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操场周围种植着的樱花已经凋谢,让人能感受到初夏暖风拍打在部室的窗户上。
早春时节感受到的寒冷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周边漂浮着热气和温热的红茶的香味。
新学期的喧闹也逐渐远去,放学后的时间回归日常。
说得再直白一点,嗯,就是跟以前一样。
安静地泡着红茶的雪之下雪乃、兴高采烈地吃着点心的由比滨结衣、来了也什么都不帮着做的一色彩羽,感觉已经非常习惯了。真的,乐活平常到底是来干啥的?无所谓啦!
我最爱的妹妹比企谷小町,捡捡垃圾、端茶倒水这样勤快的身影,我也逐渐看习惯了。
这就是新侍奉部的日常啊……。
这样安静而又祥和的时光也会转瞬即逝。
日常与跟以前一样,这么一说的话,还会有另外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
没有它的话,就没有现在,也可能会动摇我们今后的存在意义。
──工作。
这里现在还并不能完全称作侍奉部。本来也只是出于平冢老师个人想法才成立的,还带来各种人前来商谈和提出依赖,总是搞得非常麻烦。
在这不定期不确定的情况下,一直产生工作,让这里还能称作是社团。
那么现在又如何呢。
只不过是品尝着美味的红茶和点心,悠哉地过着,名为社团实则是放学后tea party的状态。闲得就算什么时候开始搞乐队也不奇怪。由于人数不足,不如拉拢相模南来当键盘手吧。这么搞的话不就成了轻音部了吗?note
译注:《K-ON!》中主角们所在轻音部的乐队名为「放学后teatime」
因为这里是侍奉部,所以必须要做些什么工作。
虽说现在是作为学生会长的一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但明年以后就不一定能保持了。不管有没有被官方承认,要是没有任何活动实绩,就占住部室每天喝茶的话,学校也没好到能对我们放着不管。毕竟已经有个茶道部了,不需要两个相同的社团。比起现在改行做茶道部,不如干脆改名为桑道部,精进桑拿技艺对学校还更好点吧。我已经到手的「桑拿•SPA健康顾问」资格就燃起来了哦!嘛,明年我就不在了,所以也不会燃。
但是,一想到明年我就不在了,就觉得还是应该做点什么工作。
本来,工作就是义务。根据是宪法。
教育、纳税、劳动,国民三大义务。话说纳税和劳动不是伴生的吗,怎么回事啊。为了工作还要特地花钱,这世界是KidZanianote吗?而且工作得越多,税金也越多啊?哦?明明是在挣钱却还要掏钱,而且花钱的时候还要再缴税,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了缴税所以才要工作一辈子吗?
译注:KidZania是一家给儿童提供职场体验的主题公园
即是说,我们的命运就是从出生开始就被赋予了工作到死的义务。
随之,今天也响起了命运来敲门的声音。
欢快地蹦跳着的脚步声在门扉前停了下来,隔着门上的磨砂玻璃可以看到,那人深呼吸了一次。
砰砰,响起了这样有些克制的敲门声。
我们互相看着彼此,最终视线都落在门上。
是谁来了呢,应该是新的委托人吧。
雪之下张开了嘴,但很快就摇摇头,无言地向小町微笑着。小町则笑着点头予以回应。
小町用力吸入一口气,精神饱满地喊道。
「请──进──!欢迎来到侍奉部!」
随着小町的声音,玻璃对面的人影也动了。
「打,打扰了!」
随着很有活力、或者说很有精神的声音,门被打开了数十公分,黑色的瞳孔从中静静地窥视过来。眼睛睁大着眨了两三次,不慌不忙地转悠着。那眼神稍微逡巡了一会,最终与我对上。一下子吐出一口气,用细长的手指缓慢地拉开门。
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部室,垂在额头前的漂亮刘海轻轻地飘了起来。似乎是有些紧张,瘦小的身体缩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胆怯的小鹿。
「啊……」
见过的人啊……我目不转睛地盯住这位来客,她带着些畏缩的感觉开始打招呼。
是同班同学来着吧,名字应该是……,富、富……。啊不,我真的记住了。都到了嘴边了,就差说出来了哦?
我正在内心里给自己找着理由,雪之下并不管我,把手搭在嘴边,点了下头。
「富冈同学,对吧。请坐吧。」
对,就是这个!答案正确!绪富同学啊,小绪富note。给雪之下同学加八万分!note哎呀──能想起来真是太好啦……。而有些战战兢兢地回复说「啊、好的……」的富冈同学则与安心下来的我形成鲜明的对比。
译注:原文为「おとみ」,富冈的正确念法是「とみおか」
译注:日语里「八幡」和「八万」的读法都是「はちまん」。这个梗出自2015年的春物event,渡航在10分制的川柳比赛里给了佐仓绫音八万分。
「来,坐这边~」
由比滨把自己的椅子让给她,自己拿来一个新的折叠椅,然后搬到我旁边。结果,从窗户开始,以雪之下、我、由比滨,此外是一色和小町的顺序排列着,最终形成了包围着小绪富座位的形势。
小绪富低下头,又朝向了空着的座位。雪之下递给她一杯红茶,转换到招待客人的模式。
「谢、谢谢……」
小绪富赶紧惶恐地点头道谢。战战兢兢地端着纸杯的样子,像极了警戒着四周啃着橡子的小松鼠。
可能是为了缓解小绪富的紧张情绪,由比滨晃动着手对她说「好久不见~」。两个人之前认识的吗。不愧是由比滨,交际范围就是广啊。
但是,交际范围极其窄的雪之下好像也知道小绪富啊……。我这么想着,身体一下子弯曲过来,倒向雪之下的方向,小声问她。
「认识的吗?」
「并不是直接互相认识……。但是,因为和你是一个班级的……」
你问我这么理所应当的事情,让我有点困扰……摆出这样一副表情的雪之下好可怕。迅速掌握了我个人信息的雪之下好可怕。
「而且,知道同年级学生的名字是很正常的吧?」
「是、是吗……不愧是你啊……」
虽然感觉她还管材木座叫财津同学来着,但不说那个,不愧是你……。我这么半感慨半畏缩地说了之后,雪之下撩了一下搭在肩上的头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点事情是当然的。比……比企……比企喵同学……」
「别含糊过去啊,真的。你有好好记住的吧……。诶?有记住的吧?」
听到我这么问,雪之下嘴角绽开了愉快的微笑。啊不,嘛,看你挺开心的那就无所谓了……。不,不行,对别人的名字含糊不清不是很失礼吗?好好记住别人的名字哦!
我这么想着,旁边的人就展开了更为失礼的对话。
「还以为是一年级学生……」
「啊──,就是啊。差点就没用敬语说话了。」
一色悄悄在小町的耳边说着,而小町也随声附和。嗯、嗯、嘛,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小绪富确实看起来显得年纪有点小,让人涌现出保护欲了。
但是,一直让小绪富这么畏缩着也不行。
被以雪之下为首的一排人围住的话,初来的客人肯定会觉得有压力。有种应聘面试现场的感觉。仔细一想,这里不仅有部长,甚至还有会长。就像是董事一职的面试一样。
「那么有什么事情呢」
然后,比任何人都更有风采的雪之下,面带微笑地向小绪富这么提问。小绪富像是在面试中被问到应聘理由的学生一样,一下子伸直了腰,用僵硬的表情回应说「是、是!」。然而那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她的后背也逐渐弓了起来。嗯,果然很像是面试。
「那个,我找比企谷同学有话说……」
嗯──,以应聘理由来说有点不充分啊……。虽然我装作是人事部员工一样在听着,但一下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诶,我吗……?」
听到我下意识地这么问之后,富冈同学note点了点头。要说什么啊……。或许是因为我不太礼貌地向她投去了讶异的目光,富冈同学不太舒服地拗了一下身体,露出了有点困扰和羞涩的笑容,移开了视线。
译注:这里称呼变正常了
「不好意思啊,这么唐突。」
被人用这么羞涩和扭捏的方式回答,感觉有点奇怪啊。我也变得有些慌张起来,嘴里嘟囔着哦一类的东西作为回应,旁边的人倒是一下子露出了冷静的微笑。
「居然对比企谷同学有话说,看来还是有奇人存在的呢。」
明明我听到的声音非常安稳和谐,但雪之下从侧面瞟过来的目光却让我感到莫名地寒冷。
「那个啊」
我吭吭地咳嗽两声,想要赶紧转换话题。「那到底是有什么话
要说?」我把目光转向富冈同学,开口问道。
富冈同学似乎是有点为难地开始回答。
「是有关,班级聚会的事情……」
「啊──……」
是这个啊……。我还以为这个事情早就胎死腹中了呢。
班级聚会已经不搞了哦,绪富同学。就连释迦牟尼也不觉得还搞得起来哦。
之前在教室有听到这件事的我也只是做出了这样毫无意义的回答。那么其他人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也只能歪着头表示疑惑了。然而只有由比滨嗯嗯地点着头。
「哦~班级聚会啊。原来如此。……为什么啊?」
终于,连由比滨也歪了头。嘛,也是啊。意思是要讨论班级聚会的话就在班级里说啊。虽然产生这个疑问是很自然的,但那你为啥要说「原来如此」啊?
富冈同学似乎对此也心知肚明,面带苦笑继续说下去。
「我听海老名说,这里能帮我……」
「啊,海老名啊……」
在接受了这个解释的同时,我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原来如此,很有海老名同学风格的一个妙计。
如果只在教室里说举办同学聚会的话,我就会装作没听见来避开这件事,恐怕叶山也会如此。实际上一开始富冈同学在班里提出要办班级聚会的时候,我和叶山都找借口推脱来着。
但是,如果采取向侍奉部依赖或是商谈的形式,那我就不得不听了。要是来了工作那我就没辙,最近这一年我逐渐向着社畜的体质靠拢了啊。
虽然直接无视掉也可以,但在雪之下她们面前毫不留情地拒绝也挺难为情的。虽然其实有点恶心,但在奇怪的地方好面子的坏习惯看来是改不掉了。而且,拒绝掉的话,小绪富看起来会觉得很遗憾嘛!我对小动物类型的没办法嘛。
「嘛,这点事情的话……」
我这么说着,悄悄看向雪之下,她闭着眼睛,用手指按住太阳穴,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视线移向别处一看,由比滨用力地点着头。再看向小町,她握住拳,抬起胳膊摆出鼓励的姿态。
「原来如此!请交给侍奉部吧!」
在情绪高涨作出回应的小町身边坐着的,是对此兴趣缺缺、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机的一色。
三个人赞成一个人弃权是吗……。雪之下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示什么,但看那个意思就是默许了吧。我明白的,我很了解。
「那、那!……可以,拜托你们吗?」
对于小町刚才的回答,富冈同学报以满怀期待的目光。
嘛,小町看起来是想要帮忙的,而且这个事情比起之前碰到的委托要轻松不少。当作新人培训似乎挺不错的。
但正因为是新人培训,所以一定要明确地传达。
「虽说是帮忙……。但也只不过是帮忙,而不是代办的程度。」
尽管我说得很直白,但似乎是因为太过简洁了,富冈同学稍微歪了一下头。她额前的刘海和耳边的卷发随之飘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竖起耳朵的小鹿。
在我视野的一角,小町也的头也同样倾斜了起来。果然刚才说得还是不够明确啊。我把身体转向眨了两三下眼睛的小町。
正因为是小町,所以我才想要告诉她。
「侍奉部不是万事屋,说到底就只是提供协助。」
感觉之前什么时候说过类似的话。或者说,感觉在哪听过。
可能正因如此,雪之下、由比滨和一色都不禁露出了笑容。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果把这个例子讲给她的话应该能更好理解。
不过,比起从别人的话语中学习,还是亲身实感,或者说从教训中体会才能真正理解吧。
至少我是如此。不,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敢说完全理解了,也没有真的顺利实行过。
但,如果小町想要之后继续把侍奉部做下去,那我想至少要把这一点告诉她。
恐怕也是因为这是平冢老师所遗留下来的侍奉部理念吧。可以的话,希望有人能把它传承下去。
我直直地注视着小町,她短暂地思索了一会。不过马上就用力点了点头。
「没问题!我一直有在看着嘛!」
小町灿烂地笑着,竖起大拇指还眨了眨眼。然后似乎是为了掩盖害羞,「嘿嘿」地摸了摸自己的呆毛。
啊,确实。
虽然并不身处同一间部室,但这一年里小町也是一直看着我们的。应该没必要现在才来确认。
似乎并不只有我对此感到放心。
由比滨伸出胳膊把小町搂过去,来回抚摸着小町的头。小町的呆毛都被弄乱了,直翻白眼。而一色虽然看起来毫无兴致地从侧面瞟过去,但嘴角也已经上扬。
随后,雪之下抿了一下茶杯,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部长这样决定了的话,那我们也没有异议。」
虽然言辞上有些死板,但雪之下的表情和目光十分柔和,充满了慈爱。
我们各自的表达方式并不相同,然而其中包含的愿望似乎是一样的。我带着一丝谢意稍微低下头,算是点头致意。
那么侍奉部内部就算是达成一致了。
正因为是在同一个地方一起度过了许多时间的人,所以这种不依靠明确的语言,而是非常暧昧的确认方式才能行得通。在旁人看来根本就不明白在说什么吧?富冈同学刚才开始就像是误入其他动物领地的草食动物一样,不知道该看哪里。啊,真对不起啊?我们这里就是有些麻烦的地方哦?嘛,主要就是我自己。
然而也是因为这样,最后应该由我来向身为委托者的富冈同学明确地进行确认。
我重新转向仍在迷惑的富冈同学。
「我们可以和你商量班级聚会,也可以做出方案。可以帮忙找饭店,决定了日程的话也可以帮忙联系男生。有需要的话当天也可以帮点忙。……嘛,我好歹也是班级的一员。」
虽然不知道其他同班同学怎么想的……。因为这种情绪,不小心就补上一句多余的话。除了看班级名单以外我就感受不到这一点了,所以没什么办法。反正就算升上高年级了,我也没有和同学好好对话过的记忆。毕竟跟叶山和海老名说话,算不上什么正经对话……。
如果富冈同学不来谈论班级聚会的话,恐怕之后也没有什么对话的机会吧。本来她也是在我与叶山和海老名对话的时候前来搭话的嘛……。
我这么感慨着,一遍看向富冈同学。尽管我刚才说得很快,但我每说完一句话她都会点头。嗯──好认真啊……。
我中断自己的发言,进行最后的确认。我注视着对方,想出了必须要说的强硬言辞。
「但是,最终下决断、担责任的是富冈同学。……我想以这样的形式来做。」
我这话里带着些希望能取得她承诺的意思。对此富冈同学有些困惑和犹豫地摆弄起自己的刘海,移开了视线。看她这反应,是我说得过火了吗……我稍稍有些不安。不,以我的经验来看,如果含糊着不说到这个程度,那最后真的就会变成什么都是我们来做的窘境……。我深有体会。
不过,看起来富冈同学和那种没有责任感的委托人并不一样。
「我知道了,没有问题。不如说,已经是帮大忙了。」
富冈同学把手从刘海上移走,放到膝盖上,再次行礼。
「所、所以。……拜托了。」
她稍微低下头,又很快抬起来。是对自己又说一遍的事情感到害羞吗,「诶嘿嘿」,羞涩地笑了起来。
那么,这样就决定好最终责任人了。
只要决定好这个,那其他的都好说了。
在送别会和同学聚会这种事情上,最麻烦的就是「谁来做」的问题。
这如果是酒会或者庆功宴那种互相熟知的朋友之间的轻松聚会,那负担还不太大,但如果是某种较正式的活动或是工作关系的聚会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管是谁,都不会喜欢特地去做这种麻烦的事情。
听说所谓「干事」就是最烂的工作。
按照所有人的安排调整日程、适当地收取参加费用、考虑主要是吃肉或是吃鱼、还要顾虑到是不是有人对什么过敏、提前预约好餐厅、到当天都要担忧会不会有人放鸽子。当天还得听着菜上得慢了、饮料怎么还没来这种乱七八糟的抱怨,还要顾虑上座下座的顺序问题,以及可能因此产生的矛盾之类的。根据餐厅的布局,回去的时候还要帮助那些「我的鞋子找不到了」的人。在此之上,结束之后还有人会抱怨「为啥选了那家店?离车站太远了吧?我之前不是说过了?」!
最近这种事情会成为有模有样的传言,经由网络被人们所知悉,年轻人和新员工变得想要避开酒会一类的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日本社会可是会把担任酒会干事当作新人教育的一环的啊……
虽然世界上应该也有真心想做干事的怪人,但大部分人都不会是这样。虽然人们说着「想去喝酒啊~」「嗯~」「就是啊~」「真的想去~」「对对对~」,但内心都会想着「有没有人来决定一下
啊……」。
反过来说,可以说决定好干事的人选,那就相当于完成了六成工作。剩下一成是探讨聚会的具体流程,还有三成是事后听取参加者的抱怨。嗯~!结束之后的负担太大了!
不过,至少把善后人选这个最大的问题解决了。
这就相当于全都结束了啊……。虽然这么觉得,但一开始思考聚会流程就开始觉得有点麻烦了。
「……班级聚会都要做什么啊?」
一开始思考这个,就觉得不太妙。仔细回头一想,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参加过班级聚会之类的。莫非就是玩玩bingo游戏……。
听到我这么嘟囔,雪之下把茶杯放到盘子上,抱起胳膊,手指抵在下巴上。
「……就是、一起吃饭吧」
「基本上、大、大概……」
富冈同学纠结着挤出几个字,原本挺好看的眉毛挤到了一起。她继续没什么自信地说着,两个人互相看着,仿佛说着「是、是这样吧?」一般尴尬地互相笑着、点头。
看起来这两个人也是没怎么经历过那种场合。也是啊……。雪之下应该不会去那种人特别多的场合,富冈同学也看起来不像那种喜欢喧闹地方的人。
这样一来,这两个人就排除在战力之外了。嘛,不过我也是啊!
所以,怎么办?你们就算这么看着我我也没办法。为了转移开她们两人的视线,我看向侧面。
小町领会了我的意图,很有活力地举起手。
「小町觉得就是一群人在一起吃饭!」
雪之下和富冈同学听到她仿佛肯定自己意见的发言,都安心地呼出一口气。雪之下还又撩拨了一下头发,摆出一副「看吧,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倒是不讨厌你刚才明明还不安,现在又骄傲的这一点……。
「那就正常地吃饭,可以吗。」
那定下餐厅的话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正在tabelognote上搜索的时候,听到了有人在「嗯──」地沉思着。
译注:食べログ,是日本一家对全国餐厅进行记载和点评的网站,类似大众点评
往那个方向一看,由比滨抱着胳膊,大幅倾斜了上半身,正歪着头。
「嗯──,去吃饭……卡拉OK之类的?嘛,我觉得先去卡拉OK也行。或者打保龄球……。能做的事情和庆功宴差不多?大概吧?」
由比滨松开胳膊,把头歪向另一个方向。虽然她说得没什么自信,但毕竟是习惯于参加这类活动的人,很有参考价值。
哦,原来如此……。我、雪之下和绪富同都点了头。尤其是绪富同学,还感慨地发出了「诶~」的声音。
总之就是以加深友谊为目的就可以了吧。
我这么想着,听到有人「哈──」地长叹了一口气。转头一看,是刚才还事不关己的一色,她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
「嘛──也有人不太喜欢卡拉OK的,所以嘛──。顺便一说我是不怎么喜欢。」
她这么说着,用手指在面前比了个叉,看起来像是嘴上有个叉号的米菲兔。
「哦──……。还挺意外的啊。你看起来像是会喜欢的那种啊……」
我还以为世间的女孩基本都挺喜欢卡拉OK的,是最近的年轻人变了吗。嘛,现在大家都知道的歌曲也变少了,每个人的音乐审美也逐渐开始细分起来,大概一群人一起去卡拉OK的时代也过去了。我一边想到那种坐在廊檐下的老爷爷,一边表示理解。但一色却挥挥手表示否认。
「不是不是,不是那样。跟不熟悉的人去卡拉OK不行吧,不愿意吧。」
「啊,这样啊……」
确实。说到底班级聚会的目的是让不熟悉的人之间加深关系,反过来说就是目前关系还没那么好的一群人。就连在聚餐的时候也会带着「能不能说得上话啊,好紧张……」的念头,要去卡拉OK那难度就更高了。
如果有能打破那种氛围的户部、或是那种可以顺利让周围的人打成一片的人也许还好,但对于那种比较老实或是不太喜欢说话的人来说就变得像是地狱一样。
是我的话肯定不愿意去……,我一时语塞。刚才开始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富冈同学也说不出话来。
「我也……唱歌的话觉得很害羞……」
富冈同学有些难为情地将之说出口,用手拍着自己已经染红的面庞。
现在就成这个样子的话,那真去了卡拉OK都不敢出声了吧。我认识的女性,要么性格比较沉着,要么很会看气氛,她这种反应对我来说还挺新鲜的……。一不小心就盯着她这种像是小动物一样的姿态看了。
嗯、嘛,既然小绪富不愿意的话,那卡拉OK就算了吧。……啊不对?害羞的小绪富努力唱出歌的样子说不定也不错啊?感觉会想看她跑了调脸变得通红、唱歌抢拍结果手忙脚乱的样子啊?
我正认真思考着,旁边的座位上传来了几声咳嗽。我瞬间伸直了后背,转过头去一看,雪之下用手指把被缎带缠起来的头发绕起来,无精打采地看着茶杯。
「是啊,在别人面前唱歌的话我也有点……」
虽然她说得很小声,但却清楚地传到了耳朵里。
一瞬间,疑问在空气中交错着。
「嗯?」
「诶?」
「哈?」
由比滨、小町、还有我,几乎同时发出了声音,互相看着彼此。
──小雪乃,之前不是唱得很兴奋来着?
──而且唱得还特别好……note
译注:这句来自小町
──就是啊……。而且,文化祭的时候也是……。note
译注:这句来自比企谷八幡
我们在一瞬间,静默地用眼神完成了交流。不对不对,虽然你说得很恬静,但不是很能唱嘛……。
她似乎是注意到了我们不太礼貌的视线。
「怎么了吗?」
雪之下的声音从刚才的轻声变得带有压迫力,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我们。我们被她盯住,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无言地表示「无事发生」。可能因为我们的眼神太过温和,雪之下稍稍撅起嘴唇,小声地补充说。
「……和关系好的人一起的话,另当别论」
虽然这声音极其纤弱,但由比滨还是听得很清楚,「嘿嘿」地笑了。嗯,是啊,和关系好的人的话就没问题了。下次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去卡拉OK吧……。
我们正其乐融融的时候,另一边的一色鼓起了嘴。
「不是,我也可以跟关系好的人去啊。不如说关系好的话就想要一起去。」
一色说起话来就像在挤气泡塑料的包装一样,看起来有点在闹别扭。嗯嗯,乐活也是这样啊,下次一起去吧……。
我用含有温情的视线看向一色,然而她却毫不客气地瞪回来。
「另外啊,去卡拉OK的时候经常是因为男生才烦恼啊。真的,不知道怎么应对不熟的男生啊。这种时候男生就总是会特别兴奋地想要缩短距离而凑过来搭话。」
「哦、哦……」
她这气势就好像我要那么做一样。啊不,没办法啊……男生除了依靠吵吵闹闹吸引注意之外,基本不知道什么表现自我的方法啊。喂男生~!别这么做啦~?女生不是很头疼吗──!
虽然想装作跟我没关系,但不能否认的是很久之前我也有过跟其他傻瓜男生一样脑子里胡思乱想的阶段,都很难忘记。我只能发出「咕……」的一声,说不出其他话,但此时旁边的人开口帮我说了话。
「也没什么办法吧。会想跟一色同学搭话的男生很多吧」
雪之下这么一说,一色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我可不是那么轻浮的女生啊」
她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眯起眼睛看着地板。从咬住嘴唇的样子来看似乎是有些沮丧。
「 让你误解了的话对不起,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雪之下立即进行了否认。
那严肃的声音让人不得不集中了注意力。我们、还有一色,都抬起头看向雪之下的方向。
雪之下撩开了搭在肩上的长发,把手指抵在下巴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注视着一色。
「……因为,你很可爱啊」
她甜美得让人沉醉的声音让其他声音都消失无踪、持续敲击着我的耳膜。虽然眼神看起来带着一分戏弄,但其中无疑带有真挚的情感。
唉呀,雪之下同学真是好帅啊……。从旁看着的我,少女心都砰砰跳了起来。
而被说了这话的本人又是如何呢……。往旁边一看,一色呆呆地张着嘴,眼睛用力眨了两三次。
紧接着她的脸颊变得通红,开始用手摆弄刘海,含糊不清地说着。
「嘛、嘛,确实也是就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这样似乎也不能完全掩盖过去,一色仿佛是要转换话题一样,开始在小町耳边飞快地说着话。
「话说那个人怎么回事。诶,不是很帅吗?话说真的长得很好看,真的好看。好喜欢。」
「嘛,毕竟是雪乃
姐嘛。小町也经常会想请她来帮我调整弄乱的领带啊。」
「对对,基本上小雪乃比谁都帅气嘛」
「被人这么当面一说的话,让人心脏直跳啊……」
小町仿佛是祈祷一样,把两只手握在一起、闭上双眼,由比滨不知道为啥开始得意地点着头,富冈同学把两手放在胸前,惊讶地张开嘴。小町啊,虽然其实无所谓,但你的校服上可没有领带啊……。
大家这么一说出口,连雪之下也开始害羞起来。
白得透明一般的皮肤开始发红,似乎是为了隐藏这一点,雪之下扭过头去。
「女生之间说这种话不是很正常的吗。由比滨同学也经常这么说。」
但这么掩饰只能说很失败。似乎是看破了这一点,由比滨「嘿嘿」地笑了起来,像是在调戏她。
「因为小雪乃很可爱啊」
雪之下听到之后说不出话来,只好低下头。对此由比滨再次连声高呼可爱。嗯──挺好啊,日本所拥有的世界名产Cawaii!note文化……。真想把它发扬光大。
译注:音同「可爱」
我完全化作墙壁,观望着这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此时女生们的对话也持续着。
「嘛,雪乃学姐啊、还有三浦学姐?要是有这种人在场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啊~不然的话那帮人就一直得意忘形啊──?」
「啊,比如户部学长」
小町对一色的惊人发言点头赞同,直接点名攻击。而一色也不依不挠地继续着。
「对对。就算不说话也很烦。已经是连呼吸本身都烦人了,呼吸啊」
「真希望他能停止呼吸啊~」
小町一脸困扰地念叨着,一色则说着「就是啊」伸出食指表示同意。
「不过,户部同学看起来人不错啊」
刚才一直听着两个人闲谈的富冈同学,小心翼翼地插进话去。仔细一想,本来富冈同学会为了班级聚会向我们搭话,也是因为户部吵吵嚷嚷来着。说不定富冈同学是因此产生了感谢之情。富冈同学再怎么看起来有点笨拙,也不至于被那种「我虽然看起来轻佻没正形,但别的年轻人不给老年人让座的时候我是会让的」这种自夸推特给骗到吧。嗯、啊不、嘛,其实户部是个好人来着……。
我正想着要不要出言赞同富冈的话,一色开始干笑起来,教导似地回答富冈。
「但仅此而已了啊」
「你别说了啊……」note
译注:这句来自比企谷八幡
我不由得出声打断她的话。
「听起来实在有点悲哀啊……」note
译注:这句来自雪之下
「嗯,你说得这么直白就有点……」note
译注:这句来自由比滨
喂,雪之下和由比滨怎么也!我都同情起来了!啊,你说「直白」是不是有点过分。不是很可怜吗?说得太过了吧?说到停止呼吸那个地步还行,说实话可不好哦!
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闷起来,一色「诶嘿」地笑了一声,想要把这事糊弄过去。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
「嘛,户部学长那样的人直接无视就可以了。但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实在有点不好应付啊。也有人会借着现场的气氛把肩膀靠过来的啊。那种人真的应付不来」
「啊──……」
一色连珠炮一般地说完之后,由比滨似乎是感觉「有的有的~」,发出了赞同的声音。听到这种令人生厌的事情,我也开始用手摩擦起自己的胳膊。
「诶……什么啊……。可怕……。还有这种人吗?一般的活人,不是只有在橄榄球争球之类的时候才会把肩靠在一起吗?」
还有新兴宗教和研讨会的时候之类的吧……。我正想着是不是还有别的,传来了「哦~」的惊讶的声音。转过头去看到富冈同学正睁大了眼睛,歪着头。
「你,有玩过橄榄球吗?」
「没有。他只是和平时一样随便说说」
我还没来得及否认,雪之下就替我回答了。她头痛似地用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无语地呼出一口气。虽然雪之下说得并没有问题,不过,那个说法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平时……,这样啊,哈」
富冈同学窥视了我一眼。是心理作用吗,感觉她似乎是觉得有些失望。看我的方式好像我很喜欢吹牛一样……。
嘛,不过我有说话随便的问题倒也不能说有错。
虽然我觉得还没到吹牛的程度,但是感觉自己染上了只有身边人才能明白的说话方式。
看起来现在由比滨、一色和小町都已经对我说话随便的这一点完全适应了。一色根本没管我刚才说的话,自己继续说着。
「要是做法比较自然的话还算好,要是特别生硬的话就难免让人觉得恶心啊。嘛,从搞错距离感开始就已经可以说恶心了。明明平时都不怎么说话,觉得有班级聚会的气氛就能行的错误想法也挺糟糕的」
虽然我自己完全没做过这种事,但一色说的话十分尖锐,所以我有点头疼……。是因为我也经常搞错距离感吗……。
在我眼神涣散的时候,视野一角里,浅桃色的团子头正摇动着。
「嗯──……。嘛,这种时候的话换一下座位、去趟洗手间、去拿饮料之类的,换个地方就还行……。啊,还有,要是感觉有人要凑上来的话,赶快避开不就好了?」
由比滨突然想到这些,竖起食指摇晃起来。然而其他人的反应有些平淡。
「……这样吗?」
「怎么做到呢?」
一色和小町有些惊讶地问道。雪之下和小绪富也很有兴趣似地点了点头。
「所谓避开是指?」
被人这么盯住的由比滨似乎一瞬之间畏缩了。
「诶……。就是,这样『飒──!』地避开。『飒──!』地」
由比滨一边说着一边左右摆动上半身,用身体和手势进行教学。她的肢体动作像是柯南一样夸张,但完全没表达出来具体要怎么做。
「啊不,我不明白你说的『飒!』是什么……」
一色模仿着由比滨的动作也开始挥动起双臂,一瞬间让人响起了当年《辣妹掌门人》note中练习的场景。
译注:2006年日本电视台播出的一部漫改电视剧,你们的老婆结衣的早期作品
「说明起来有点难……,啊、比如说啊」
由比滨这么说着,把椅子挪动到紧挨着我座位的地方。诶、这、干啥……我身体向后倾,稍微抬起身体拉开一些距离,然而校服的袖子被紧紧抓住。然后就这样被拽过去。
「男生不是会像这样把身体凑过来吗?」
「不会的啊?」
「好啦,就是装个样子。快点」
她语速很快地命令我,还拍打了一下我的大腿。
只是做个样子、做个样子啊。要是太过在意,反倒觉得恶心啊……。我尽力不去注意自己腋下已经流出了很多汗,战战兢兢地朝由比滨的方向伸出胳膊。
随后,由比滨看着停在空中的手,继续说明。
「然后,这样……」
由比滨这么说着,一下子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手掌。
「耶──!」
这样突然的喊声与「啪」的声音同时回荡着。也就是说击掌嘛。我对这突然的举动感到不知所措,而由比滨把头转向一色的方向。
「这样的?」
由比滨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摆动着手。看到这一幕的小町一下子就闭上了眼睛。
「用击掌来回避,这以前倒是没想到过……。天才啊……。完全不用降低对方的好感度就能避开……。实在是受教了。」
「……这人不妙啊。我开始觉得结衣学姐非常恐怖了……」
一色完全不掩饰自己觉得受到惊吓,抱着胳膊开始颤抖。旁边的小绪富眼睛闪烁着,只用指尖在轻轻地鼓着掌。
三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那么另外一个人……我看过去,雪之下正在嘟囔着什么在手机上打字。
「用、击掌、躲避……嗯」
在一边确认一边输入之后,雪之下像是完成了工作一样满足地吐出一口气。不是,那种笔记不做也行啊?嘛,虽然是很希望你能学习这种顺利避开别人的方式。感觉以后到了大学的话肯定会用得上……。
但是,这样做就能避开了吗……?我们男生啊,可不会因为这个就退缩的……。不如说,就是为了这个才去的保龄球馆不是吗?啊不,击掌能算得上很普通的行为吗?是吗?不可能。肯定会心脏怦怦跳的啊~!
即使击掌、击掌,我心颤抖,不得安乐,紧紧盯住双手。note
译注:后半句原文为「楽にならざり、ぢつと手を见る」。出自日本诗人石川啄木的诗作。
我默念一首诗,让自己平复下来,却又听到了能让冷却下来的内心再次加速起来的言论。
「唉呀──,好厉害啊。要是小町的话,肯定会不想跟哥哥击掌」
「就是啊,要是觉得那个人不行,那就绝
──对不行。击掌也不愿意」
啊啦啊啦呜呼呼note,小町和乐活真是的,不用说得这么强硬吧?你们说到这个程度,就连我也有点受伤。
译注:《水星领航员》中艾莉西亚•弗罗伦斯的口头禅
说得太过分了吧?我带着这种表情抬起头,然而视野中,由比滨的手挥了过来。
「小企的话我没问题的」
她泰然自若地这么说着,又一次喊着「耶──」举起手,手指来回蜷曲着,象是在说来啊来啊。
「……不,我可不干哦?」
我可没那么镇定啊……。我稍微挪动了一下自己的椅子以表示拒绝。由比滨看到之后不满地鼓起嘴。就算你摆出那样的表情也不行。我摇摇头,双手叠放在膝盖上。非常在意刚才的触感和温度,一下子握住了拳。真是的,对心脏影响太不好了,肯定会出现心律不齐的……。
我在心里抱怨着,还有另一个人也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看过去发现是小绪富在因为什么点着头。
「说的对啊。可能不会太过在意,好好洗一下就好了……」
她嘟囔着的事情多么恐怖啊。要是我看到了击掌之后用力洗着手的小绪富,可能会哭出来。就连消毒之父塞梅尔魏斯note也会哭出来。
译注:塞梅尔魏斯•伊格纳兹•菲利普,匈牙利产科医生,首先发现产褥热的原因在于医生手部不洁,并提出了预防措施
考虑到各种可能性,卡拉OK好像也挺麻烦的。我想着要尽量避开事端,身旁一直在思考的雪之下似乎也想着一样的事情。
「卡拉OK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看起来还是把聚餐当作核心来考虑比较好……」
说完这样一句结论之后,雪之下像是疲倦了,呼出一口气。
「……要是有男生因为击掌就误解了什么的话也会让人头疼」
听到雪之下的补充,我不由得挺直了后背。啊,我不觉得会出现那样的情况啊,哈哈哈……,我虽然想这样笑笑,但显然不可能。
雪之下把头发撩到耳朵上面,稍微向前倾斜身体,微笑着斜视看向我。
「而且,有男生要是误解了的话让会人头疼吧?」
「为啥说了两遍完全一样的话……」
对她似有深意一般眯起眼睛、甜美地微笑着说出来的话,我只说得出来胡话。
啊,真的,对心脏很不好,肯定会出现心律不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