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了。
虽然用一句话来概括,也就仅此而已,但对我来说就像是至今的人生被否定一样——如同失去一切般的感觉。
如果再长大一些,随着年龄的增长体验过各种不幸,说不定可以从那业已迟钝的感性中把这件事当成日常的一幕,轻易地放下。
然而,现在的我既不具备能抵抗住失去某件事物的韧性,也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自那以来明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我由于那件事所受的打击而高烧不退,现在仍然无法从床上下来。
『谁也无法保证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吧~?若是太过依赖我,我可是会很困扰哦?』
尽管她曾说过这样的话,但没想到竟会这么快分开。每每回想起来,她活泼的样子和语气都会在脑海里浮现,使我的情绪更加失落。
「……真丢人。」
我其实也不想一直持续这种感伤的自虐状态。
总之,通过这件事我所学到的是,精神层面的打击在肉体上的显现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毕竟这样的高烧从我出生以来的十六多年都未曾体验过。
——叮咚。
就在我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以我现在从床上起身都极为困难的状况下,竟然还有客人来访,这是在开什么鬼玩笑。
由于我是一个人独居,这个客人自然是来找我的。我试着回想是否网购了什么东西,但完全没有头绪。那么,对方应该就是令人厌烦的上门推销的那一类了。
就这样放着不管也没什么问题。就在我那么想着,对门铃声充耳不闻的时候,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是通讯应用程序PINE的通知。分别显示了白雪心爱的名字和「不在家吗?」的短消息。
白雪心爱。差不多可以说是从小时候就有的恶缘。如果要找一个可以称为异性挚友的人,那么应该就是数年前的她了。
没错,是过去式。
某一天,在我想不到任何理由的状况下被她单方面讨厌,自那之后就一直疏远了。
即使在同一所高中,也没有任何交流,不仅如此,明明就住在隔壁,却还是没说过一句话,虽然曾有几次碰面的机会,依旧说不上一句话。
完全没有任何对话,应该持续了差不多一年。她为什么会突然来我家……
我打定主意,撑起了沉重的身体,掀开被子走向了玄关。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心爱吃惊地「哇」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看到对方的脸一副惊吓的样子,你不觉得那样很失礼?」
「可、可我没想到会突然开门。」
摇晃着束起来的双马尾长发,身穿校服的心爱有些着急地反驳道。从她手里还拿着书包来看,应该是没回自己家,直接过来了。
「你没在睡觉?」
「醒着。精神不太好,睡不着。然后,你有什么事?」
「那个……」
传来一阵沙沙作响的声音。
仔细一看,心爱的手里拎着塑料袋。从袋子里伸出来的那个绿色分叉的蔬菜是……大葱?
「……听说你在学校请假好几天了,于是,就,那个」
干嘛?完全不得要领。既然心爱拿来的是食物,那么心爱要做的是……
「我来探望你。」
「……啊?」
我不由地表示了疑问。
「所以说,我来探望你。反正你发烧一直都不舒服对吧。那就不用管我,你好好去睡。吃饭了吗?」
「不,你先等等。为什么突然就探望我——」
「在学校偶然听说了你的事。仔细一问才知道你已经一星期没来学校了。得知邻居在家休息那么长时间,感到担心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吧。」
「呃,虽说是那样——」
「你要是觉得为难,那我就回去。」
虽然有些尴尬,但并不觉得为难。倒不如说家里的食物已经开始见底,她来得正是时候。
「……那就劳烦你了。」
「那我也时隔许久地过来叨扰一下。」
我回到房间,她也脱掉鞋子跟了上来。
——等等。
可能是由于高烧导致思考有些朦胧,我这才意识到招待她进屋会带来一系列非常严重的问题。
其一,这几天没好好打扫,我的房间非常脏乱。其二,那脏乱的房间四处都有我随手丢的内衣。
再就是——
「『尽情撒娇直到永远…漂亮的大姐姐 地狱篇 ~在世界尽头叫喊着妈妈咪的男人~』。原来如此,悠最近喜欢这种类型的女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三,在床边显眼的位置还放着我睡前看过的黄书。
「虽然知道你喜欢姐系,没想到竟会扭曲到这般地步……」
「不,那是同班的家伙硬塞给我的书。别误会。」
「我不会因此而蔑视你。毕竟性癖都是因人而异。」
「你根本就没信我说的吧。」
「逗你的。就当成你说的那样好了。」
「你根本就没信吧……?」
「好了,小心身体状况又恶化了哦。赶快回床上好好休息。」
心爱用非常轻蔑的眼神朝我看了过来。
不,说真的,我没有那种兴趣!
我在心里不断辩白着,回到了床上。
在那之前,我把到处乱扔的书随意收拾了一下,又把不好给外人看的东西藏起来之后,这才坐到了床上。
「真亏你还记得我。」
「泽渡悠,十六岁。学区第一的重点学校,月丘高中的二年级学生。单独住在2LDK的公寓里。喜欢的女性类型是可以尽情撒娇的漂亮大姐姐,口癖是妈妈咪。」
「我都说那是误会了吧。另外,别擅自给我决定口癖。」
「看到你还有精神说讨厌的话,我也放心了。」
心爱的语气依旧没有抑扬顿挫,十分平淡。
「毕竟认识十多年了,怎么可能忘记。何况我就住在你隔壁。话说,你还要保持那个样子到什么时候,赶快去床上躺着。你不是不舒服吗?」
「呃,只是,在女孩子面前躺着有点不太自在。」
「好了,快去躺着,去睡觉。现在立刻马上。」
「去就去。」
我躺到了床上。
明明我是在和她客气,她也不必说的这么强硬吧。
「事到如今我们也不是有什么值得可害羞的交情了。」
「即便你这么说,可很久都没和你说过话了。话说回来,一直故意躲着我的不就是心爱嘛。我还以为被你讨厌了呢。」
「只是没有谈话的契机而已。虽然是同一所学校,但班级不一样,而且也没加入同一个社团。即便是邻居,也不会在没有什么事的情况下随意造访。所以,我们之前有说话的理由吗?」
「以前我们可是无话不谈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际关系会跟着淡化,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说的也对。」
既有那种分班之后就变得疏远的人,也有转学之后就不再有任何联系的挚友。
尽管升入了同一所高中,却说不上一句话的同学也不止心爱一个。
不过,所谓人际关系,可能就是这么个样子。
既然关系能自然而然地变得亲近,自然而然地变得疏远。那么,本以为会一直陪伴自己的人,某一天像摔在柏油路上的水气球一样消失也是正常的。
毕竟前几天,我刚有过亲身体验。
「吃饭了?」
「还没有……」
「体温呢?」
「挺高。虽然幸运的是没有咳嗽的症状。」
心爱用手抵着下巴做思考状。
「吃药之前,似乎吃点什么比较好。有食欲吗?」
「有一点点。等等,你用不着做到那种地步——」
「这同样说明我担心你到不得不那么做的地步了。明白的话就闭嘴好好休息。你表示抗拒,我反而不好办。」
「唔……」
面对心爱不容辩驳的话,我不由地噤声。
「借一下厨房。」
心爱说着,拿着塑料袋走向了厨房。
虽然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心爱为什么要主动那么做呢。
彼此一直都很疏远。就算以前关系很好,可我是好久都没和她说过一句正经话的人。可能是偶然听说了我失恋的事……对我产生了同情。
很快,从厨房传出了切菜时流畅的声音。
说起来,过去心爱也曾像这样做饭给我吃。说是要练习做饭,然后硬塞给我。
我闭上眼睛,回想着和心爱关系亲密的时期。
放学后,一起绕道去买吃的。明明商量着要加入某个社团,结果到最后哪个社团都没有加入。
——在心思全投入到初恋身上那段期间,渐渐就不再和心爱说话了。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开始保持距离。
不过,原来她并不是在讨厌我。
想到这里,内心深处似乎感觉到了些许温暖。很暖和。就像内心的空洞被填满一样。
就在我沉浸在那股暖意的过程中——眼前渐渐朦胧,意识就此中断。
在意识清醒的同时,想到现在房间里还有客人,我连忙支起上半身。
接着,脑袋撞上了某个东西。
「……疼……!」
随即就听到了心爱的惊叫。
看样子,我的脑袋正好撞上了心爱的脸。
「欸,抱歉。没想到心爱的脸就在头顶。」
心爱两手捂着鼻子,正含泪看着我这边。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未曾想你突然就起来了。」
「……不疼吗?」
「没、没事……啊,对了,饭已经做好了。能吃得下去吧。」
「嗯,好。」
不知为何,心爱的样子有些慌乱,受她影响,连我说话都有些慌神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刚才是想做什么?
◆
心爱做的是粥。
食材不只是大米,里面还有鸡蛋、切碎的车前草和生姜、葱丝以及少量鸡肉,制作流程并不简单。
虽然在味道上仅是微微能尝到咸味,但在肠胃虚弱缺少食欲的时候,这种清淡的食物更显体贴。
「很好吃。」
「那真是太好了。」
心爱用平淡的声音回应道。
她那声色所表达的意思就好像是我所说的感想都无所谓一样。
不过,尽管她的声音仿佛漠不关心,但她的目光一直都盯着我这边,该怎么说,就像是在监视我似的,使我有点下不了口。
「我吃饭的样子很有趣吗?」
大概是察觉到我话里的意思,心爱看向了别处。
「……有点。表情之类的,很糟糕。」
「真的假的。我可没觉得吃饭时的表情很糟糕。」
有机会要确认一下自己吃饭时的表情了。
「话说,冰箱里基本什么都没有。你平时做饭吗?」
「没有,最近觉得麻烦,所以根本不做。何况我也不会做饭。平时大多吃杯面。偶尔也会蒸米饭哦。」
「反正就是把杯面当米饭的配菜来吃的吧?」
「才不是,吃米饭时用的是袋装泡面。也经常吃打半价的可乐饼。」
「至少也该在便利店买点纳豆和鸡蛋。总摄入碳水化合物对身体不好。营养太不均衡了。而且,如果平时不吃些好的,出事的时候就打不起精神。」
心爱苦口婆心地训诫着我,
「房间看着也挺脏的。按这个样子,身体不适也是理所当然。必须要定期打扫干净。」
「对处于病弱状态的人如此说教,有点不合适吧。」
「好久没来,结果看到这么一副光景,自然想唠叨几句。那你快点恢复健康。等你恢复了,让我过来打扫。」
「怎么是你来打扫。」
「反正就算我说了,悠也不会老实去打扫。另外,有空去医院看看。」
「你那语气就像是确信我没去医院一样。」
「去过了?」
「没去。」
因为我觉得是精神层面带来的并发症,所以就没想去医院。
「我就知道。因为我太了解悠了。」
「感觉很长时间没听到你那句话了。」
这是心爱时常挂在嘴边的台词。
只要是推测或是预判了什么和我有关的事,她就会得意地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好久都没和你说话了。」
「说的也是。」
我呵呵地露出苦笑。
是啊,说的没错。
沉浸在和以前一样的氛围里使我险些忘了,我和心爱其实已经很久没像这样说过话了。
等我喝完粥,服下药,心爱把碗碟拿到水槽开始清洗。
「也不至于把洗碗都承包了吧。」
「是我觉得不踏实,所以就洗了。若是随便放着,堆积久了会不卫生。悠去一边休息。」
心爱把碗碟清洗完,打开冰箱说道,
「我在里面放了运动饮料和果冻。还有为以防万一而买的盒装米饭。剩下的食材我都切好装进了密封盒里,放在一起煮完做成粥之后再吃。」
「慢着慢着,你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
「我本就猜想你由于身体不适,不会准备些什么正经食物。结果正被我料到了。」
无言以对。
「那个,我现在没有现金,能明天再还你吗?」
「是我主动买来的,就当是送你了。若是无论如何都想还,下次请我吃点什么就行。」
「那就请你喝流行的奶茶吧。」
「我更喜欢冰淇淋。就算为了报答我的恩情,你也要尽快康复哦。」
心爱说完,站了起来。
「我差不多该走了。若是留在这里太久,反而打扰你休息。」
「万一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我回去会仔细洗手,也会喝漱口水的,放心吧。那我走了。」
心爱离开了房间。
送她出门之后,我锁上门,重新躺到床上。
虽然在一瞬间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恋人纪念照,但就算直视到那张照片,内心也十分平静,没有任何紊乱。
关上灯,我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饭后还是服药的缘故,很快就陷入了迷糊状态。
我的意识慢慢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
回到自己的房间,本想把手洗一遍,我却突然停下了转动水龙头的动作。
刚才在悠睡觉的时候,我不由地握住了他的手。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把那份感触洗掉。
不对,做饭的时候已经洗过了。就算已经洗过,多多少少应该还留了一点。
我轻触了一下被悠撞到的鼻子。刚才一直盯着他睡脸看的时候,他突然醒来,被他用头撞到的部位。
感觉这里也残留了悠的感触。
「我在搞些什么啊。」
我洗手并用漱口水清理了口腔,预防病菌。洗手非常重要,若是因此导致我也生病的话,那未免太可笑了。
「唉……」
回到客厅,看到那平时一直用的八坪房间,显得特别空荡。这都是因为和悠说话的缘故。
2LDK。对高中生一个人独居来说很是奢侈的房子是属于母亲的房产。
半年前,母亲由于工作前往美国的时候,我任性的留在了这个家。毕竟朋友都在这边,高中的转学太繁琐。反正不想去读那边的大学,留在这里在各种方面都更平稳。
牵扯到升学的问题,即便是头脑和钻石一样硬的母亲也不得不顾及我的意愿。
父亲留下的这个房子比起租给外人,还是我来居住更为放心。说不定她心里也有着这样一层想法。
不管怎样,我现在依然住在这栋公寓、这个房间——悠的隔壁。
『即便你这么说,可很久都没和你说过话了。话说回来,一直故意躲着我的不就是心爱嘛。我还以为被你讨厌了呢。』
我回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
「没错,就是讨厌你了。当然会讨厌你。」
因为他喜欢上了其他人,而不是我。
若是和他说话,胸口会有一种揪心般的痛苦。陷入仿佛世界迎来终结一样的寂寥感。
所以,为了不再让自己更痛苦,我主动躲避,并对他感到了厌恶——本该是这样才对。
「……怎么会这样,真是的。」
说到底,我为什么会喜欢上那样的人。
只是偶然在同一所医院出生,偶然在公寓里是邻居,偶然玩在了一起。
仅是这样的话,应该不会喜欢他到这样的程度。
小时候,沉默内向的我经常被男生欺负。
「呐,白雪就跟人偶一样。你真是人类吗?」
当时是小学二年级。
那个年纪的孩子会毫无恶意地以攻击他人为乐。这和把地上的虫子踢来踢去,以此来寻求乐趣没什么区别。
另外,被欺负的一方由于无法考虑到对方的心理以及年龄,会完全把那天真的话语当一回事,因此而受到伤害。
当时的我因男生们那一句微不足道的戏言感到有些伤心。表现出来的话反而会使他们更起劲,于是打算装出一副无视的样子,可他们的攻击没有因此而停止。
偶然看到那副光景的悠在小孩子特有的那种无邪的正义感驱使下,狠揍了那个戏弄我的男生。
理所当然的升级为了打架。
当时戏弄我的男生有三个人,形式演变为了三对一。结果自然不必多说,寡不敌众的悠打输了,但自那天以后那些男生就再也没来欺负我。
他们打完之后,我曾问过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由自主。」
得到的回应,仅是这一句话。
三年之后,当我由于父亲的去世,极度伤心的时候,悠带我去了坐电车单程需要耗费一个多小时的著名主题乐园。而且还用
上了他积攒的压岁钱。
我拼命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问他为什么会为我这么做。结果悠回答的还是那句话,「不由自主」。
难不成,悠对我有好感?
我不由地联想到了那方面。
随着年龄的增长,周围的朋友都有了意中人再加上恋爱的话题不断增多,我的那个想法越来越强,自己将其转变为了确信。
越是那么想,就越想着悠的事,一直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实际上,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样。
先动情的,不是悠,而是我。
又过了两年,那个现实才摆在我的面前。
升入初中之后,在放学的路上,我看到他和大一岁的陌生学姐亲切交谈着。
对于悠,我比谁都要了解。因此我立刻就意识到了。
他喜欢着那位学姐。
那个预感理所当然的成为现实,决定和那位学姐升入同一所高中的他向心上人告白之后,两人开始了交往。
而同样升入同一所高中的我仿佛根本就没被他注意到。
自那开始,我和悠就疏远了。不,确切来说,我一直关注着他,但保持了距离,尽量不出现在他附近。把好感转变为厌恶。不,是变成了厌恶。
我单方面的误以为是那样。
◆
第二天,之前的不适就像是做梦一样,身体完全恢复了健康。
虽然犹豫着该不该去学校,但又想起昨晚心爱催促我去医院,于是便打算去医院看看。
若是不听她的,不知道又会被她唠叨些什么。反正肯定挨比昨天还要辛辣好几倍的训斥。我对心爱也算是比较了解。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
不过,在此之前要先吃饭。我用她买的盒装米饭和已经切好的食材做了早饭。
心怀感激地吃完粥之后,我用PINE给心爱发了消息,告诉她我的身体已经恢复,正要前往医院。
『是么。』
简短而冷淡的消息回了过来。
她果然还是在讨厌着我吧。
正如心爱所说,随着时间的流逝,人际关系和对他人的好感度都是会发生改变的。
医院的诊断结果是『疲劳导致的感冒』,慎重起见还给我开了感冒药。由于已经不再发烧,于是我觉得应该可以直接回学校上课了。
平常日的白天,走过没有多少行人的街道,我来到了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寂静校园。
其他学生都还在教室里上课,我带着些许优越感,打开了标记着『2-3』的教室门。
「明日香河川,雾雨潇潇云烟覆,昨日相思情,恋心惘惘意如故(明日香河、川淀去らず、立つ雾の、思ひ过ぐべき、恋にあらなかに 出自万叶集第三卷-325 山部赤人)——哎呀呀?」
正在讲课的古文兼班主任的纸代老师中止了教科书的阅读,高兴地展露出微笑。
「噢噢噢噢噢噢,太好了。你恢复健康了。老师可是一直都很担心你哦?」
「那个,让您担心,真是对不起。」
「老师的工作就是担心学生。放心吧,之后会严厉的以高水准教学助你登上学业高峰。」
「啊哈哈,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对于兴致莫名高昂的班主任,我略显尴尬地回应着,走向窗边最后一排属于自己的座位。
「呜呜呜呜呜……怎么会这样~。被冷淡对待了,我这样亲切地关心一直请假的学生,这态度好伤人。」
回到座位,坐在旁边的风间主动向我搭话。
「你让小枣老师很为难。再更礼貌亲切地回应她不是更好吗?」
身穿和服的老师名为纸代枣。所以被称呼为小枣。
正是由于对学生太过亲切才导致她被学生这样称呼,但这并不是不尊敬她。而是和学生之间关系亲密的证明。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她了。我才大病初愈,没那精神力去迎合她那么高的兴致。」
「你这乖僻的家伙。无视美女老师的温情,简直无法原谅。你根本不懂被美女老师担心惦记所带来的喜悦。我都是尽可能地给小枣添麻烦,惹她担心或是生气。」
「你这完全就是问题学生嘛。」
「呵,错过现在,青春就永远不会再来了。打架和青春都仅有一回,那就一次性两者兼得。」
「你这青春太扭曲了。」
风间既是不良少年,也是个阿宅。虽然我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但风间应该是有着他自己的一套观念。
总而言之,我的高中生活就这样重新开始了。
「悠亲,身体恢复了?」
第四节课结束之后,同班的春日井摇摆着她那引以为傲的马尾辫,来到了我的座位旁。
称呼我为悠亲的美少女是春日井萤。
天真烂漫且活泼的性格,也就是俗称的阳光妹。我这种不起眼的阴郁男由于生病休息了几天,她都会像这样过来问候,是个很有慈悲心肠的人。
「托你的福。能得到你的关心,太Thank you了。」
「呐呐,你可不是说Thank you的人设吧?悠亲太尼玛有趣了。」
春日井开心的大笑起来。虽然用词有些不检点,但很是亲切,有不少人因为她这个性格而梦碎。
就在我和春日井说话的时候,旁边的风间也加入了进来。
「泽渡,去不去食堂吃饭?春日井也来吗?」
「我该怎么样选才好喵。但我已经决定和熟悉的小伙伴一起吃了喵。」
「你这不都已经有约在先了嘛。那我们走吧,风间。」
我和风间走出教室。刚一出去,就正好和昨晚刚说过话的女生碰了面。
「啊……」
「心爱,你怎么来这边了?找谁有事?难道——」
「不、不是!我不是担心悠的情况才过来看的!这也不对,就是……稍稍有点担心而已!」
心爱一阵慌乱的辩解之后,逃跑一样的快步离开了。
「嘿哎,刚才那是白雪吧?泽渡,你和她认识?」
「是我的青梅竹马。话说风间,你还认识心爱?难道一年级的时候和她是同班?」
我和风间是二年级的时候才分到同班,说不定他和心爱以前是同班同学,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
「不,不是一个班,但她和我们班的春日井一样在男生之间非常有名而且很受欢迎。一部分人根据她美丽的容姿和名字,称呼她为雪原的妖精。」
「真的假的,到底是谁给她起了一个这么羞耻的外号?」
「加上这样的外号很帅气吧?是我先开始说的,然后就传开了。」
「原来是你啊。」
「想不出合适的外号给春日井。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关我什么事。
不过,没想到心爱竟然有这么高的人气。
这样一说的话,心爱既可爱,人缘也好。虽然对我的态度很冰冷恶劣,但对待其他人时,会装成乖巧的样子,深谙待人接物的要领。
原来如此,考虑到这一点,她深受欢迎的缘由也就能理解了。由于我未曾用那种角度去看待她,所以没意识到,经这么一说的确如此。
但是,也没听说过她有和谁在进行交往。具体是什么情况呢。
若是随便让她进屋,还麻烦她给我做饭,如果她有男朋友,总感觉这样有点不太合适。
胡乱想着这样的事,我久违的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
◆
结束最后一节课,风间主动找到了我。
「泽渡,今天放学后有事要忙吗?」
「也没什么要忙的。」
「那和我去书店如何?今天是『萌萌布丁地狱车』第一卷值得纪念的发售日。等我看完就借给你。」
「不用了。昨天因为你硬塞给我的黄书,我可是遭大罪了。」
被心爱看到并遭她鄙视的『尽情撒娇直到永远…漂亮的大姐姐 地狱篇 ~在世界尽头叫喊着妈妈咪的男人~』就是风间借给我的。
话说风间这家伙,不良少年的角色和兴趣毫不对称,完全就是个阿宅。
虽然我也有宅男的兴趣,但还是比不上风间。不过,正因为他有那样的兴趣,才和我这样的阴郁男也成为了好朋友。
「唉,又要去买黄书吗?」
就在走出教室的过程中,我和风间的对话被一道冷淡而熟悉的女性声音打断了。
「我可没说要去买。怎么了,心爱,找我有事?」
「……因为约好要请我。说好要带我去吃冰淇淋的吧。若是你有别的事,那就改天。」
「啊,的确有那回事。但今天约好和风间一起去书店。可以改天吗?」
听到我的话,风间做出略显思考的表情。
「啊—……对了,我想起有朋友约我一起玩了。原来我还有别的事。差点忘了差点忘了。哎呀,不好意思,今天不能去书店了。不能陪你真是抱歉了。」
「不是你想找我一起去书店的吗?」
「明天再见啦!两位!」
风间说着,逃跑似的不知去了哪里。
「那家伙搞什么鬼。」
「…………」
我看向心爱,她正微微红着脸,有些不高兴的看着风间跑走的方向。
「你难道喜欢那个样的?」
「欸……?啊?」
「不,看你脸很红。以为你喜欢上他了呢。」
「…………」
心爱用难以置信般的眼神狠狠瞪着我。
怎么了?我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吗?我刚才那句话也不是认真的。只是和以前一样,想要随便捉弄一下她而已。
心爱把我留在原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诶?不,刚才是开玩笑。你干嘛那么生气。」
「…………」
「无视我啊!等、等,等等啊!」
我连忙绕到心爱前面。
「呃……总之我知道你在生气。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惹你生气。我这么迟钝,真是对不起。」
我深深地弯腰低下了头。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一定是我让心爱感到了不愉快。这种时候就应该老实道歉。
「喂,你在这种地方搞什么啊。太丢人了,赶快把头抬起来。差不多就行了!」
我抬起头,看到周围路过的学生朝我们这边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唉~……真是的,是不是该拿神经大条来形容你才好呢。为什么我偏……唉~真是的——……」
心爱失落的垂下了肩。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又是生气又是失落的。尽管她表现出极端的感情变化,可我依旧一头雾水。
我重新认知到了自己的迟钝。
「总之,我已经不生气了。不是要请我吃东西吗?那就去吃冰淇淋吧。」
「嗯,好。」
繁华街位于学校和家的中间位置,需要步行十分钟左右。
在心爱的带领下,我们前往了繁华街的一角,最近刚开门的炒冰淇淋专卖店。
柜台那边,店员在冰冷的铁板上将冰淇淋做成薄饼,再卷成圆筒排列在纸杯容器里。
其他的店员会接手已经装好的纸杯,根据需求加上奶油饼干等各种小甜食之后再交给客人。
我从店员那里接过两杯冰淇淋,走向已经在店里座位上等候的心爱,递给了她一份。
心爱拿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纸杯。
「这里的冰淇淋果然很可爱。简直好到不能再好,要被治愈了。」
「你要发到威特上?女孩子还真是喜欢搞这个。」
「没,我不玩那个。那就是个现充用来和别人炫耀的垃圾软件。我只是拍张照片而已。没有什么深层的意思。」
心爱若有所指的说完,用勺子挖了一勺冰淇淋。
然后尽可能张开小嘴,将冰淇淋吃进嘴里。
「嗯~太好吃了。」
虽然看着有些凉,但心爱依旧十分满足地吃着冰淇淋。
既然她能这么高兴,那请她吃东西的意义就没有白费。
「加上粥的那份,你还给我买了不少东西,下次有机会我依然会请你吃东西。不,是回礼。不然的话,在金额上岂不是不太平等?」
「你根本不需要介意细小的金额。若按你这么说,很久以前你请我的那些金额,我也都没还。」
「很久以前?——啊,难道你指的是我带你去迪迪尼乐园的那次?」
「真想不到,你还记得。」
心爱露出了有些吃惊的表情。
「当然记得。不过,那时也发生了不少事。」
心爱的父亲去世,这让她非常伤心。
我为了让她打起精神,于是用上了积攒的零花钱,带她去了她喜欢的主题乐园。
「是嘛,原来你还记得……是嘛。」
心爱像念咒一样欣喜地反复呢喃着。
「是啊,说的也是。」
「怎么了?我说什么奇怪的话了?」
「没有,不用在意。」
虽然这么说,但她似乎很高兴地一直在微笑。
结果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心爱在为什么而高兴。
◆
『凉拌担担面 ~搭配大份米饭~』
我吃完如此优雅的晚饭,洗过澡之后,来到阳台透风。接着,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了夜空。
既不是装模作样,也不是想要附庸风雅,更不是在找某一颗星星。而且以这边的地理位置,根本无法看到漂亮的星星。
经常听人说农村的星空更为美丽,遗憾的是这附近属于都会城市。由于地面上的灯火,使得本该点缀在漆黑夜空上的闪耀星辉显得黯淡了许多。
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仰望被人造光芒侵蚀的璀璨夜空。
——吱啦。
就在这时,有人从隔壁的房间走到了阳台。
「吃过晚饭了?」
有一墙之隔的隔壁阳台。
从看不到的另一侧,传来了心爱的声音。
「吃了。凉拌食品加米饭的豪华套餐。」
「唉,前不久我还让你不要挑食的。」
「我觉得我已经很注意了。但是,每顿饭都要保持营养均衡,既会多花钱而且也很难去搭配是吧?虽说我也想自己做点东西吃。」
「买东西的时候,尽量少买碳水化合物,多买一些蔬菜。」
「若是减少摄入碳水化合物,不就更容易饿了吗。话说,心爱也是来乘凉的?」
「差不多。悠……是在附庸风雅呢。嗯,看来没错。」
「……我也只是来乘凉的。话说,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喜欢惺惺作态的人吗?」
「这就怪了。我的词典里可是记录了悠在这种时候会故意装风雅呢。」
心爱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记得好像是——就算不去依靠像星辰那样的特别之物,只要知晓来自大地的重重光芒亦能驱散黑夜,那就没有比这更令人心安的现实了。」
「……啊……」
「这是悠以前说过的话对吧。」
「……」
确实在以前,心爱沮丧伤心的时候,我曾说过这样的话来鼓励她。
「看来你想起来了。」
「毕竟那时候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于是就……按我的感觉拼命去想出了这句话。况且,心爱的词典又是什么东西。我被编排进词典里了?」
「那当然——咳咳……那都无所谓吧。重点是,悠在装模作样。」
「你说的这个才更无所谓好吧。」
「那的确是无所谓。虽然不值一提,但却又……」
怎么了?
心爱好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的意思就是,自然而然的就会重新振作。就算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慢慢的就会释怀。即使有什么不愉快的伤心事,早晚有一天也会走出来的。」
原来如此。心爱是为了鼓励我,才特意挖出了我以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装模作样的大道理。
「谢谢,多亏了你,我振作了许多。没想到会被心爱鼓励。」
「你那是什么意思。被我鼓励就那么感到不满吗?」
「不,正相反。我以为被你讨厌了,你能这样关心我,我很开心。昨天,多亏了你的照顾,身体也恢复健康了。多亏了心爱,我才能康复。谢谢你了。」
「什……!」
墙壁的另一侧,心爱不知为何突然语塞了。
欸?难道我又说什么奇怪的话了?
「唉……你总是这样突然装模作样,紧接着又诚恳坦率。人家的心脏可承受不了。」
「欸?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总之,你能康复,我也放心了。晚上在外面乘凉太久,小心不要感冒。如果你又病了,我可不会再去探望你。」
心爱冷淡地说道。
接着,能听到墙壁另一边的脚步声和阳台门关闭的声音,她似乎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到底搞什么……」
对心爱毫无来由的怒气感到疑惑,我再次抬头望向夜空。
「就算不去依靠像星辰那样的特别之物,只要知晓来自大地的重重光芒亦能驱散黑夜,那就没有比这更令人心安的现实了——……」
没想到会被自己以前说过的话鼓励。
不过……
「亏她能把我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既然能给她这么深的印象,我当初装模作样说出这些话倒也值得了。
「我也回房间吧。」
我呢喃着,又看了一眼夜空。
头顶是一望无际的漆黑星海,在人造光芒的照耀下略显光亮。
像今天放学约我一起玩的风间以及午休时特意来打招呼的春日井都是在担心我。
特意过来探望我,刚才还陪我一起说话的心爱也是一样。
内心深处有股暖暖的感觉。
「以前的我说话还挺正经的嘛。」
我呢喃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回想着在阳台上的对话,我对刚才的事感到略微的后悔。明明想要装作
冷静的样子,明明已经下决心不表现出那样的态度了。
『昨天,多亏了你的照顾,身体也恢复健康了。多亏了心爱,我才能康复。谢谢你了。』
可是,鼓励他的时候,却被回以和他性格不符的坦率话语,使我不由地心生动摇。
不,其实我是明白的。虽然悠平时莽撞粗鲁,但内在是个很懂礼仪且坦率的人。
当他从内心表示感谢的时候,会和平时的态度截然不同,温柔而真挚的向人道谢。虽然和平时的悠不太一样,但也确是悠的风格。
对此,我不是都很清楚吗?毕竟我对悠非常了解。
「啊~……真是的~……」
悠应该不会在意我刚才的态度。但我来说有一种失败的感觉。
当我在那一天决定要小心谨慎地不让他察觉出我对他的好感,一直都注意着不让自己的感情外露。然而,一不小心就立刻展现了出来。
「敌人就是你自己。严格律己,少女啊,舍弃恋心。」
……我在说些什么呢。
转念一想,今天一直都在失败。在学校午休时,明明不想去管悠的事,却还是不经意地就走向了他的教室。
既然来都来了,本想悄悄看一眼就回去。却偶然和正想去食堂的悠碰面,不得不慌忙逃走。
放学后,他那个品行不端的同学还暗暗帮了我一次。
而且悠偏偏开玩笑的问我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品行不端的同学了。
即便现在想起来依旧很恼火,但最让我恼火的还是那个因为听到那句话而生气的自己。
「呜呜呜呜呜~……!」
我抱住枕头,在床上蜷缩着来回滚动。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生气,而且心里乱成一团,害羞死了。
唉,该怎么说才好。我现在的脸一定像苹果糖那么红。
「……不过,如果我的失态能让悠恢复精神的话,那也挺好的。」
听到悠来到阳台,我之后的举动全都是一时冲动。在舒服的夜风吹拂下,很可能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起那些怀念的时光(曾经的恋情)。
那样的话,悠的心里一定又会充满痛苦,萎靡不振。我是想在他陷入那种状态之前,在一旁鼓励一下他。
「嗯,只要他恢复精神就好。」
我知道自己很高兴。
我知道自己在笑。
我知道自己无法掩饰好感。
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看着下午拍的冰淇淋照片。我从小时候就一直很喜欢冰淇淋。
尽管摸起来很凉,吃进嘴里却优美甘甜,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和某人很是相似。
『你要发到威特上?女孩子还真是喜欢搞这个。』
『没,我不玩那个。那就是个现充用来和别人炫耀的垃圾软件。我只是拍张照片而已。没有什么深层的意思。』
是没有深层的意思。
只不过,这是悠请我吃的冰淇淋,因此想拍下照片。仅此而已。
我下意识地轻吻了一下冰淇淋的照片。
嘴角不由地微微舒缓上翘。
「我在干什么啊……」
做完之后,我对自己的出息深感失望。这幅景象绝对不想被别人看到。太恶心了。我好恶心。
「那个暂且不提,先暂且不提。不过,昨天刚提醒他了,竟然还是这么不注意伙食——」
大病初愈是很重要的时期,若是不好好滋补,可能又会倒下。我有些操闲心的联想到了这一点。
……话说回来。
我想起橱柜的最里面放着和悠升入同一所高中时特意准备却没有派上用场的那个东西。
现在一想,明明都特意和他保持距离了,却想着将来某一天可能会用得上,不由地就买了下来,自己的那个行为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不过,现在应该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不用未免太可惜,有机会自然要物尽其用。
我关上灯,坚定了使用那个的决心,轻轻闭上了眼睛。
◆
吃完长条状的营养补助食品这一优雅的早餐,响起的门铃表示着有客人来访。我通过室内对讲机的荧幕看到身穿校服的心爱正打着呵欠。
我打开门,稍稍有些倦意的心爱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随意向我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
「……早安。什么事?」
「担心你睡懒觉。」
「怎么会呢。心爱也知道我一直都是早起的吧。」
「人若是做些不习惯的事就会疲惫。昨天时隔许久重新上学,应该累了吧。况且,就算昨天做到了,也无法保证今天同样能做到。」
「你是担心我不想出门啊。放心,我正好刷完牙。正准备要回归社会呢。」
「那真是太好了。时间还很充裕,你慢慢准备。我就在这里等着。」
「噢。」
我说着返回了房间。在进行准备的过程中,我疑惑地歪了歪头。等等,心爱是想和我一起上学?这突然是怎么了……
做好准备走出房间,心爱和刚才一样,正等候着我。
「我说,你真要和我一起去上学?放学倒是无所谓,但一起上学时我没法请你吃冰淇淋哦。」
听到我的话,心爱和以往一样用轻蔑的视线狠狠瞪着我。
「唉,我又没说是为了让你请我吃冰淇淋才和你一起去学校的。真是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那你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去上学?哎呀呀,根本不用担心到那种程度。再怎么说,一个人也能去上学。」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现在我们的目的地都是学校。目的地相同的人就在旁边。若是再分开走,反而有些不太自然。」
「说的也是。」
这样的话,之前不也应该一起上学吗?
呃,那时候我有女朋友,而且还被心爱讨厌了。但现在我失恋了,虽然不知是何原因,心爱应该也多少原谅我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此时非彼时吧。
锁上门,我们乘公寓的电梯来到外面。感受着清晨舒适的空气,我们走向了通往学校的街道。
「说起来,以前经常像这样一起去上学来着。升入初中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也一起?」
「确切来说是小学低年级时和初中刚开始的一年。」
「你记得很清楚嘛。」
「当然。」
心爱很明确地断言道。
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当然具体指的是什么,应该是在夸耀记忆力吧。
「对了,可我想不起来小学的时候为什么不一起上学了。有什么原因来着?」
「因为……被取笑了。」
「被取笑?啊—。」
是那么回事。
那时正是班里流行恋爱之类话题的青春期,我和心爱的关系遭到了班里同学的取笑。
就是所谓‘那俩人在交往’之类的话。
「我想起来了。我那时没什么感觉,可你说不能和我一起去上学了。」
「我那时挺在乎那种流言的。」
「那种事当没发生过不就行了。就算生气也是白费力气。」
「我那时也很担心那一点。以前的悠一有点事就想要动手。」
「不,如果仅是我被嘲笑,那倒是无所谓。如果让你感到为难,那就忍不了。」
「什,所以说,就是你这一点——!」
「哪一点?」
「没、没什么!」
「搞什么啊。若是看不惯我哪里做的不好,可以直接说出来哦。虽然不知道能否改掉,但我会努力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想埋怨你胡乱说些什么呢……」
心爱似乎是在为某件事而生气,从刚才一连串的对话来考虑,完全搞不懂她生气的原因。
毕竟她讨厌我很长时间了,可能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缺少对人的体贴。
心爱的心情实在是难理解。
「说起来——」
「嗯?」
心爱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
「悠今天的午饭准备怎么解决?」
「我准备去食堂吃。想节约点钱,应该会随便买些面包吧。」
「如果我说我做了便当,你打算怎么办?」
「……欸?心爱给我做了便当?为什么?」
「今天做自己那份的时候,不小心做多了。所以就想问问你。」
「呃,能给我的话,当然很高兴。」
我有些混乱。不仅特意来探望我,这次又做了便当?虽然她对我的关心很让人欣喜,但这难道……
「难道以此为利息,想让我再请你吃冰淇淋。」
「才不是!啊,真是的,不要就算了。不给你了!」
「不,我想要。当然想要。毕竟学校的面包已经吃腻了。可是——心爱,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对我说实话。」
「我都说了,没什么企图!真服了,什么也别说了。便当我也不给你了,今天中午我吃两份。暴饮暴食。反正
我也没有强行把便当塞给讨厌的人去吃的兴趣。如果我胖了,那就是悠的责任。」
她认真的?真没什么企图……?
「那个,如果你给我,我就满怀感激的收下。我实在是很想吃心爱小姐做的便当。请不要因为我而变胖。」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原谅你吧。那等午休的时候我会去悠的教室。」
我在一瞬间松了一口气,但立刻又意识到了另外的问题。呃,心爱的意思是等午休的时候会拿便当来教室?
真的假的……?
等到午休,正如早晨所说的那样,心爱来到了教室。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来到了我的座位旁边,向我递出了便当盒。
「我来送餐了。」
「你还真来啊。」
「当然会来。毕竟约好了。」
心爱轻蔑地看着我,然后用力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放心了。你基本变回了原来轻佻的态度。面对熟悉的人,说话的礼仪没那么讲究了。」
「根据文化和关系,礼节也是大有不同的。我只是重新恢复了青梅竹马的文化圈。」
通过这几天,我认为和心爱可以说话不用那么拘谨。
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我胆子还没大到面对和我保持距离的人就随便嬉皮笑脸的程度。
那件事就暂且说到这里。
「说起来,我有点疑惑,如果在早晨就从你那里拿到便当,你也不用特意午休时送过来了吧?」
「虽、虽然是那么回事……我给你送过来,会让你感到难堪吗?」
「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会让你多跑一趟,而且更主要的是」
同班同学朝这边投来了好奇的视线。昨天风间曾告诉过我,心爱在学校好像算是一位名人。
像她那样的女孩子来到教室,班里的家伙(尤其是男生)当然会很在意。不用说,也有人会疑惑心爱和我的关系。
心爱似乎总算是理解了状况,脸颊变得通红。
「只、只要不当回事就行了!」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你挺在乎那方面的。」
「虽说我以前确实是那样,但我已经是高中生了。只要不是太过奇怪的玩笑,我都会从容地一笑置之!」
不,你这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好像挺在乎的。何况满脸通红一副害羞的样子……她事前应该没想象到这样的事态。
「不要在乎细枝末节!」
「没错没错。若是斤斤计较,是不会受欢迎的哦。」
刚想到风间,坐在旁边座位上的本人就主动过来搭话了。
「青梅竹马亲手做的便当啊,太过羡慕都快要气死了。我也想有青梅竹马。我的青梅竹马究竟在哪里呢。」
「既然你不知道,那应该就不存在吧。」
「唉,你真是个小家子气的男人。连自己的可能性都不相信。」
「你对那种捏造自身过去的可能性太高看了吧。那根本就无关器量的大小,只是没有正视现实而已。」
「这可说不准。说不定只是我没印象,实际有着青梅竹马。打个比方,面前有一个小蛋糕盒。不打开看看的话,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个青梅竹马。也就是所谓的薛定谔的青梅竹马。」
「完全不知道你那所谓的是什么意思。何况青梅竹马也装不进蛋糕盒里。」
「冷酷现实主义的泽渡就先不管了。白雪同学,你好。昨天放学后我们刚见过。我叫风间。写作风吹过的道路。请多关照啦。」
根本就没写好吧,间字去哪了。
「你好,我是白雪。」
心爱很有礼貌的低头致意。
「怎么怎么?今天是要聚一起吃午饭的节奏?我是不是也能加入进来呢。」
连春日井也走了过来。
「不,也并不是想要一起吃午饭……」
「可是白雪同学拿来了两份便当哦。」
经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心爱把她那份便当也带来了……难道心爱打算和我一起进餐?
「啊~难不成是打算两人单独一起吃?风间君,我们还是先撤吧,免得打扰人家。」
「等、等等!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是觉得都把便当送过来了,再各自单独吃饭有点不太合适而已。既然已经有约了,那我就回自己的教室!」
心爱红着脸对春日井的话进行了否定。她果然还是不擅长应付这样的玩笑。根本就无法一笑置之。
「如若不嫌弃,两位也来一起吃吧。」
「该如何是好呢。风间亲觉得怎样?」
「呃,很遗憾,我没有便当,所以要去食堂。白雪同学坐我的位置就行了。」
风间说完,把他的课桌和我的课桌并在一起,离开了教室。
看着风间离开,春日井则是从自己的座位搬来了椅子,放在了桌子的对面位置。
「那我们三人一起吃吧!」
「打、打扰了。」
心爱坐到风间的椅子上,三人绕放着便当的桌子围了一圈。
「不过,泽渡君,你可是左拥右抱哦。能和我以及白雪同学这两位学校里有名的美少女一起约会吃饭,这可是明天被男生们盯上性命也不奇怪的后宫体验,简直不得了!」
「春日井如此自豪夸耀自己在男生之间的人气,这光明正大的性格让我从心底感到尊敬。话说回来,你能这般自然地和心爱说话,你们两人已经认识了?」
「一年级的时候是同班。悠亲你真是的,同学和青梅竹马的班级都不清楚?对其他人未免太缺少关心了吧?」
「心爱的班级我知道,但没记得你曾和她一个班。」
「这!对悠亲来说,我竟然只是能给你留下那点印象的女人。我深受打击……」
说什么呢,那时候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欸……」
同时,旁边的心爱发出了些许惊讶的声音。
「怎么了,心爱?」
「没、没什么,只是对于悠知道我的班级感到有些吃惊。」
「这也难怪,虽然那时候和心爱有些疏远,但姑且也是青梅竹马对吧。既然升入了同一所高中,当然会查查你在哪个班。」
「原、原来是这样……」
心爱红着脸,害羞地移开视线,开始打开便当盒。怎么?她就那么讨厌被我记住班级——似乎也不是那样的反应。有那么值得高兴的吗?
我本以为是被她单方面厌恶了呢……
「啊,小雪,看起来非常开心。」
「没有。小雪这称呼是怎么回事。」
「我刚给你起的爱称!白雪的雪,所以叫你小雪。和悠亲差不多,难道不好吗?」
「一点都不好!」
对我来说,这名字有点容易混淆,很想让她换一个。
「话又说回来哈,心亲的女子力太高了。便当看起来超好吃,简直吓一跳。难道很擅长做饭?」
看到心爱做的便当,春日井发出感叹。看来她已经决定称呼心爱为心亲了。
的确,心爱做的便当就算客气点说也看起来很好吃。
我的是长方形稍大一点的双层便当盒,心爱的是比我那个小一圈的椭圆形双层便当盒。其中一层里面是撒了芝麻的米饭,另一层则是整齐摆放了丰富多彩的小菜。
「基本都是冷冻食品。最近的冷冻食品比自己做的还要好吃。」
「但是,这个厚蛋烧是心亲自己做的吧?还有这个芦笋拌菜。香肠的刀工也十分精细。」
「鸡蛋平时就常备,芦笋是昨晚剩下的。切香肠也费不了多大工夫。」
「能说的轻描淡写这就足够厉害了。那就是平时一直做饭的证据。」
听到春日井的称赞,心爱很是害羞。
从她们两人的样子来看,虽然原本是同学,以前的关系应该也不像现在这样亲近。
「我也同意春日井的意见。心爱很擅长做饭。两天前给我做的粥也很好吃。」
「欸,心亲难道和悠亲关系好到给他做饭了!?」
春日井兴致勃勃地扑闪着眼睛。
心爱朝我瞪了一眼,无言的埋怨我把麻烦的话题甩给了她。
……确实,刚才那句话不说出来比较好。感觉正好给了别人调笑我们的话题。
「听说他感冒倒下了,于是探望他的时候顺便做了饭,若是他不好好吃饭死掉了,我这边也很困扰。」
「呵,超令人羡慕。为了让心亲来探望我,我也感个冒吧~。呐,悠亲,身上还有病菌吗?传染给我吧。来,啊~」
「传染个鬼啊。另外,别把筷子往别人嘴里伸,行为太不检点了。」
「按这个状态,悠亲应该很快就能复活。真是太好了。」
「复活……嗯,状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那果然是多亏了心亲?毕竟吃饭很重要。吃了甜美的东西,精神会变得爽快。所谓甜蜜,对内心也是很有益处的。」
春日井自然而大胆地说出了让某些人听了可能会羞耻的话。
说到对用词的选择,春日井说话自来熟,而且显得稍
显笨拙。不过,她那种表现应该是她本身对他人的顾虑和体谅。
看到情绪低落的阴郁男,若无其事地想要鼓励他的那位少女确确实实拥有着能成为人气角色的聪明伶俐。
「那就开始吃吧。我不客气了。」
春日井双手合十行礼致意,在她的带动下,我也跟着做了相同的动作。心爱的便当正如外表一样好吃,使我不由地发出了感叹。
「那真是太好了。」
听到我的呢喃,心爱用欢快得意的声音做出了回应。
◆
在结束一天课程,正进行班会的期间,心爱通过PINE发来了消息。
『我给你做晚饭。一起去买东西。』
……为什么?
等班会结束,我走出教室,心爱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继便当之后,又给我做晚饭,你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正如你所见,我已经活蹦乱跳了。完全没有身体不适的感觉。」
「正因为如此。病才刚好,这正是重要时期。趁此势头,力求完全痊愈。不过,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求。」
「慢着慢着,我可没说不想吃。那就劳烦你了!」
「唉,为什么一开始不这么坦率呢。」
因为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担心我。
仔细一想,毕竟经历了那样的失恋,别人会为我而担心这也很正常。
风间肯定是担心我的。由于很久没来学校,他对我的关心比平时更甚。春日井也是一样,以前和她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听我说,心爱。我觉得我是个幸福的人。」
「怎么了?脑子突然烧了?」
「真过分。我刚才正想感谢你呢。」
「很不错的想法。那务必一辈子都不忘记对我的感谢,好好活着。我会尽可能地加以利用。」
「你果然是想事后加倍找我偿还吧!?」
「谁知道呢。」
心爱恶作剧般地笑了起来。从那温柔的笑容中可以确信,她是真的在为我担心。
「说起来,今天是周四。这样的话,车站前面超市的冷冻食品今天半价而且10倍积分。反正有个负责拿东西的苦力,正好是大量购买的好机会。」
「你将来肯定是个好妻子。」
「……那么,你愿意娶我吗?」
「哈哈,那也挺不错的。」
「……真傻。」
听到我半开玩笑的回应,心爱像是不屑一顾地对我恶语相向。青梅竹马之间那轻松舒适的距离感完全一如往昔。
看向心爱,在茜色夕阳的照耀下,她那更显红晕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
心爱做饭的声音很悦耳。
闲适地听着那像节拍器一样的切菜声,渐渐就有些迷糊了。
再这样的话可能会睡着,于是我站起来走到心爱那边,问她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那样的话,就先盛好米饭和味噌汤吧。还有筷子。我这边很快就做完了。」
校服外面套着可爱围裙的心爱回答道。
按照她的指示,我分别盛好了米饭和味噌汤,然后心爱端来了煎鲑鱼、色拉、煎鸡蛋以及我自己根本就做不出来的菜肴。
在客厅围坐着晚饭,我和心爱一起行了饭前礼。
「今天鲑鱼便宜。这应该是悠喜欢吃的吧。」
「想不到你记得那么清楚。这么好吃的鲑鱼已经很久没吃到了。」
「做起来又不难,你自己买来吃不就行了,仅需要煎一下而已。」
「就是仅需要煎的一下很有难度。我不太懂火力的调整。说起来,做饭的解说是不是以读者都有基础知识为前提而写的?我都想质疑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解说。大勺小勺是什么意思。适量又是什么意思。」
「你这说法就跟接触现代电子产品的高龄者一样。既然有手机,那就该更仔细地查一下。」
「查了也不懂。」
「唉,真拿你没辙。那样的话,下次我教你做饭。能自己做味噌汤的话,相对也方便一些。」
那真是再好不过。正如心爱所说,我平时也想着自己做一下味噌汤。
「那么,就这样吧。后天周六的时候,悠有什么别的事吗?」
「嗯,晚上的话应该有空……白天稍有点私事。」
说着,我转头看向了房间那边。
虽然在这个位置看不到,但我下意识地朝向了放在桌子上的恋人留念照。
「……对不起。」
心爱似乎是猜到我所谓的私事,很不好意思地向我道歉。
「心爱你又没做错什么,没必要道歉,我现在也没感到失落。」
「虽然是这样……可……」
「我若是表现的没出息,就斥责我几句,这样正好。所以说,周六就算了。说不定到时候会聊很久,有人陪着学姐的母亲聊天,她似乎也能平静许多。」
「……好吧,我明白了。那周日可以吗?」
「嗯,周日就拜托你关照了。」
心爱应该是觉得她踩到我的地雷了。她之前对我的鼓励也尽可能地不具体提及关于学姐的事。
给人一种巧妙地在为我回避话题的感觉。
「我真的没事。多亏了心爱,我才重新振作。所以我才能像这样和你一起吃饭,不是吗?」
「啊……」
心爱原本忧郁的脸上又焕发了光彩。
「多谢你了,心爱。是你拯救了我。」
「表示感谢是件好事,但别说的那么夸张。听起来很很可疑。」
「明明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真是的,差不多行了。别光顾着说话,赶快吃饭。吃饭的时候不停说话会显得很没教养。」
吃完饭,我们边看电视边聊了一会儿之后,心爱表示差不多已经是入浴时间,先行返回了自己的家。
「好了,我也该洗东西了。」
面向重新显得空荡寂寥的房间,我像是不甘心地呢喃了一句,在去厨房之前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放在桌上的照片。
刚才视线下意识的停留之处,学姐的留念照。
虽然想从失恋中走出来,但那段恋情实在是无法忘记。
我甚至想要至死都把学姐的样子深深铭记在心里。
学姐——我喜欢的人。初恋的对象。不,现在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所爱慕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的那个人。
其他人对她的思念都会由我来铭记。
由于交通事故而去世,我最爱的那个人。
◆
悠的恋人去世了。
我是事故第二天,在教室里听说了那件事。
「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轻音部的蓬田学姐。昨天被卡车撞死了。」
「诶,不会吧。那位学姐好像在我们学年有男朋友来着。」
突然,我受到了仿佛脑袋被狠狠敲打般的冲击。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那件事能详细说给我听听吗!」
听到我平时绝不可能发出的音量,我依然记得其他同学当时都吃惊的一同望向了我。
当天午休,我去了悠的教室。
正如我担心的那样,悠请假了。
虽然悠爱逞强,但内心很细腻。比我还要玻璃心。因此,他把作为恋人的学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悠在那个状态下,不可能来学校。受到这样的刺激,他可能无法站起来。可能正在伤心哭泣。可能悲伤到呕吐。
总之,我非常清楚悠现在伤心失落到了极点。毕竟我很了解他。
放学后,我下意识地停留在了悠的家门前应该也是自然而然的反应。
尽管想要按下门边的门铃,可这种情况下是不是用手机联系比较好呢。那么,还是不要直接登门打扰了。
如此思考过之后,我停下了伸出去的手。
是我主动和悠保持距离,单方面厌恶他的。事到如今,我又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什么样的话呢。
在那之后我一直想着悠的事。感觉果然还是探望一下他比较好。可面对浑浑噩噩的他,我有合适的话对他说吗?
我午休时会去悠的教室装作漫不经心地查看他是否来上学。回家洗完澡之后会来到阳台,悄悄窥探隔壁房间的情况。
我曾多次想要去按悠家的门铃,却又垂下了手。
明明就住隔壁,明明和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可这个距离,却又无比的遥远。就像是住在不同的世界一样。我与悠的内心究竟相隔了多少公里呢。
——我对悠的在乎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就这样度过了一天天,心不在焉地听着课。
「明日香河川,雾雨潇潇云烟覆,昨日相思情,恋心惘惘意如故。」
听到古文课的纸代老师朗读的和歌,我不由地对那个恋字有了反应。
说起来,纸代老师是悠那个班的班主任。是不是能从她那里打听到悠的情况呢。
「这是由山
部山部宿祢赤人创作,描写怀念明日香故里的一首作品。虽然里面有个恋字,但和我们现在用的那个字在意思上有微妙的不同。」
「在万叶集诞生的那个时代,把无法传达的忧愁之情统称为恋心。」
无法传达的情感……
就如同是我对已经有恋人的悠抱有的情感。
「广辞苑对恋字是这样解释的。『强烈思念无法一起生活的人或是已经故去的人,为此而深怀忧思。或是泛指那种心情』。」
那就如同是失去恋人之后,悠现在的感受。如果是这样的话,已无法再将心意传达给恋人的悠又会是多么地痛苦。
……
决定了,今天一定要去悠那里。
放学后,为了好好探望卧病在床的悠,我买好食材,又一次站到了他家门前。
「勇气的神明大人,请您保佑。只要稍稍一点就好,将您的力量借给我。」
我没有将自身心意传达给他的勇气。所以悄悄躲着并记恨着他。但是现在……这一刻……我的感情都无所谓。
现在应该只有对悠十分了解的我能成为他的依靠。
我带着如此的自信,按下了悠家的门铃。由于没人开门,我就用PINE给他发了条消息。
尽管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多次的准备,但当他开门现出身影的时候,我还是心生动摇地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叫。
「看到对方的脸一副惊吓的样子,你不觉得那样很失礼?」
「可、可我没想到会突然开门。」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
「你没在睡觉?」
「醒着。精神不太好,睡不着。然后,你有什么事?」
「那个……听说你在学校请假好几天了,于是,就,那个」
鼓起勇气,把话说出了口。
「我来探望你。」
就在这一瞬间,我重新意识到了。
我现在依然还喜欢着他。
◆
在反射着夕阳余晖的六坪和式房间里,我一边喝着特意为我冲泡的绿茶,一边和学姐的母亲聊天。
立在房间一角的已故心上人的遗照正展露出满分,不,是比满分还要优美的笑容。
我觉得,我那已经不在世的恋人是世界上最会笑的人。
「不过,我也放心了。泽渡君比我想象中的还有精神。」
就像长大了的学姐一样,如同画中人一般的美女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虽然学姐曾说她的母亲已经快四十岁了,但就算说是二十岁,应该也不会有人质疑。
「这也只是现在的样子而已。说句丢人的话,几天前的我完全不成样子。因学姐去世的打击而一蹶不振,甚至还曾有过自己也就此了断的想法。」
虽然想着不要心情太过沉重,但不该逞强的时候,还是需要吐露真情。因为学姐曾告诫过我,无谓的逞强并不是件好事。
这里是学姐的家。尽管她已经去世了,但说不定她还在哪里注视着我。
「可那正说明了你对她的感情。谢谢,那孩子应该也会高兴的。」
「可能未必。我若是轻生,感觉她应该会把我当傻子,然后嘲笑一顿。例如什么『仅是活着就有无限的乐趣,你在说什么丧气话呢』。」
「呵呵,你真的很了解那孩子呢。是啊,那孩子的确会那么说。在她看来,因哭泣而花的时间也非常浪费。」
我正是被学姐那无比乐观向上的性格所吸引。
最开始对她的感情是尊敬。如果能像她那样去考虑事物,这沉闷的每一天应该会有所改观吧。对于不太懂得生活乐趣的我来说,她是如同向日葵一样的存在。
虽说没过多长时间,那份感情就转变为了爱恋。
「不过,对人来说,沮丧失落也是正常的。不要气馁,不要自卑,感到怀念的时候就回头思念一下,想要忘记的话就忘记吧。我想,那个孩子也一定会乐见那一幕的。」
就在我还沉浸在自己的追忆中时,对我说出这些话的正是学姐的母亲。
「我会的。我今天就是想把这些说给学姐听,所以才过来的。」
虽然还要花一些时间才能完全振作,但若是一直颓废消沉,无颜再面对学姐。
我希望学姐能够安息。
『欸,欸欸欸,竟然要和我交往。我挺不擅长这方面的……虽说关系变好之后,也不是没往那方面考虑过。』
『学姐对我是怎么看的?』
『……我也喜欢小悠哦?啊哈哈,像这样说出来,有点害羞呢。』
『欸——喜欢我——等等,刚才那句话能再说一遍吗?』
『才不呢,那么害羞的话不可能说好多次。况且,就算现在不说,将来不是还有许多说的机会吗?』
『那句话的意思就是以后会对我说很多次?这算是得到承诺了。』
『我可没承诺!总之,可以交往一下。可以是可以,但将来和我分开的小悠很让人担心。』
『慢着慢着。为什么交往之前要为分手后的事而担心!?』
『哎呀,因为小悠外表看着轻浮,其实是个很重情的人。重量系男孩?分手之后会一直郁闷的类型。毕竟不知道彼此会喜欢对方多久,就算不分手,我说不定也会有个三长两短。是这道理吧?』
『学姐,你这现实主义的角度有些奇怪……』
『为了每天都全力享受生活,这只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而已。啊,可别说什么只要不分手就没一切烦恼。那感情未免太沉重了。』
『唔,我刚想说……没想到被抢先了。』
『就是那一回事。不过,说来也是,在交往的期间受到我的影响,小悠稍稍朝轻浮的男人方向发展似乎也不错。』
『我觉得我已经足够轻浮了。』
『我倒是觉得小悠只是装作轻浮而已~』
可能是昨天去学姐家的缘故。结果做了一个很想看到却又不想看到,温馨而怀念的梦。
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正在流泪,一定是睡着的时候哭了出来。看来,是我在无意识中没有控制住对学姐的感情。
……差不多是这样吧。
我擦了擦眼睛,向放在枕边的智能音箱询问天气。
这是我每天早晨起来的习惯。
『今天的天气,阴转晴天。』
我从床上起身,拉开窗帘,天空正被乌云笼罩。如果不知道天气预报,说不定以为会下雨。
——哔嗡。
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着响了起来。我拿起来看了看屏幕,是心爱用PINE发来的消息。
『我几点去?』
说起来,今天约好让心爱教我做饭。
『我刚醒。你随便。』
『那我现在过去。』
『喂,你等等。我说了刚刚醒吧?既没洗脸也没换衣服。』
『是你让我随便的。那我二十分钟之后过去。顺便给你做早饭。』
『噢,非常感谢,心爱大人。』
联络结束。
「好了,我也换一下衣服吧。」
我拍了拍脸颊,脱下了睡衣。穿好用来接待客人的日常便装,我注意到窗外已经放晴,再次看向了天空。
「这算是,阴中见晴天吧。」
比起整日的晴天更能切实地感受到温馨。
在我看来,就是那样的一种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