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三幕

酒劲还没有完全消去,罗伦斯使劲转转头。

若宿醉的话,他就不配做一个行商了。他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将责任推到了倦意上。

无论如何,没有比早晨起床后等待炭火烧旺的这段时间,更让人感觉无所事事的了。

不仅如此,这里既不是熙熙攘攘的市场一角,也不是空无人烟的山间小屋,门外鸡犬微鸣,像摇篮曲一样衬托出室内的安静。

万物俱寂,只有木炭被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罗伦斯使劲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向上看去。干干的腊肉颜色焦黄,圆葱和大蒜吊在梁间,还能看见保存用的酵母。

就算没有钱也能过活。

这个房间正体现了这句话。

罗伦斯拨拨火炉,又伸了个懒腰。

“早上好!”

柯尔精神抖擞地问候到。

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乱蓬蓬的头发说明了他的经济状况,从纤细的手腕、脚踝中甚至可以看出他经常食不果腹。

但是,那机灵的眼神把这个流浪学生和乞丐区分了开来。

那充满意志力的双眸,是区分他和乞丐的唯一特征。

“今天好冷啊。”

“若真冷起来的话,早晨想起床可就难了。”

“这么说来,现在还没有冷到那个程度啊。”

共同享受赫萝尾巴温暖的两人之间,生出了微妙的同伴意识。

两人每天早晨来到火边,第一件事就是抖掉赫萝尾巴上的毛。若每天都做同样的事情,萌生同伴意识也是很自然的。

“赫萝还在睡吗?”

“她蜷成一团睡得正香,恐怕要过一会儿才能醒来。”

罗伦斯只是笑了笑,把面包和腊肉分给柯尔,自己也吃了起来。

“早晨的礼拜钟声敲响后,我们就去同盟的旅馆吧。”

“那个……要我去叫醒赫萝吗?”

罗伦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窗户的一侧,像是在从日期和光的角度推测时间。

“不,不用了。没醒来也好。”

“……她不会生气吗?”

虽然柯尔发音很清晰,语气中也透出了良好的教养,但吃面包的样子却像小狗小猫一样。

他把面包丁点不剩地全部填进嘴里,一眨眼就吃完了。

“她没生气。因为如果那家伙认真起来,到底有没有骨头一下子就能弄明白了。”

“哎?那个,你是说……”

柯尔当然知道赫萝真身的威力所在,并且也早就发现了这一可能性。但她之所以没说,是因为以他的身份不便挑明。

不过,柯尔先是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又把视线投向了赫萝的卧室,说出了出乎罗伦斯意料的话。

“她很信任我们呢,要加油了。”

这次,轮到罗伦斯吃惊了。

“哎……什么?”

因为对方的表情过于夸张,以至于柯尔也怀疑自己说错话了。

罗伦斯摆了摆手,用力揉着自己的脸。

简直像是在捏粘土一般。

这个年轻人真是了不得。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聪明。”

“不……不,你过奖了……”

“还是说,是我太笨了吗?”

罗伦斯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有人天生聪明。

但是关键的不是去嫉妒,而是努力赶超他们。

“反正在你面前出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罢。”

罗伦斯拭去粘在手上的面包屑,站起身。

一切都很自然。

自己应该考虑的不是如何去改变什么,而是怎样利用现有情况。

“罗伦斯先生。”

“嗯?”

柯尔也站起身,拿着外套有些不忿地说道:

“我也没有自信能做到罗伦斯先生这样呢。”

在他的这个年龄,说出这句话实在令人欣喜。

但是,对方还太年轻,不必当真。

“你若当自己是我的弟子就不太可能。”

罗伦斯胡乱揉了揉柯尔的脑袋,继续说道:

“结伴旅行中不需要两个相同的角色,只有相互弥补对方的不足,才能算是旅伴。”

若赫萝睡醒的话,恐怕会裹着毛毯笑吧。但柯尔却像是听到了玉旨纶音一般,使劲点点头。

“我会加油的。”

“嗯,拜托了。”

罗伦斯说完,窗外正好响起了钟声。

两人一起转向钟声传来的方向,侧耳听罢,开始行动。

罗伦斯终于知道赫萝为什么中意柯尔了。

而且,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样沉着。

窗外,是令人炫目的艳阳天。

“先确认圣遗物的一览表。若真的写在里面的话,就能省去不少功夫。”

“那么,我就扮作前来朝圣和见学的学生?”

“如果被问到的话,就说对教会的运营有兴趣。你在学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吗?”

罗伦斯坐在冷冷清清的牧羊人宿舍门口,向往脚上缠布的柯尔问到。柯尔之所以要缠布,是为了避免穿草鞋时脚被冻伤。

“我在学校没怎么学过有关金钱的知识。”

“是吗,那正好。”

柯尔使劲把布打了个结,先是一愣,然后微微地笑了。

“因为在学校没能学到,所以还请多多指教。”

“好的。”

罗伦斯摸摸柯尔的脑袋,离开了。

今天万里无云,地上反射的雪光很刺眼。

就算在冬天,翻山越岭折路迂回的商人们也被太阳晒得黝黑。

听说其中有些人甚至被灼伤了眼睛,柯尔现在终于能够明白个中缘由。

较晚出门的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希望能在一览表里找到头绪。”

“这是你的工作。”

听到罗伦斯的话后,柯尔不禁一惊。“哎!”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对圣人的知识想必比我丰富,特别是有关牧羊人的守护圣人,原来是邪神的圣人,和有关羊或狼的古怪迷信,这些都要靠你分辨。”

柯尔之所以受到赫萝的青睐,并不只是因为他那彬彬有礼的举止,还有他内心的坚强。

“……知道了。”

柯尔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罗伦斯也拿出师父的架子,说道:

“交给你了。”

随后,只见他昂首挺胸,把手伸向了卢威克同盟所在旅馆的大门。

“嗯……哟——昨晚闹得真不轻啊。”

开门一看,里面已经坐了几个商人,正在边吃边聊天。

其中一人手持水壶向这边搭话。

因为积雪而无法出门,这种一大早就在旅馆喝酒的光景并不少见。

“早上好。我们是来找皮亚斯基先生的,打算就昨晚宴会的事谢谢他。”

“拉古去圣堂参加交涉了。别看他年纪轻轻的,真是不得了啊。”

估计对方指的是干部们参加的交涉活动。

听男子的口气,皮亚斯基似乎不是普通的联络员。

在卢威克同盟购得修道院土地之后,可能打算移民其间,在那里开辟新市场。

若说从事移民事业的人会担任区区一介联络员,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是圣堂吧。多谢了。”

“嗯。今后再来喝酒吧。下次叫上那个少爷。”

对方所指的,多半是他为了收集情报而虚构的有钱人吧。

虽然有些露骨,但既然对方知道自己的意图,遮遮掩掩惹人疑心往往会招来更坏的结果。因为疑心和想象往往会脱离真实情况,无边的膨胀。

“圣堂不是正在做礼拜吗?”

离开旅馆前往圣堂的途中,柯尔这样问道。

“修道院想必是怒不敢言吧。看来他们的地位比想象中还要弱。”

圣堂在雪光和日光的交相辉映下,比任何精心打磨过的宝石还要光焰夺目。

但是,前来祷告的虔诚信徒吗却不得进入圣堂,只能在外面祷告。

由此可知,修道院的权威已经荡然无存了。

在紧闭的大门外面,几个虔诚的商人正站在当地祈祷。

就在罗伦斯思考对策的时候,圣堂的大门同时开启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在前面的是带着侍从、衣着华丽的商人,紧接其后的是抱着羊皮纸或纸卷、看起来很老练的商人集团。

而皮亚斯基就站在老练商人集团的最前面。

他发现站在路边的罗伦斯,离开了大部队。

“早上好,罗伦斯先生。昨晚不要紧吧?”

“我的同伴是个酒鬼,没少挨她的抱怨。”

“哈哈。那下次就叫上您的同伴一起来吧。”

在寒暄的同时,罗伦斯上下打量着皮亚斯基的打扮。

看起来,他在修道院里的地位并不低。

“皮亚斯基先生,您有时间吗?”

听到罗伦斯这样一问,皮亚斯基转头看了看伙伴们,

答道:

“时间不长的话。”

罗伦斯微微一惊。这并不是因为皮亚斯基答允了自己的要求。

看他的口气和举动,像是在向自己卖人情。

若是卖人情,就说明对方有求于自己。

罗伦斯露出商业性的笑容答礼到:

“多谢了。您看去那边方便吗?”

“我还有工作在身,就去资料室吧。”

“资料室?”

“啊,不好意思。是那栋建筑。一楼有个像神学着的招待,告诉他我的名字就行了。”

皮亚斯基指的是路边建筑阴影间的石造建筑。

其窗户是木制的,看起来没有什么人气。

“我还要报告和整理资料,请稍候。”

“好的,请自便。”

两人告别后,皮亚斯基就回旅馆去了。

罗伦斯消磨了一段时间,忽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缓缓走过来,是赫萝。

“我也要去。”

从风帽下面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她脸上还有睡痕,恐怕在梦乡里关于去和不去的问题作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两个男人当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又过了半小时,一行人来到皮亚斯基指示的建筑物,果然有个长得像神学着的大胡子男人负责接待。报上皮亚斯基的名号后,一行人进了资料室。

那里确实很有资料室的样子,里面满是各种形形色色的事物。

但是有点古怪的是,那里的东西和商人没有什么关系。

地图,城市概略图,工匠组合一览表,甚至还有贵族的通婚表。

皮亚斯基似乎在这里有一间屋子,他带着罗伦斯一行人穿过没什么人气的资料室,来到了一道门前。

打开门一看,里面果然和别处一个样。

“百忙之中打扰您了。”

“不不,昨晚同伴们失礼了。这就算是我的赔罪好了。”

刚才向自己卖的人情原来是因为这个。

“没有的事。托您的福听到很多真知灼见,真的很感谢。”

接着,罗伦斯打趣道:

“这样一说,我就更难开这个口了。”

账面上总要保持收支平衡。

但吃了亏就要讨回来,这也是真理。

“哈哈哈。如果是什么难事,我当然要收取相应的报酬。但若力所能及的话,还请随便吩咐。”

“实际上,就像昨晚说的那样,我想向您拜借布隆德尔修道院圣遗物一览表。”

“啊,这样啊。还以为您会出什么难题呢。没有欺骗你哦,请看。”

皮亚斯基拿起堆在桌子最上面的羊皮纸束,递给罗伦斯。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圣遗物的名字。

“机会难得,我正想拿给您过目呢。”

罗伦斯翻了一两枚,抬头答谢道:

“多谢了。我这种人若贸然去敲修道院本馆的大门,只会被赶出来的。”

“不不。想必您也从我的态度中看出端倪了,这份表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上面写的东西多半没什么价值,您看了想必会失望的。请过目吧。”

皮亚斯基的口气像在劝酒一般。

罗伦斯扫了一眼羊皮纸就知道他所言非虚。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上面记载的每件圣遗物的购入价格都很不菲。

但是,所谓有名的圣遗物往往不是因为灵验而出名的。

正因为它们随处可见,所以才有名。

“恐怕都是为了以买卖之名而行贿赂之实吧。显然明知道东西是假的,但还是要给足王公贵族这个面子。圣女艾麦拉在异教之地上吊殉教时用的绳子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把各地的绳段接起来的话,恐怕就算用世上最高的树上吊,艾麦拉的脚也能触到地了吧。”

其中还有慧眼识未来的大贤者的右眼,但罗伦斯知道四个教会都藏有这一圣遗物。

其实,就算能造出贯穿一切的枪和挡住一切的盾的工房在隔壁,也没什么稀奇的。

世事往往如此。

“但是,里面恐怕没有罗伦斯先生要找的东西。因为黄金羊只出现在传说中,并没有留下什么遗迹。世上只有企图拔羊毛的佣兵的故事……”

“不,不是您说的那样。我们在追寻的是天上的流云,虽然云也像雾一样无从捉摸,但它毕竟浮在天上。”

“你是说有迹可寻吗?”

“没错。若有牧羊人所崇拜的守护圣人,或是和他们有关系的事物……就能成为这边修道院意识到黄金羊的证据。这样一来,就能证明黄金羊确实存在了。”

虽然在推理上有些站不住脚但有时为了,满足顾客,这种花言巧语也是必需的。

皮亚斯基以把人带到名为新天地,实为荒野的地方为业,此刻也有些触景生情。

只见他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苦笑道:

“但是,您刚才也说了,恐怕没有……”

罗伦斯大致浏览了一遍,递给柯尔和赫萝。两人之所以一直在安静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履行自己的责任。

皮亚斯基只是瞥了两人一眼,又向罗伦斯说道:

“抱歉,没能帮上什么忙……虽然我这样说可能不太适合。”

听到皮亚斯基的玩笑,罗伦斯终于笑了出来。

“我们也仔细揣度过了。其中记载的确实都是些司空见惯的东西,虽说里面也不乏转手就能卖出的人气高价货……实际上,我之所以拿它给您过目,是有原因的。”

“原因?”

罗伦斯反问道,皮亚斯基遗憾地笑了。

“嗯。我怀疑里面有包含某种意志的商品。”

听了皮亚斯基的话,罗伦斯把视线投向了正仔细端详着羊皮纸的两人。

上面记载的是些有钱修道院或教会都有的废品。

里面完全没有什么有来历的、和本地有关的东西,感觉简直是活脱脱的有钱人乱花钱的一览表。

皮亚斯基的话不无道理。

若里面除了为夸耀权势所购入的东西之外,还混有怀有特定目的购入的东西呢?

同盟要找这种东西的动机不难理解。对于断然拒绝己方要求的修道院,同盟想必打算以此作为要挟。

交涉的基本原则,就在于把握住对方想要的。

“刚才还在圣堂举行了例行交涉,修道院方还真是团结。一口一个没钱,连春之神感谢祭的费用都要哭着向赞助商要。”

“财政有这么糟糕吗?”

罗伦斯如此问道。只见皮亚斯基点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日常生活费,建筑修缮费,祈祷蜡烛费,誊写羊皮纸、纸、书本购入费,给牧羊人的工资,冬天的饲料费……这些都是基本费用。再加上这里是有地位的修道院,几年一度的私教会议都要花费大量旅费,贵人来访修道院时需要接待费,姐妹院的维持费,献给南方教皇的大量费用。加上王也把这里看成方便金库,经常以默许这里的地位和势力为代价要钱。这样下去不久就要破产了。”

虽说是修道院,但也不可能断绝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既然有联系,也就只能活在世俗的规则中。

而且,这里的窘态比预想中的还要严峻。

“这里是靠卖羊毛发家的,会打小算盘的也大有人在。虽然有人赞成向现实妥协,但参事会却团结一致,坚决抵制同盟的要求……”“肯定有什么意志促使他们这样做,是吗?”

若没有什么支柱,人不可能一致固执下去。

更不要提充满各式想法的集团了。

若对方是为了守护神的威光而团结一致的话,皮亚斯基就不会这样抱怨了。

既有喜欢存钱的家伙,也有一味向神祈祷的圣人。

虽然如此,他们却能一致对外。这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比如对圣遗物的投资就符合这个条件。虔诚的信徒自不必说,若能挣到钱的话,正是忍受现状的最好支柱。而只要知道他们的精神支柱在哪里,把它破坏掉,这群人马上就会树倒猢狲散。”

这是堂堂正正的正面进攻。

但是,罗伦斯看了看赫萝和柯尔,两人虽然没有从羊皮纸上找到任何线索,但眼神深处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狼之骨的传说。

若这不只是酒场上的玩笑话,则十分符合皮亚斯基的想法。

“我以为这个想法很有道理……周围人肯定不会把希望寄托于满是赝品的圣遗物上,而这正好成了绝妙的伪装。”

“原来如此……确实有道理。”

罗伦斯之所以没有告诉对方狼之骨的事情,是因为那样做百害而无一利。

对方可是卢威克这个强大的权力机构,其能力不是一介海港坎尔贝所能比拟的。

若把风声泄露给他们,只会多一个竞争对手。

柯尔和赫萝好像也发觉到了这一点。

他们再次把视线投向了羊皮纸。

“说实话,昨天罗伦斯先生拜访后,我兴奋得一夜都没有合眼。”

皮亚斯基坐在椅子上自嘲的笑着,脸

上隐隐显出倦意。

我们的人已经不知道把圣遗物一览表揣度了多少遍。皮亚斯基刚才的话里似乎另有深意。

他在深夜里秉烛苦读,企图找到其中奥秘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打破现状的关键肯定比圣典里记载的任何神之福音都要美妙。把羊皮纸读了一遍又一遍的徒劳感绝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但我还是把希望寄托在罗伦斯先生身上……所以才请各位过目的。”

“没能帮上什么忙,真是不好意思。”

听了这话,皮亚斯基不禁笑了出来。

若是一辈子站在前台卖面包的面包师也就罢了,对于他这种见缝插针的商人来说,期待落空简直是家常便饭。

商人们决不为此而气馁,只会追着希望勇往直前。

但是,罗伦斯有些在意,这样问道:

“我有个失礼的问题。”

“嗯?”

“若能购得这片土地,同盟真能得到如此巨大的利益吗?”

卢威克同盟不是由城镇中的小商会为了自己微小的利益而结成的。

就算有城市坐拥大量军舰商船,打算设定关税保护自家商人,卢威克同盟也会用强硬手段迫使对方敞开城门。

关于他们的种种交易传闻,会让听者怀疑世上居然有如此多的金币。

隶属这样一个同盟的大量商会成员居然会不约而同地聚拢到这里,肯定是因为有相应的赚头。

尽管如此,像罗伦斯这种行商还是想象不出具体利益究竟是什么。

到底能挣多少呢?

皮亚斯基困扰地笑了笑,挠着鼻头回答道:

“我也想象不出能挣多少金币。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会是一笔造福众人的大买卖。”

“造福众人?”

罗伦斯有点摸不着头脑,反问道。

因为同盟的关系者众多,这样说也有一定道理。但总感觉对方的话中另有深意。

“嗯。我们在这里要做什么,您大概早有耳闻吧。”

“修道院财政紧张之际买断它的土地,以这里为筹码拉拢贵族,以图参与国政。”

“没错。但是,若把买入的土地直接送给贵族的话,恐怕他们很快就会转送他人。为了维持日常的奢华生活,或是为了虚荣、信仰而把土地捐赠给教会或修道院。从长远角度看来,在遗产继承时土地会越分越细,最后只会走向没落,而我这种人之所以出场,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

只见他面带笑容,声音平和。

这不是因为他已经熟悉了对方,习惯和对方说明什么,或是性格使然。

而是自信。

这是对自己的工作怀有自豪感之人所特有的气质。

赫萝率先注意到这一点,抬起了头。

罗伦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皮亚斯基。

他就像身怀绝活的工匠一样,一步一个脚印,巩固着自己的地位。

为此,罗伦斯感到有些焦躁。

“我们想收买修道院所有的荒地,让平民移居至此。也就是说在这里开辟新的城镇。”

在皮亚斯基的房间和隔壁房间里摆满了各种资料。

这里是他们这种人的设计室。

“因为修道院没有合理利用土地,多数领主都没有得到足够的收入,农民也没法得到安居乐业所需要的足够土地。至于大陆一方,有很多人因为战乱、饥荒、瘟疫和洪水等而不得不背井离乡。这些人既没有钱又没有工作,只能去抢,去行乞。这种人一多,社会治安就会极度恶化。”

“您是要带他们来这片新土地,给他们住处和工作,顺便给头疼不已的领主们买一个人情吗?”

“嗯。这么做百利而无一害。而且,这不只是钱的问题。虽然这样说有点自大,但一旦给无家可归的人们建个新家……”

伪善和善行只有一线之隔。

了解这一点的人,一直面带着清爽的苦笑。

“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吗?甚至会让你因为一点点蛛丝马迹就去翻阅羊皮纸……”

赫萝停下手头工作,静静地听着皮亚斯基的这番话。

这也难怪。

虽然赫萝口头上说并不关心皮亚斯基的工作,但若能看得这样轻的话,她在旅途中也不会闹出这么多麻烦了。

她先是有些担心,但定睛一看,值得信赖的同伴已经伸出了援手。

在羊皮纸之下,柯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握住了赫萝的手。

“有些入住民的村子被海贼烧掉了,妻离子散。亲人们见他被海贼掳走,还以为今后再也没法见面了。但当听到殖民地的消息,赶来新村庄团聚的例子也并不少见。这样以来,就更让我欲罢不能了。”

这种事并不稀奇。

在旅途中经过村庄时,经常有人打听有没有见过某人,某村有没有遭遇战乱等这样的事。

有些奴隶被带到了遥远的边境,好不容易才攒够钱把自己赎出来。在他们口中,经常能听到远方村庄的名字。

而且,这种现象不止限于人。

赫萝虽然表面上像雕塑一样面无表情,但戳戳她的脸蛋,泪水就会弦然欲滴。因为,她也是流民的一员。

“因为有很多人受益,当然赚头也不小了。只要这个城镇在同盟的庇护下,其村民就自然会受到各种优待。不仅如此,越是活跃于各地的商人,越对故乡的文字有感情。我们之所以和修道院较上了真,并不是因为心情问题。若是为了自己的话,没人能努力到这个地步。或许是为了别人的力量吧。”

在这最后一句话里,包含着赤裸裸的真实。

正是为了赫萝,罗伦斯才来到这个地方。

“哈哈,我说废话了呢。”

“不……

皮亚斯基自嘲地笑了笑,再次说道:

“不。我能理解你。因为我也一样。”

罗伦斯的话音未落——

皮亚斯基突然注意到了罗伦斯为什么带着这两个人旅行。

柯尔和赫萝相视苦笑。

皮亚斯基点了点头,缓缓开口。

“若可以的话,敢问一下两位的出身?”

“我们两个都生于大陆北方。虽然具体地点有点不同。”

对方既没有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也没有露出同情或怜悯的神色。

反之,他作为一个生意人,真心诚意地问道:

“本地有什么宝贝吗?”

战争总是伴随着掠夺,教会的异教徒讨伐战也不例外。

就算出生在异族的土地上,仍有些被夺去的圣遗物具有极高的价值。

相对的,正因为有可能得到这种东西,讨伐异教徒的兵力才源源不绝。

“大概就是这样。他们要寻找故乡的痕迹,我需要他们的知识。说起我们的相遇,还真算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这样啊……那么说……罗伦斯先生找到了调查所需的出资人,两位找到了水路引航人嘛,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啊。”

“是否应该感谢上帝呢,我的心情很复杂。”

听了这种不能在修道院里讲的冷笑话,皮亚斯基只有苦笑。

讲冷笑话的场合越不适合,越是惹人发笑。

“失礼了。但是……若是这样的话,我愿尽全力帮助您们。还请随便吩咐。”

“给我们看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多谢。”

皮亚斯基不仅是个优秀的商人。

他肯定生来就是个好人。

“希望你能找到。”

罗伦斯不禁脱口说出了这句话。

很明显,皮亚斯基并不是为了挣钱或是施人恩惠而从事这一行业。

虽然很不甘心,但这次是罗伦斯的完败。

而且,他甚至希望赫萝没有见过皮亚斯基。

因为,自己没有那份自信。

就在罗伦斯想着这些事情,自嘲地长叹一口气的时候——

有人敲门,来者好像是同盟的使者。

罗伦斯有心无心地听到,似乎是叫皮亚斯基去一趟。

皮亚斯基回了话,转过身来。

“不好意思,上头叫我……”

当然了,这座建筑在同盟的战略中具有重要地位。

皮亚斯基也没法在这悠闲了。

罗伦斯从赫萝和柯尔手中郑重其事地接过羊皮纸,向皮亚斯基致谢后还给了他。

“多谢了。”

“不客气。这种小事不足挂齿。”

别无他意的笑容自有其价值所在。

皮亚斯基跟在罗伦斯、赫萝、柯尔后面离开了房间,最后锁上了门。

一想到无数民众的新故乡会在这里诞生,罗伦斯不禁百感交集。赫萝之所以有些心不在焉,肯定也是出于同一个原因。

“再会了。”

一行人和皮亚斯基告别后,他去了挂有绿色纹章旗帜的旅馆,罗伦斯一行向反方向走去。

外面天气很好,只看天空中甚至会让人忘记地上还有雪。

但是,正当罗伦斯想打开话匣子的时候,赫萝突然怔住了。

“怎么了?”

罗伦斯和柯尔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问道。

赫萝低着头,藏在风帽下面的表情不得而知。但看她那纤细的肩膀蜷缩着,就知道她的心情不太好。

“你们先走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看她的嘴角,甚至有些微微上翘。但是,笑脸并不总是代表着开心。

柯尔有些忍不住,正打算接近赫萝,却被罗伦斯阻止了。

“小心不要感冒哦。在这里生病会有人给你祈祷的。”

“笨蛋。”

虽然只说了短短一句,赫萝口中却呼出了白气。

她一个转身,离开了。

柯尔看着赫萝的背影,感觉一阵心酸,又马上抬头看着罗伦斯。

赫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柯尔心里很清楚。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传闻好像有这样一个工作,但是到现场实际看过之后,发现印象是截然不同的。

因此,听说皮亚斯基以营造新的故乡为工作,到作业现场实际看过之后,所带来的冲击也不能同日而语。

而且,皮亚斯基是个好人。

他并不是只为了钱,但也不是无欲无私的。

见赫萝走着走着跑了起来像是要隐藏身形一样迅速转过路口,罗伦斯也感到胸口一滞。

或许,赫萝在那个时候也想到了吧。

也许,早在初遇皮亚斯基的时候就是如此。

“我是不是应该追上去啊。”

罗伦斯吸入寒冷的空气。哈出热热的白气。

就算呆站在街道正中,在四下交谈的商人之间也不会显得很突兀。

罗伦斯又深吸一口气,迈出了步伐。

“虽然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赫萝一定会高兴的。”

就算罗伦斯不是赫萝,都想为这个模范解答摸摸他的脑袋表扬两句。

但是,模范解答不一定是对的。

“但我的故乡还在啊。”

柯尔吸了一口气,停下来。

即使如此,他还是很快追上了没有停步的罗伦斯。

“虽然神明身处没有衰老没有疾病的天国,但他会安慰我们的。”

若说赫萝是文字游戏的高手的话,柯尔就是说服别人的名人。

因为自己没有一丝犹豫,所以他的话也能一直传达到对方心底。

而且,因为学过教会法学,他会引用圣典来进行说服。

对于自欺欺人的行商来说,没有人能正面承受。

“抱歉。我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勇气。我害怕去她的身边,害怕会被她拒绝。”

“那种事……”

“你以为不可能吗?”

站定之后,柯尔和罗伦斯的身高差距比跟赫萝的更大。

就算不去意识到它,也会自然形成居高临下的压迫力。

自己的表情之所以有些僵硬,并不是因为柯尔的顶撞,也不是因为寒冷。罗伦斯再次迈出了步伐。站在他身边的柯尔显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

“而且,我并没有这样小看她。与其说是悲伤或寂寞,不如说她只是动摇了。长久以来,她脑子里只有故乡还在不在那里的念头,而从没想过要重新创造一个故乡。因此,她一时整理不好自己的心绪,有些混乱。”

回到牧羊人的宿舍,打开房门,罗伦斯继续道:

“我并不会插手有关赫萝的一切事情,也没法解决她的一切问题。所以,我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以赫萝想要的形式,用最好的方法。

在几欲熄灭的火炉里填上柴火后,火焰马上旺了起来,火星四下飞舞。

“关于狼之骨的事情,你们已经注意到了吧。”

“……您是指皮亚斯基先生想要的线索吗?”

“没错。就像在坎贝尔见过的那样,圣遗物价格件件不菲,如果用法得当,也能刺激人的信仰心。比如,捕捉神所赐予的黄金羊就是个很好的借口。可以说,皮亚斯基想要的线索正是这个。”

若修道院明知道是邪神的东西还是购入了骨头,就正说明修道院有着自己的意图。

能够让修道院的参事会一致对外,从信仰和实际利益两方面拯救修道院。

决断越是巧妙,就越容易露出破绽。世事就是如此无常。

撒谎时,越是单纯的谎言越不容易穿帮。

但是,罗伦斯当时之所以没有把情报传递给皮亚斯基,是因为他无法独自作出判断。

“罗伦斯先生当时为什么不说?”

赫萝那时多半已经觉察到他的想法,而柯尔可能也大致了解了情况。

只要回想起坎贝尔海港的事情就好。

“因为这一情报足以促使他们作出重要决断。而我们能和他们保持多大距离也可想而知。同盟方肯定也不会全盘接受身份不明之人提供的情报。就算我们取得了对方一时的承诺,但在失败时可能会被迫承担责任,若和修道院有了正面冲突,我们也会被推上风头浪尖。”

“就没法置身事外了吗?”

“没错。那些家伙的力量很强大。我们传递给他们这个信息的话,如果对方认为有调查价值,则不是圣遗物一览表,连多年监视调查获得的修道院交易记录和财产目录都会被翻个底朝天。若骨头真的在这里,想必不久就会被他们抓到头绪。我们会扯上的就是这样一群家伙。而且,是在这片孤立无援的雪原中央。”

若是在坎贝尔的话,周围还有很多帮手。

但是,现在就连罗恩商业组织的名头在这里都不怎么响。

“当然了,我们也可以选择背负这一切危险,见到情况不妙就乘着赫萝逃走。但若要走这条路,赫萝也就不用这样辛苦了。但是,赫萝想尽力避免这种情况。因为她不禁很守规矩,还很多虑。”

看来虽然赫萝对罗伦斯说实话时往往表现得很含蓄,很啰嗦,甚至可能引起误会。但对柯尔却吐露了很多。

因此,罗伦斯才能三言两语就向柯尔说明了期间原委。

不仅如此,从他那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没少听赫萝的抱怨。

若真是这样的话,则只能笑话这两个人都是笨蛋了。

对他人,对自己诚实一点好不好?

赫萝若听到这些抱怨,肯定也只能报之以一笑。

“若她这样希望的话,我会一力承当所有危险。因为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罗伦斯没有说下去,只是注视着。燃尽的柴火变成灰烬,在热气腾腾下缓缓摇曳。

若说它和自己一样,则让人很不忿。

“你刚才说了,就算我有故乡,也能安慰赫萝是吧。”

“是,是。”

“我觉得很难。而且,若她拜托我造个故乡出来可就麻烦了。尽管如此……”

右嘴角自然而然地上吊了起来,为赫萝而甘冒危险的觉悟都聚集在那里。

“没错,尽管如此,我绝对不想看到她拜托其他人。”

若赫萝在场,罗伦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但这句话无疑发自他的内心。

难怪柯尔会目瞪口呆。

想必他也没想到,会从一个大人口中听到这样羞人的话吧。

即使如此,罗伦斯还是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爽快感和某种自豪感,半开玩笑的继续道:

“那就只能找点别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了。要能让她忘记皮亚斯基的工作。”

虽然这一想法仍旧精明,仍旧忠实于自己的利益,却和从前锱铢必较的时候有了明显区别。

当时就算去教会告解,心中也没有任何畅快感,只能抱着告解过后暂时无碍的小算盘罢了。

再说了,这些只是罗伦斯自己的私事,听者只会嗤之以鼻。

柯尔比较老实,只是为了掩饰害羞之情而转向一侧。

“当然了,这些事情不可能告诉她,而且在我看来,还是被她肆意使唤的你比较痛苦。”

听罢,柯尔终于抬起了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的嘴只是微微一张,再次紧闭。

罗伦斯感觉他的情况有点怪,问道:

“怎么了?”

柯尔耸耸肩,一反常态地背过了脸。

然后,他小声地这样说道:

“……对不起。”

“什么?为什么你要道歉……”

炉中突然传来轻轻的一声爆响,炉灰四下迸散。

那声音可能是脑中的灵机一闪,也可能是脸上的青筋暴涨。

柯尔缩起身子,脸上显得更加过意不去。

已经毋庸置疑了。

罗伦斯用手捂住脸,肩膀一沉。

一切都暴露了。

从皮亚斯基的资料室出来之后,赫萝肯定暗中嘱咐过柯尔了。在她说过想自己独处之后,会躲在暗处偷窥罗伦斯的反应,希望柯尔能协助自己。

刚才的一言一语一一涌上心头。

罗伦斯强作镇定,没有马上逃出去。

他站起身,轻轻摸了摸满脸恐惧的柯尔,穿过他的身侧向门口走去。

薄薄的木门不怎么隔音。

当然了,这对于站在门口,并不打算逃走的赫萝来说无关紧要。

“亏汝没把咱看作躲在墙角哭泣的小母狼……但是,听得咱都不好意思了。”(不得不吐下槽:不愧是萌狼啊~~~不过你们有必要在小正太面前打情骂俏么……)

赫萝坏笑着。

那得意的神色让人想反驳,想争论,想把她打到哭着求饶。

对方已经好几次作出这幅神情了。

赫萝之所以每次都令人火大,是因为他喜欢夸大自己的差错。

“不想看咱拜托别人吗……真是的,汝还是这么可爱呢。你这——”

就在赫萝龇牙咧嘴,打算用食指戳罗伦斯的胸膛时——

“……!”

与其说是积蓄已久的怒气爆发了,不如说罗伦斯狗急跳墙。

赫萝起先被吓得缩成了一团,但马上醒过神来企图逃走。

但是,在这幅姿态之下,二者力量的差距太明显了。

赫萝很快老实下来。

至于这一状态持续了多长时间,从罗伦斯松开赫萝双臂时,她深吸了一口气,狠狠捏着罗伦斯的脸就可见一斑。

罗伦斯一个踉跄,再次承认自己确实敌不过赫萝。当然了,他不是指手脚快慢这一方面。

虽然扯着罗伦斯的脸,但赫萝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气。

不仅如此,她甚至面露祥和的微笑。

“这样就扯平了。”

是你先使坏的。

若赫萝的笑容中带有丝毫虚假,罗伦斯肯定会这样反驳她。

但他之所以没有吱声,是因为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这样就扯平了。”

“……嗯。”

听了对方的回答,赫萝满意地点点头,把罗伦斯推进屋子里。

“作战成功,这是给小柯尔的奖赏。”

赫萝用自己的脸颊贴上了柯尔的,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因为这点小事就满脸通红,所以说柯尔还是个小孩子。

若这种想法被赫萝知道了,不知她会怎样报复呢。

关上房门后,一行人返回到火炉旁。

赫萝从背后抱着柯尔,看着炉中的火苗开口道:

“今天或明天就启程吧。”

“哎?”

柯尔惊呼一声,想要转过头去。

但是,若转过头就会和赫萝脸对脸,所以急忙作罢。

赫萝笑了笑,继续道:

“当然了,汝们也一起走。回那个叫伊库的港口城市,吃饱喝足,睡觉。汝们要呼呼的睡。要冒雪走三天才能回去,这也是当然的。”

柯尔感觉她说话的口气有点古怪。

虽然罗伦斯也面露怀疑,但却没有这种想法。

因为他自己已经预料到这一情况,现在赫萝也作出了这一选择。

“酒劲过了,可能中午就能醒过来。这样一来,咱们三个就像平常一样围坐在一起吃饭,顺便讨论要不要渡海回来。若问为什么……”

赫萝咳嗽了一声,企图掩盖自己的笑意。她轻轻擦了擦嘴角。

“前两天夜里在僻静的修道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是被巨狼袭击,也不关咱们的事。当然了,没人会认为这些事和汝们有关系。汝们只需要静静地享受生活,没有任何危险或困难。”

说罢,她把视线投向了罗伦斯。

如何?她露出了微笑。

赫萝断然不能让罗伦斯冒险。虽然如此,但又不能就这样乖乖作罢。

所以,她选了这个最为合理,最容易实行的方法。

就是这么回事。

“交给你判断好了。我说过我不在意。”

“嗯。咱只想确认汝的心意。若怀疑那个,咱不就成了傻瓜了吗?”

笑起来明明很可爱的说,但赫萝却满脸狡黠。

当然了,这才符合赫萝的作风。

老实的赫萝就像没有盐味的腊肉。

“咱可是唯一的贤狼赫萝。人们畏惧咱,服侍咱,但咱害怕可就不像话了。”

以自己真正的姿态行使真正的力量。就算是为了守护他人,被守护之人的脸上也可能涂满恐惧的神色。

那么,为自己而行使力量的时候就更不必说了。

赫萝会担心也是当然的。

但是,罗伦斯也希望她能相信自己。

“今天已经晚了,大概要等到明后天。”

“小柯尔呢?”

她想必是在使坏,或者是要遮羞吧。

柯尔也没想到对方会向自己发问,先是一愣才慌忙表示同意。

“那就这样定了。让汝们挣钱的计划泡汤了,咱不知道该怎样道歉呢。”

赫萝把下巴撑在柯尔的肩膀上,口气中没有丝毫的诚意。

若能活用狼之骨的话题,罗伦斯确实可能大赚一笔。但是在追求源源不断的利益时,人往往会遭到不幸。

钱包和胃袋是一个道理。

若过于贪得无厌,甚至可能撑破胃袋而死。

“若觉得对不起我,就道个歉怎样?”

见对方半开玩笑地说道,赫萝开心的笑了。

“汝会原谅咱吗?”

罗伦斯为对方傻傻的说法笑出来,为这份宁静祥和叹了口气。

但是,这句话也同时脱口而出。

“嗯。偶尔一次的话。”

这是个晴朗的午后。

连炉里的火焰仿佛也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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