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弥漫春天气息的某个早晨,法马和往常一样,和珞缇一同准备去药局上班。
住在梅德西斯宅邸里的三名药局员工,也就是法马、珞缇、赛德列克,每天都会一起乘坐马车到药局去工作。
「那么法马少爷,我们差不多该出门了!今天又到令人开心的工作时间了呢!」
珞缇抱着巨大的随身行李,露出开朗的笑容。
(她为什么可以把行李装得这么满呀?里面该不会都是点心吧?)
法马虽然在内心这么想着,仍忍着没开口吐槽。
赛德列克也在整理完相关文件后,出现在玄关与两人会合。法马则只带着他老是不离身的诊疗包,行李十分轻便。
「珞缇你东西都带好了吗?赛德列克先生和我都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喔。」
「你们慢走呀。话说今天天气真的很不错呢,非常温暖。」
法马的母亲碧翠丝来到玄关为一行人送行,她身边还跟着刚睡醒的布兰琪。
「那么我们出门了,母亲大人。布兰琪在家要乖乖的喔。」
法马和珞缇等人坐上马车后,车夫便关起了车门。
「好,哥哥也路上小心唷~」
法马和珞缇打开马车的窗户,朝着边打呵欠边道别的布兰琪挥手。就在马车准备出发的此刻,负责药局警备的骑士队长朝梅德西斯宅邸跑了过来,神情十分慌张,脚步还有点不稳。
「法马大人,大事不好了!药局被……!」
法马见状,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有马车撞进药局里了!?」
布鲁诺大声咆啸,声音大到法马觉得可能整栋屋子都能听见。
「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敢做这种事,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咿!真的十分抱歉,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责任!」
骑士队长似乎对无法阻止意外事件发生感到懊悔,整个人趴在地上不停地谢罪。
「还请您原谅我们,老爷!」
这起攻击行为根本是故意要让梅德西斯家蒙羞,布鲁诺很难得地大发雷霆。
「店内的灾情如何,快详细报告!」
「遵命。目前确认店门和部分商品全毁。由于我们分两人一组警备,因此早上开启铁门的时候比较无法应对突发状况,对方就趁此破绽操控马车撞了进来。由于事发突然,我们也来不及将马车拦下。没能及时阻止,小的深感愧疚。而连续撞进来的两台载货马车,上面并没有人驾驶,也没有登录编号,根本无从得知这马车的拥有者是何人。」
法马不断安抚著感觉快喷出火来的布鲁诺,同时也努力不要陷入恐慌,他的心脏现在仍疯狂跳动。
「大家先冷静一点。调剂室的状况如何?」
法马开口询问骑士队长。
调剂室位于柜台后方,并且和店面隔了一扇门。实际上调剂室才是药局的中心,只要调剂室没事,事情就没那么严重。因此法马才会特别关心调剂室的状况。
「调剂室没有损毁。我记得我确认时,它仍锁得好好的,整个房间都没受到影响。」
「太好了。调剂室没事的话,事情就好处理了。请你不要太苛责自己。」
「法马少爷……」
骑士队长松了一大口气,脸上的汗水与鼻水混成一团。
「对了,你知道撞进店里的马车,上面所载的是什么东西吗?」
如果被污染的是法马可以消除的单纯化合物,那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很快就能重新开业。这样一来,受害程度就不会有想像中那么大。毕竟药局因为努力经营的关系,有了不少常客,再加上今天是休假结束后的第一天开店,预定来取药的患者数量不少,为了这些人,法马仍想尽早恢复营业。
「马车上面载的是泥土砂石。」
但骑士的回复,却逼迫法马必须面对无情的现实。泥土砂石是由无数的元素所组成,无法用法马的能力完全消除。
(唉,看来不得不临时休店了。毕竟泥土砂石我是没办法完全消除掉的……)
做出这个决定让法马肝肠寸断,但他仍宣布暂时停止营业。
因此这下他们必须赶在营业时间开始前,做出公告贴在店前,还得准备跟顾客说明情况。
「没想到……世上还会发生无人马车撞进店里这种事,还真是倒霉啊。」
碧翠丝悄悄地来到了众人身后,表示情况震惊到让她说不出话来,并勉强挤出一些话语试着安慰大家。珞缇和赛德列克也从马车上下来,回到了屋外,感受到情况不妙,便默不作声。
「这很明显是有人要妨碍营业!分明是瞧不起我们!」
布鲁诺说出了法马极力避免去思考的可能性。
「毕竟认为贩卖少见药品的店很恐怖、有害,觉得看不顺眼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物理性攻击,目的大概是让店面无法继续营业,或是让顾客认为药局是危险的地方并避而远之吧。
「莫非……攻击不会就此结束?」
法马有不好的预感,美缔蔻搞不好也会遭到攻击。
「我们必须尽早恢复营业。休店愈久,顾客的信任度便会愈降愈低,如此一来就顺了对方的意。既然事情已经演变至此,我们也不能退缩!」
虽然布鲁诺比法马激动太多,但他的态度确实带给法马很大的信心。
「我会帮忙收拾店面的灾情。法马少爷,请您不要太忧心。」
珞缇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努力表达她愿尽力帮忙。
「我们快点解决这情况,让药局恢复以前的模样吧。」
赛德列克也站在法马这边。
法马身旁的人,都愿意全面地支援法马。
光是这个事实,就让法马感到很欣慰。我怎么能就此被打败——他在心中如此激励自己。
◆
「天啊,这……」
尽管法马在抵达现场前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眼前的光景比他想像的还要惨烈。
「店竟然变成这样……太过分了。」
当法马、珞缇、赛德列克三人到达药局时,只见眼前一片凄惨。随马车撞进店内的泥土可能已经腐败,散发出惊人的恶臭。而店面有一部分已经几乎被砂石所掩埋;就如同来通知的骑士队长所述,只剩调剂室勉强没事。虽然赛德列克是土之神术使用者,但因为他是正属性,因此无法将泥土消除。不过,他仍可以帮忙净化受污染的泥土。
「『净化』」
赛德列克握住神杖,发动吟诵,净化了泥土。尽管他因膝盖受伤的关系,平时看起来身体很虚弱,但赛德列克的神术能力其实十分可靠。原本湿黏的腐败泥土,转眼间就变成了普通的土块。
「赛德列克先生,谢谢你。可怕的味道消失了。」
净化神术的效果极佳。赛德列克的神技对预防感染症来说,也是最妥当的措施,法马感到十分感谢。
「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出这点程度的贡献。」
赛德列克看起来很懊恼自己为何不能帮更多的忙。
「没那回事。毕竟我认为最棘手的就是泥土中所隐藏的那些细菌,若是它们袭击了免疫力低落的患者,引发感染症就糟了。我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接下来只剩下把土砂搬走,赶紧恢复营业而已。真的是好险有你帮忙。」
法马说了些鼓励的话,想消除赛德列克的失落感。毕竟实际上,他的确帮了法马一个大忙。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天呀!」
从博纳富瓦宅邸直接骑乘白马上班的艾伦,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目睹了眼前的惨状。她发出回荡在店门前的惨叫,身体不住发抖,感觉受了相当大的打击。
看到艾伦的模样,法马尽力保持镇定地向她说道:
「艾伦,麻烦你帮忙把在调剂室的药带到美缔蔻去,今天就在那边进行药局的营业,好吗?我会引导患者到你那边去的,毕竟还有几位预定来访的患者,我们今天只能暂时以这方式解决问题。」
法马走进被厚重门扉隔离开来的调剂室,调制了今天预定来访的所有患者的药品,再装入药袋中,分别写上名字后,交给了艾伦。紧接着,法马还将调剂组合以及药瓶,甚至是必要文件、病历等全都交给了艾伦。法马平常养成的整顿好习惯,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另外,也多亏了珞缇平时会帮忙整理病历,让事情方便很多。
「这里是预定今日来店的所有患者的病历。如果有新的患者,我会写一份新的处方笺送过去的。」
「呃、好,我明白了……法马,你好坚强呢。」
「毕竟为了患者们,我得赶快让店恢复原状,没有时间沮丧呀。」
艾伦目前虽然已经能在边询问法马边调剂的情况下,做出类似符合法马治疗方针的现代医药品处方,但没有法马协助,她仍无法应付未学习过的疾病。尽管艾伦以她原本的药学知识做出以药草等为主的处方,但她或许认为法马的药比较有效,近来已渐渐把处方改成法马的药。
「对了,艾伦,麻烦你切记
不要把美缔蔻店前的铁门完全打开。」
艾伦思考了几秒后,才弄懂这句话的意思。
「你该不会认为,美缔蔻那边也有可能被袭击吧?会有马车冲进店里?」
「我不确定。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全然不明白,也不知道犯人会是谁。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小心为上。也请你带着珞缇过去吧,希望两位都能平安无事地度过今天。」
「咦咦,我要在这里帮忙啦!请让我留在这里,拜托了!」
珞缇已经把双手的袖子卷起,拿好清扫道具准备进店里打扫了。艾伦见状没收了她的清扫道具,并拉着她的手带她骑上白马。
「我都知道了,法马。珞缇,我们走吧,毕竟我们还是得乖乖听老板的话才行。法马他自有计画,我们乖乖听令就是帮他的忙。」
「万事拜托了。两位,稍后再会吧。」
「如果有可疑人士敢跑来闹场,我会用神术把他赶跑的。」
既然艾伦都这么说了,法马便决定把美缔蔻那里的对应全权交给她负责。
况且法马还必须留在现场收拾残局,并想办法重新开始营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哪个家伙,把我爱用的店搞成这副德行!」
总是在开店前第一个来报到的尚老伯,看到店的惨状,感到十分气愤。
「我都特地跑来买糖果了,店竟然变成这样!而且这不是也害我喝不到水了吗!要怎么赔我!犯人是谁?我绝对饶不了他!」
尚老伯的愤怒数值已经突破天际,法马听进耳里,心里也无法平静。于是他便进到商品被沙土掩埋,散乱一地的店内,寻找水手糖果。
不幸中的大幸,放著糖果的瓶子,仍好好待在半损毁的架子上。
法马将罐子拿下,整瓶交给了尚老伯。
「虽然瓶子上沾了点土,但里面是干净的。请先将容器清洗干净后,再把盖子打开。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请您等到店重新营业时再来购买糖果吧,我会准备新口味给您的。」
「哦哦哦哦……!这么多糖果,真的可以全部免费送给我吗!?你等我一会儿啊。」
尚老伯眼神发光,抱着整罐瓶子不知跑向哪去了。法马不禁想着「看他快速跑步的模样,实在无法相信他已经是高龄者了」。他感觉自己从尚老伯身上分到了一点活力。
「这真是场灾难啊。宫廷药师大人,还请您不要太难过。」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我来帮忙吧。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附近商店街和法马感情好的店主们,纷纷从巷子里出来,安慰无故受灾的法马。
还有人表示要收拾马车的残骸一定需要壮丁帮忙,因此自愿出借他身材壮硕的得意学徒们给法马使唤。法马听了感动到差点落泪。
「谢谢各位,真的帮了我大忙。」
「我从哪边开始帮忙整理比较好?」
「我来帮忙运土吧。」
渐渐地,来帮忙的人愈变愈多。
而到了药局的开店时间,毫不知情的熟客们也依序出现。
只是当他们亲眼目睹店面处于完全无法营业的状态后,也不禁露出沉痛的表情、摇头叹息或开口鼓励法马。有些人选择打道回府,有些人转去美缔蔻,剩下的人,就开始帮忙整理店面。
「虽然有点远,但还是得麻烦各位到另一个店铺去取药了。很抱歉给大家添这么大的麻烦。」
「老板,你不需要道歉,这明明不是你的错。」
有患者这样安慰法马。
遇上需要药的患者,法马便介绍他们前去二号店的地点。至于新来的患者,法马会当场写下处方笺,请患者自行带去二号店。
等法马注意到时,已经有许多镇上的人们在当义工,自愿替法马整理店面了。
「各位……不好意思让各位用宝贵的时间来帮忙,真的很谢谢你们!」
听到法马道谢后,一个居民如此回复:
「这间药局对我们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地方,为了我们自己好,帮点小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是抱病的熟客们,也流着汗帮忙,并微笑以对。
「看来这家药局已经在这个地区扎根了呢。」
赛德列克满怀感动地说道,他的眼眶里泛著泪水。
「我回来啦~!老板,我们来帮忙啦。你们几个,还不快点跟上啊。」
「是!」
经过一段时间后,尚老伯回到了店前。而且他并非一个人回来,在他身后带了十几个半裸的壮汉,个个肌肉结实,看起来十分强悍,全都是法马没见过的生面孔。
「呃?呃?这几位是,您的熟人吗?」
法马一时反应不过来。
「喔,对啊。就我这边的一些年轻人罢了,你无须太在意。他们平时就很爱吃你那个水手糖果哪。」
尚老伯用下巴示意,要壮汉们快点开始帮法马的忙。
「好啦,快点去工作啊!」
(尚先生感觉好像有挺了不起的身分?而且那些壮汉们还真的都听从他的指示耶。)
法马不禁感到许多疑问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毕竟他也不确定尚老伯究竟是什么身分。那些壮汉们的手臂上有着船名或港名、锚等刺青图案,因此法马推论这些人应该都是海上男儿。既然他们对尚老伯言听计从,那么尚老伯或许是已经退休的渔业相关人士?虽然法马在内心如此猜测,但也无法去向本人求证,毕竟目前所有人都在忙着整理店面。
(不过,他们确实是一股很大的助力。)
多亏了这些壮汉,土壤集中和搬运出店外的速度愈来愈快。另外,女帝听说药局遭到攻击后,也派兵来帮忙收拾惨况,和增强美缔蔻的警备。而身为女帝随从的诺亚,在得知情形后,也来到现场想亲眼见识一下状况。
「哎呀呀,天哪天哪,这真是毁损得太夸张了。太惨了、太惨了。」
诺亚「咻~」地吹了一声口哨,法马都搞不太清楚他到底是来调侃自己,还是来安慰自己的。
「是啊,就跟你看到的一样惨。拜托你不要看起来太幸灾乐祸呀。」
为了不让自己感觉更悲惨,法马极力用平常心应对。
「陛下对此感到十分震怒喔。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对有帝国特准印的店下手,太胆大包天了……她是这样说的。」
「这、这样啊……」
(她的反应跟布鲁诺先生一模一样啊,虽然陛下感觉起来比较可怕。犯人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她还说她一定会追究到底,超可怕的呀~陛下可是说到做到的啊~看那样子,犯人绝对会被陛下的火焰神术给烧成黑炭呢。哎呀,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诺亚说他看到怒发冲冠的女帝,吓得鞋子都还没穿就想逃出来。实际上,他是真的逃跑了,才会到这里来的吧,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很想偷懒的样子。
「不知道女王陛下会做出什么事,报仇之类的吗?」
「她可能会来一场肃清喔。话说你对于谁是犯人,心里有底吗?」
「不如说,想到太多嫌疑犯,反而搞不清楚会是谁。」
尽管嫌疑最大的是药师公会,但法马又不敢下定论,毕竟还有那群可疑的白衣集团,让他觉得很在意。
「你就说说看嘛,反正陛下大概会直接击溃犯人。」
「我说不出口啊,如果不小心冤枉了人家怎么办?」
再怎么说,法马都没有证据,感觉和法马有私人恩怨的对象实在太多了。如果随意说出「我想可能是药师公会喔」之类的话,女帝可能会真的去毁掉对方。要是最后发现其实是冤罪,事情就不妙了,因此法马决定还是别开口。
「对了,陛下还会派几个专门修复装潢的工匠过来。只要今天内把砂土收拾干净,明天就开始整修店里,后天就能重新开店了吧。」
急性子的女帝行动力真高,让法马不禁感到佩服。看来有女帝当后盾也是有好处的,法马忍不住觉得欣慰。
「已经中午了,稍微休息一下吧。各位辛苦了,谢谢大家的帮忙。」
到了中午,法马忍不住催促那些满头大汗、拚命劳动的人们稍作休息。众人连花时间聊天都舍不得,只是默默地不断清理店面。
「了解,我下午会再回来帮忙。」
「谢谢你,真的帮了我许多忙。」
法马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吃个午餐。他上午只不过劳动了一下,衣服已经满是脏污,沾满了泥沙。因此法马赶紧换了身衣服,才和赛德列克一起去对街的食堂吃中饭。
「法马少爷,照这情况看来,应该能在黄昏前完成清理工作呢。」
赛德列克尽管嘴上这么说,却仍一副担心得连饭也吃不下的样子。他不时在吞咽时呛到,然后喝水将食物硬吞下去。
「赛德列克先生,请您多注意别太常这样硬吞,时常这样做,有可能导致肺炎喔。」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法马少爷看来食欲倒是不错呢。」
此时
法马正好把盘内的面包和汤吃个精光。
「毕竟下午还要继续做粗活,不多吃点不行啊。不过,有这么多人愿意来帮忙,让我觉得很高兴。」
「您不忘感谢周遭人们的谦虚态度,实在是值得赞赏。我也是,看到大家愿意出力,感动到说不……咳咳。」
看来赛德列克不只感动到说不出话,还呛到了。法马见状赶紧帮忙轻抚赛德列克的背部,帮助他感到舒服一点。
「我们先把心思集中在修复店面上吧。等到顺利重新开店后再来想那些有的没的,包括寻找犯人。」
「好的,就照您的意思。」
「不好意思,请再给我一碗汤。顺便追加一个面包。」
「没问题。药局老板,你就尽量吃吧。」
为了储存下午工作用的体力,法马吃得比平时还多。
在法马和赛德列克坐在药局外头的长椅上休息,并讨论店面的修复计画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叫喊。
「药师法马大人,请帮帮我。有患者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大发慈悲帮帮忙!」
一名年轻的女性,狼狈地边大叫边往法马的方向跑来。她看起来不像是帝都的人。
(明明没见过面,她怎么会知道我就是法马呢?)
一丝疑惑闪过法马的脑海。
「我的父亲在大热天下工作,然后倒下了。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他一直没恢复意识!地点就在这附近,拜托您了!」
「该不会是中暑了吧。我明白了,带我过去吧。」
碰上这种状况,也管不了清扫工作会被打断了。更何况,只是帮忙处理中暑,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法马跑回店内取出他的诊疗包,并且为了能处置在野外所受的伤,他还带上了出诊用的包包。然后他身手敏捷地跳上了自己的马,并让那位女性一起骑乘。
「不好意思,赛德列克先生,我过去看一下情况,这事情比较紧急。」
「法马少爷,这里的事就放心交给我吧。倒是您一个人不要紧吗?」
赛德列克反而一副很担心法马的模样。
「如果我判断状况无法一个人处理,会回来请求支援的。我很快就会回来。」
「那我们待会儿便自行继续店面的清扫工作。」
「赛德列克先生,就麻烦您了,也谢谢您的谅解。那么这位小姐,请你带路吧。」
「好的,往这个方向。」
法马照着女性的指示,鞭策马匹赶路,来到了帝都郊区的一座山丘上。山丘上的视野很好,可以一览整个帝都。不是说就在附近而已吗……法马感到有点疑惑。
这里是个寂静,又没有人烟的地方。
「就是这里。」
「在这里吗?」
法马和女性一起下了马,并四处张望了一番。
(找不到倒下的人在哪里呀?而且她刚才说爸爸在工作时倒下,但在这种地方是要做什么啊?)
「不好意思,患者在哪里……」
正当法马话快讲完时,从山丘的下方出现了一整排骑着马的男子,而且他们个个身穿纯白的服装。而那位女性,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我中计了!)
判断目前自己处于寡不敌众的状况,法马不禁瑟缩了一下身子。他无处可逃,并且也已经下马,错失了逃走的机会。
那些骑马的男子,手上都拿着神杖。观察到这点,法马预想接下来很有可能进入一场真正的神术使用者之战,事情怎么想都没有像是被小混混围殴那么简单。不如说,后者可能还好很多。
「我们是大神殿异端审查局的异端审问官。」
这么说来,他们所有人都穿着的那件白色服装,看起来机能性确实很高,推测是耐神术战斗服。而他们的手臂上,也都佩戴着神殿圣骑士团的臂章。
「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奉大神殿之命,找寻没影子的金发少年。」
「神殿……!?」
此时法马想起以前在艾伦的课堂中所学过的内容。
神殿在大陆内外皆拥有统治区域,是这个世界拥有最多信仰者的国际宗教团体。
虽说是宗教团体,但它的权力却远远超过宗教团体应有的程度。
(插图P049)
神殿还负责替出生不久的神术使用者举行洗礼仪式,并在那时鉴定守护神,再透过祝福,开通神脉,赐予该使用者贵族的资格。另外,被判定不够格当贵族者,神脉会强制被关闭,且会被眨为平民。而曾经反抗过神殿的贵族,则会被永久放逐。
负责选定各国的国王和皇帝,并赐予他们权杖、帝杖、王冠、帝冠等物的也是神殿。
也因此,神殿的权力其实比帝国还大,因此只要神殿有意,要向圣佛尔波国的皇帝发动战争也不是件难事。就算法马是圣佛尔波国皇帝钦点的宫廷药师,还有尊爵家次男的身分,神殿大概也不屑一顾吧。毕竟神殿的规模已经不算在区区国家等级内了。
(是在找我吗!我到底是从哪时候开始被盯上的!?)
除了自己以外,法马不认为会有其他没有影子的小孩。
「没想到你竟然那么正大光明地在经营药局,而且还大剌剌地在光天化日下走动,会不会太松懈了?」
(可恶,被他们发现我没有影子了吗!莫非他们就是那阵子出现在药局内的白衣集团?)
法马突然惊觉,他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尽管他们和来到药局的集团所穿服装不同,但这确实和眼前的这群人属于同一个团体。
「你为什么没有影子?」
天气如此晴朗,法马身处广阔的山丘上,一般来说,一定会出现影子。但在法马的脚下,却什么阴影都没有。如果今天法马穿得很厚,那还会产生衣服的影子,带给法马一点蒙混过去的机会。可惜他今天穿得不多,因此他所站的地面上确实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些男子的脚底很明显的都有影子,却只有自己没有,这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你是恶灵吧。」
「不是的。」
虽然法马认为自己最惨可能是某种灵体般的存在,但至少不是恶灵,他很想直接如此回答。
「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快回答我,你这个异端!」
正当法马犹豫要如何回答时,其中一个男人耐性见底,大喊道:
「把手举起来,往后退十步。」
他如此胁迫法马。法马本来就无意抵抗,因此他乖乖听话往后退了十步,来到一个没有长草,平坦的空地上。
「『捕获!』」
男人从马上跳下来,将神杖抵在地上,大喊一声,作势发动对恶灵的上位结界。或许是事先画上去的,地面上一道图案细密的神术阵,在被注入了发动指令和神力后,从地面爆出了一道红光,并向法马袭来。
「什、什么!?」
然而,神术阵发出一声巨响后,就自行毁坏了。
「对恶灵神术阵竟然无效!?」
「那个,因为我不是恶灵……」
法马用愧疚的语气说道,但听在白衣男子们的耳里,大概十分可笑吧。
「快现出你的原形!『炎风暴』」
一名想快点揭穿法马真实身分的男子,大喊一句后便发动了炎术吟咏,朝他放出了大型的火焰攻击。
「呜哇、等等呀……」
「多说无用!」
神术战斗就如此唐突地展开了。
法马将诊疗包和出诊包丢到一旁,伸出左手,使用无咏唱放出大量的二氧化碳,作为灭火的手段。并且他暂时屏住呼吸,以避免自己吸入二氧化碳后昏迷。接下来,为了保险起见,他再把有火焰的区域中的氧气全数消除,让燃烧完全停止。身为贵族的修养,或者该说为了以防不测的事态发生,法马一直在接受艾伦的战斗训练,并且是针对全属性的神术。
倒不如说法马还比较担心会不会做得太过火,而不小心把对方杀掉。
男子的火焰攻击,在碰到法马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什么……竟然能徒手使用神术?这是炎的负属性吗!」
而水的神术使用者所放出的冰系攻击,也被法马用右手的物质消去能力轻松消除了。
「连水的负属性也能使用!?」
基本上,神术使用者一次不会拥有超过一种属性,再加上照理说是恶灵的家伙竟然会使用神术这个事实,让白衣男子们因此陷入了一阵恐慌。
(要试着用麻醉气让他们昏迷吗?不对,那样一来我也会昏倒。那么,就用消去能力让对方陷入低血糖或脱水状态,引起昏迷好了。)
尽管法马很努力试着要和平解决这件事,让双方都能无伤地结束战斗,但既然自己在经营药局,加上身分已经被揭穿了,即便撑过这一次,也不保证日后对方不会再度杀来药局。他也可以选择在此将所有人赶尽杀绝加以灭口,但若是刚才不知道跑哪去的女性躲在一旁看就不好了。更何况,杀生从一开始就不在法马的选项里,只是对方的想法就不一定和法马相同了。
「上面的指示是不问生死。没办法了,杀了他!」
「咦——!?」
一名佩戴着画有双重线的臂章,看起来很像指挥官的男子,很干脆地下达了格杀命令。
「异端邪教分子必须处以死刑。受死吧——」
法马已被这群男子认定为怪物,即将被当成异端杀害。看来已经无法双方都毫发无伤,和平地解决这件事了。他若不反抗,就会被杀死。
骑马包围他的异端审问官一共七名,就眼前能判断的,感觉其中四大属性的神术使用者都在。
基本上法马是伪装成水属性的神术使用者,因此能使用的作战手段相对地受到限制。
他展开厚重的冰层挡住土属性术师的地面攻击,再以消除氧气或创造二氧化碳的方式消灭炎属性的攻击。接着做出冰的防御壁对抗风属性术师的暴风,并使出水龙卷风干扰马以期让术者落马,同时放出冰块冻结术者的神杖并将其破坏,进而无力化术者……就这样,见到法马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异端审问官们的脸上逐渐浮现焦急与恐怖的神色。
法马所制出的冰之障壁,由于含有他的神力,因此比任何金属都还坚硬,可挡下火焰攻击,也不导热。
「破邪系的攻击竟然无效!?」
「别让十字炮火的阵形乱了!」
「七个人一起上竟然也无法……唔!」
男子间似乎不断地互相下指示。
法马尽管用无咏唱在应战,但为了不被发现他能够进行物质创造,仍全用水属性神术来应付攻击。只是神官们每发动一次神技,神力就会减少,因此他们的神技威力开始逐渐变弱。而相对地,法马的神力却不会减少。
法马已可看出异端审问官们的神力耗损十分激烈,但自己的身体能力却随着使用神术逐渐升高。
「是神力漥!总算出现了!和传闻中一样!」
异端审问官们大叫了起来。
「他使用愈多神术,神力洼就……涨得愈大!」
「这家伙竟然在发光!他的手臂……全身都在发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异端审问官们察觉到法马有多异常后,作战的指挥系统瞬间陷入混乱。
「慢、慢著……我们屈居下风!?我们明明是审问官中最精锐的菁英部队,竟然会占下风!?」
法马看着眼前的审问官们陷入恐慌,默默地试图调整呼吸。
「还真是有点累了……」
更何况,至今为止法马只是一味地承受攻击,几乎没有反击。再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为了分出胜负,他决定威胁对方。
(只是威胁一下而已,应该没关系吧。)
法马轻轻地举起左手,在空中画了一条线。
一开始,那条线只是在空中变成了一排小小的冰之结晶。不过,紧接着,结晶就以惊人之势巨大化,还发出轰轰巨响,转眼间已成长为冰山般大小。天空就这样被一片冰山给覆盖住,若有人在这下方,很明显根本无处可逃。
法马以精准无比的操控力,轻松地将冰山移到了异端审问官们的上方。
只要他将手指稍微往下一挥,冰山就会掉下去,将所有人压死吧。神官们大概很容易就能想像到自己接下来的惨状。不过,法马却小心翼翼地操纵冰山,毕竟他虽然作势威胁神官们,但其实他并不打算真的用冰山压死他们。
「啊……呜哇啊啊啊!」
马被吓得不安分地乱动,异端审问官们纷纷被甩到地上。大到足以让光线变暗的冰山,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他们战意尽失。虽然有人放出大型火焰攻击做垂死挣扎,但在看起来会无限增大的冰山前,此举也毫无意义。
(唉,这样一来我看起来更像反派了。不过,也别无他法。)
法马尽管有点厌烦,但他不能在此停手,毕竟要威胁对方就得做得彻底,他如此下定决心。为了不让神官们有机会逃跑,他从冰山上射出冰柱并插进地面,将神官们团团围住。可能是知道自己无路可逃后,感到更加恐惧了吧,有些神官甚至害怕到全身痉挛、失禁或口吐白沫。
「老实说,我并不想做这种事。」
法马大声说道,试图说服神官们。
「即使你们攻击我,我也不想伤害你们。或许你们并不相信我所说的。」
异端审问官们没有人敢出声,只是静静地等待法马的下一句话。
「我来这个世界,是为了治愈人们。」
法马有自觉,自己获得第二个人生和各种能力,就是为了实现这个使命。他现在手中并未拿着神杖,只是握著诊疗包和出诊包。尽管为了护身,他仍把神杖带来,但他并未拿出。毕竟他相信此处有需要他的患者,为了救助他的患者,他才只身一人来到此地,因此他没有理由掏出神杖。
「我只要轻轻一挥,你们头上的冰山就会坠落,将你们压死。但我不会这么做,而我也做不到。所以能请你们安分地撤退吗?」
法马的两手正发出蓝光,而他手臂上那酷似圣纹的伤痕,即使隔着白衣也能清楚看到。
「用不尽的神力、药神的圣纹、没有影子的躯体……我懂了。」
异端审问队的指挥官,仿佛领悟到了什么。他在察觉后,便像是害怕什么般,开始全身颤抖。接着,他开口告知其他审问官:
「我们犯了大错。我们太过盲目。为什么竟没能看出来……我们真是太愚蠢了。」
「什么……该不会!?」
其他的审问官们也逐渐察觉到了什么。
「神体不会有影子,因为祂本身即是光……这、这位少年正是、药神大人啊!!」
「呃?」
法马忍不住愣了一下,将嘴巴张得大大的。他刚才差点松懈,把冰山压在神官们身上。
(搞什么?该不会又是同样的发展吧?)
对于眼前的男人们竟会产生这种天大的误会,法马感到很困惑。
艾伦和布鲁诺也曾有过相同的反应,看来在法马手臂上的那个雷击伤痕,对这个异世界的人来说,看起来就像是药神的代表。明明这图案在法马眼中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闪电,甚至有点像发霉。虽然伤痕会发光的确是件怪事,但这又代表着些什么,连身为这纹样主人的法马,自己都完全不明白。
「我们犯下滔天大罪了啊。我们身为服侍神明之人,竟还对自己的守护神举杖相向,这是何等严重之事。再加上,攻击的对象甚至处于连杖都没掏出的无防备状态……这可是无法原谅的叛教行为啊……」
神官指挥官全身颤抖。
「全员听令,因为我们冒渎了神,必须以命赎罪!」
「是!」
「遵命——」
一人、两人,异端审问官们一个接着一个扑向法马的跟前,做出跪地求饶的动作。
「咦咦……?请、请等一下……」
法马感到十分困扰。眼前的发展让他感觉快要脱力。
「药神大人,我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们深感抱歉,并会献上自己的命以赎罪,还请您息怒。」
听到神官们语带哽咽地感慨说道,法马不禁慌了起来:
「呃,不、总之你们先冷静。我不会对你们怎样的,我们先好好谈谈吧。」
但神官们并未听进法马的话,还纷纷开始用神杖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准备自杀。
看来他们可能有种规定,若犯下某种程度的错误,必须就地自决。
「等等,你们不需要自决!」
「不行,我们必须赎罪!」
一个看起来很顽强的大人,一边流着泪一边这么说,让法马看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住手!把神杖丢掉!」
法马大声一喝,神官们便乖乖听令了,感觉就像是一群受惊的小狗。看到他们这样,法马觉得现在或许他说什么,对方都会听从。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们今后不要再来打扰我,那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一笔勾销。所以快点住手,就到此为止吧。」
可能是认为威胁效果已经达到,法马便把冰山消除,原本伫立在空中的巨大冰山,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晴朗的天空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而除了地面上多了点小水滩外,几乎没留下神术的痕迹,仿佛众人只是做了场恶梦。
「您是说,尽管我们如此不敬,您仍愿意原谅我们吗!?」
或许是开始害怕死亡了吧,其中一名男子如此说道,并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法马。
「不行,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即使药神大人愿意原谅我们,我们亵渎守护神的罪刑仍不会改变。因此我将在此宣示,我会以命赎罪。」
然而那名看起来像是指挥官的男性,感觉心意已决,仍固执地跪在地上。
「况且,我也来日无多了。」
指挥官将长袍卷起,法马可因此看到他左脚受了十分严重的伤,他的胫骨贯穿皮肤,露了出来。应该是落马的时候运气不好,所导致的重伤吧。
「照这个伤势,我的身体迟早会开始溃烂,并且死亡吧。因此这件事情,就让我负起责任
,以命赎罪。或许我一人的命还不足以赔罪,但还请您做出个了结。」
法马用诊眼检视了他的下肢。
「『开放性骨折』」
法马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若是诊断后出现红色的光,代表这病状法马也无法治愈。但出现的是……蓝色的光。而且开启的伤口其实并不太大,也尚未被泥土污染,伤口污染程度感觉很低。加上也没伤到重要的血管,在这个状况下,只要处置得当,不需要截肢也能治好。他再次询问诊眼。
「『截肢』」
红色的光。若是进行截肢,可能会引起感染症,最后并发败血症而救不回来。
「『整骨修复』」
白色的光,看来可以治愈。
(原来如此……用整骨修复就可行吗?)
只是,还有一件事,让法马很两难,那就是——
『医师法第十七条非医师者,不得从事医疗行为。』日本的法律是如此规定的。
以药剂师来说,测定身体状况、视诊、听诊、触诊等仍在容许范围内,但不允许超过这道线。药剂师可开药医治患者,但做出超过此的医疗行为,在日本就是被禁止的犯罪行为。
(但如果我放著不管,他就会死亡,这样真的好吗?明明诊眼判断治得好他。)
不过,法马也不确定诊眼所显示的能医治好,是指法马以自己的技术就足以医治,还是需要外科医师或整形外科医师的技术才能医治。毕竟诊眼不会显示这个资讯,它只是显示理论上能医治好这个患者,但实际上,有些医疗方法尽管法马知道原理,也不见得能做到。在对人类实施外科手术的这个层面上,法马可以说是彻底的外行人。
只不过,他不能算是普通的外行人。
他也不只是个普通的药剂师,只会开药方而已。
他可是曾活跃于第一线的药学者,也是研究者。
而在测试药的效果的研究过程中,多少会有用动物实验的机会。因此,如果是执行实验动物的手术,其实法马的经验称得上丰富。他也曾在大学医院工作过,并会自己进行实验,或和共同研究的医师和兽医一起进行大型动物的手术。那时的工作经验,让他学习到了不少手术的技巧。并且为了将来能有所应用,他也曾向其他医生打听了关于帮人类开刀时应注意的事项。因此真要说起来,法马拥有足够的知识跟经验把动物手术的技术应用在人类的手术上。
「这也是神罚吧,请杀了我。能在离世之前见过守护神一眼,我此生也无遗憾了。」
异端审问官的指挥官虽然正在承受肉体之痛,表情看起来却很满足。
(药局的处置室被马车撞烂无法使用,美缔蔻离这里又太远了。若是处置迟了,组织就会坏死,只能在这里做了。)
「现在我要做的事情,请你们当作没看过。」
法马在地上创造出了一片铁制板子,让负伤者躺在铁板上方。
虽然他不小心让其他人目击了物质创造,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请你们其中一人去叫辆马车来接患者。并请不要叫其他人过来。」
「遵……遵命!小的马上照办!」
法马简单用一句话对异端审问官们下令后,便把他的装备都拿过来,从其中取出干净的塑胶布。接着,他用塑胶布搭了帐篷,做出简易的处置室,将负伤者搬了进去。
「我要开始进行手术了,还请你尽力配合。」
「您为什么不肯执行处罚呢……我已无脸苟活。」
「你想太多了,还是先担心自己的伤势吧。」
法马稍微向异端审问官的指挥官解释了一下自己即将做什么。
指挥官虽然忍着剧烈疼痛,仍努力听完了说明,并表示同意。
「虽然只是条不具价值的命,但我愿意奉献给守护神大人,请您随意处置。」
他用痛苦的声音表示,只要是法马做的事,他全都会接受。
「你现在可能很痛苦,但马上就会不痛了。」
法马戴上手术用的帽子和口罩,用神术生成水,仔细地清洁双手。接着,他把事先准备好的已消毒塑胶手套戴上,再用酒精消毒,并穿上清洁的围裙。
(首先是抗菌药物。)
为了预防感染症,他在动手术前先让患者服用了先锋5号,也就是事先准备好的抗菌药物。
(接下来是麻醉。这个状况应该不适合用局部麻醉吧。)
为了去除患者下肢的疼痛,法马选择了脊髓膜下麻醉。
即使是平时局部麻醉所用的止痛药,只要更改施打部位,就算维持同样的剂量,效果也会完全不同。法马将负伤者的上衣脱掉,从脖子顺着背部数脊椎的数量。
「第三节、第四节……就是这里。」
他找到了目标的腰椎后,便在棘突和棘突之间皮肤稍微凹陷处,以酒精消毒过后,使用针穿刺进去。针刺进去后,会碰到一个感觉很有抵抗力的膜,那便是俗称的韧带。法马贯穿韧带继续往下刺,只见髓液慢慢地流了出来。
「看来针已经抵达脊髓腔了。接下来只要把药打进去,就有效了……理论上是这样啦。」
法马将他事先在药局调制好的长效型麻醉液,注入流出髓液的针筒里。
脊髓膜下麻醉只需打一针,也就是只须施打一次药物,便可让疼痛消失二至三小时的麻醉方法。毕竟这次的手术在开始后,法马不会有多余的心力再次进行麻醉。因为能动手术和进行麻醉的,都只有一个人。他的这个选择是手术的技术中他认为自己最有把握的方式。
「这样会感觉冰吗?」
法马创造出冰块,将它抵在患者的皮肤上,开始以患者的感觉测试麻醉的效果。
「那么,这样会痛吗?」
法马想留时间处置伤口,因此加快了测试的流程。他用注射针的尖锐处轻刺患者的皮肤,注意著别刺出血来,并一边寻找患者感受不到疼痛的部位。幸运的是,麻醉到肚脐稍微上方的部位为止都有效果,以戴马顿感觉神经测试的结果来说,就是TH9位置有效。这已达到要进行下肢手术的麻醉基准。
「不……不会痛。明明骨头都跑出来了……没想到我竟有天能亲身体验守护神大人的神技……」
异端审问官的指挥官感动到哭了出来。法马看到他这模样,不禁在心里觉得「不管两人以后的关系是敌人还是伙伴,这种个性的人感觉都很麻烦啊」,默默地继续手术。
「看来麻醉生效了。」
法马取出几瓶用蒸馏水所制作的生理食盐水,将伤口彻底清洗干净。
要减少伤口的细菌,不是靠消毒,而是要借着清洗来实现。毕竟消毒对细胞来说也是有毒的。
接着,法马用已消毒过的小刀将伤口处脏污的部分削除,并透过诊眼从准备好的药品里选出对广范围细菌有效的抗生物质,将其涂上。再来,他将经过灭菌的不锈钢钉针固定住,打入针,并放置排出体液用的开放式抽取器,开始用持针器跟针缝合真皮。结束后,便缝合表皮,关闭伤口。法马很擅长这类的事,缝合和绑线的速度都很快。他在缝合的创伤面涂上以2-氰基丙烯酸辛酯为主要成分、类似黏接剂的东西,并在伤口上贴披覆材,以吸收从伤口渗出的体液。
异端审问官的指挥官在法马替他处置伤口时,意识仍保持清醒,因此全程都显得十分惊愕。
「你们将他带到别处静养吧,我稍后会再过去追加除痛的麻醉,并看看他排液和出血的状况。」
最后,法马再用诊眼检视了一次伤口。
(不知道这样处置是否没问题?)
原本蓝色的光,虽然并未完全转白,但也渐渐变淡、消失。
法马走出帐篷,而在眼前迎接他的是一群跪地祈祷的异端审问官们。看到如此整齐做礼拜的光景,法马不禁瞪大双眼,愣了一下。
「手、手术结束了……不过,你们在做什么啊?」
「药神大人,我们曾做出想取您性命如此罪该万死的行为,您却愿意饶恕我们,因此在此向您献上无尽的感激。」
「那件事就先别提了。」
法马觉得再谈那话题会变得很麻烦,因此直接打断他们的话。
「我的专门是药的相关领域,因此并不确定我进行的整形外科应急处置是否有效,但我尽力了。」
如果没出现术后感染的情形,他应该就会没事吧。
「您、您是说……!」
「伤患现在状况安定,正在休息,他下肢部位的麻醉效果还会持续一阵子。」
法马其实不清楚指挥官有没有遭到看不见的细菌感染,也不确定他能不能真的保住性命。不过,这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吧——法马在心里想着。他也在心里警告自己,虽然这或许只是一种自我满足……希望这次能是最后一次做出没有相关技术却硬要替人动手术的行为,毕竟这是种犯罪。
不过,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其他人和他一样,知道存活率高的手术技巧吗?
还有谁能在手术中施打抗生物质、彻底洗净伤口、缝合伤口
并注意不要感染吗?
(看来我还是非自己来不可啊。)
当法马想到此处,尽管很痛苦,还是不得不做出这结论。
法马看过这个世界里最新的手术资料,也就是诺瓦鲁特医药大学的业绩及纪录。关于开放性骨折的手术,通常处置方式是毫不犹豫地快速截肢,再将伤口用纱布包裹起来,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并且这个世界的医师好像也不会去管伤口有无化脓,因此截肢的伤患有七成会因败血症死亡。虽然在处置时会让患者服下大量的止痛药水或麻药,但死亡率并不会因此变化。而这种处置方式在这个世界内却是标准程序。就算让宫廷医师、首席御医克洛德来诊断,也不保证手术能成功吧。
「话说回来,今天你们看到的事情请不要对外声张,否则……」
法马烦恼了一下要怎么威胁,才对神殿相关的人最有效果。最后,他摆出严肃的表情,用低音说:
「会遭天谴喔。」
「咿、咿呀——!」
异端审问官们听完后纷纷吓得发抖,看起来应该完全打消了向他人提起这件事的念头。
看来对信仰心深厚的对象以天谴威胁是非常有效的。
尽管法马从未说过自己就是药神,但他决定干脆就把这个误会丢著,不解开了。
◆
不久后,在神殿派来接人的马车抵达时,女帝的随从诺亚也带着帝国的近卫师团,全副武装地火速赶到了现场。他们抵达后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法马平安无事。
「隶属于神殿的各位,请问你们找我国皇帝的主治药师,有何贵干?」
诺亚在向异端审问官们自我介绍后,立刻如此问道。他的口气尽管听起来客气,但其中却隐含着敌意,感觉是要牵制异端审问官们。但审问官们却面面相觑,一副不知如何回答的模样。
「他们有人受伤了,所以我帮忙进行处置。」
就当诺亚打算追问时,将器具类收拾完毕的法马以开朗的声调回答了他的问题。
法马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这里没发生过这之外的事情。
「倒是诺亚,你怎么会来这里?」
「原因就是那个。」
一名近卫兵将法马的马牵了过来。
「这匹马跑来找我们,看它情绪十分高亢,想说你大概是出了什么事。看来尊爵家的马确实调教得很不错呢。」
法马的马被教育成,若是主人碰到什么事,就要回到不久前所在地通知众人主人遇到危险。而诺亚发现只有马回到了药局,才率兵赶了过来。
「该不会安排马车撞进药局的就是你们吧?如果是的话,皇帝陛下就有点话想找你们神殿谈谈了。」
诺亚用尖锐的态度询问异端审问官们,不过审问官们却对天发誓马车的事绝对不是他们做的。法马就这样看着两边你来我往地讲了许久,直到太阳开始逐渐往下沉,他才猛然想起药局的事。
「我先回药局了。毕竟赛德列克先生和镇上的人还在等我,而且得继续整理店面。麻烦你们在搬运的时候尽量不要动到患者,我晚点收拾结束后会再过去进行手术后的处置。如果不彻底做好术后管理,可是会攸关性命的,所以我会再去帮他打先锋5号这种点滴……」
法马向神官们如此叮咛。
而异端审问官们则是全体下跪,毕恭毕敬地聆听,头都快磕到地上去了。看到这幅光景,诺亚和近卫师团都大吃一惊,这很明显是不寻常的事态。
「发生什么事了?欸,这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诺亚不禁托腮沉思,近卫师团也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眼前的景象。
但无论诺亚再怎么逼问,异端审问官没有任何人肯开口告诉他真相。
「那我走了,刚才说的就拜托你们了。」
法马就这样丢下对峙的双方,拿着诊疗包和出诊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骑上自己的马,踏上了归途。
◆
在一天内经历了和异端审问官的战斗、开放性骨折的手术,并且在那之后赶回去收拾药局、跑到安置骨折的异端审问官的旅馆进行术后处置……一整天下来到晚餐时间,法马已经累成了一摊泥。法马心想「这可能是自从我来到异世界以来,最劳累的一天了……」。
「听好了,有鉴于这次马车袭击事件,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开始密集的神术训练吧。我们已经被盯上,最近可能会不得安宁,得做好准备。」
布鲁诺如此对法马和布兰琪吩咐道。
(其实我今天已经被袭击过了……)
但法马又不能老实说出真相。
「身为贵族,随时都得做好和无礼之徒一战的准备。法马,你平常有接受艾兰诺的神术训练吧。虽然原本该由我来集中训练你的……」
布鲁诺又接着说道。他因忙于帝国药理学院的工作,无法空出时间的样子。
(这么说来,听说法马少年曾被布鲁诺先生的斯巴达教育给弄哭过啊。)
「我、我明白了,父亲大人,现在有艾兰诺老师帮我训练,没问题的。」
法马知道自己若不这么说,就得亲自接受布鲁诺的宝贵指导了。
「能保护自身的,终究只有自己。若太天真,可是会丢掉小命的。」
「说得很有道理呢,就算你还只是个孩子,但有没有认真接受训练可是攸关性命的唷。你可不能太松懈了。」
碧翠丝也点了点头,赞同布鲁诺的说法。他们说得确实没错,法马有此实感。
「我会谨记在心的,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法马,你最擅长的水属性神技是什么?」
法马听了不禁冒出冷汗。他最近都没有和艾伦进行训练,因此记不太起神技的名字了。
「是水矛枪。」
「那不是下位神技吗?莫非你还没开始学习其他神技?」
布鲁诺听到法马回复了一个下位神技作为擅长的神技,似乎感到不太认同。
「不是的,我有在学习其他的神技。只不过我会选它为擅长的神技,正是因为水矛枪为神技的基本。」
虽然理由听起来很冠冕堂皇,但其实只是个借口,因为法马只想得起这个神术。实际上,由于艾伦跟法马表示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她已没有可教给法马的东西,才停止了训练。
「那么,你就帮忙指导布兰琪那一招吧。虽然她还年幼,仍是持杖的身分。」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从明日开始教导她……」
若是艾伦的话,她应该知道指导他人有什么要点,但明天是休假日,艾伦不会来。法马心想着「只能自己接下这任务了吧」,点头允诺。
「哥哥,您要温柔点唷?不可以弄痛我唷?」
隔日,法马和布兰琪来到梅德西斯家后院的中央进行训练,这里是平时布兰琪训练的地方。而在两人移动的途中,布兰琪不断恳求法马手下留情。
「我不是一直都对你很温柔吗。你是在害怕什么呢?」
法马轻轻地摸了摸布兰琪凑近的小脑袋。
别说对布兰琪不温柔,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太过宠她了。
「因为我虽然跟大哥做过训练,但还没跟哥哥你一起训练过嘛。所以我怕哥哥你会很严格……」
布兰琪嘴上咕哝著,并用水汪汪的大眼往上看着法马,试图讨好他。虽然布兰琪不知道法马的神术实力如何,但她在与帕雷训练时已照字面表述般,尝到切身之痛,因此特别不安。
「哥哥,你很强吗?」
「我?我不强啊。好啦,我们开始吧。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布兰琪一起训练呢。」
法马和布兰琪一同来到了宅邸后方的河畔。珞缇也准备了便当跟了过来。
「如果想休息的话,请不要客气尽管说。我还准备了新鲜的果汁,口渴时可以喝唷!」
珞缇已经在一旁准备好了午餐。
「谢谢你,珞缇。不过还没到午餐时间,你如果肚子饿了可以先吃,不用忍耐喔。」
「那样太失礼了,我会等到训练结束的!请慢慢来没关系!」
尽管她嘴上那么说,但桌上已摆好了整套料理全餐。
「布兰琪小姐,请加油喔。」
珞缇熟练地将布兰琪的长发快速扎成双马尾,并脱掉她的上衣,以方便活动。
「我不会做实战训练,我们就先把神技和护身术简单复习一遍吧。」
「太好了。如果是大哥的特训,就会很惨的说。」
(咦?到底是怎样的特训,会被说很惨?)
一时之间法马搞不懂布兰琪在说什么,但他仍将艾伦所教给他的护身神技知识,对布兰琪说明一遍。毕竟布兰琪还无法好好战斗,在这情况下想保护好自己,最好从护身神技学起……这是法马深思过后所得到的结论。
「即使是攻击,也很有可能遭遇反击的危险,因此我们先学会如何彻底保护自己吧。」
「好。」
布兰琪挥舞了她手上的神杖。那细细的神杖模样十分可爱,感觉就像是魔法少女会拥有的道具。
法马首先教给布兰琪的是在实战中也很实用的——可以挡下全属性攻击的下位神术「冰之壁」、能缓和冲击的「水之茧」、能达到障眼效果的中位神术「浓雾」。法马能教的只限于自己知道发动吟咏的神术。尽管法马不使用发动吟咏也能使出神术,但布兰琪可做不到,她必须进行发动吟咏才行,也因此让指导变得有点不顺利。
「『冰猪哔——』」
布兰琪挥了挥杖,下一秒,在她周围出现了厚重的障壁。
「呃?布兰琪你刚刚说了什么?」
「『睡猪剑——』」
法马还来不及吐槽完,布兰琪手上的神杖就又冒出了大量的水,像是要把布兰琪包覆住般,形成了果冻状的茧。
「不愧是布兰琪小姐,表现得太棒了!不过您刚刚是说什么呀?」
珞缇对布兰琪的神技表现赞不绝口。布兰琪确实很有天分,挥杖的动作也十分有型。
「布兰琪,你好厉害呀。」
虽然她在吟咏时咬到了舌头,但好像这样也不会影响神术发动。法马心想「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天才呢」。
「如何呢?哥哥,我做得好不好呀?你看到了吗?」
「你可能要再练习一下吟咏喔,要不然敌人可能会先爆笑。不过原来咬字那么不清楚也能发动神技吗?看来布兰琪很有神技的天分呢。不愧是受过菁英教育的人。」
「那个啊~我只有今天才试成功啦~做得很棒吧~快摸摸头称赞我!」
布兰琪「耶嘿嘿」地摆出得意的笑容,挺起她小小的胸膛,做出等着人摸头的模样。
「做得很棒呢,恭喜你!」
法马摸了摸布兰琪的头并称赞她,如果不确实这样做的话,布兰琪会闹脾气。
「嗯,我平常都没办法成功呢。老是被妈妈和大哥留下来练习的说。」
法马原本还以为布兰琪是个天才,但看来她并非每次状况都这么好。
「你平常都没有成功过,今天却做到了吗?」
「对啊。我今天状况感觉特别好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哥哥教我的关系?水的力量变强了呢。」
(为什么会这样?会是偶然吗?毕竟布兰琪也在成长期嘛。)
虽然有一瞬间法马的脑海内浮现了「或许是受到我的影响」这样的想法,但他选择不去想太多。只要布兰琪可以使用这些神技,就算有人想诱拐她,大概也会被绊住手脚,而只要能顺利争取到时间脱逃,也就够了。
「欸~欸~哥哥,也秀点神技给我看看嘛~哥哥一直都在跟老师学习,所以应该学会不少东西吧?」
「我也想拜见法马少爷使用神术的英姿!毕竟我几乎没看过法马少爷使用神术呢。」
珞缇和布兰琪一起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法马。实际上,因为法马和艾伦的训练是一对一教学,所以珞缇确实没有机会一睹法马的神技。
「虽然我不确定这点技巧算不算厉害啦,不过我就试着用点神技吧。现在河里应该没有船只吧。『水矛枪』。」
法马发动吟咏,朝着圣佛尔波的大河放出了水矛枪,这是他从艾伦那边学到的第一个神技。由于法马平常都是借由物质创造与物质消除发动超越水属性神术的能力进行战斗,因此他所知道的水属性发动吟咏并不多。艾伦也曾经表示「法马你都能使用无咏唱了,再教你发动吟咏也没什么意义吧。」就嫌麻烦,不再继续教导法马了。
而法马刚才所放出的神技,像是要将河面划开般,垂直地往上放出了一个几乎透明的水柱。
「好厉害唷!我看应该没有敌人打得赢哥哥吧!这神技好漂亮呢!」
布兰琪的反应有点夸张,大力地拍手称赞法马。
「嗯~谢谢你~不过……」
法马挥了挥神杖,在空中产生了大量的水蒸气,并像是在由右往左画半圆弧般操控著。
「『虹之桥』」
法马随意地吟咏了一句,在空中创造出又大又长、堆叠了好几层颜色的彩虹桥。
当然,水属性神术的系统内,实际上并不存在这种神技或吟咏。法马将手扠在腰上,抬头仰望自己浮在空中的作品。他前些日子和异端审问官经历一场激战,互相以神术攻击后,就感觉到特别地空虚。难得自己获得无限的神力,比起用来伤害他人,应该可以运用在更有意义的事物上才对。在那之后,这念头就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觉得这样子比较漂亮呢。」
「哇,好棒唷!竟然能变出这么美丽的彩虹,原来神技也有不伤人的招式呢!」
珞缇的眼角泛著泪光。美丽的景象,有治愈人心的效果。法马认为自己比较适合使用神术来治愈人们,而不是当作战斗的道具使用。
「至少,我自己是不希望拿神术伤人的。」
(毕竟我是药师,比起用神技伤害人,当然是用来治愈人比较好……不过,我还是必须具备能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的能力才行啊。)
法马回顾昨天所发生的事后,有了这样的想法。如果当时法马不是只身一人和神官们战斗,而是面对珞缇或布兰琪被抓去做人质的情形,事情又会如何发展呢?自己有办法对付异端审问官们吗?法马想破了头,也没得出答案。他深吸一口气,转换心情,对布兰琪两人笑道:
「我们来吃午餐吧。我肚子饿了呢。」
「恭候多时了!我的肚子也饿了呢。」
法马等人在用完餐后,不知不觉间便开始采集药草,把神术训练完全抛在脑后。
而当三人被大量药草汁液染色的手被布鲁诺发现时,便得到了一顿痛斥: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该不会在偷懒吧!」
◆
「之前给您添麻烦了,还谢谢您的照顾。托您的福,我已就任圣佛尔波帝都教区的神官长,特地前来告知您。」
接受过法马治疗的那位异端审问官指挥官,伤势已完全恢复,独自一人来到药局拜访法马。他身上所穿着的,确实是神官长的制服。
「这是点小心意,还请柜台小姐和药局的各位收下。」
据他表示,由于之前在调查药局时得知珞缇喜欢吃甜食,所以特别准备了高级的点心带过来。
(这个人真是不简单哪。珞缇这么喜欢吃甜食,搞不好很快就会被他给收买了。)
「哇,谢谢你。呃~您之前是异端审问官,而现在当上了神官长对吧。这样算是升职吗?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没错。抱歉这么晚才来向您打招呼。小的名叫所罗门,由于无论如何都想在您的身旁服侍您,因此经过了重重程序,终于正式任职为神官长。」
(神官长有这么好当吗……这个人到底是用了些什么手段啊?)
由于所罗门在向法马报告时,从头到尾都是笑脸以对,让法马看了不仅吞了下口水,脑海中浮现此事还是不要过于深究比较好的念头。
另外,所罗门似乎在刚上任后,就立刻在圣佛尔波帝都教区守护神殿的报告书里,记上『在圣佛尔波教区内,并不存在没有影子的少年和异端者』,并呈报给大神殿。
「哈、哈哈。你在报告里记载谎言没关系吗?没有影子的少年确实存在,现在就在你眼前呢。」
「我只看到守护神大人在我面前,没有什么没有影子的人类少年。所以我并未写出不实的报告。」
(呜哇,这个人好可怕!)
「那、那请你多多指教了,所罗门先生。」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但既然我当上了神官长,神殿的事情就不须由您来操心。我会把没有影子的少年这件事当作谣言处理,让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你把情报都消灭掉了吗……还挺有一手的嘛。」
法马不禁缩了一下身子。所罗门不愧是前异端审问官,下手就是快狠准。而且连他的脸看起来都非常狠……符合他的印象,法马如此想道。
「啊,对了。我认为您或许需要这个东西,便尽快为您带来了。」
「我会需要的东西?」
「请拿着这个。别担心,您不需要警戒。」
「这是什么?」
所罗门交给法马的是,一张看起来像便条纸的物品,上面画著一些几何图案。紧接着他向法马说明那是可抑制神力的护符。
「想必您应该对于没有影子的状态感到十分困扰,但只要携带着这个,就能掩饰这个问题。虽然贴在衣服上也有效果,但直接贴在皮肤上应该最为有效。」
法马接过了护符。尽管有点半信半疑,但转念一想,现在才怀疑所罗门也太迟了,便决定相信他。
「哇,你说的是真的吗?这真是我的救星。只要带在身上就可以了对吧!」
法马拿到护符后,他的脚边确实出现了淡淡的影子。
「哇!谢谢你!太棒了!」
老实说法马对于自己没有影子这件事,感到很有压力。由于这个因素,他平时必须特意挑选有阴影的地方步行,甚至在日照强烈的时候,还得避免外出。但从今天起,他就能和战战兢兢、在意他人
目光的生活道别了。而所罗门看到法马很中意他所带来的礼物,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另外,关于禀报马赛尔教区出现神力洼的那些神官们,由于他们所述为不实报告,因此我将所有人全数进行降职处分了。因为担忧您会在意此事,特向您报告,这件事我已处理完毕。」
「不实报告……?那不是不实报告吧,那不就是我……」
「那些确实是不实报告。」
所罗门点了下头,一副不由分说的样子。
(好可怕……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全都很恐怖……)
「那其他的异端审问官成员呢?」
「另外六位异端审问官,分别异动至各个教区了。若之后再出现异世界药局的小孩老板没有影子这种匿名报告,我会全力将其抹消,请您不用担心。」
所罗门对法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的表情就是彻底的狂热信徒。
(这个人也太厉害了……)
尽管做为敌人是个非常棘手的对象,但做为伙伴却没有比他更让人放心的。法马从此多了一位强大的协力者。
「话说回来,我之前曾再度前往和您交手的那座山丘,神力洼还残留在那里。」
「咦咦,神力洼还在吗?它是不是不太容易消失啊。真伤脑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消失呢。」
「是的,它还在呢。百花盛开,青草郁郁,满溢着各种小生命,想必那地点会成为来访者的疗愈之处吧。」
这能力还真是棘手啊,法马觉得有点困扰。
「事情大致上是如此。法马大人,在您施舍的这条命结束前,我愿打从心底发誓忠诚于您,奉献我的一切,全力服侍您。」
法马听完,差点脱口而出:「你的信仰心太沉重了,还是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