划。

“和那个男的见面会很困难呗?”

“瑞格洛,是叫这个名字吧。想要见会议的书记或许会很麻烦,不过,只要好好思考一下在会议上会讨论怎样的事情……”

罗伦斯一边抚摸着刚刚修整过的胡须一边说道,突然身边的赫罗往前踏出一步。

“想要知道会议上到底讨论些什么但是却想不到办法的表情呢。”

“是吗?”

罗伦斯摸着自己的脸庞反问道,不过赫罗的表情怎么看都是图谋不轨。

“那就完全不管它,一直悠闲地等到会议结束之后再行动呗?”

罗伦斯开心地笑了。

“呀,真不愧是贤狼的观察力。以为我想知道城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已经迫不及待了吗。恰恰相反。”

“要乘这个机会好好赚上一票。”

耸了耸肩膀,赫罗歪着头笑了起来。

“带着这种木牌的话,肯定会遇

上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吧。”

罗伦斯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了“外地商人证”。

“不过,汝哟。”

“嗯?”

“记得要适可而止哪。”

被人拐走,在下水道遭遇围追堵截,直面破产的危机,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危机之后赫罗的这番提醒,决不是苦笑一下就能过去这么简单。

“我知道啦。”

虽然难得心口一致一次,不过就在这个瞬间,刚才还非常可爱的贤狼换上了一幅腹黑的表情。

“是这样吗?”

既然是个男人就不能光说不练,况且靠嘴巴也赢不了赫罗,那么办法就只有一个。

握住赫罗的小手,罗伦斯努力换上一幅营业用表情和语气。

“那么,首先请允许我带领您参观这座城市。”

在楼梯上已经吻过了赫罗的手背,现在如果再做一次恐怕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有可能形式直接被逆转。

而且,牵引着街道上来来往往马车的马儿一边排出排泄物一边从眼前经过,这氛围也实在是不怎么合适。

尽管如此,赫罗还是给了及格分。用鼻子哼了一声之后便来到罗伦斯的身边。

“嘛、这样也不错。”

“遵命。”

半年前的自己如果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恐怕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那,观光要从哪里开始呗。虽然咱以前的确来过这里,不过这里的变化已经让咱彻底认不出来了哏。”

“先去港口吧,听说最近船成为了主流。虽然比不上海边港口的程度,还是非常精彩的。”

“噢,船哪。”

牵着赫罗的手开始前进。

两个人在一起时,走不快会很麻烦,这种话到底是谁说的呢?

配合着身边赫罗的步调,罗伦斯笑着在心中自言自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