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十天后。
十天后,命运的时刻将会来临。
与此同时,『她』明白了自己做梦的理由。
这是因为,随着命运接近而溢出的魔力。那魔力,擅自将『她』的心愿以『某种形式』实现了。知道这些后,『她』不再期盼做梦。
『她』独自一人,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她』颤抖着,死死抓着已成支柱的记忆。
与他相见的,短暂时间。
『她』将这些捂在心头,忍耐下去。
还差一点,
就差一点,
肯定,一切都会改变的。
* * *
「为什么来这里?」
到达后,劫首先这样问道。他一脸疑惑地张望四周。
趁着【逢魔之时】预告造成的混乱,溜出学园并不困难。大门处聚集着大批的学生,但两人用白姬的翅膀直接翻越了魔导壁。到了外面之后,进入遗迹也很简单。
外出非常顺利,但问题不在这种方面。
劫万万没有想到,目的地竟然是遗迹。
而且在遗迹中,他对这里的记忆十分深刻。此处是遗迹的地上部分,而下方就是他第一次遇见白姬的地方。面对劫的提问,白姬将手贴在胸口上,犹犹豫豫地回应
「劫,上次也说过……我似乎欠缺了一部分。我们必须挺过【逢魔之时】,存活下去。而且,我不想看到身边的人死去。我认为,必须趁现在激活全部功能……因此,我想把『我欠缺的』取回来」
「啊……那个,也就是说……机械翼无法在校内得到充分调整?」
「虽然也有这方面原因……」
白姬摇摇头,说出她最大的目的。
「我想确认自己欠缺的究竟是什么。为此,我想去遇见你的地方」
「那个【鸟笼】、吗」
劫搜寻记忆。从强化玻璃的窄缝中坠落时,肚子被撕开的剧痛重新点燃。但他摇摇头,甩掉了那样的意识。不是别的,这正是白姬的心愿,自己应该来帮她实现。
「没问题,白姬。我们出发吧……不过,我只知道一条线路,不能保证安全。准确说……唔,那是个相当危险的方法。你能接受吗」
「无所谓,不用担心。不论多么艰险的路,我一定会保护你」
白姬捏紧双手,鼓起气势。劫浓情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份感情,在劫的心中是一样的。劫很弱小,但他想要在发生情况的时候挺身保护白姬。
两人彼此相视,害羞地微微一笑,然后深深点点头。
「那就出发吧」
「嗯」
他们手牵着手,跑了起来。
以前,劫所在的研究科遭到了袭击。但是,这里本属于【扫荡完毕地区】。
两人没有遭遇阻碍,快速前进。
通向深层洞口的路线,劫仍记忆犹新。尽管逃跑的时候不顾一切,但恍如永恒地暴露在恐惧之下,身临其境地面对死亡,这样的经历岂能轻易忘记。
问题在于,这条路需要从『洞口』『坠落』。
* * *
「白姬,在这里抓住我的肩膀……对,就是这样。不会有问题吧」
「劫,准备好了吗?那就开始『坠落』了」
劫对白姬能不能在狭窄的裂隙中抱住自己不太放心,但两人勉强成功了。
劫被白姬抱着钻进洞口,朝目标地点降落下去。
他们穿过破碎的玻璃的缝隙,缓缓向地面降落。
这里原本应该是个酷似鸟笼的半球体空间,是个由黑色未知金属框架与强化玻璃构造而成的,颇具装饰性的建筑。在这个建筑的中央,如奇迹般完好地保存着一个好似棺柩的玻璃橱柜。
橱柜里,已空无一人。
在那周围散乱着扯断的缆线,仔细一看,还洒落着神秘溶液。
劫与白姬轻轻落在它附近。白姬指着空荡荡的玻璃橱柜,问
「我之前就被装在这里对吧?」
「没错……咦?你没有记忆吗?」
「过去应该有过,但后来,跟命运之人相遇的冲击,以及数不清的快乐记忆将它们擦除了。我只记得我的名字是白姬,通称【谢幕Curtain call】……劫,神乐多次提过这个名字不祥。对这件事,我以前从未考虑过」
——【谢幕】是什么意思?
白姬轻声说道。对此,其实劫也有所疑惑。
【谢幕Curtain call】
(舞台落幕后,表演者的致意行为)
为什么以此为通称呢?
不存在的编号七,为什么被制造出来呢?
(这些谜题的答案,或许就在这里)
白姬靠近玻璃橱柜,拂去上面堆积的灰尘。
她皱了皱眉头,又走近橱柜近处的机器。一番思索后,她在控制板上输入史前时代的文字串。最后,她似乎遵循这无意识下的记忆,手自如地开始动起来。她将控制板旋转、重新排列组合,遵循某种法则敲打按键。
「这应该就是我相关情报的解除密匙……如果还留有记录,这样就能……」
玻璃橱柜上浮现出别的文字。多条字体微小的记录开始奔腾。
白姬停止动作,双眼忙碌地左右移动。
劫也来到白姬的身边,但他不认识史前时代的文字。但是,白姬果然能看懂的样子。她眼睛大张,蓝色的眼眸真如宝石一般固定不动。
上面究竟写了什么,竟令她开始发抖。
劫有些犹豫,不太敢问。但他还是下定决心,问了出来
「白姬……上面写了什么?」
「劫,这些实在……不,不能够对你隐瞒。对你隐瞒这些,是绝不能原谅的」
白姬摇了摇头,轻轻地从玻璃橱柜上离开。
瞬间,她展开了自己的机械翼。周围的植物被切除。
大量花瓣飞洒开来,接近银色的白花飞舞在半空中。
它们在空中静止一瞬,随即轻轻落地。
展开的机械翼充斥了周围的空间。蓝色的光在奔流,刺耳的驱动音在作响,凶残的金属部件在闪耀。白姬轻轻眨眼,重新向劫看去。劫不禁又一次心想。
那眼睛如天空般湛蓝,发丝像雪一样晶莹剔透。
白姬将手伸了过来,劫也抬起手臂回应。
就和平时一样,两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白姬闭上眼睛,后又睁开。她收起翅膀,对劫讲道
「劫,你听完后如果想要解除你我之间的【婚姻】就尽管开口,你拥有那个权力。你也有逃离我的权力,有将我的爱忘记的权力」
「你在说什么」
「【谢幕Curtain call】是歼灭兵器」
白姬以冰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断言道。
劫愣愣地眨了眨眼,不明白她对自己说了什么。眼前的少女是那么美丽,跟【歼灭兵器】这种词一点也不搭调。但是,白姬是认真的。
她恐怕想起了一切,将自己的使命坦言出来
「我是『为了终结世界』被制造出来的」
* * *
白姬讲。
这是没留给其他【姬】系列的情报。
是段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世界大战陷入漫长的僵持状态,国力已然疲敝。另外,兵器开发也到达末期。擅长魔导技术的某个国家,经历【姬】系列的研发过程后,抵达最终【作品】。
那是彻底疯狂的思维及逼至极限的执迷所汇成的产物。
那是蔓延开来的末日思潮的尽头中,由一部分魔导兵器开发者打造的产品。
那正是『引导战争终结之人』。连本国也包含在内,以『终结世界』为目标的最终兵器。
那是当一切结束后,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孤身行礼致意的存在。
歼灭兵器,【谢幕Curtain call】。
但是,『她』最终没有苏醒。
『世界的终点』未被启动,一直久久地沉睡下去。
对世界来说,这正是福音。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本该如此,然而却……
「有所欠缺是当然的,因为我是『未完成品』……然而,虽说无法激活全部力量,但不知为何咽下你的血就会觉醒……我觉得,我其实是不该被启动的存在。所以,现在还不晚。解除【婚姻】吧」
「白姬」
「我本来的力量,连我自己也难以预测。今后伤害到你的概率,并不是零」
「白姬!」
劫大喊她的名字,强行阻止她说下去。
宽敞的房间沉寂下来。
白姬的表情跟她说的话截然相反,恨不得立刻哭出来的样子。
劫感受到,自己果然在很久以前就认识这个稚气未脱的身影。他再次心想。
(我不想让她哭泣,不想让她孤零零一个人)
能填补心中空隙的存在,只有白姬一个。劫伸出手,满不在乎地抚摸『世界的终点』的脑袋。他用劝说式的语气告诉白姬
「白姬,你已
经是我的一切了」
白姬恍然大悟地抬起脸。劫凝视着那对蓝色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说了下去
「白姬,我喜欢你」
直白得无可救药,一字不漏的真情告白。
白姬眨眨眼,想要说什么。但劫执起她的手,接着说道
「你说你最开始就在我身上感觉到了命运,但我并不是……最初,我只有困惑。但和你一起共度时光,让我渐渐喜欢上你了」
「……劫,你……」
「我喜欢表情中带着几分稚嫩的你,喜欢在我身边欢笑的你。喜欢你那飘逸的白发,喜欢你纤柔的手指,也喜欢你的机械翼。我还喜欢和大家一起玩耍的你,看到你挺身保护我,我非常开心,觉得好帅气,果然最最喜欢了……我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加更加更加喜欢你」
劫笑着,讲了出来。这是如假包换的真心。过去的感情淡薄就像假的,他从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存在身上感受到了无限温暖。他知道,自己爱着白姬。
白姬只为劫一个人存在。
她是他珍爱的【花嫁】。
最最重要的是,她是个美妙的女孩子。
「所以,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介意。哪怕你是『世界的终点』」
祸黑劫与『世界的终点』结婚了。但是,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来冷血,比起整个世界,他更加珍视白姬。
「实话说,我对那种事没有半点感觉。比起那些,一想到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和你一起存活下去的动力便愈发强烈……嗯,我们要存活下去,和大家,和【百鬼夜行】的所有人一起存活下去」
劫紧紧抓住了白姬的手。然后,他从怀里把矢车交给他的耳环取了出来,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液注入蓝色的宝石中。
他揭起银白的秀发,将耳环佩戴在白姬的耳朵上。
那是通讯装置,也是美丽的饰品,白姬头发下面摆动着。
「有了这个,我就随时可以和你对话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就如曾经的回应时那般,劫在她的手指上吻了下去。在周围,近似银色的白花儿静静摇曳。在这恍如充满祝福的情景中,劫庄严宣誓
「以信赖,以爱,以命运献予你——我发誓,白姬。我将为了你,保护你」
轻轻地,白姬一跃而起。
刚才削掉的花瓣在空中飞舞。
白姬抱住了劫,把脸贴在他身上。
就像孩子对父亲撒娇。
又像,恋人爱着恋人。
然后,白姬回以前所未有的坚定誓约。
「从此,将永远伴君左右。以拘束,以隶属,以信赖献予你——我发誓,劫。为了你,我会将逼近的死亡全部杀光」
两人紧紧相拥。
彼此许下誓言。
誓约,已经许下。
就像真正的新郎花婿和新娘花嫁。
怀着对彼此,真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