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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与克洛德医师进行疑义照会呢。这张处方笺不适合患者使用。”
真纪元一一四七年十一月中旬的某日,异世界药局。
法马看着圣佛尔波帝国的首席御医克洛德·肖利亚克与其弟子们开的处方笺,听完来药局的患者诉说病症后,不禁沉吟起来。
对法马来说,药师擅自变更医师开的处方笺,有违他的药剂师伦理,但身为审核处方笺的药师,也无法同意为患者调剂不适当的药物。
“要以飞鸽传书与御医大人讨论吗?还是直接过去找他谈呢?”
艾伦向盯着处方笺沉思的法马发问。
“唔,我觉得讨论后变更处方比较好。我会写清楚理由的,让飞鸽帮忙送信吧。”
在日本,加入调剂药局的药师对药量有疑虑,或者认为处方不适合患者时,会与医师讨论处方内容。在这个世界,医师能诊疗、开处方与进行手术;药师能诊疗、开处方与调剂药物。由于医师、药师都能诊疗与开处方,所以法马也会为患者进行诊疗,但是为了让患者能安全地取药,法马认为终有一天,该把医师与药师的工作做出明确的区隔才行。
“要做疑义照会对吧,那我去准备鸽子!”
就在法马写起讨论信时,珞缇也开始准备鸽子。这是今天第二次以信鸽与圣佛尔波帝国医药大学讨论处方内容了。
珞缇搭着升降梯前往药局屋顶,然而不久之后,螺旋梯的方向传来惨叫与“咚”响亮的一声。
“珞缇!?”
“珞缇妹妹!?”
法马与艾伦赶了过去,见到在楼梯旁扶着腰的珞缇。
“摔得很大声呢,还好吗?撞到腰了吗?”
“我太急了……腰说不定骨折了!”
珞缇痛得泪眼汪汪,无法立刻起身,于是法马蹲下,以手轻碰她的腰。
“是这里痛吗?”
“再往下一点……啊!那里的话好像会痒。”
法马一面以诊眼确认有没有骨折,一面摩挲着珞缇的腰,注入神力。两人不经意地对上视线,又连忙别过脸。在微妙的氛围中,珞缇总算想起重要的事,急急说道:
“法马大人!没有能飞去找御医大人的鸽子了。啊,这封是帕雷少爷的鸽子送来的信。”
珞缇把屋顶鸽舍的情况告诉法马,同时将帕雷的信交给他。
“要增加鸽子的数量吗?该增加多少呢?那样一来,鸽舍也得加大才行呢。”
艾伦一脸困扰地推着眼镜。由于担心会污染调制的药剂,药师们不能碰鸽子,所以平常都是由赛德列克与珞缇打理鸽舍,不过鸽子照顾起来意外地劳心费力。
“哇,要增加鸽子吗!太好了!我喜欢鸽子,希望能养白色的!”
为药局所有鸽子命名、很是疼爱它们的珞缇开心地说道。
“虽然不想泼你冷水,但我不想再增加鸽子的数量了。要是继续增加,会出现问题的。”
基于脱落的羽毛与鸽粪、尘土等卫生问题,法马其实不想在药局屋顶上设置鸽舍。可是在这个世界,除了飞鸽传书,几乎没有其他的通讯方法。法马只好以圣域的净化能力与勤快地打扫来维持环境清洁。尽管如此,重视卫生的布鲁诺还是叮嘱过“不要把鸽舍设置在药局的屋顶,设置在其他场所比较好。”
“今天鸽子不够用了啊……只好明天再讨论了。”
(话说回来,在日本的话,疑义照会只要一通电话就能搞定了说。)
不能以电话讨论,是这个世界通讯的不便之处。
虽然法马手边有从异世界研究室带出的手机,可是就通讯手段来说,是无用之物。改怎么办才好呢?看着眼前等待领药的患者,法马苦恼了起来。于是赛德列克提议道:
“假如很急的话,比起飞鸽,直接派人前往大学进行疑义照会如何呢?若还得派信鸽飞往其他地点,鸽舍的运作会来不及。”
“那么由我去请教首席御医大人吧?”
经常跑腿的珞缇自告奋勇地举手,可是一来女孩子的脚程慢,一来她还有其他的庶务工作要做。
“既然如此,我去跑一趟好了。我的速度比珞缇妹妹快。”
看不过去的打工药师罗杰接下了这个任务。
“呼——我回来了~好累啊——老板先生,请给我生成水!”
尽管意气风发地出门,但体力绝对称不上好的罗杰气喘吁吁地返回了药局。艾伦拿起神杖,开玩笑地说:
“真没用,要帮你从头浇点水吗?”
“咦?开玩笑的吧?我有做什么坏事吗!?”
用尽全力来回奔走的罗杰满身大汗,看起来都快累瘫了,就一十多岁的年轻人而言,这样的体力似乎有点不济。法马看着那样的罗杰心想,看来还是需要专门跑腿的职员呢。虽然法马能以药神杖飞到大学,可是那样一来,就没人顾店了。
“还是招募一个联系人员好了。我来写招募条件,珞缇,可以请你帮忙制作公告吗?”
“没问题,交给我吧!就看珞缇我大显身手!”
珞缇转眼间变得干劲十足,画了附有吸睛流行插图的招募海报。除了贴在药局门口外,还顺便贴在帝都的数个公告栏上。
“急征
异世界药局的联系人。需看得懂地图,能读写,能保守秘密。由于每天都需要在帝都各处奔走,所以必须是对脚力有自信的年轻人。薪资与工作时间面议。”
“珞缇妹妹的彩色插图真是华丽又显眼啊。”
艾伦将手叉在腰上,称赞道。
“果然很显眼呢,这样才好啊。不过条件这么多,真的会有人来应征吗?如果都没人来,再删掉一些条件好了。”
“不能要求太高呢,到时候再来删条件吧。”
能读写、体力好、还要年轻。开出这些条件的法马有点不安地说着。珞缇也将双手环在胸前,歪着头附和。
就结果而言,法马是白担心了。海报贴出的当天,就有十数名年轻男性来药局应征。没想到回来这么多人,让法马很不知所措。
“没想到异世界药局居然会应征一般职位!之前只应征过药师和销售员呢!”
“既然是正职,薪水一定很好!我一定要应征上!”
“不过太积极的话,反而会给人不好的感觉哦。”
应征者们排着队,开心地聊天。药局偶尔会招募临时销售员,由于打工的薪水很不错,人们认为异世界药局的待遇很大方,因此应征者众多。
也许是因为这样,面试时,每个人都非常努力地表现自己。
“那么请听我献上一曲。”
“我会变魔术哦。”
“我的记忆很好,圣书倒背如流,也可以立刻把店里所有药品和商品的名字背下来。”
甚至有人自我推销其与应征内容无关的技能。
(这是在应征什么啊?联系人最需要的是脚力,真希望他们可以展现一些相关的能力啊。)
“呃——那我照顺序问问题哦。”
“评选结果会择日通知。”面试完成后,法马如此告知看起来非常想被选上的应征者们,请他们回去等消息。
药局暂时关门,法马开始整理应征者的资料。不过老实说,应征者的条件全都大同小异,没有一看就觉得合适的人才。
“是说那些人都太有干劲了,反而让人觉得很疲累呢。你想选谁呢?我觉得变魔术的那个人不太好,他的手法太差了,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
艾伦在微妙的部分展现好恶之分。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录用谁。缺乏判断的依据啊。”
法马与艾伦坐在柜台,一面看着履历表,一面根据面试时的印象讨论该选谁。就在这时,店里响起一名少年的声音。
“请问现在还有在征人吗?”
一名个子不高,但是看起来很有活力的少年走进了药局。
忘了设年龄限制啦。法马在心里反省,但也并未因为对方是孩子而直接拒绝他,仍然隔着柜台进行面试。
“你好,目前还在征人中哦。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履历表吗?”
“对不起,我的字很丑……不过我会努力的,请多指教。”
(字确实很丑呢。这样的话很难做笔记吧。虽然看起来很有活力,不过……伤脑筋啊。)
尽管少年努力写了履历,但是字丑到几乎看不懂在写什么。
艾伦也以同情又为难的表情暗暗摇头。
(不过,如果他是最近才开始学写字的,似乎还算有前途。)
平民的孩子一向较晚学习写字,所以法马认为少年的字也许能愈变愈漂亮。
“我明白了,谢谢你来应征。等决定人选后,我会再通知你的。”
法马说完,请少年先回去。这时又有新的客人到来。
“最近怎么样啊?我是来玩的。”
一名眼熟的老人说着,走进药局。
“尚提督,欢迎光临。”
由于珞缇提到“提督”两字,“别这样叫我啦。”尚提督苦笑着回道。也许是听到珞缇的话,药局内的客人与患者纷纷注意到尚提督,骚动了起来。
“是圣佛尔波的英雄尚提督耶!”
“盖邦提督来了哦!”
“对了,听说提督常来药局呢。”
“是啊!提督常来买糖果哦!我以前和他说过话!”
俨然是名人逛街被认出的场面。
“唔,被认出是谁,下次就不方便过来了。对了,今天要买什么好?偶尔也想买糖果之外的东西呢。”
尚提督烦恼了一阵子,最后请珞缇拿了新产品综合维他命软糖。
他在休息区坐下,喝着药局饮水机的水,吃着刚才买的软糖,对法马说道:
“虽然我今天是来玩的,但不只是来玩而已。为了调查新大陆而组成的大船团,终于决定在明年一月起航了。所以老板啊,我是来下订单的。希望你能在起航前帮我们准备好足够的医药品和保健食品,还有记录当地情况用的照相机。”
虽然生意兴隆是好事,但法马还是注意到了大船团这个有点令人在意的词汇。
“这次起航往盖邦大陆,您们打算待很久吗?”
法马发问,尚提督连忙大大地摇了摇手。
“啊——别提那个名字了。感觉很奇怪,别拿那个名字取笑我了。”
由于发现新大陆的人是尚提督,所以命名为“盖邦大陆”,但尚提督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难为情。
“但是,官方已经决定将新大陆命名为盖邦大陆了吧?所以我也会这么称呼的。”
法马没有取笑尚提督的意思,而且一直称新大陆为新大陆也很不方便。
“是陛下决定的。虽然我努力回避使用那个名字,可是想说服那位陛下,实在是太困难了。”
“我懂……根本不可能吧。”
无法坚持到最后,尚提督显得很不甘心。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呢。呃——所以大船团是在严冬时出航,对吧?改成气候平稳的春天或者秋天不是比较好吗?”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远航,就该挑选安全的季节出发才对。法马委婉地提议。
尚提督似乎打算和上次一样朝西航行,前往新大陆,但在风强浪大的冬季出航还是很不妥。法马心想。尚提督压低声音道:
“其实我很怕冷,不想在冷飕飕的时期出海。可是,有很多海盗和不怕死的冒险者想夺取大陆资源,所以没办法等到天气变暖再出发。”
“但途中会经过相当危险的海域,所以一艘船无法接近新大陆对吧?既然如此,冒险者应该就不足为惧吧?”
原本在一旁听两人对话的艾伦出声询问。她听法马与尚提督说过,全是平民水手的船会因为恶灵作崇,导致船员被杀、船只沉没。尚提督用力点头。
“是啊。没有神术使用者同行的话,是无法穿越‘船之墓场’的。为了安全地前往新大陆,除了水属性与风属性的神术使用者、船医与药师之外,陛下还命令守护神为旅神的无属性神术使用者同行。”
“旅神……?啊,是那个女孩吗!”
法马一拍双手。
那是由法马打开神脉,由所罗门钦定守护神,被封为女伯爵的无属性神术使用者之一——克莱拉·克卢埃。法马记得她是名十五岁的少女。由于没有地方住,所以被美缔蔻的出资者克萝伊·沙蒂永收留。
“我是平民出身,不懂神术的事。有旅神加护的话,旅行真的就能变得安全吗?航海一向是风波迭起的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呢。”被尚提督这么问,法马只能如此回答。
“有三件事很伤脑筋。第一,她是年轻女孩;第二,她本人不喜欢航海;但最大问题是,她很容易晕船。船一摇晃,她就会想吐。”
即使是这个世界,也有不能让年轻女性搭乘长时间航行的船只的习惯。姑且不论形成那禁忌的种种原因,假如克莱拉有严重晕船的体质,根本不需要讨论那些问题。
“如果会晕船,从一开始就不该让她同行呢。假如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克萝伊小姐是不会默不作声的。”
艾伦苦笑到:
“与其说她讨厌旅行,不如说她想一直窝在家里睡觉吧。”
法马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克莱拉时的情况。幸好克萝伊是家境优渥的大贵族,愿意接受克莱拉“什么工作都不想做”的心愿,让她在家里当食客。
“只想在家睡觉,所以她是个懒惰的姑娘咯?”
“与其说是因为怠惰,应该说她的低血压会影响带日常生活。之所以那么会晕船,恐怕是低血压的关系。”
“那我就更不想带她同行了。如果她身体不舒服或生病,势必得分出人手照顾她。可是,陛下的命令该怎么办……”
“既然如此,不适合带她同行一事,我去跟陛下建议看看如何?”
“不过啊——虽然说如果是老板的建议,陛下也许会听,可是她不上船的话,又会担心船员出事。我们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都很迷信,甚至会因为神殿的占卜而改变出海的时间。现在才说不带有旅神加护的神术使用者上船,有可能打击年轻船员的士气哩。”
夹在女帝与船员之间,尚提督的表情很忧郁。
“情况确实复杂,但我还是不建议让会晕船的她同行。”
法马明白航海有多严苛。在这个世界,出海不死人反而很稀奇。再说,尽可能减少航海造成的牺牲,是身为提督的人的工作。
“这次出航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呢?”
“就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探索大陆与绘制海岸线的地图。不过帝国海军也会同行,他们应该有其他的目的吧。”
(提督抵达的是大陆东岸,这趟远航探索应该没办法直接前往西岸吧。)
法马很在意住在西岸的原住民,希望探险队不会与他们接触。
“会带马过去吗?”
“因为预定留一些人在新大陆定居,所以会带家畜过去。虽然不知道那边的气候适不适合养马,不过应该会带一些马过去繁殖看看吧。”
(既然上次去没发现原住民,就无法避免殖民的政策吧……发现新大陆的国家有开垦的权利,国际法也是这么规定的。)
这个世界的主要大国参加的国际法中明定:最早发现无人居住的土地的国家,有殖民当地的权利。以为新大陆没有人类居住的尚提督并没有恶意,而且法马也不能阻止他那么做。
“是说老板这么忙,也不该让你伤脑筋。回归正题,也没有止吐药之类的呢?至少要让有旅神加护的那女孩增加一点同行的助力。”
法马想了一想,从药柜那边拿回了晕车药。
“这不是晕车药吗?航海时能长期服用吗?”
“得先知道药物合不合体质才行,请让那个女孩亲自过来一趟,这样我才能开适合她的药。虽然可能带来起疹子、心悸或排尿不顺之类的副作用,不过最主要的副作用是嗜睡。但她本来就有低血压……”
“既然是长期航海,她能不妨碍船务地一直睡,也算是好事吧。”
尚提督说完,先回去了。
◆
“早安,法马大人。我已经听尚提督说过了——”
隔天早上,克莱拉被克萝伊带来药局。只看脸的话,克莱拉是无可挑剔的美少女,但她和法马第一次见到时一样驼着背,全身软弱无力,眼下有黑眼圈,给人憔悴又散漫的印象。
“一个星期不见了呢!老板大人!”
克萝伊还是老样子,是位开朗又大方的贵妇人。克莱拉跟这位正统的千金小姐截然不同。克萝伊是异世界药局子公司美缔蔻的负责人,会定期与法马见面,讨论经营上的问题与新商品的开发事宜。
每年的春季与夏季,美缔蔻都会举办新化妆品发表会,除了主要的女性客群之外,也广受男性客群的好评,生意十分兴隆。
“我听说有能治好克莱拉晕船的药……咦?克莱拉?克莱拉!!”
克莱拉一与法马寒暄完,就倒在会客用的沙发上,像猫一样沉沉睡着了。
“她的低血压还是一样严重,也许该下午再来呢。”
法马说道。克莱拉的有气无力与注意力涣散是因为严重的低血压的缘故,尤其是早上特别严重。
“听说陛下命令你与大船团一起出航,但你不想去?”
法马把水杯递给克莱拉,直截了当的发问。在这种情况下长期航海,令人担心。
“是……自从药师大人帮我打开神脉后,我就一直在克萝伊大人那儿过着舒适的生活。虽然我也很报答陛下的恩情,可是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去。”
虽然克莱拉不是很有干劲的人,但还是把帮她打开神脉的法马与供她吃住的克萝伊视为恩人。
“如果是因为晕船想吐,我可以开止吐药给你哦。唔,氢溴酸东莨菪碱、氯苯那敏、苯佐卡因和其他的……可以直接吞服,不必配水喝
的应该比较好吧?”(坏事做尽柠檬茶:繁体药名什么的看不懂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吃药,也仍然不是理想的状态呢。)
若长期吃止吐药,会担心有副作用。虽然不建议十五岁以下的儿童吃药,不过克莱拉的年纪已经勉强可以吃药了。
“想吐是原因之一,但其实是有更严重的问题……”
得到旅神加护的克莱拉,有着不为人知的烦恼。
“我看得见。搭上皇家圣佛尔波号的人……应该全都回不来。其他船的人,也有很多人会死。”
皇家圣佛尔波号是由尚提督指挥的大型帆船。克莱拉说,无法活着从旅行中回来的人,看在她眼中会变成骷髅。到目前为止,被她看成骷髅的佣人或朋友也全都没有生还。
“呃……所有船员看起来都像骷髅吗?”
看来不是普通的晕船问题。
“哎呀,如果是这样,应该禀告陛下吧?”
克萝伊惊讶地以扇子掩嘴。克莱拉憔悴地点头,苦恼地说道:
“是的。皇家圣佛尔波号上的人,全都变成了骷髅……”
(这算是一种预知能力吗?可不能小看这能力呢。)
“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骷髅吗?”
“唔——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是因为传染病吧。”
(在狭窄的船上发生传染病,因此全部死亡……不是不可能的事呢。)
“药师大人,我该怎么做,才能拒绝出海呢?”
(不能让她出海呢。是说,如果预知是正确的,那根本就不该出航。)
克莱拉眼角噙着泪水,将脸凑近法马。直面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使法马不禁动摇。
“也就是说,不能搭皇家圣佛尔波号出航呢。如果换一艘船呢?”
法马吞了吞口水发问。
“换一艘船的话……应该比搭皇家圣佛尔波号出航好吧。决定新的船后,我再看看吧。”
克莱拉歪着身体,试着预知起未来。
(真是珍贵的能力。如果能事先知道安不安全,就能简单地决定接下来该怎么行动了!)
“必须尽快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尚提督才行。假如换了其他船,仍然出现死兆,那么那艘船的船员就不该出海。当然你也不该出海。”
遇见拥有意想不到能力的人,法马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很兴奋。不过,没想到自己会相信起神术,人真的会改变呢。
“啊,对了,我下个月要去神圣国一趟,你觉得我回得来吗?”
“……呃——那个,呃……”
克莱拉睁大眼睛看着法马,以手搧着脸,但是不与法马对上视线。
“如果有不好的预兆,我可以调整日期,你就直接说吧。”
见到克莱拉动摇成这样,法马紧张地发问。
尽管他并非完全相信预知能力,可是在这个有神术的世界,克莱拉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
“虽然回得来,可是……很……嗯,有非常不好的征兆。”
也许很难启齿吧,克莱拉缓慢地说着。
“还是说法马别去神圣国比较好?”
艾伦听了很是担心,克莱拉则主动说道:
“我和药师大人一起去好了?有坏事的话,说不定能及早察觉。”
“咦?可以吗?那就麻烦你了。谢谢你,请多指教。”
“不会。因为药师大人是我的恩人……我想为您尽一点心力。”
虽然克莱拉说话有气无力,外表看起来也靠不太住,但对法马来说,仍然是能令他安心的存在。
“克萝伊小姐,可以向您借一下克莱拉小姐吗?”
“当然没问题,请带她一起去吧。”
如此这般,法马得到了可靠的旅伴。
“那个,我看到外头贴的海报,您在招募联系人吗?”
克萝伊与克莱拉离开药局,但不到一分钟,又走进药局里。
“嗯,是啊,昨天刚办了面试。”
法马回答完,克莱拉闭上眼睛道:
“最后的人应该很适合。其他人不是会脚受伤,就是会被暴徒攻击、被狗咬伤等等。”
“最后的……是那个字很丑的男孩?虽然他看起来是好孩子,但不太好吧?字丑成那样的话,联络时说不定会出错哦。”
虽然艾伦的顾忌很有道理,但法马打算接受克莱拉的建议。
“不,那就考虑看看吧。可是缺乏决定性的理由,就在面试他一次好了。”
克莱拉在推荐了那少年后,随即回去。
◆
几天后,法马再次找了最后来应征的那名很有活力、跑得很快的十四岁少年——汤姆来面试。他似乎没想到会以录取为前提被叫来面试,显得十分紧张。
“我很高兴能通过第一次筛选!我的优点是活力和速度!啊,但是字很丑。”
既然本人那么在意,也许对读写能力抱着自卑感吧。
“那么把我现在说的话记下来,去告诉对面商店的店员吧。”
“啊,好的,我会做笔记的。”
汤姆开始把法马的话听写下来。艾伦则要他停下,检查起笔记内容。
“这是在写什么啊?”
艾伦抬起又放下眼镜,艰辛地辨识着那些文字。
塞蕾丝特和蕾贝卡反复地端详笔记,显得很困惑。
“汤姆,要不要多练练字呢?下次和我儿子一起学习吧。”
塞蕾丝特双手抱胸地叹息。蕾贝卡仍然在努力地解读。
“这不是这样写吗?”
“不是,对不起……不过就算不笔记,我也会好好转达老板大人的话的。”
委婉地忽略艾伦的忠告后,汤姆出去买东西,很快就回来了。他不但买好法马交代的东西,也确实地与店员预约好时间。
“可以正确地做好联系,应该就行了。记忆力好的话,就算不做笔记也无所谓,不必太在意哦。用你想做的方式做就可以了。”
尽管法马帮汤姆说话,但也许是汤姆遭到太多周围的否定,看起来还是有些在意。
接着,法马大致问起汤姆的病历,兼做健康检查。
(既然脚力很好,应该很健康。之后就是自由心证了。)
法马一面想着,以诊眼观察起汤姆。
“嗯……!?”
法马忍不住发出了声音。汤姆的脑部是红色的,但是是前所未见的橙红色。虽然颜色不深,但确实发着光。
(是无法治疗的脑部疾病吗?)
依疾病种类,也许不能录取汤姆。法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汤姆与人对话时很流畅,不像生病或有什么障碍。法马以诊眼鉴定病名,但既不是脑血管疾病,也不是脑瘤、失智症或脑部受损。没有头痛或癫痫、失智,似乎也不是精神疾病。
(是发展障碍或精神疾病吗?)
就在法马快想不出病名时,光变色了。发现法马诊察的时间比平时长,艾伦仔细地观察着他。
“咦,法马,你发现了什么吗?”
(是哪种发展障碍?对话很正常,感觉不到有什么问题。)
由于汤姆少年很亲人,所以可以排除自闭症。也不像过动或注意力不集中。要说有什么不太寻常的部分,那就是……
(对了!字很丑……)
法马觉得线索连起来了。地球上也有不少智力正常,可是阅读与书写文字有困难的人,大约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十左右。
“‘阅读障碍’。”
看来是猜对了。
阅读障碍,也称为失读症。汤姆之所以在读书写字方面感到困难,并非因为愚笨或懒惰不用功,而是因为他的大脑对文字的认知方式与大多数人不同。所以严格说来,其实不算疾病。
(哈哈,所以诊眼才会出现没见过的颜色啊。)
法马把这件事与健康检查的结果一起告诉汤姆。起初,汤姆露出听不懂的表情,但是在法马的仔细说明下,总算大致了解了。
“原来如此。难怪不管我多努力练习写字,都不会进步。不过说起来,这还是我有问题……”
“你完全没有问题哦。而且严格说来,这也不算疾病。你只是刚好不太能使用大多数人类在读写时使用的大脑区域而已。看到文字时,你会觉得很难理解对吧?”
“是的。不管阅读或写字,我都觉得很困难。”
“既然这样,你只要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帮我们传达要联络的事就好了。”
“那个——可以的话,能给我把字写得很漂亮的药吗?这种病有药可以治吗?”
“因为这不是病,所以没有办法治疗哦。”
“可是……大家都说老板大人是帝国最优秀的药师,应该可以想办法……”
汤姆希望法马能直接开治疗药给他。世人都说,异世界药局的老板是不管什么疑难疾病都能治好的神医。汤姆如此告诉法马。法马伤脑筋地揉起太阳穴。
“……对不起,做了无理的要求。我会接受现实,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的。”
(对不起啊,只能诊断出
病名,可是帮不了你。)
没办法回应汤姆单纯的期待,法马有点落寞。
“帮我们联络时,只要口头传达就好。如果内容比较艰难,我会写信给对方的。联络的方式会由我们想办法,你只要确实地把信送达、做好简单的传话就可以了。”
“是,这样的话我应该做得到!”
汤姆转换情绪,正向思考。
(既然如此,就一定要录用他,让他有表现的机会呢。)
知道汤姆的问题后,法马更想录用他了。
在其他职场的话,汤姆的症状也许会成为工作时的障碍,可是在异世界药局,就能做适当的对应。假如利用声音来记忆,也许能一点一点地改善书写能力。法马如此打算,与汤姆握了握手。
“那么今后你就是本药局正式联系人了,请多指教。”
“真的吗!?可是我的脑袋有治疗不好的病,这样也可以吗?”
汤姆很在意,但是法马无所谓。
“毕竟你只是有读写障碍而已,健康方面没有问题。你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
“太好了!我会努力的!”
汤姆喜滋滋地欢呼,艾伦与塞蕾丝特见状,都微笑了起来。
“有需要时才会请你帮忙,除此之外的时间可以做其他事,不必一直在这里待机哦。”
“好的。那我先去附近的商家顾店。”
汤姆也是附近商店的学徒,所有是有需要时才找他跑腿。他之所以黑黝黝的,就是每天早上晨跑,以及在各商店之间跑腿的结果。
作为正式的联系人,法马也给了汤姆药局的制服。“好像变得很威风呢。”汤姆说着,开心地将制服穿上。
◆
“老板大人,我回来了!请问还有其他的任务吗?”
“你的速度真的很快呢,而且都不会喘气。那么可以帮忙送药到患者家吗?”
“没问题!请尽量派工作给我!”
由于汤姆领的是底薪加绩效奖金,所以很乐意多接工作。
“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一直泡也是会累的。”
“不,我完全不会累!我一直都有在锻炼!”
“总之,休息个三十分钟。而且要补充水分。”
(照着克莱拉小姐的的建议,录用汤姆是对的。虽然他读写方面有困难,可是因为记忆力很好,所以完全不成问题,可以靠口头转述替代。)
汤姆每天不断刷新速度,法马很是惊讶。汤姆笑着说,是因为每天都和法马在药局饮水机制造的生成水,才能跑这么快。
“老板大人让我每天下班后去帝都浴池洗澡,可能也有关系吧。”
光喝水的话,说不定会导致电解质失衡,法马变为经常流汗的汤姆调制了运动饮料,汤姆很开心地表示这样就更加不会疲劳了。
跑腿时,克洛德会给汤姆一些小零食,汤姆则时常会分一些给珞缇,形成了小小的正向循环
◆
一到异世界药局的开店时间,卖牛奶的少年就来了。
“这是今天的份!”
“谢谢!大家,牛奶送来了——我先放在冰箱里降温哦!”
“放在外头也能降温吧。”
圣佛尔波帝国的冬季早晨很冷。但珞缇还是很守规矩。
“不行,不保管好的话我不放心!”
“真有心哩。那就麻烦你了。”
珞缇接过三瓶牛奶,跑上药局三楼的员工休息室。从前一阵子起,卖牛奶的少年为了答谢法马治疗他的糖尿病,每天早上都会送牛奶到异世界药局。听到这对话,艾伦想起了什么。
“等一下,昨天和前天的牛奶好像都还有剩。昨天忙到没时间喝呢。”
冬季的牛奶消耗量很低,就算塞蕾丝特带回去给孩子们喝,还是喝不完。
“啊,不然今天做水果牛奶当点心好了。还是做成奶油呢?加到汤里也不错。”
听到珞缇和艾伦的对话,法马灵光一闪:
“用牛奶做冰淇淋吧!”
法马略显兴奋地对员工们说道。虽然外头很冷,不过这点就别在意吧。而且正因为是这种天气,冰淇淋才更容易冷却。
“冰淇淋?那是什么?”
见法马又灵光一闪,珞缇期待了起来。
“咦?在这么冷的天气吃冰沙?会冷哦,法马,你没有搞错季节吧?”
“就是天冷才好啊!在暖呼呼的屋子里吃冰淇淋,超享受的呢。”
前世的药谷实在暖桌里吃冰派。
与兴高采烈的法马相反,药局的员工们显得有些茫然不解。对了,这个世界虽然有将果汁结冰打碎的冰沙,但还没有出现冰淇淋呢。有预感能吃到美食的珞缇,喜滋滋地走近。
“那是什么样的点心呢?”
“嗯——比起说明,还不如直接吃比较快。那是以离心机把牛奶中的鲜奶油分离出来后,再加入牛奶、打发的蛋黄和砂糖后冷却的甜点,试着做做看吧。很冰很甜,很好吃哦。”
“听起来好像很好吃呢!虽然想象不出味道,不过我们还是来做吧!”
可以增加甜点的种类,珞缇很开心。就像她以前对法马说过的,她的人生乐趣有五成来自食物。
午休时,法马等人准备好材料与道具,开始制作冰淇淋。
“先来制作鲜奶油吧。我去四楼做。”
法马以研究室的手动离心机将牛奶中的鲜奶油分离出来后,用汤匙舀至玻璃钵中。那模样似乎刺激了艾伦的食欲。
“软绵绵的,又有弹性。可以做成乳酪吧?”
“是啊。不过今天要做的不是乳酪哦。”
“说的也是,我知道啦。”
法马先把蛋黄与蛋白分开,以珞缇准备的有孔木刮刀仔细地把蛋黄与砂糖搅匀。如果有电动打蛋器就好了。尽管法马这么想,但这也没办法。
“变白了呢。”
继续搅拌的话,似乎会变成卡士达酱呢。
“好了,接着是蛋白霜。”
法马以神术让玻璃钵冷却下来,让员工轮流搅拌蛋白。
“已经可以了吧。最后是鲜奶油,一面冷却一面搅拌吧。”
“没有冷却就搅拌的话呢?”
“就会变成奶油哦。”
艾伦回答珞缇的问题,同时以神术在钵下制造冰块。
“必须努力搅拌才行呢。大家轮流吧。”
“明天一定会肌肉酸痛,太逊了哦。”(坏事做尽柠檬茶:这么说你很勇哦)
“来,艾兰诺大人!换手了!”
在员工的轮流搅拌下,蛋白霜立起了尖角。法马把刚才分别搅拌好的材料混在一起,继续搅拌。
“快好了吗?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真期待——!”
“要一面使用神术,一面继续搅拌哦。”
法马以神术让玻璃钵急速冷却到冰点以下。奶霜从钵的边缘开始结冰,成为华润的冰淇淋。
“完成了——!”
与前世的冰淇淋相同的外观,使法马忍不住眉开眼笑。他以威化饼舀起少许冰淇淋,分给药局的大家。
“来,快点吃吧,不然会融化哦。”
听法马这么说,珞缇一马当先地吃下冰淇淋。其他员工也纷纷把冰淇淋送入口中。塞蕾丝特拿了巧克力与坚果过来。
“呵呵,不觉得我很机灵吗?”
“哦,你真是太懂了。”
“我也把秘藏的蜂蜜拿来了!”
珞缇把郑重保存的高级蜂蜜拿了过来。
“好好吃哦——!”
“为什么能这么细腻润滑、入口即化呢?”
珞缇与艾伦兴奋地吃着,三名打工药师也停不了嘴。就连赛德列克也惊异地瞪大眼睛。法马亦享受着怀念的滋味。
在众人的热烈捧场下,冰淇淋转眼之间就一扫而空。
“为什么头突然痛了起来?”
蕾贝卡按着太阳穴呻吟,法马笑道:
“慢慢吃,不着急。”
“真是太好吃了。”
“已经没了……等牛奶送来,再做新的吧!”
虽然艾伦已经满足了,但珞缇仍然以惋惜的眼神看着空了的玻璃钵。
“我明天还想再做。可以当成商品贩卖吗?我想让大家都吃到。”
“在店门口放冰淇淋吗?冬天耶?”
“正因为外头很冷,所以冰淇淋才不容易融化!冬天反而更好!”
珞缇的眼神非常认真。药局终于要变成综合药妆店了吗?尽管法马如此心想,“不行吗?”但是看到珞缇可爱的央求眼神,他还是忍不住心软。艾伦也跟着说:
“我说,我们药局不是开幕两年了吗?如果是期间限定的话呢?”(坏事做尽柠檬茶:饥饿营销是吧)
几天后,珞缇设计了异世界药局两周年度的特殊包装,贩卖起香草与薄荷巧克力口味的药局冰淇淋。
虽然药局冰淇淋卖的很好,但贩卖期间,有不少客人因此吃到头疼。
“工作后来一个药局冰淇淋最棒了!”
汤姆也因为买了太多药局冰淇淋,而花了
许多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