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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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五圣祭中,与冰王学院的『大将』席德•尤克利乌斯进行了一场激战,之后为了预防万一而住院检查。在医院接受了各式各样的检查后──结果完全没有异状,我的身体可以说是健康得不得了。
转眼间就出院的我,直接前去找莉亚跟萝丝。她们两个看到我平安无事都非常开心,甚至还帮我办了一个小小的出院派对。
就这样,和平的一天结束后,到了隔天。我、莉亚还有萝丝,三人聚集在千刃学院的理事长室前。我们的目的,自然是要找理事长──莱雅老师谈话。
我「咚咚咚」地敲响了漆黑的门扉──
「──进来吧。」
老师带著办公氛围的冷硬嗓音传了出来。虽然她的声音如此凛然,但其实可以说完全没有在工作。我觉得女性的声音真的很厉害。
「打扰您了。」
我轻轻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
「哦,是你们啊……」
坐在全黑的办公椅上,正在仔细翻阅周刊少年白刃的莱雅老师。
「老师,早安。」
「嗯,早安。你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
「是的。我接受了很多检查,不过完全没有异状。」
「那就好──那么我也进入正题了,因为你们违反了大五圣祭的规定,作为惩罚,就让你们去当志工吧。」
莱雅老师这么说道,「啪」地拍了一下手。我们今天自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非问不可的问题。
「老师。结果,当时支配我身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嘛……就结论上来说,那个是你的『灵核』。已经学会魂装的莉亚,应该也多少察觉到了吧?」
莉亚闻言点了点头,莱雅老师看见她的反应后,便开始说明:
「在我们的理解中,灵核──那是一个在所有人的灵魂中,都必然栖宿著的『力量集合体』。它们的种类繁多,像是祖灵、幻兽,还有精灵等等,你们想学会的『魂装』,就是将灵核的一部分加以具现化的东西。而当时的你,就是呈现被灵核支配的状态没错。」
「也就是说……如果其他剑士被灵核吞噬了,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不过像那样拥有强烈自我意识的灵核,其实很少见。你可以把自己的灵核当作非常特别的例子。」
「……拥有自我意识的灵核。」
在这副身体之中,沉睡著除了我以外的另一个存在。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得难以言喻。
「总之,你暂时还不需要担心。因为它之前支配你的身体很长一段时间。这对它来说,想必已经造成了很大的消耗。」
「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灵核如果要占据我的身体,同时也会对其产生相对的负荷。
「好。那我们也差不多该来说说关于接下来的事了吧!」
莱雅老师像是想改变气氛似地,爽朗地提起先前的话题。
「就跟前几天告诉你们的一样,接下来要请你们以魔剑士的身分活动。时间为一个月。由于形式上为『理事长对学生的处分』,所以你们不能收取任何报酬。」
她继续说道:
「首先,你们可以到魔剑士协会欧雷斯特支部去。我跟那里的支部长是认识很久的老交情了。我已经先行知会过对方,因此你们去那里,一定可以顺利进行工作。至于要怎么前往协会……萝丝,可以麻烦你带路吗?」
莱雅老师问道,并将视线投向萝丝──
「嗯,请交给我。」
她立刻就答应了。
(为什么要特别拜托萝丝呢?)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就见到萝丝从怀中拿出一个铁制的金属牌。上面刻著萝丝•瓦伦西亚的字样,一旁还有类似登录号码的数字。我记得这个是……证明魔剑士身分的金属牌。
「就跟你们看到的一样,我现在虽然已经没有用这个身分活动,但因为一些原因,我之前就已经成为魔剑士了。」
萝丝说明的口吻很轻松,彷佛不太当一回事。
「好,总之就是这样。萝丝是你们在魔剑士之路上的大前辈。如果碰到什么问题,尽管问她就是了。」
在这番讨论有了结论之后,我们终于要动身前往魔剑士协会欧雷斯特支部。
「老师。那么我们就出发了!」
「嗯,希望此行会让你们获得有所助益的经验!」
就这样,我、莉亚和萝丝三个人,从千刃学院出发了。
■
就在亚连、莉亚、萝丝等三人才刚离开理事长室时。
「──十八号。」
莱雅轻声低喃──
「──是!请问有什么吩咐?莱雅大人。」
一直在房间角落默默执行工作的十八号迅速抬起头来。
「你从现在开始担任亚连的护卫。」
「护卫吗……属下遵命。」
十八号立刻理解了莱雅的用意,他恭顺地低下头。
「有两位理事长强烈要求我们让亚连退学……据菲丽丝所说,他们甚至动用了贿赂的手段。」
「这还真是……」
十八号是第一次得知有关贿赂的事,他顿时提高了戒心。
「他们很有可能会派出杀手。若是发现有任何可疑的家伙接近亚连,就马上做掉他们。你的魂装有点危险……但这次就特别允许你使用。」
「属下遵命。」
就这样,十八号接到了新的工作命令──
「……不过,这样没有问题吗?」
他用担心的口吻轻声说道。
「什么问题?」
「要是我离开这里,原本的工作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原来如此……这次我特别允许你把文件带出去。你就一边监视亚连,一边进行原本的工作吧。」
「……属下遵命。」
在保护亚连的同时,还要兼顾理事长的业务代理,面对这个硬塞过来的难题,十八号虽然不情愿,依然允诺了。
「──话说回来,莱雅大人,属下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属下若是担任亚连阁下的护卫,势必也会跟著莉亚小姐及萝丝小姐。」
「是这样没错。」
(这是什么废话。)──莱雅心中尽管如此作想,但还是等著十八号话说完。
「她们实在是太有魅力了……该怎么说才好,属下真的难以启齿……」
十八号说得十分含糊,以他来说这种情形相当少见。
「到底是怎样?把话说清楚。」
莱雅露出有些不耐烦的模样,催促对方回答──
「那个……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偷窥吗?」
他彷佛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般,说出了自己的欲望。
「你是白痴吗?当然不行好不好,给我忍住。」
「唔……属、属下遵命……」
事情就是这样,十八号接下来必须同时面对护卫、打杂、禁欲这三个难题。
■
我们在萝丝的带领下,于首都欧雷斯特的街道中一下右转一下左转,不停地前进。就这样,从千刃学院出发后大约过了十分钟,我们便看见一栋八成是魔剑士协会的建筑物。
「──我们到了。」
不出我所料,萝丝在那栋建筑前分毫不差地停下了脚步。
「这、这里就是,魔剑士协会……」
「开、开玩笑的吧……?」
那是一栋三层楼的巨大建筑。想必已经好几十年都没有修葺过了吧。红砖砌成的外墙在风雨的摧残下已经残破不堪,而且四处都是夸张的涂鸦。任谁来看,都觉得这栋建筑物毁了附近一带的景观。
(会选择魔剑士这个职业的,果然都是野蛮人吗……?)
圣骑士认真又诚实,魔剑士则不认真又不诚实──这就是世上一般对两者的印象。
(我之前还觉得大家对这种职业印象,可能带著过往的歧视与偏见……)
不过如果只看这栋建筑物,我觉得魔剑士真的就跟传闻中没什么两样。
我跟莉亚两个人都被眼前建筑的异常外观震慑住了,此时──
「你们怎么了,不进去吗?」
萝丝就像回到自己家一般,随意地就要推开门。
看来她似乎对建筑外观一点也不在意。
「我、我问你喔,萝丝……这里真的是魔剑士协会吗?」
邻国的『公主』莉亚,明显地表现出了不愿相信的态度。
「嗯,当然啊。」
萝丝将手放在门上,歪著头,露出一脸「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我跟莉亚两人互看一眼──接著点点头。
「总、总而言之,也只能先进去看看了,对吧……?」
「说、说得也是……嗯,总之就先进去看看吧……」
说不定只是外观看起来很糟,里面其实很正常。
然而我们心中的幻想──在两秒内就破碎了。
「这、这是……!?」
「味、味道好重……」
才刚打开门,一股臭气熏天的酒味就飘了出来。里面似乎还附设酒吧,明明才大白天,就有一堆人在饮酒作乐。
(完全就跟传闻中一样、不对……比传闻还要糟不知道多少倍啊……)
看来莉亚的感受也跟我一样,她美丽的脸庞此时明显僵硬不已。我们就这样呆立在门口,接著──
「嗝,你们、是谁啊……?看起来不太像这里的人耶?」
一名魔剑士打扮、明显已经喝得烂醉的男人朝我们搭话。
「……莉亚、萝丝,你们退后。」
我细声对两人说道,接著站在她们前方。
「噢、噢……嗝、仔细一看,两位小姐长得很漂亮嘛!怎么样,要不要稍微陪我喝一杯啊……?」
男人呈现步履蹒跚的状态,摇摇晃晃地朝我们走过来。
(……有点危险。)
心中如此判断的我──
「──不好意思,我们接下来还有要事。」
我挡在双方中间,委婉地回绝了男人的邀请。
「啧……老子又不是──问你这浑小子!」
他举起手中的酒瓶往我的头砸下去。直接击中头顶的酒瓶顿时粉碎,里头的酒流得我满头都是。
「你、你不要紧吧,亚连!?──你这人到底在干嘛啊!」
「你喝得太多了……!」
莉亚跟萝丝这么说,并挡到我跟男人中间。
「噗哧……啊哈哈哈哈,你也太逊了吧,喂!怎么这就全身湿淋淋的了!」
醉得不轻的男人开始抱著肚子大肆嘲笑我。
「你这家伙……!」
「太过分了……!」
她们两人再也忍受不住,同时朝腰上的剑柄伸出手。然而──
「──我不要紧。你们冷静一下。」
我立刻出言阻止她们两个的行动。
「亚、亚连……!?」
「可是,这家伙都对你做了这种事……!」
「我们现在被停学中。要是不慎在这种地方惹事,会给莱雅老师添麻烦的。况且──我也只是被酒淋到而已。」
若连碰到这种程度的事都要生气,只会让自己更累而已。
「只、只是被酒淋到而已……?」
「你、你真的没事吗……?」
「就跟你们看到的一样……一点伤都没有吧?」
我轻轻拍掉头上的玻璃碎片,让她们确认我没有受伤。
「骗、骗人的吧……!?」
「竟然完全没有受伤……!?」
没错──刚刚的攻击真的只有让我淋到酒而已。
想必对方是在酒瓶砸中我的那一刻,减缓了力道吧。
「好了,走吧。」
「嗯、嗯……」
「既、既然亚连都这么说了……」
我们绕过了那名醉汉,直接走向柜台。接著,那些从头到尾都在旁边默默看好戏的魔剑士们,马上哄笑起来。
「喂喂,德雷德!你看看,人家完全不把你当一回事耶!」
「啊哈哈哈哈!你也太逊了吧,喂!竟然被那些小鬼们瞧不起!」
「实在太丢脸了,你这样还算得上魔剑士吗!」
遭到群众嘲笑的魔剑士──德雷德先生整张脸涨红起来,身子不断颤抖。
……那些人还真是多嘴。
「喂,你这家伙……」
自尊心受创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上的剑。
「竟敢瞧不起本大爷,别以为老子会这样放过你……!」
他提剑挥了两三下,接著以剑尖指向我。
(这种行为,我就真的无法当作没看到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著德雷德先生的眼睛──对他说:
「剑可不是用来胁迫人的道具喔。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再次跟对方确认,他是否理解剑士拔剑所代表的意义。接著下一瞬间──
「啊、喔……呜……」
德雷德先生的脸色转眼间刷白,一步又一步地往后退。
(好、好难受……这是亚连的杀气吗……!?)
(怎么会这么有压迫感……!?)
几秒钟后──
「抱、抱歉,是我的错。我刚刚好像喝醉,发了点酒疯,现在已经清醒了……事请就是这样,请原谅我……」
他把剑收回剑鞘中,深深朝我低下头。
「……我知道了。以后请注意别再喝那么多了喔?」
我接受了德雷德先生的道歉。只要是人,谁都会犯错。我自己至今也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况且这次对方完全没有伤害到我,只是让我身上有点酒味而已。
「好、好的,真的很抱歉!下次让我请你喝一杯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魔剑士协会。
虽然很感谢他有这个心意啦……但我还未成年,不能喝酒啊。
(嗯,看来他果然也不是什么坏人……)
正当我心中想著这些的时候──
「亚、亚连……?」
莉亚用有点乾涩的嗓音叫了我的名字。或许是因为突然被魔剑士缠上,她的眼神中带著一点惧意。身为公主的她,应该从没遇过这种事吧。
「你不要紧吧?莉亚。要不要找个地方稍微休息一下?」
「不、不用啦,我没事。我只是有点被吓到而已。」
「那就好……可是如果你真的不舒服,就一定要说出来,不要勉强自己喔?」
「嗯、嗯……!谢谢你,亚连!(太好了……还是平常那个温柔的亚连。)」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魔剑士协会变得一片寂静,接著我们便往建筑物深处前进。然后马上看到一个写著大大的「接待处」的地方。
然而──坐在那里的是个面目十分狰狞的男人。
(那、那个人……应该是这里的接待人员……吧……?)
那个人顶著光溜溜的大光头,鼻下的胡子修剪得很得体,脸上挂著的墨镜黑得不能再黑,再加上浑身肌肉的壮硕身躯,年纪看起来大概在四十五岁上下吧。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安静地看著报纸。
(有、有没有其他接待人员呢……?)
我立刻环视四周,但完全没有看到其他类似的人员存在。
(只有这个人在吗……)
老实说我相当害怕……但莱雅老师好像已经事先打过招呼了,应该没问题……才对。
我吞了一口唾沫,伸脚踏出步伐时──莉亚跟萝丝同时抓住了我的衣服。
「不、不行啦,亚连!那个人怎么看都很不妙吧!?」
「我们不该跟他扯上关系。看那张脸就知道了,他一定杀过好几个人。」
「不,可是……毕竟这里看起来只有他在啊……」
首先,魔剑士协会是公家机关。坐在那里的接待人员自然也是国家指派的人,再怎样都不会太奇怪……吧。虽然我还是相当不安,不过也不能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
「……走吧。」
「亚、亚连……你真的要去吗……!?」
「是吗?那我也要做好觉悟……」
就这样,我们三个下定了绝不退缩的决心,站到柜台前──
「……啊?」
男人仔细地折好手上的报纸,慢慢站起身来。
(这、这个人好高……!?)
(简直就像一头熊耶……!?)
(他的脸愈看愈穷凶恶极……!)
眼前这个男人的身高大约两公尺,虽然比宝拉阿姨矮一点,不过……他的长相跟风格实在太有压迫感,给人一种跟宝拉阿姨完全不同的可怕感觉。尽管如此,我还是努力鼓起勇气向他开口。
「请、请问──」
「──喂,小兄弟。刚才发生的事我都看到啰……年纪轻轻就拥有不错的东西嘛。」
男人这么说著,狰狞的面孔扬起了皱摺。
他现在应该是在笑吧……不过真的超恐怖的。
「谢、谢谢……」
虽然我不知道他口中称赞的是什么,总之先道了谢。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们……难道你们就是莱雅那女孩之前说的那几个『志工』吗?」
「啊!是、是的,没有错!」
一道希望的光芒照了下来。
「哦哦,果然是这样啊!还好我有注意到你们。她之前打电话来说:『如果你看到面生的三人组去拜访,他们就是志工,麻烦你了』……无奈的是,她给我的资讯实在太少……而且还擅自挂掉电话,我打回去又没人接,真是让人伤透脑筋。」
男人这么说道,接著搔了搔那没有半根头发的光头。
「不、不好意思,我们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关于这一点,我真的对他感到很抱歉。
「哈哈,你别放在心上。她那个人从以前就是那样……好了,虽然已经有些晚了,还是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邦兹,全名是邦兹•达尔顿。身分是『魔剑士协会欧雷斯特支部』的支部长,请多指教啦。」
邦兹先生伸出右手,跟我们三人一一握手。看来他虽然外表可怕,却不是个坏人。我们紧张的情绪稍微得到了缓解,开始轮流简单地自我介绍。
「我叫亚连•罗得尔。今后要麻烦您了。」
「我是莉亚•维斯堤利亚,还请您多多指教。」
「我叫萝丝•瓦伦西亚。请多指教。」
「亚连跟莉亚,还有你是『奖金猎人』萝丝啊……──好,我都记住了。」
邦兹先生点点头,同时一一把我们的名字跟脸对照起来。
「好了,那我们就先处理一下魔剑士的登记作业吧。需要登记的人,只有亚连跟莉亚你们两个对吧?」
「「是的。」」
「那就先在这里写上姓名、年龄、住址之类的资料。」
他拿出两张上面写著『登记申请书』的影印纸给我们。我跟莉亚则依序把必填的项目写上。
「──写好了。」
「我写完了。」
出乎意料地,需要填写的项目很少。似乎只要登记最基本所需的个人资料而已。
「好,让我看看。」
邦兹先生拿下黑漆漆的墨镜,戴上了老花眼镜。这时我看见了他的眼睛,长得意外地圆润可爱,看起来非常温和。
「好咧,没有漏填资料。」
邦兹先生确认好我们两个的申请表后,便收起老花眼镜,再次戴上那副冷酷的墨镜。
「那我现在先去做你们的金属名牌,稍微等我一下。」
「好的,麻烦你了。」
说完后,邦兹先生便消失在柜台深处。
我们一看见他的身影消失,便立刻一同松了口气。
「呼……太好了。虽然他外表看起来恐怖,其实是个很亲切的人嘛。」
我一说出自己的感想──
「没错,就是说啊。而且他的眼睛长得很可爱呢。」
「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吧……」
莉亚跟萝丝纷纷说道,并且轻轻点头。
就在我们等待邦兹先生制作金属名牌时,后面又开始有人闹事。
「──你这混帐说什么!再说一次试试看啊!」
「要我说几次都可以!这次的委托之所以会失败,全都是你害的不是吗!」
正在吵架的两人大概是同一支队伍的,他们开始扭打起来。两人的脸都红得夸张,要说是情绪激动所导致也太过牵强,远远看过去就知道,他们都已经喝得烂醉了。
「唉,怎么又有人在吵架……」
「是、是不是每个地方的魔剑士协会,都像这里这么危险啊……」
「也不是……就我的经验来看,这边的协会似乎比较多人闹事……」
就在我们如此窃窃私语时──
「哦哦,干得好,做掉他做掉他!」
「揍他肚子!肚子有破绽!」
周遭的魔剑士一个个高声吼道,打算炒热这里的气氛。看来他们想把这场争执当作下酒菜。接著──
「……啧,好吵啊。」
随著响亮的咂舌声传来,邦兹先生从柜台深处再次现身。他的手上握著两枚金属名牌,作业似乎已经完成了。
「邦、邦兹先生,刚刚突然有人吵了起来……!」
莉亚简短说明状况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你们等我一下。」
邦兹先生这么说道,接著往那两个吵架的人走去。看来他是要以协会支部长的身分,介入解决两人的争执吧。
然而──那两个你来我往、打得正在兴头上的人,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邦兹先生接近。
「混帐,给我去死吧啊啊啊──!」
「哼,你往哪打呢,眼睛是不是瞎了!你这蠢货──!」
正当两名醉汉双双抡起拳头时──
「──你们以为自己是在谁的协会闹事?」
「「……!?」」
他们听见邦兹先生冷到骨子里的低沉嗓音,顿时都刷白了脸。
「邦、邦兹先生……!?我、我们这是有原因的,那个……」
「我们没、没有打架!刚刚只是在演练而已!」
两名醉汉面露惧意,一副感情很好的模样,搭上了彼此的肩。
「唉……你们知道欧雷斯特支部(我这里)的规矩吧?」
「别、别这样……除了铁拳制裁以外,要怎么罚我都……呃啊!?」
邦兹先生毫不留情的右直拳,直接击中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脸。
「好痛的感觉……」
「这拳还真猛烈……」
这一击强大到莉亚跟萝丝都忍不住闭上了一只眼。
(好、好厉害……!)
由脚底到腰,腰到胸口,再从胸口到手臂。移动身体重心时完美无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这个右直拳的轨道笔直完美,挥出时不带一点摇晃──简直可以说是至高无上、艺术般的一击。
另一个男人目睹了这让人望而生畏的一拳──
「对、对不起!不过都是因为那家伙说我绊手绊脚……!」
他出声道歉,却同时一个劲地替自己找理由。
「我说啊,你应该懂吧?打架双方都有责任。而该受的惩罚就是──铁拳制裁。」
「不、不、不要啊……呃啊!?」
又一拳。跟刚刚几乎完全相同、漂亮的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接著,制止了这场纷争的邦兹先生,用响彻整栋协会的音量吼道:
「酒是拿来喝的,别反过来被酒精吞噬了!听到没有!?」
在一片寂静的协会中,魔剑士们纷纷点头如捣蒜。
然后处理完这件事的邦兹先生,又回到了我们旁边。
「……受不了,不好意思啊。我们这里尽是一些血气方刚的酒鬼。像刚刚那种情形,每天总会闹上个几次……」
「原、原来是这样啊……」
这份工作可真不容易呢,我心想。
邦兹先生轻咳一声,又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
「──来,这就是证明你们魔剑士身分的金属名牌。可别弄丢了喔?」
「「好、好的!非常感谢!」」
接过来的金属名牌上面带著红色的斑点。
大概是刚刚邦兹先生殴打那两名魔剑士时沾上的血吧。
「「……」」
……在见识过那猛烈的右直拳后,我就算向天借胆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先接几个委托?」
「说、说得也是,请邦兹先生务必帮我们安排。」
「好……不过在那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件事?你们为什么会到我这里来做志工?」
说到这个,老师并没有把事情好好交代清楚。
「这个嘛,事情是这样的──」
我接著大致说明了内情。
在大五圣祭中,我跟比赛的对手上演了一场『死斗』──真的是场殊死战。我因此被停学一个月,基于连带责任,莉亚跟萝丝也受到了相同的处分。虽然不能上课,但莱雅老师为了至少不让我们的剑法生疏,给了我们『处罚』。那便是成为魔剑士无偿接受委托,也就是现在这个志工活动。
邦兹先生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倾听。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最后邦兹先生「嗯、嗯」地颔首,似乎已经理解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建议你们接驱逐魔兽的委托!」
「『魔兽』吗……?不是野兽?」
驱逐野兽,指的是对付野熊或野狼一类不太会主动攻击人,却会对人类造成危害的动物;而驱逐魔兽,指的是讨伐奇美拉、食人魔等更加强大,且会积极袭击人类的危险生物。
「没错!光是做驱逐野兽那种小家子气的任务,根本没办法达到修行的效果!男子汉只要专心去狩猎魔兽就可以了!」
邦兹先生说道,接著在桌上放了三张委托书。分别是讨伐哥布林、食人魔以及奇美拉的委托。看样子他建议我们接下这三个任务。
「可、可是莱雅老师是建议我们去驱逐野兽耶……?」
「啊──如果是这样,你们大可不用放在心上。我都不知道跟她说过多少遍了……莱雅那女孩,直到现在都还分不清楚野兽跟魔兽的差别。」
邦兹先生的目光望向远方,语带感慨地轻声说道。
(……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虽然我有点好奇,但因为不想乱问什么奇怪的问题惹他不开心,决定闭口不语。
「亚连,你觉得呢……?我在维斯堤利亚是有过狩猎哥布林的经验啦……」
「奇美拉虽然很强……不过若是三人合力,应该
有办法对付吧……?」
两人分别说了自己的意见后,便一语不发地盯著我看。看来是想把决定权交到我手上。
(哥布林和食人魔,还有奇美拉吗……)
我完全没跟这些魔兽战斗过,所以也说不出什么意见。不过,既然莉亚说她在维斯堤利亚讨伐过哥布林……而且萝丝也说奇美拉虽然是强敌,但三人合力应该没问题。
(……就试试看吧。)
况且邦兹先生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无比期待我们点头的那一刻。在这种气氛下,这三个委托看来是推不掉了。
「──我想,我们就先试试看吧。」
「好咧!那么这次,这三件委托就拜托你们啦!」
他在三张委托书上一一盖上巨大的印章,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就这样,我们顺利完成魔剑士的身分登记,并且接到了三人一起驱逐魔兽的委托。
■
从魔剑士协会出来后,我们先看起了三张委托书的内容。
「哥布林和食人魔,还有奇美拉吗……我是有从传闻或图鉴上知道一些基本资讯,不过从来没有亲眼看过这些魔兽……」
莉亚跟萝丝听我这么说,一瞬间露出了吃惊的模样彼此对看。
「咦,真的吗?我听说近来魔兽的数量增加了……只要稍微走出城镇一段距离,应该多少都会看到吧……?」
「是啊,我偶尔也会听到那个传闻,不过……」
真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差,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它们。
萝丝闻言,疑惑地问道:
「难道说,亚连你是贵族出身吗?」
想必是因为我说从没看过魔兽,她才会这么想的吧。不过很可惜,我是在风吹雨打的环境中长大的,并非温室里的小花。
「不是不是,我是在乡下中的乡下──格萨村长大的。」
「格萨村……?抱歉,我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啊哈哈,我想也是。」
格萨村是一座规模超级小的村庄,人口总数甚至不到一百人。
可能只有跟格萨村有交易往来的商人,或是政府那边的公务人员,才知道我们村庄的存在吧。格萨村就是这么一座存在感跟经济规模都小到不行的村子。萝丝会不知道也无可厚非。
我轻轻咳了一声,把快要离题的话题拉回来。
「好了,那我们要怎么做呢?如果是这三种……是不是要先从哥布林开始?」
讨伐五只哥布林。
这是三件委托中要求讨伐数量最多的任务,不过哥布林个体的战斗力并不高。这大概是里头最简单的委托了。
「说得也是……先把最弱小的哥布林当作暖身,接著再去讨伐食人魔,应该是相对保险的路线吧。」
「就是说啊。最强的奇美拉应该放到最后处理没错。」
莉亚跟萝丝这么说道,对我的意见表示赞同。
「这三种魔兽的出没地点都是佐尔森林啊……说不定是邦兹先生特别帮我们挑选好的。」
因为三个委托的地点都相同,大大减少了我们移动需要耗费的时间,老实说真的很感激他。
「邦兹先生虽然外表看起来那副模样,说不定是个很贴心的人吧?」
「呵,从他那圆滚滚的眼睛就看得出来了。」
莉亚跟萝丝半开玩笑地轻声说道。
接著我们便动身前往位于欧雷斯特南方的佐尔森林。
■
大概在快步行进一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佐尔森林,并且开始寻找第一个目标──哥布林。森林中除了哥布林以外,还栖息著其他危险的魔兽。因此我们行动时都尽量压低了音量,
接著──
「你快看,亚连……!」
莉亚细声对我说,同时伸手指著地上的蹄印。
「这是……哥布林的足迹吗?」
「嗯,绝对没有错。」
「痕迹还很新……目标离我们很近。」
「……好。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前进了。」
在这之后,我们屏息轻手轻脚地开始寻找哥布林。
大约两分钟后──
「……找到了。」
我们发现眼前有七只哥布林。
它们的皮肤是绿色的,身高大约一百公分,以双足步行。全身满是肌肉。腰上则挂著木制的简陋棍棒。幸好它们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七只都聚集在同一个地方抢食树果。
「虽然很想就这样一口气把它们收拾掉……但这么做好像有点不妥,对吧?」
「就是说啊,毕竟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修行嘛。」
「还是应该要正面迎战吧。」
如莉亚所说,我们这次的目的是修行,绝对不是单纯来狩猎哥布林。与这些魔兽战斗──也就是实战中能够获得的『经验』,才是最重要的。
「莉亚、萝丝。你们准备好了吗?」
「嗯。」
「当然。」
确认她们都点了头后,我故意提剑让附近的树丛晃了几下。沙沙的声响引起了哥布林的注意,它们同时朝我们转过身来。
「唧唧!」
「咕吱吱!」
「唧唧唧!」
它们纷纷用嘶哑的声音吼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突然间,七只哥布林一起朝我们扑了过来。莉亚跟萝丝分别摆出了战斗姿态,我则是从远处施展出牵制用的一击。
「第一招──飞影!」
距离上次使用相隔数日的飞影──
「……咦?」
我以平常三倍的威力与速度施放了出去。
「咕噫!?」
「噗呀!?」
「咕呀!?」
结果,七只哥布林全部都在一瞬间被斩成两半──实战平安结束了。
「欸、欸……!」
理所当然的,这一战对修行完全没有助益。
「亚、亚连……?」
「刚刚究竟是……?」
两人无法理解这出乎意料的发展,双双呈现目瞪口呆的状态。
「呃、那个……抱歉,一下就打完了……」
看著她们尴尬的笑容,我先开口道了个歉,接著──
「不、不是不是……你刚刚那招是什么!?跟平常的飞影完全不一样耶!?」
「难道说是新的剑技吗!?」
她们露出兴致勃勃的模样朝我围了过来。
「不,刚刚的只是跟平常一样的飞影啦……」
刚才那一击的强度是正常『飞影』的三倍。速度、威力、范围都是完全不同的等级。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呆愣地将视线转到自己的右手上──
「……总而言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莉亚无视那些一动也不动的哥布林,提议离开现场。
「说得也是。先远离这里为上策。」
要不了多久,那些比哥布林还要强大的野兽跟魔兽,就会被血液的气味吸引,朝这里聚集过来吧。我们必须尽早离开这里,并且小心不要跟它们撞上了。
「你们稍微等我一下……嘿咻。」
萝丝动作熟练地迅速取下了七只哥布林身上的角。
「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成功讨伐哥布林的证明部位。若不把这些带回去,是无法完成委托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萝丝真不愧是做过魔剑士的人,瞭解得真多。
接著我们便迅速离开现场,同时针对下一个目标开始讨论。
「接下来是食人魔呢……」
讨伐三只食人魔。
虽然需要数量比哥布林的任务少,但以难度来讲是食人魔比较高吧。食人魔犹如哥布林巨大化后的魔物。它们的智商比哥布林低,会造成威胁的单纯是那巨大的身躯。虽说有个体差异,不过即便是较小型的食人魔,也有宝拉阿姨那般身高──也就是说,非常巨大。
根据传闻,有些变异种甚至还会长到超过十公尺。
「要找食人魔的话,应该要到有水源的地方吧?」
两人皆点头同意我的意见。
食人魔的栖息地,几乎可以说是一定在水源附近。它们由于智商过低,完全记不住地形。
因此一旦离开水源地,食人魔会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要是又运气不好,找不到下一个饮水处,它们就会因为水分不足而衰竭死亡。所以它们一旦找到水源地,就不会离开──应该说无法离开。
「说到佐尔森林的水源处,我记得西边有一条小河……」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应该是一条纵贯南北的细长河流。
「我们先找到那条河,再从那边开始寻找食人魔的踪迹吧。」
「嗯,就这么做吧。」
「我没有异议。」
在那之后,我们朝西方前进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找到了一条美丽的小河。然后我们对周遭保持警戒,同时缓缓往上游前进──
「哦、哦、哦──……」
「唔唔唔……!」
「咕喔咕喔。」
我们发现了三只食人魔。
它们发出低吼声,同时缓慢且沉重地沿著河川一步步前进。想必是在寻找猎物吧。
「话说回来,它们还真巨大啊……」
光是用眼睛粗估就有将近三公尺。眼前的三只食人魔大小感觉差不多,右手都握著巨大的棍棒。这些魔物的身躯如此巨大,要是被它们的攻击打中,想必无法全身而退。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挨一下就上西天了。
我们在震惊于食人魔巨大身躯的同时,压低了音量开始讨论。
「果然还是应该正面迎击吧?」
「虽然让人有点害怕,不过考虑到修行……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食人魔的智商很低。只要用一些假动作攻击,它们也不是那么可怕的敌人。」
技术高超的萝丝,似乎对于讨伐食人魔很有自信。她拥有敏捷的动作与樱华一刀流,的确很适合用来对付食人魔。
「至于我……我想稍微跟它们较量一下力气。」
「呵呵,我也正有这个打算。」
莉亚这么说道,看起来有些开心地轻轻笑了。
(讲实在话,我如果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不过,身为一名剑士,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臂力在面对力大无穷的食人魔时,能够产生多少效果。
「我不会阻止你们……不过要是发现凭力量赢不过它们,记得要立刻变更作战方式喔?」
萝丝带著半分叹息的语气,给了我们这番忠告。
「嗯,我知道。我绝对不会逞强的。」
「我只是稍微试试而已,你不用这么担心啦。」
之后等大家做好万全的准备后──我捡起一旁的小石子朝食人魔砸过去。然后──
「唔喔……?」
先是被打到头的那只转过头来,接著剩下的两只也一一朝我们看过来。食人魔的视线与我们交错,它们的表情扭曲起来,挤出纹路,像是在说:「找到猎物了。」
「──要来了!」
「我知道!」
「没问题!」
然后我们摆出了战斗姿势──
「唔、唔噢、唔噢……唔噢噢噢噢噢噢!」
「哦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吼喔喔喔喔吼喔喔喔……!」
食人魔们一同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它们的动作很敏捷,不受巨大的身躯影响。据说食人魔的身体组成都是肌肉,而非脂肪。
「来吧……较量一下力气!」
我维持著※正眼的架式,等待对方踏入我的攻击范围内。(译注:剑道中以剑尖对准对手面部的姿势。)
「唔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喝!」
就在我的剑与食人魔的棍棒猛烈交击的那一刻──
「唔噢!?」
食人魔的力道完全输给我,就这样被打飞到遥远的后方。
「……什么?」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因撞击到后脑勺而陷入昏迷状态的食人魔。接著──
「霸王流──刚击!」
「樱华一刀流──樱闪!」
莉亚与食人魔的腕力比赛以平手作收,她施展出魂装后,立刻将对手燃烧殆尽。另一方面,萝丝则以流畅华丽的剑技出色地应对食人魔,并成功击败了它。就这样顺利解决掉三只食人魔后,我向她们说:
「辛苦了。不愧是两位,你们的战斗很精彩呢。」
「谢谢……不过,我感觉心情有点复杂。」
「你是什么时候锻炼到这么有力气的?」
莉亚跟萝丝这么说道,并且目不转睛地盯著我的身体看。
「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躺著,身体应该会变迟钝才对啊……」
刚刚的食人魔,打起来实在太没手感了。可能它原本就很虚弱,又或者是三只里最弱小的那一只吧。
如此这般,出乎意料地,我们这趟驱逐魔兽的任务进行得非常顺利。如邦兹先生所说,我们选择驱逐魔兽而非野兽,是正确的。
接下来我们开始进行最后的委托──讨伐奇美拉。跟前面两件委托不同,只有这个任务的委托书,将目标巢穴的位置写得清清楚楚。
我们避免与其他麻烦的魔兽及野兽接触,小心翼翼地前往奇美拉的巢穴。跨越河川、穿过小池塘,然后沿著兽道前进──找到了那个巢穴。
「……找到了。」
有一只奇美拉正待在微微隆起的台地正中央。
所谓的奇美拉,是由狮子、山羊、蛇三种生物混成一只的个体。脸部是狮子,背上则长著巨大的山羊头,而尾巴是一条长蛇。其中蛇的动作尤其敏捷,它的牙齿拥有强烈的麻痹毒素。由于奇美拉身上的三种动物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是非常棘手的魔兽。
我们眼前的奇美拉,正趴在它自己用树枝草叶堆起来的床铺上呼呼大睡。
「明明没有其他同伴在,还睡得这么舒服啊……看起来它应该十分闲适?」
「不,并非如此。尾巴上的蛇还睁著一只眼睛在警戒四周。」
萝丝这么说道,同时伸手指向奇美拉的尾巴。我顺著方向看过去,那只紫色的蛇的确睁著一只眼睛。
「奇美拉跟之前的魔兽差距甚大,谨慎地上吧。」
萝丝一脸正经地提醒我们。
「难不成,你有跟奇美拉战斗的经验吗?」
「嗯,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它真的是十分强悍的敌人。正面的狮子、背上的山羊,还有尾巴上的蛇──它们会分别以自己的判断进行攻击与防御。毫无破绽,让人实在难以攻破。」
「那还真是棘手呢……」
「最大的问题就出在它那有如钢铁的外皮。必须十分靠近它,才有可能切开……」
萝丝露出苦恼的表情轻声说道。
「也就是说,想对奇美拉造成伤害,必须十分接近它才有可能。然而要缩短距离却难如登天,是吗……」
魔兽绝对不是笨蛋。它们很清楚自己与对手需要保持多少安全距离。
也就是说──一旦想踏进它的守备范围内,狮子、山羊跟蛇这三只猛兽会同时挡在我们面前。光是听萝丝的描述,我就已经理解奇美拉是多么强悍的敌人了。
接著我们慎重地讨论,决定好作战计画。
首先由我跟莉亚,以近距离战斗的方式施放强力的一击,压制住拥有强韧力量的狮子及山羊。此时灵活的萝丝可以趁机处理掉蛇。之后我们就能够维持三对二的数量优势,慢慢击溃它们。
这是不勉强追求一击毙命或瞄准弱点──脚踏实地的战略。
「莉亚,你准备好了吗?」
「嗯,就从三数到零开始行动吧。萝丝也记得配合时机,立刻压制住蛇喔?」
「我瞭解了。」
接著莉亚便开始缓缓倒数。
「三……二……一……」
三人一阵紧张──
「零……!」
下一个瞬间,我们同时飞奔而出。
(……欸?)
然而,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奇美拉的鼻子跟前了。眼前是它毫无防备的身躯,莉亚跟萝丝还在遥远的后方。
「嘶、嘶嘶──!」
「嘎、嘎吼吼!?」
「咩、咩咩咩──!?」
蛇发出强烈的威吓声,狮子跟山羊则惊醒跳了起来。不过都太迟了。我已经踏至它们跟前──必杀的范围内。
(……没问题!)
若是在这个距离内,就算没办法一击毙命,也能够对它们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我使劲将已经举在头上的长剑──一口气挥下。
「第八招──八咫鸟!」
剎那间,锐利的八道斩击袭向奇美拉。
而且,这记攻击跟一直以来的八咫鸟不同。斩击不仅化为八道,每一道的威力都锋利得可怕。简直像全神贯注施展出的一击。
其带来的结果就是──八道斩击像在切豆腐一般,轻易地将奇美拉大卸八块。
「那、那是怎么回事啊……!」
「不、不会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看著一动也不动的奇美拉,莉亚跟萝丝仍保持握著剑的姿势愣在那里。
就这样,刚开始的三件委托,可以算是在我一人之力下全数完成了。
■
对于用一击打倒──不,用八击打倒奇美拉的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亚连!?刚刚的斩击……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威力!?」
「先不说斩击……你刚才的移动速度也太夸张了吧!?」
莉亚跟萝丝不依不饶地逼问我。
「我、我刚刚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刚刚所表现出的速度、力道以及剑速,至少也有与那位天才剑士──席德•尤克利乌斯比拟的程度。感觉就像自己所有的能力都跃升了一大阶。
(是因为跟席德同学那种稀世天才战斗过的经验累积吗?还是被灵核支配身体后,类似副作用的效果
?)
无论原因为何,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我还能够再变得更强!)
接著我紧紧握起拳头──
「唔唔,我得更加努力进行魂装的修行才行……」
「不能让差距再继续扩大了……!」
莉亚跟萝丝露出严肃的神情分别低声说道。
在这之后,顺利完成三件委托的我们,回到了邦兹先生那边。
「──哦,三件都已经完成了吗?你们满有一手的嘛!」
原先聚精会神在进行文书工作的邦兹先生,一脸开心地笑了。虽然笑容依然狰狞,但我已经渐渐看习惯了。
「怎么样,先选择驱逐魔兽的任务是对的吧?」
「没错,托邦兹先生的福,这次的经验对修行有很大的帮助。」
「啊哈哈,那就好!不过啊,这次只是让你们暖暖身而已。今后还会请你们继续挑战更难的委托喔?」
「好的,麻烦您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我们处理了各式各样的委托。
当然,并非所有任务都一帆风顺。
特别是在讨伐巨大史莱姆时,莉亚跟萝丝的衣服还被融掉了……真的让人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当时我把身上的衣服借给她们,暂时避免了尴尬的局面……但是当她们两个同时闻起味道时,老实说我都要急死了。
(我那时也没流太多汗,应该不要紧吧……希望如此。)
从我们当魔剑士开始,到今天正好过了一星期。意外地,人类还真是容易习惯的生物,现在看到这间跟四周景物格格不入的建筑物,也不会觉得突兀了。
(话说回来,真的是什么样的委托都有呢……)
在莉亚与萝丝去洗手间时,我随意地浏览了一下委托板上面的委托书,此时──
「──喂,亚连!你来陪我一下吧!」
手上拿著小酒杯的德雷德先生开口朝我喊道。
「有什么事啊?德雷德先生。说好我不喝酒喔?」
从上次的事件之后,他好像就减少了饮酒量,我后来再也没见过他喝得烂醉的模样。
「嘿、嘿、嘿。你这小子还是一样固执!好啦,你就来坐一下!有些事情是只有两个男人才聊得起来的……不是吗?」
他这么对我说,嘴角弯了起来。毕竟是德雷德先生,大概也不是什么正经话题……不过就这样拒绝他又满不近人情的,出于无奈,我只好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所以,你在跟哪一个交往啊?」
「……什么?」
德雷德先生突然问了一句让我摸不著头绪的话。
「哎唷哎唷,你少装傻了!我是在问,你女朋友是那个金发大胸的莉亚小姐,还是冷酷美人萝丝小姐啦!」
「欸,呃、不、那个……这……」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我有些语无伦次。
(这、这就是一般人说的那种……我记得是叫……恋爱话题吗?)
接著──那些跟我们稍微认识,好像刚刚就在旁边偷听的魔剑士们,纷纷挤上来加入话题。
「看你这反应……难不成都是?两个都是你女朋友吗?」
「到亚连这种程度的强者,或许就会变成这样吧……可恶,真让人羡慕……!」
「可是啊……就算两个都是女朋友,应该还是会有最喜欢的那一个吧?」
「不,等一下!我们应该先瞭解的是,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吧?」
话题朝著愈来愈莫名其妙的方向展开了。
(得、得快点阻止他们才行……!)
要是传出奇怪的谣言,会给莉亚跟萝丝添麻烦的。
「那、那个……我没有在跟她们交往啦!」
至少要把这点说清楚才行。如果只有我受谣言所害,那倒是不管也没关系。所谓谣言不久传,久而久之大家就会忘了。但是──这种会给自己重要朋友添麻烦的谣言,我必须立刻严正澄清才行。然而──
「又在装傻了!你们明明就一天到晚都腻在一起,说『我没有在跟她们交往』谁会信啊?」
「就是说啊!亚连先生,我们可不会这么简单被你唬弄过去喔?」
可惜的是,没有人听进我的解释。
(就、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喜欢跟醉鬼聊天……!)
现在就算继续跟他们讲道理也没什么用吧。无论说得再多,这些人看起来也没有要听的意思。我如此判断后──
「总而言之──要是传出奇怪的流言,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喔?」
决定用一句话先堵住他们的嘴。
「喔、喔喔,我们当然瞭解……」
「嘿、嘿嘿,刚刚只是开个玩笑嘛……亚连大哥?」
「你、你别这么一本正经的嘛……吶,好吗?」
他们应该理解了我的意思,纷纷视线游移地扯开了话题。接著──
「──亚~连!」
「让你久等了。我们差不多该来接下一件委托了吧。」
站在柜台前的莉亚跟萝丝,朝我这里挥了挥手。
「好,我马上过去。」
我们三个人集合之后,决定请邦兹先生帮我们挑选委托。
「──好,我接下来想请你们接的委托是这个。」
「这是……护卫任务啊。」
保护一辆马车,从首都欧雷斯特平安抵达『商人之城』多雷斯提亚。这种委托类型是最常见的。
「这个委托对亚连你们来说,可能有点太简单,不过我会选这个是有原因的。委托人是一个老婆婆,她的腰很不好……所以为了避免万一,我想委托身手较好的魔剑士,你们愿意接下吗?」
我姑且先往莉亚跟萝丝的方向看去,而她们两人同时点了点头。看来我们的想法都一样。
「──如果不嫌弃,请务必将这个委托交给我们。」
以前在格萨村时,一直都靠大家相互帮助过生活。当稻米歉收时,其他农家就会分别拿出各种作物来救济。另外像小麦、芋头、洋葱──其他作物歉收时也一样。碰到有困难的人,只要大家合力协助就行了。
「哦哦,这样啊!如果是交给亚连你们,我就能安心了!」
邦兹先生心情大好地笑道,在委托书上盖下巨大的印章。
「还有另一个任务,这是我发出的委托。」
他这么说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三万戈尔代。
「想麻烦你们帮我做点『市场调查』。」
「市场调查吗……?」
应该是要我们用这三万戈尔代去跑腿,帮忙买东西吧……不过完全看不出来这跟修行有何关联。
「你们接了刚刚的护卫任务,会到多雷斯提亚去对吧?」
「嗯,是这样没错。」
「从明天开始,那里将会举办连续三天的『大同商祭』,是一个相当大型的祭典。我想请你们三个去参加,到各式各样的摊贩上买东西,然后告诉我感想。」
接著邦兹先生把三万戈尔代塞到我手上。
「咦,所以说……」
「难不成意思是……」
「要我们去好好享受祭典吗?」
我、莉亚还有萝丝分别问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里的祭典啊,人气非常高。我想请你们去查探一下他们受欢迎的秘密。同时也是为今后在魔剑士协会举办的祭典做准备。总而言之,这是个很重要的委托。你们可别误会了喔?」
他摆出正经十足的表情,再三提醒我们这是一个『重要的任务』。
「不,但还是……」
再怎么讲这也太牵强了,或者说是太明显……
邦兹先生这种做法,摆明了就是要我们去「享受祭典」。
接著──邦兹先生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跟你说,亚连……所谓的修行,并不是一个劲地勉强自己就好。也必须好好休息,充实精神生活!这种『放松、玩乐』是很重要的!」
「这、这样啊……」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你们这个星期每天都埋头修行,认真过头了!给我稍微有点小孩的样子去休息!」
邦兹先生终于忍不住吐露了心声。
「欸、这……」
「呃,可是这……不太好吧?」
「但我们现在还在停学处分中……」
「我知道,所以这是我的『委托』。如果哪个家伙有意见,就马上告诉我。看我把他揍飞!」
他这么说道,接著把指节捏得喀喀作响……还真是魄力惊人。
「我、我知道了……那就,谢谢邦兹先生。」
邦兹先生都替我们著想到这种程度了,实在也不好拒绝他……于是我决定心怀感激地接受他的好意。
「嘿嘿,那就拜托你们啦!」
在这之后,我们到了委托人──香蒂婆婆那里,接著马上从欧雷斯特城出发了。
在欧雷斯特前往多雷斯提亚的路上──
「哇啊……!你们是那个千刃学院的学生吗?」
香蒂婆婆
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
「是、是的,是这样……没错。」
……虽然现在停学中。
「能够请到千刃学院的学生来当护卫,实在太让人安心了!不过没关系吗?这件委托的酬金不高耶?因为婆婆我是很贫穷的小麦农。」
她这么说道,伸手指了指马车上堆放的大量袋子。
那些袋子里装著已经脱好壳的小麦,每一袋都塞得鼓鼓的。我刚刚有看到一些里头的小麦,色泽优良、外观又饱满漂亮,品质完全是一级小麦。这些应该可以卖到不错的价钱吧。
「啊哈哈,因为我们也不是为了赚钱才接的。」
我们只是志工性质,并不是想赚钱才接下这份委托。事实上,我们在至今承接的委托中,都没有收取过一分一毫报酬。
「不过,千刃学院啊……最近虽然常有人说你们学院『没落了』,但是在我们那个年代,千刃学院『最强』的印象可是很强烈的喔。」
接著香蒂婆婆开始跟我们说以前的事情。
「特别是黑拳──莱雅•拉斯诺特!我也不是很懂,印象中她的流派好像叫『无刀流』吗?总之就是非常帅气……把那些成群的剑士全部教训得惨兮兮!完全不像女孩子家,看她战斗真是让人感到身心舒畅!」
她举起右手挥了几个拳头给我们看。
「有办法跟她较量的,只有冰王学院的菲丽丝一人!话虽这么说,菲丽丝好像也从来没有赢过她就是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香蒂婆婆讲的话题还真有意思。
在那之后,我们也继续听著她讲述以前千刃学院的事,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多雷斯提亚了。我们的运气很好,路途上完全没碰到野兽或魔兽。
「辛苦你了,香蒂婆婆。能够一路平安、顺利抵达目的地,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们吶。有你们听我聊好多以前的事,我也很开心。那么我就先在这附近……哎唷!?」
香蒂婆婆话说到一半,身体突然僵住,像尊石像般一动也不动。
「香、香蒂婆婆!?」
「请、请问你怎么了!?」
「不要紧吧!?」
我们连忙询问──
「我、我的腰……!」
她的表情紧绷,声音微弱地挤出一句话。
(婆婆是闪到腰了吗……)
以前竹爷曾因为闪到腰,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这件事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那个活力十足的竹爷爷,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完全无法动弹。闪到腰的人似乎真的会动也动不了。
「总、总之先到医院去吧!」
「不、不行啦!我那些、那些货物,跟人家签了契约,要在今天中午前送到……!」
看来这批小麦似乎有交货期限。
而且还是今天中午前,只剩下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我、我知道了。那么我会负起责任,帮你送过去!」
「真、真的可以吗……?」
「嗯,请放心交给我吧。」
「那、那么,这个就、拜托你了……」
香蒂婆婆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纸上写著小麦的交货期限、地点,以及收购金额等等。看来这张是契约书。
「我确实收到这份细项了──莉亚还有萝丝,事情就是这样,要麻烦你们送香蒂婆婆到附近的医院了。」
「欸、好,这倒是没有问题……」
「亚连你一个人去不要紧吗?」
「嗯,就交给我吧。对了,还有……等我们事情都办好,就在那边那座大钟塔下集合吧。」
我伸手指向正好在我们眼前的一座醒目钟塔。
「好,我知道了。」
「你路上还是要小心啊。」
「谢谢,那么香蒂婆婆就交给你们了。」
接下来,我看著从婆婆那里拿到的契约书──依照上面画的地图,往交货地点前进。
「呼,就是这里了吧。」
地图标示的地点上,座落著一间叫『洛基商店』的店家。
(如果把小麦全部搬进店里,应该会很挡路吧,总之就先搬一袋进去好了。)
我喀啦喀啦地打开横拉门,抱著装满小麦的袋子进入店内。走进去没多久,就看见了一个像是老板的人。
「哦,您要买什么吗?」
「不,有一位叫香蒂女士的小麦农,因腰痛无法亲自前来,我是受她委托把货物运来的魔剑士。」
「……魔剑士喔。那你可以让我看一下文件吗?」
「没问题,文件在这里,请参阅。」
我将香蒂婆婆交给我的重要契约书递给对方。男人接过文件之后──
「嗯……」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检查我搬进来的小麦,而是把我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
「嗯……大概半价吧。」
「……半价?」
「你的理解能力真差……我是指我会以契约金额的半价收购这批小麦。」
「什么!?这、这是为什么?」
「这些小麦的品质差得很。我愿意用半价收购,你就该谢天谢地了吧。」
男人从袋里捏出一小撮麦子,如此评价道。
「怎么可能差。这些小麦的品质非常好!」
「真受不了……像你这种三流魔剑士,懂得怎么分辨品质吗?你说啊?」
「看一眼就知道了。因为我村子里的农业非常兴盛,我看过不计其数的小麦。这些小麦品质完全没问题。不仅如此,还是优良的一级小麦!」
我如此断言道,接著男老板毫不掩饰地大声咂舌。
「啧,真是麻烦的小鬼──不好意思,可以帮把手吗?」
老板这么说完后,两名壮硕的男子便从店内后方出现。
「哎呀哎呀……洛基老板,你碰上什么困扰了吗?」
「嗯──看来是个剑士……但只是个小鬼啊?」
「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刻意要给两位添麻烦……只是有个听不懂人话的小鬼在这里,真的让我伤透脑筋。」
那两个男人对看了一眼,同时耸耸肩。
「喂喂,这位小朋友?小孩子就要乖乖听大人的话啊?」
「现在反省还来得及喔。你得跟洛基先生好好道歉才行,知道吗?」
看来这两个男人,是这间店的保镖吧。
「……洛基先生。」
「呵呵呵,有什么事?」
「这些小麦的品质优良,您以品质问题为由贱价收购实在不合理。我再次请求您以合理的金额收购。」
洛基先生听完我的回答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唉……就是这样我才看不起你们这些魔剑士,一点脑子也没有。两位大哥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们一下了。」
「呵呵,真拿你没办法……」
「像这种目中无人的小孩,就需要有人『教育』一下……!」
他们扭了扭肩膀跟脖子,大步朝我这里靠了过来。接著──
「看我的……喝!」
其中一个男人大动作地举起手臂,挥出一记右直拳。
(……这是在开玩笑吗?)
重心移动过于累赘,准备动作大得毫无意义,握拳的方式也很随便。
完全无法与邦兹先生艺术般的右直拳相比。
「──不好意思。」
我这么说道,同时一记反手拳击中他破绽百出的心窝。
「呕、呃……!?」
在这拳的冲击下,男人顿时脸色惨白,向前倒卧在地上。
「你、你做了什么!?」
「……咦?你刚刚没看见吗?」
竟然在战斗中分心……看来这两人大概只有身躯庞大,其实完全是外行人吧。
「少、少开玩笑了!」
另一个男人抡起右手就要朝我揍来。与倒在地上的男人相同,他的攻击动作也粗糙至极。
「──不好意思。」
「呃啊、啊……!?」
我一记反手拳打在几乎相同的位置上,迅速让他失去了意识。
「你、你这小子是什么人……难、难道不是普通的小鬼吗!?」
短短几秒内就失去两位保镖的男老板,态度明显慌张了起来。碍事的人已经消失,我终于可以好好跟他谈话。
「接下来……」
我朝洛基先生靠近了一步──
「呜、呜啊啊啊啊啊!?」
看来他被我吓到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还不停往后退。
「我并没有做出不合理的要求,我最后再说一次──可以请您以合理的金额收购这些小麦吗?」
「啊、好,当然可以!很抱歉,我发誓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所、所以请你放过我这条小命!」
我又没有说要取他性命……不过算了。
「感谢您。那我现在就去把小麦搬进来,请问要放在哪里?」
「先、先放在店门口就可以了!之后我们会再搬进来!」
「这样啊,
那就省事了,谢谢您。」
接著我便在店门口把堆在马车上的小麦全部搬了下来。
然后男老板立刻将装著现金的小皮袋塞给我。
「这、这是契约书上写的金额,一毛不差。你好好清点一下。」
为了预防万一,我打开皮袋确认里头的现金,的确装著契约书上所记载的金额。
「──已经确实收到您的款项。那么,我先告辞了。」
我保持著最低限度的礼貌向老板道别后,转身就要离开──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老板最后问了我这句话。
「我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就跟你刚刚说的一样──只是个三流魔剑士。」
就这样,我顺利将小麦交货后,便朝之前与莉亚、萝丝约好的钟塔前进。
■
就在亚连独自一人前往洛基商店时,一直在远方监视著他的三人组行动了。
「好的好的──!目标现在落单了!我们不能误伤的公主殿下,已经不在旁边了唷!」
「唉……终于落单了吗?真受不了……我已经累了,真受不了……」
「迅速杀掉他就赶快回去吧。之后还有别的工作。」
她们三个是受雇于某方人士,要来暗杀亚连的女剑士。以暗杀维生的三人,是(不见天日的)暗夜居民。她们是一流的剑士,据说身手甚至「可比拟五学院的代表」。
「知道了──!」
「你不用一一交代得这么清楚啦,真受不了……当然要马上杀掉他啊,真受不了……」
「那么,我们出发吧。」
三人潜伏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就在她们打算「抹杀亚连」,从高耸的树木上跳下的那一刻──
「哦,真不愧是莱雅大人。虽然脑袋真的不行,但唯有这种关键的直觉倒是精准得很呢。」
一名男人突然在三人面前现身,他头戴大礼帽,并且手持黑白相间的华丽手杖。他就是囚犯编号0018──莱雅派来保护亚连的十八号。
「这位大叔,你谁啊?还有,你可以别一直盯著我们看吗?感觉很恶心耶──?」
「好麻烦啊,真受不了……而且感觉好恶心,先杀了他吧,真受不了……」
「在这里不会有别人注意到,更何况也没有时间了……没办法,杀了他吧。」
她们的工作原则里,并没有那种避免波及无辜之人的『坏蛋美学』。碰到任何工作上的阻碍,她们只会毫不犹豫地将之排除。
面对眼前释放出猛烈杀气的女剑士们──十八号看了看她们的脸、身材以及服装,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三名女剑士的容貌都各有不同的风采,十分端正秀丽。一个轮廓深邃端正;一个仍显稚嫩、天真无邪;一个有如名刀般凛然生姿。她们的身材也无可挑剔,连身上的衣著都十分暴露煽情。
一般男人若哪天见到她们这般风姿绰约的美女,可能都会心想:「今天真是太幸运了!」
然而──十八号却感到大失所望。简直就像长年累月努力摆好的骨牌,因为一个愚蠢的失误而全面瓦解了。他彷佛正在目睹那一幕,脸上浮现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给我趴下吧──〈威压之王(Gaution King)〉!」
「尽情吞食吧,真受不了──〈暴食者(Grand Eater)〉!」
「在极寒中沉眠吧──〈永久冻土(Permafrost)〉!」
近乎让人绝望的『压力』朝十八号袭来。寻常剑士若面对这番光景,恐怕都要昏厥了,而他只是不疾不徐地捻了捻自豪的翘胡子。
「原来如此,是三个能够使用魂装的人啊……对于还不能控制『过于庞大的力量』的亚连阁下来说,说不定是有些棘手的对手。」
十八号如此低声说道,他的模样既冷静又游刃有余。
「让我瞧瞧!你尖叫哀号起来是什么模样!?」
「死得乾净一点吧,真受不了……要是敢溅出一滴血我就宰了你,真受不了……」
「我会让你毫无痛苦地瞬间死去,这是我的仁慈。」
三名女剑士纷纷发动魂装,以血洗血的殊死战就此开幕。
在这之后约过了短短一分钟──
「开、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真受不了……」
「怎、怎么可能、会这样……!?」
现场只见三名女剑士倒卧在地上的模样。由于魂装被击碎的冲击,她们现在的意识相当模糊。而十八号不要说擦伤了,连一滴汗都没有流。
双方的实力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你们明明拥有优良的资质,却什么都不懂。」
十八号严厉的视线扫向三人身上的服装。
「你们的衣服──那种以吸引他人目光为前提的设计,实在太过愚蠢。啊啊,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悲的事……简直暴殄天物至极。」
他缓缓说道。
「我并非针对『刻意吸引他人目光』这点责备你们。注意自身外表是绅士淑女的教养,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若太过习惯吸引他人目光,反而失去了『羞耻心』……一切就完了。」
十八号轻轻地摇头,他的目光中浮现了哀伤的神色。
「不仅沉醉于他人的视线中,甚至还自己选择『让别人看』……说白了,你们就是『人工』的。」
接著他气势十足地为自己的主张下结论:
「『天然』的──女性没注意到有人正在偷窥自己时,展现出的放松神情,以及一些习惯动作,还有发现自己被偷窥的那一瞬间所表露出的极限羞耻感!当这些全部──浑然一体,完美融合时──一种美丽便就此诞生!」
最后,十八号再次将视线移到三人的服装上。
刻意强调的胸口、快要遮不住臀部的短裙、大方袒露的腹部。每一种都不符合他的『美学』。
「刻意暴露给别人看,丧失了羞耻心的你们──就连让人偷窥的价值都没有。」
十八号高声陈述完自己的『美学』后,便联络上他的主人莱雅,将这起事件钜细靡遗地呈报上去。
■
我顺利将小麦送交到洛基商店后,便动身前往约好的会合地点──钟塔。接著只见萝丝一个人呆站在那里。
「萝丝,我在这里。香蒂婆婆的状况怎么样?」
「是慢性腰痛,好像只要安静休养一阵子就没问题了。」
「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好了……」
好在病情看来不是太严重。
「这么说来,莉亚人呢?」
「她还在医院。她说『香蒂婆婆现在很虚弱,我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医院』,就留在那边陪婆婆聊天了。」
「原来是这样,真像莉亚会做的事。」
能像这样为他人著想,是她的一大优点。
接著我们动身前往莉亚跟香蒂婆婆那里。从钟塔过去她们所在的医院,大约只花了三分钟。我们在柜台做好简单的手续后,便移动到香蒂婆婆的病房。
「──我回来了。香蒂婆婆,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哦哦,是你啊。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呢……托你的福,算是没什么大碍了,真的很感谢你们吶。」
「不客气,请别放在心上。还有,这是小麦卖出后的货款。」
我从怀中取出小巧的皮袋,亲手交给她。
「哎呀……真的是让你们太费事了,不好意思……」
「不会,毕竟这也算是工作的一环。」
就这样,我们的工作告一段落后,我轻声在莉亚耳边说:
「辛苦你了,莉亚。」
「不会啦,这种程度真的没什么。」
她这么说道,并且温柔地笑了。在那之后,就在我心想差不多该离开医院时,香蒂婆婆开口对我们说:
「话说回来,你们之后有什么安排吗?既然都在这个时期来到多雷斯提亚(这里)了,要不要好享受一下一年一度的大同商祭?」
「好的,我们原本也是有这个打算。」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建议你们去租浴衣!毕竟是难得的祭典,如果穿著校服逛……也有点煞风景吧?」
她轻轻笑著对我们说──
「浴、衣……?」
莉亚歪著头,露出一脸疑惑的模样。
「那可以说是这个国家的传统服装。」
此时萝丝补充说明道。
看来邻国维斯堤利亚的公主莉亚,好像没听过浴衣这种服装。
「那、那我有点想穿穿看耶……!」
「反正这身制服也有点太显眼了,租浴衣这个提议好像还不错?」
说得也是……比起知名的千刃学院制服,换上浴衣比较不那么引人注目吧。
「有道理……反正也是难得来参加祭典,我们就去租浴衣看看吧。」
「要租的话,这间医院对面有间不错的浴衣店喔!叫做『浴衣出租本铺』──那是一间老店,从我年
轻时就开了吶,店里的人都很亲切喔!」
「原来是这样。那么,我们就去那里看看吧。」
毕竟比起完全不认识的店铺,有人推荐的店家更让人安心。
「那么香蒂婆婆,我们就以后有缘再会了。」
「希望婆婆的腰痛可以快点痊愈!」
「祝你早日康复。」
「嗯,谢谢。你们也要保重喔。」
接著我们离开医院后,马上就看到了刚刚香蒂婆婆提到的浴衣出租本铺。
「总而言之,我们就先进去看看吧?」
「嗯,走吧!」
「浴衣吗?上一次穿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我们没有考虑太久,便进到了店内──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是要租浴衣吗?」
一名身穿鲜艳浴衣的老婆婆开口接待我们,态度十分和蔼。
「是的,我们三个都想租浴衣,请问……」
「好咧,请交给我们吧!」
老婆婆如此回答,然后便用宏亮的嗓音朝店内喊道:
「喂──有男性客人光临了!谁出来帮个忙!」
店内马上传出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一名身穿浴衣的男店员出现在我们面前。
「来了来了,欢迎光临──!那个,您是客人对吧。男款浴衣在这边,请您跟我往这边走。」
听男店员说完,我便跟著他走到店里的另一头。
「请您从这边的浴衣里,挑选喜欢的款式吧。」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排男款浴衣。虽然数量不至于像女款那么多,不过选起来也够我考虑好一阵子了。接著我的视线在上头大致扫过一遍──
「──那么我要租这一件,麻烦你了。」
为了穿起来不要太过醒目,我选了一件黑色的朴素浴衣。
「您要这件对吧──嘿咻。好的,那么请到这边来,我来帮您换上。」
「好的,麻烦你了。」
接著店员便带我到了男性更衣室。男生的浴衣穿起来很快,我换上黑色浴衣,再绑上白色腰带──不过一分钟左右就著装完毕了。
「哦哦,您穿起来非常合适呢!」
我看了看眼前的全身镜,里头映出的是穿起浴衣显得有模有样的自己,让我不禁感到有点难为情。
「谢、谢谢你的赞美……」
接著我便离开更衣室,在外面等莉亚跟萝丝出来。
十分钟后。女性更衣室的门缓缓打开──
「我、我看起来,怎么样……?」
「我这样穿好看吗?」
与平时身著制服的模样截然不同──两人穿著俏丽的浴衣走了出来。
「……!」
看见她们这副装扮,我忍不住屏息。两人的模样实在太美了,我顿时不能言语。
莉亚穿著浅肤色的浴衣,上面印有深红色的蜻蜓图案,腰带是酒红色的,与她绑在双马尾上的蝴蝶结颜色相同。
萝丝则穿著绀青色的浴衣,上面印有白色的樱花图案,腰带挑了让人眼睛一亮的黄色。
不说客套话,两人穿起浴衣的模样是真的很漂亮,而且相当适合她们。
「嗯,是啊,你们两个穿起来都很好看耶。」
「是、是吗?谢、谢谢你……」
莉亚红著脸轻声回道──
「呵呵,能有你这句话我感到很开心。」
萝丝扬起幸福的笑容。
「那、那个……我觉得亚连穿起来也很好看喔。」
「是啊,颜色稳重,很有模有样。」
「啊哈哈,谢谢你们。」
我们像这样对彼此的穿著发表感言,接著支付了浴衣的租金,终于出发前往大同商祭。
■
多雷斯提亚的中央,有一条叫做『神明大道』的大马路。这里一年会开放一次,也就是在林加德皇国最大规模的祭典──大同商祭举办的时候。
我跟莉亚、萝丝,三人一起走在这条神明大道上。
「仔细一看,真的是人山人海呢……」
我如此轻声说道──
「是啊,远远比欧雷斯特热闹许多……就算是在维斯堤利亚,也很少看得到这么汹涌的人潮……」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拥挤不堪啊。」
莉亚跟萝丝相继点了点头。
无论往右看还是往左看,所见之处皆是人潮。大道的两边是一摊摊在有限空间内并排的摊贩,他们招呼客人的喊声充满活力,食物的美味香气令人食指大动。放眼望去,整片空间都充满『这就是祭典!』的浓厚感觉。
我们在这片人潮中前进──
「──啊,亚连你看!是巧克力香蕉耶!」
「那边还有苹果糖!」
莉亚跟萝丝分别指著不同的方向说道。
「啊哈哈,对啊。那我们两种都买吧?」
「嗯!」
「好!」
接著我们逛了各式各样的摊贩,吃了相当多东西。
一开始是巧克力香蕉,然后是苹果糖。还有烤鱿鱼、炒面、炸鸡、棉花糖、法兰克福肠……老实说,我已经饱到不行了。
我们逛的摊贩之所以如此偏向『食品类』的原因在于──莉亚。
她真的非常能吃。简直让人想问她:「你吃下的东西都跑哪里去了?」,总而言之,她吃了非常多食物。
(当然不能对女孩子说出『你很会吃耶』这种话……)
但是如果不说,该怎么阻止失控的莉亚呢……我实在没有头绪。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际──
「──啊,好棒!亚连,你看你看!是最高级的牛里肌串烧耶!」
莉亚眼中闪著兴奋的光芒,伸手指向新的摊贩。那家摊子贩售的是油花十足、肉块厚实的牛里肌肉。
(呃……)
我的肚子已经很撑,说什么都没办法接著吃那摊了……
光是看著牛肉,我就开始觉得胸闷。
(之前吃拉穆扎克的时候,我就多少注意到了……莉亚的食量,可不是用『大胃王』就能比喻的……)
无论她的食量有多大,只要能够跟现在一样,保持在健康体态的范围内,我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但若要让我们跟著吃一样多的东西……还是放过我们吧。
我跟萝丝对看了一眼,接著同时颔首。
「那、那个啊,莉亚。都跑了这么多摊,你有没有觉得已经快吃饱了啊?」
「我们也吃满多东西了吧……?」
「真是的,你们在说什么啊?接下来才要正式开始吃好不好!」
莉亚这么说道,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背。
(所、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饱吗……!?)
看来今后如果要跟她一起吃饭,必须考虑再三了。
(总而言之,再这样下去就糟了……)
得想办法让她把注意力从食物上面转移开来才行。
「也、也是有很多食品以外的摊贩啊,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我先是这么提议道──
「就、就是说啊,这个主意不错!我也赞成!」
萝丝马上就接著附和我。而莉亚听我们这么说──
「这样啊……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去吧!」
她没有太多犹豫,立刻就欣然同意了。我跟萝丝终于从地狱般的美食巡礼中获得解放,双双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在那之后,我们到处逛了一些抽奖、捞金鱼、套圈圈等游玩性质的摊贩。
莉亚玩起射击游戏,可以说是百发百中。她赢到了布偶、模型、徽章等──大量的奖品。另一方面,萝丝则展现出惊人的灵活度,在捞弹力球的游戏中把所有球都捞走了。
然后获得大量战利品的两人──
「太好了──!成果丰硕!」
「呵呵,大获全胜呢!」
她们露出十分欣喜的模样,高高举起自己赢得的奖品。
「啊、啊哈哈……刚刚摊贩老板都要哭了呢……」
我们就这样开心地逛著各式各样的摊子,尽情享受了大同商祭──
(……嗯?那里是怎么回事?)
一栋警备森严的建筑物出现在我们眼前。
(好高啊,从地面算起应该有七层楼吧……?)
这栋建筑四周有许多剑士守备,所有人皆静静伫立。从没有穿制服这点来看,他们应该不是圣骑士。
(……这座建筑物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我就这样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建筑跟那群剑士──
「这里是大同商馆,五豪商现在应该正在里面商谈各种话题吧。」
萝丝敏锐地察觉到我的疑惑,于是说明道。
五豪商,这是五位大商人的总称。他们跟五学院的理事长齐名,都是在林加德皇国握有重权的人物。既然如此……那些剑士们,应该是里头五豪商的私兵部队吧。
「萝丝真的什么都知道耶。」
「也不能这样说啦。只是因为以前我爷爷带我来过这里,所以多少知道一点。」
「萝丝的爷爷……
难不成就是樱华一刀流的──」
就在我开口询问的下一个瞬间──突然,大同商馆爆炸了。
「「「什么!?」」」
接著,身穿黑色外套的集团分子从四周的建筑物中涌出,一个个闯入大同商馆中。从他们的行动、冷静得像早就预料到这起爆炸的情绪,还有遮住面孔的服装来看──他们应该就是引发这起事件的犯人。
(……目标是五豪商吧。)
正当我如此理清思绪时──
「大、大同商馆起火了!?」
「可恶,谁快去找圣骑士来!」
「动作快,五豪商可是在里面啊!?」
四周陷入一片混乱。
有些人去找圣骑士;有些人一语不发地冲进大同商馆;有些人呆愣在原地。这群负责警备的私兵部队,行动有如一盘散沙。
(……爆炸引起的火灾不会烧得太猛烈。)
况且这栋建筑物,看上去应该是水泥建造的──也就是说,延烧的速度会比较慢。等一下圣骑士们到场,应该马上就能灭火了吧。
那么我这时应该做的,就是以一名剑士的身分,救助陷入危险中的人。
「我要进去里面,莉亚跟萝丝就在这里等我!」
「我、我也要去!」
「我也跟你一起进去……!」
就这样,我们三人一起闯进了陷入火海的大同商馆中。
■
大同商馆内,正在不断上演激烈的战斗。
「看我的喝啊啊啊──!」
「呃啊……!」
毫不犹豫地冲进建筑内部的私兵部队,身手相当了得。他们运用灵活的剑技一一击败了黑衣集团,同时不停赶往更高的楼层。
从他们的行动来看,五豪商的所在地应该是七楼。
「莉亚、萝丝,我们也跟上去吧!」
我们跟可靠的私兵部队一起往最上层不停迈进,却在六楼碰到了困难。
「呃啊……!」
「怎、么……可能……!?」
「为什么、砍不到……!?」
那些身手不错的私兵们,全都被一名身穿黑衣的剑士砍倒在地。
「……不够、不够,还不够!砍起来实在太不过瘾了!你们能不能再让我多玩一下?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衣剑士抬脚踩著倒在地上的私兵们,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是个危险的家伙。)
就在我提高警戒,将手伸向怀里的剑时──
「难道说……难道说难道说难道说……!?你是……亚连吗!?」
「……!?」
黑衣剑士扭曲地扬起嘴角,用充满喜悦的嗓音叫我的名字。
「从你的反应来看,果然没错!嗯嗯,毕竟我不可能会把别人错看成你嘛!啊哈……终于见到你了!」
他拍了拍手发出响声,看起来十分高兴地摇晃肩膀。
「……你是谁?」
很可惜,我根本不认识这种奇怪的人。
「啊哈,你还真过分……!我们明明那么轰轰烈烈地爱过彼此,你竟然忘了我的存在……!」
我真的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唯一瞭解到的一点是,这家伙对我很执著。
(看来只能一战了吗……)
正当我打定主意之际──
「──亚连,你先去找五豪商!」
「这里就由我们来处理。」
莉亚跟萝丝气势十足地拔出剑,向前踏了一步。
「这种等级的家伙,由我们两个一起对付根本算不了什么!」
「交给我们吧。」
「……我知道了。」
既然她们两人这么说,一定没问题吧。
我放心地离开这里,飞奔赶往五豪商所在的七楼。
「啊啊!?等一下啊,亚连!?」
一句带著哭音的喊声传来,紧接著──
「你的对手!」
「是我们!」
响起了剑锋相互敲击的冷硬声音。
■
我急忙奔上楼梯,打开了一扇写著VIP室的房门。接著那一瞬间──
「呜、呜咿咿咿咿!?」
「求、求求你饶我一条小命……!」
「要、要要要、要钱的话我有!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
看起来像是五豪商中的三个人,一个个声音颤抖地如此说道。他们恐怕以为我是犯人那边的人吧。唉,这也无可厚非。
(不过,另外两个人倒是相当老神在在呢……)
房间正中央放著豪华的座椅。坐在椅子上的两人,正用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朝这里看过来。
一名是左眼上有很大伤痕的独眼男。
另一名则是红头发、眼睛像狐狸一样细长的美丽女性。我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人,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得早点让五豪商放下对我的戒心,立刻带他们逃离这栋建筑才行,否则就危险了。
「我是魔剑士,名字叫亚连•罗得尔。我是来这里救你们出去的。」
这一瞬间,他们眼中的惧色减轻了一分。不过理所当然地,他们不会就这样完全相信我。所以我讲出了一个更巨大的『威胁』,藉此让他们忽略原本的怀疑。
「就跟几位瞭解到的一样,这栋建筑中被人装了炸弹,炸弹可能不只一个,说不定还有更大型的炸弹尚未引爆,而且──就装在这附近。」
那个神秘集团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在这栋建筑里装了炸弹。
(只要他们想,就算要把整栋大楼炸掉也不是什么问题吧。然而,他们却刻意装设了威力较小的炸弹。)
从这件事来看,神秘集团这次的目的很明显不是要五豪商的命──而是想『绑架』他们。若单纯以财力来比较,五豪商远远凌驾于五学院理事长之上。假使成功绑架他们,绑匪应该能够勒索一笔金额庞大的赎金。
(就算他们的目的是绑架,也不代表五豪商就一定不会『送命』。)
若是绑架这个首要目的失败,他们很有可能转而立刻将五豪商灭口。顺著这个推论来看,这间VIP室周遭极有可能被装设了炸弹。
所以我必须尽快带他们离开这里。
「好、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你、你叫亚连是不是?你应该会保护我们吧!?」
真不愧是五豪商,马上就理解了我话中的重点。就算现在身处自己不熟悉的战场、陷入恐慌,他们依然做出了很实在的判断。
「是的,那是自然。请跟著我来!」
接下来我连忙带著五豪商,开始逃离大同商馆。
我们一行人离开高风险的VIP室,沿著楼梯迅速往下跑。就这样平安抵达了六楼,此时映入我眼帘的是──失去意识、仰躺在地上的莉亚。
「……莉、莉亚!?」
我连忙跑到她身边,将手放在她胸口上。
(……太好了。)
莉亚的心脏依然强而有力地跳动著,看来应该只是昏过去了。
松了一口气的我,接下来看见的是──
「樱华一刀流奥义──镜樱斩!」
「啊哈……!这种玩具……对我根本没有用喔!?」
「怎么、可……呀啊!?」
萝丝必杀的一击被轻易躲开,接著一记猛烈的前踢击中了她。
「萝、萝丝!?」
她整个人被踢飞出去,后脑勺狠狠撞上了水泥墙后──身体瘫软在地。她已经一动也不动,好像完全失去了意识。
(莉亚、萝丝……!)
她们两个用正面进攻法,不可能输给那种奇怪的家伙。
(一定有什么蹊跷……)
绝对有某种可怕的原因,绊住了两人的脚。
「呼……」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因愤怒差点沸腾起来的脑袋冷静下来。心绪稳定后,我环视四周,看见了手里握著剑、不停颤抖的私兵们。
「──这里就由我来处理。你们带著五豪商到外面去。」
「真、真的可以吗!?」
「好、好的……!」
「那、那就交给你了喔……!?」
在我点头之后,私兵部队就带著五豪商要跑离现场。眼前的剑士完全没有阻碍他们的意思──只是一直盯著我看。
「……真让人意外,没想到你会就这样放过他们。」
「啊哈!因为对我来说,跟那些无聊的命令比起来,你要来得重要多了……!」
看来他没有在开玩笑,是真的只对『我』有兴趣。
「你究竟是谁?」
黑衣剑士头上的兜帽遮住了眼睛,我看不到他的脸。
「嗯──你还真过分,竟然把我忘记了……我可是每一天每一天、从早到晚都这──么想念亚连耶……你知道吗?」
那家伙如此说道,大大展开双手,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没有这么多时间浪费了
,你要不要快点把帽子脱下来?」
这栋建筑物里,被装设了其他炸弹的可能性依然很高。我不想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待得太久。
「你别这么心急嘛……这可是我们难得的重逢耶?你说是吧,落第剑士同学?」
「……!?」
落第剑士。知道这个称呼的,只有国中部──格兰剑术学院的学生而已。
(若是说到在格兰剑术学院(那边)里,对我相当执著的人……)
我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难道说,你是……德多列吗!?」
「啊哈!正确、正确、完全正确……!很高兴见到你,亚连~~?」
德多列这么说道,接著直接脱下了头上的兜帽。
他露出一头绑在脑后、粗糙毛躁的蓝发,以及五官端正的容貌,还有最明显的是──额头上有一道巨大剑伤,是我在那场决斗中砍伤他的痕迹。
「德多列•巴顿……!」
「啊哈……你总算是想起来了呢,亚连•罗得尔~~~~!」
他用让人毛骨悚然的黏腻嗓音呼喊我的名字。
「你为什么……不处理掉那个伤疤?」
我伸手指向德多列脸上那道惨不忍睹的剑伤,这么问道。林加德皇国的医学非常发达,若是那种程度的伤疤,应该立刻就能治好了。
「你真傻,我怎么可能会除掉它呢……毕竟这可是我跟你之间的爱情结晶啊……!」
德多列露出万分爱惜的模样,轻轻抚摸额上的伤痕。
「从那之后呢,我这个天才剑士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输给身为落第剑士的亚连,到底什么地方出问题了──但我无论怎么思考,都还是搞不懂……我每天都活在后悔中、沉浸在痛苦里,日复一日地哭泣……」
他一面悄悄瞥过来看我的反应,一面继续说道:
「我为了让自己永远记得这份痛苦──永远记得对你的恨意,刻意留下了这张丑陋的面孔。我每天早上在镜子里看见这张脸时,都会熊熊燃起对你的憎恨!以那股恨意为动力,我这辈子第一次开始『努力』了!每天每天、从早到晚,一直不停挥剑!这全都是──没错,为了杀你!」
德多列晃著肩膀,整个人疯狂至极──然而在下个瞬间,他彷佛刚刚只是一时被附身一样,脸上扬起了爽朗的笑容。
「可是啊……就在那些我活在对你的憎恨中、受到恨意支配的日子里,我突然领悟了一件事。亚连──实际上,你是爱著我的。」
……简直莫名其妙,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从那时起,我也喜欢上你了……不,应该说是一直埋藏在心里的『隐密心意』,一口气爆发出来了吧?日复一日,我每天都想著你、思念(想著)你、喜欢(想著)你、爱著(想著)你!──就在这样周而复始的生活中,我喜欢上你了!」
德多列说的话毫无逻辑,感觉他已经完全疯了。
「看来我们是没办法好好正常谈话了呢。」
「啊哈,那是当然的嘛!怎么可能冷静下来呢!就让我们更加热情、激烈地交谈吧!」
德多列说道,接著提起剑尖直指我的面门。我立刻摆出正眼姿势防备他的动作。如此面对面注视之时──我才第一次发现。
「你那个是……魂装吗?」
我从他的剑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诡异的『东西』。
跟一般市面上的剑有著决定性差异的,某种东西。
「真亏你看得出来!我的魂装明明朴素到不行啊。果然只要碰上我的事,亚连都会一清二楚呢……!」
德多列露出一脸恍惚的神情,两手抱著自己的身体不停扭动。我无视了他这般莫名的举动,冷静地开始思考。
(没想到他能在这么短的期间内,学会魂装……)
虽然是个让人感到恶心的家伙,但德多列果然是天才。
(……那个魂装究竟藏著什么样的力量呢?从外观上实在难以判断。)
要是像莉亚的〈原初龙王〉一样,火焰会缠绕在剑上;或是跟〈孤高的冰狼〉一样,释放出寒气,就能推测出大致上的能力了……
不过德多列手上的剑,无论在剑身还是剑柄上,都没有特别醒目的地方。
真的完全像一把随处可见的普通剑。
(碰到这种情形,就要一口气拿下对方……!)
反正不能让对手先行展开攻势。趁对方还没发动魂装──尚未施展全力之前,先彻底打倒他是最理想的。
就算无法一次击败对手,只要能让他『为了防御』而发动魂装能力,便已足够。绝对要避免对方『为了攻击』而施展未知的力量。面对这种攻击,无论如何反应总是会慢半拍,而这点就会造成致命的破绽。
「──我要上了,德多列!」
「啊哈……过来吧,亚连!我不会逃去任何地方……!」
德多列大大展开双臂,脸上扬起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完全没有摆出迎战动作。如上所述,全身都是破绽。
(大意又轻忽,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你这个天才剑士为数不多的弱点就在这里……!)
我跨出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同时施展出锐利的八道斩击。
「第八招──八咫鸟!」
面对分别砍向双手、双脚、脖子、头部、身体、胸口,朝全身上下袭来的斩击,德多列这家伙──待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他是放弃了吗?)
这个一瞬间闪过我脑中的念头,在剎那间便烟消云散。
我施展出的八道斩击全部都──穿过了德多列的身体。
「什么!?」
「啊哈,很神奇对不对!」
德多列无视于我的震惊,跨出一大步朝我逼近。
「时雨流──五月雨!」
饱含杀意的锐利突刺,一剑又一剑地袭来。
「唔!?」
我勉强避开要害攻击,并且大幅度往后一跃。
(右肩跟左侧腹被刺中了吗……)
幸好伤口很浅,虽然钝痛会让我的行动受到限制,但要继续战斗应该是没有问题。
(可恶,他的速度之快,跟以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德多列不是只学会了魂装而已。
他的身体能力与剑术,两者的锻炼程度都高得让人讶异。
「真讨厌,你也不至于躲成这样吧?」
德多列耸了耸肩,装模作样地窃笑。
「你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我的八咫鸟绝对击中了德多列的身躯。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八道斩击全都穿过了他的身体。
(刚刚那个现象,不是用身法如何如何就能解释的……)
他八成是使用了魂装的能力。看来莉亚跟萝丝,应该是败在那种奇妙的力量之下。
「啊哈!我刚刚究竟做了什么呢……你猜猜看啊!」
德多列以Z字形的移动方式,迅速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由于他不是直线朝我跑来,我很难掌握到正确的距离感。
「时雨流奥义──丛雨!」
他施展出集中于一点的锐利刺击。
(不过,这招并没有厉害到我挡不下来。)
若单纯只论剑术的本事,萝丝可是要来得强大多了。
「……太天真了!」
面对朝我逼近的突刺,我奋力从右下往上一斩,破坏掉他的平衡。并且就在此时,施展出那个难以回避的招式。
「樱华一刀流奥义──镜樱斩!」
如镜像般从左右发出的四道攻击,化为速度快到视线追不上的八道斩击,袭向德多列。
(我要趁机看清楚。他的魂装究竟拥有什么奇怪的能力!)
我睁大双眼,仔细分析了德多列的一举一动。就在此时──
(……咦?)
德多列做出了很奇怪的动作,他移动了。而且还是刻意往『前』跨了一步。并非转身闪避,也不是提剑防御,只是向前踏了一步。这个动作代表的意义就是──那个移动,才是比回避跟防御都还重要的最佳行动。
接著──我击出的八道斩击穿过了他的身体。
「啊哈!打不中我呢,很神奇对吧!时雨流──筱突雨!」
袈裟斩、唐竹、上劈、下砍、刺击──有如降雨般的连击,朝我反咬而来。
「呃!?」
我拚命想挡下这次攻击,不过距离实在太近了,很难全数挡下──我还是受了一些伤。
(不过,这下谜题解开了……!)
德多列所踏的位置,刚刚存在于那里的东西是──我的『影子』。那家伙在斩击逼近到自己眼前的情形下,毫不犹豫就跳进了我的影子里。也就是说,那个能力是──
「──你的魂装拥有的,是潜入影子里的能力吧?」
就是在踏著对手影子的这段时间里,让来自该对象的所有攻击都失效的能力。
「正确、正确、完全正确!你还是第一个看穿我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