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友里在东京塔附近,某高级酒店的门口大堂里。
她的目的是去会见早几天前完成日本的公演后,决定延长归国的日子,并滞留日本的巨匠指挥家菲利兹.范.迈艾路。
平日的晚上,布置着摩登装饰、人影稀疏的大堂之上,双眼绝不会错过吃完晚饭归来的巨匠。
手表指针指住八时,计程车停在入口,她见到身形高大的巨匠,正从车厢中走出来。
友里从沙发上站起,等待着正要进入大堂的巨匠。
“你好,巨匠。阻碍你接下来的休息真不好意思,能否给我少许时间?”
友里跟他说道,巨匠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却又马上回复为柔和的艺术家表情。
“……没问题。被如此美丽的小姐叫住,可是我的荣幸。”
“在这里的话有点那个……”
友里邀请巨匠到酒店内的庭院去。
“我第二次见到你呢。”
晚上的庭院里,灯光被抑制在最小限度,有些地方甚至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当然只有友里两人,并没有其他人。
“是的,我很想见你。”
从巨匠的反应来看,他好像早已料到友里的出现。
“在演奏厅看到你的时候应该是有两个人才对,怎么今天只剩你一人呢?”
“……他可是局外人。”
“是这样吗……那位知名的小提琴手红音也,竟然也是“至上蓝天会”的成员,这可真令人吃惊呢。”
友里摇摇头。
远离庭院的地方有一座小教堂。
那是为了在这酒店举行结婚仪式的情侣而建的。
本该上了锁的大门,但巨匠却似乎未受任何阻碍似的把门打开。
于是两人走了进去。
小教堂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当眼睛习惯后,靠着从彩色玻璃外透射进来的月光,才能看清楚室内的环境。
正面有一座祭坛。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脸悲伤,但那表情看起来仿佛是在演戏一般。
“我还以为巨匠会马上回国。”
“你该知道吧?我们可是自傲的种族。被你击退,若不决一胜负的话,畏首畏尾地逃回祖国,我的自尊心是绝不容许的啊。”
“就是说你也正在等待着我的到来吧?”
“对,因为你太美丽了……”
巨匠开始产生变化,他变身成全身装饰着彩色玻璃、有着一具黑色身躯的异形怪物——铗虫牙血鬼。
“无论如何,我都要吸掉你的生命。”
装饰在牙血鬼身体上的彩色玻璃上,浮现出巨匠的人型脸孔。
不过那不再是温柔的绅士面容,而是渴求着鲜血的野兽表情。
“虽然感到光荣……但却令人作呕啊。”
友里马上跟它拉开距离,谨慎地摆好体势,并握紧手上的牙血鬼钢索。
以消灭牙血鬼为使命的“至上蓝天会”是世界级规模的秘密组织。
一星期前,接到从欧洲分部的联络,得悉菲利兹.范.迈艾路的真实身份是牙血鬼。
当日到演奏厅去的友里,只不过是为了亲手收拾已经在欧洲杀害了多名同胞的大人物而已。
敌人的武器是带有锐利刀刃的剪刀,这边是金属制鞭子。
近身战对她非常不利。
友里小心翼翼地拉开距离,可是在狭窄的教堂里,却有着相当的限制。
她退到不能再后退的地方后,向敌人发射出牙血鬼钢索!
铗虫牙血鬼避开了那一击。
可是,友里才不会让目标逃脱,在空中如蛇般扭曲的金属鞭子,把避开的敌人身躯缠绕住。
然而,这次的攻击却在刹那之间消失。
本应紧缠着牙血鬼的鞭子,竟被锐利的刀刃一刀两断。
看来若不使出同时夺去其双臂自由的拘束策略的话,这一战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正当友里拼死寻找进攻方法之时,牙血鬼趁机袭击而来。
友里敏捷地躲开,避过了牙血鬼的攻击,同时走到观礼人士用的座位上,奔跑而出。
虽然这是应当受罚的行为,但为保住自己的性命,神一定会原谅她的。
她绕到牙血鬼的背后,并再度施以鞭笞。
用带有刀刃的鞭子,猛烈地朝牙血鬼鞭打而去,牙血鬼于是以巨匠的声音发出悲鸣。
就是现在!
友里再次投出回到身边的鞭子,把牙血鬼的双臂连同身体一起缠绕起来,这次终于完全地封住了他的活动自由。
这样一定能战胜了!
这样想着的友里,却不慎出错了。
下一刻,她受到牙血鬼朝她击打而来的一拳。于是整个人被打飞,并直撞至小教堂的墙壁上——
在百合于酒店大堂与巨匠见面的数小时前——
在咖啡厅Café mald'amour的门铃响起。
进来的红音也左看右看地环顾店内,然后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友里今天休息啊。”
察觉到的老板这样说道。
“休息?”
“她突然说有重要的事要办,电话里的声音似乎也变得很僵硬,看来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重要的事吗……”
音也右转走出店外。
“什么嘛,就算喝一杯咖啡也好啊……对吧,蓝山?”
蓝山如往常一样在喜欢的地方睡觉。
与音也交替,这次进来的是次狼。
他仔细地环视店内,眉头稍皱。
“小友里今天休息啊。”
察觉到的老板这样说道。
“休息?”
“她突然说有重要的事要办,电话里的声音似乎也变得很僵硬,看来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是吗……”
次狼转身,马上走出店内。
“……真是的,这个也是那个也是,他们到底当我的店是什么地方啊。”
老板边擦杯子边苦笑道,蓝山则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受到牙血鬼的一击,猛烈地撞到墙上的友里,顿时失去了意识。
解开了拘束的铗虫牙血鬼,以游刃有余的步伐,向友里走近。
看着失去意识躺在地上的友里,铗虫牙血鬼身体表面的彩色玻璃浮现出巨匠舔舌的表情。
这时候——
嘭!激烈的撞击声响遍整个教堂。
再次,嘭!
下一刻,木制的教堂大门被破坏,红音也手拿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大型铲子飞扑而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音也充满气势地举起铲子,向牙血鬼跳过去。
虽然意料之外的入侵者令牙血鬼大吃一惊,但却成功避开了音也的一击。
“是红音也吗……”
“巨匠……想不到你是怪物呢。”
演奏厅事件后,红音也虽然每天都在友里兼职的地方出现,但友里却并未对他详细说明。
因为她不想把红音也卷入她的“工作”。
不过音也也察觉到,友里那天是为了狙击某人而来到演奏厅的。
对古典音乐毫无兴趣的友里,却连花束都准备好了,当时她是站在菲利兹.范.迈艾路的休息室前。
浮现在彩色玻璃上的巨匠,回复了在人前的艺术家表情。
“希望你不要用怪物这种侮辱性的称呼,我们牙血鬼可是孤高的种族。”
“袭击人的家伙,称为怪物便已足够了。”
“那是自然的真理。跟吃草、果实和动物死尸的人类相比,不留下尸体,吸食生命的我们才是高尚的生物,你不明白吗?”
“强词夺理。我看见你杀人,我就要消灭你。”
听到音也的话,牙血鬼闷哼一声。
“喂!”
音也向背后的门叫喊。
音也破坏的大门打开,对面可见到一片薄暗的庭院。
“你在吧?给我出来!”
音也叫道,次狼从门后的阴暗处现出身影。
“我知道你跟在我后面,你的鼻子简直像狗一样灵敏。”
“我可不是在跟踪你,只是我要去的地方刚好与你相同罢了。”
“快点带友里走!”
“你命令我?”
“快点!”
次狼露出不服的表情,抱起倒在墙边的友里,带她走出了教堂。
铗虫牙血鬼正欲追赶二人,却被音也所牵制。
“我不会让你过去。”
“那女人是我的猎物。”
“不,她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红音也,我对作为艺术家的你有很高的评价,在这里杀了你的话,实在可惜。”
“你倒是用居高临下的视线跟我说话呢。”
“什么!”
“你的指挥还可以,但要高高在上评论我,你还早十年。”
“你以为我是谁?”
“不管你多有地位和名气,之前的演奏会你勉强才跟得上我的演
奏,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音也说得没错。
菲利兹.范.迈艾路的乐曲主导权被音也夺走,但不是音也所盼望的这是因二人实力差别而出现的自然结果。
被当面说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彩色玻璃中的巨匠表情因被羞辱而染上了红色。
大为恼火的铗虫牙血鬼,挥动剪刀向音也施以袭击。
巨铲虽然能挡住锐利的刀刃,但木柄的部分却轻易被折断了,音也也就此丧失了其手上唯一的武器。
即使是受过训练的猎人,在一对一的战斗上,胜算也不足五成。
以赤手空拳对抗这正处于狂怒状态的牙血鬼,音也马上便陷入被穷追猛打的绝境之中。
但他一点也不害怕。
音也在聆听音乐。
狂怒的牙血鬼其动作其实有着一定的节奏,在音也的耳中却变得如音乐般奏响起来。虽然这音乐一点也不美丽,但音也觉得当中的某处必定存有破绽。
只要理解当中的理由,他必定能取得致胜的机会。
音也集中精神聆听着从牙血鬼处传来的音乐。
细听之下,他发现牙血鬼侧腹裂开了一个很大的伤口。
那是前些日子在演奏厅里,音也用铁管所刺伤的伤口。
这是当友里将其注意力分散之下,音也乘机刺出并击中的幸运一击,而且损害比预期的大,接着牙血鬼只得放弃战斗并逃离现场。
这里是弱点吗——
被逼近祭坛的音也,似乎快要失去退路。
欲将之处绝的牙血鬼,正慢慢地向他逼近。
抬头向上望去的音也,跟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四目相投。
其伸出的手仿佛触碰到什么坚硬的物体似的。
这时牙血鬼正挥动剪刀,向其袭击过去。
音也于是握紧触碰到的那件硬物,并朝着牙血鬼的伤口刺去。
“咯呀……!!!!”
牙血鬼发出默然的悲鸣,同时身体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深深刺进牙血鬼身体的,是一根等身高的金属制烛台。
音也用尽全身力量,一下子往牙血鬼的身体里面压过去。
啪叽,有什么被硬物粉碎的感觉——
下一刻,牙血鬼的身体如粉碎的玻璃碎片般四散。
广阔的酒店庭院内,多处的路灯也无法照亮这里的每个角落。
次狼让抱在身上的友里,躺在差不多黑暗的树荫下那片柔软的草地上。
那男人——红音也怎么样了?
赤手空拳的人类根本不可能与牙血鬼对抗。
恐怕现在的他,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他是个自大、甚至敢将次狼看上眼的友里,硬称为自己女人的讨厌男人,但他竟然赌上性命来保护友里,实在值得称赞。
杀掉音也之后,牙血鬼应该会追上来吧?
次狼更清楚地知道牙血鬼可是非常看重尊严的种族。
那样难看地让猎物逃走的它,必定会将之追击至天涯海角。
而且。
就算被它追上来,自己可是跟音也有所不同。
他拥有着跟牙血鬼战斗,并将之击退的“方法”。
因此先在这里冷静下来,待友里恢复意识。次狼正如此打算着。
次狼凝视着正失去意识的友里的侧颜。
越看越感漂亮。
不只容貌,她那修长的肢体、发达的肌肉和卓越的运动神经。
优秀的肉体是次狼选择女性时的条件。
而且次狼更喜欢的是友里的气味。
友里比次狼一直以来遇到过的任何女人都要有更好的味道。
谦虚谨慎、高尚的女人气味。
果然要留下子孙的话,一定要找这样的女人。次狼再次这么想着。
次狼选择女人的基准是看看是否适合跟那个女人留下自己的子孙。
要留下优秀的子孙,便要有优秀的遗传因子。
最近的年轻女性们很在意外观,一个劲只顾要瘦下来。
她们既骨骼脆弱,且骨盘细小,总觉得她们跟女性这天生的角色,背道而驰。
强而美丽,能生许多精神奕奕的孩子的女人才是次狼的理想对象,而能满足这条件的也只有友里这位女性。
次狼的执着是有理由的。
增加自己的子孙是次狼现在仍存活着的目的。
在这世界上,有牙血鬼这种跟人类不同的种族存在,同样的,次狼也不是人类。
他的种族是人狼族。
拥有人类跟野兽两种面貌的暗之眷属。
世上除了人狼族外,还曾有过多个魔族存在,它们互相尊重,与人类共存。
但自视为魔族盟主的牙血鬼却不允许除自己外,也拥有力量的人存在。在牙血鬼的思想中,这世上只要有自己和作为饵食的人类便已足够。
牙血鬼袭击自己以外的魔族,一个又一个地将其灭族。
其他所有的种族差不多也被根绝,当中只有少数生还者逃过牙血鬼的魔掌。
而次狼就是其中一位。
在次狼的认知中,除了自己,已经再没有碰上过其他的人狼族。
既然没有人狼族的女人,想留下纯粹的种族血统的愿望已经灭绝。
但次狼知道自己一族的血很浓,只要跟人类的女性交配,必定能诞生出继承人狼族能力的孩子。只要不断地重复,人狼族总有一天会复兴的。
那就是次狼无尽头的梦。
自己成为一族的亚当。
而夏娃,当然非眼前躺着的这名女子莫属。
现在友里就在次狼伸手可及的地方。
只要次狼愿意,便可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
如此想着,被次狼心中那理性所压抑着的东西现在正蹦跳出来,让它变得情绪高涨。
次狼体内的人狼族——野兽之血正在沸腾。
血管扑通地脉动着,肌肉一鼓作气地膨胀。
眼睛发出红色的耀眼光辉,牙齿变成锐利的獠牙。
全身体毛倒竖,沙沙地发出声响,渐渐覆盖了次狼的肉体。
那姿态就是人类自古以来称之为“人狼”的存在。
成为野兽的次狼,吐出湿热的气息,并望向正躺在地上的友里。
友里白嫩的肌肤在月光照射下,更显得分外艳丽。
若次狼只是一头普通野兽的话,早就毫不犹豫地向友里作出袭击。不过,次狼也太过于像人类了。
正如“人狼”的字面意思,次狼体内同时栖息着人和兽。
次狼爱喝Café mald'amour的熏香咖啡,与只懂吸取养分的这种生物本能,可谓相距甚远,懂得享受着芳香和苦涩的品味。它可是非常欣赏这喜爱咖啡的自己。
它想拥有友里。
也正因如此,它才不愿强行侵犯失去意识的百合。
它与体内的野兽搏斗之时,听到了有人正在说话。
“是你……!?”
是音也。
喘着气的他,应该是在庭院里四处寻找次狼他俩吧。
见此次狼感到惊讶。
这家伙竟然将牙血鬼打倒了?
相反更惊讶的应该是目睹了目睹野兽姿态次狼的音也。
“你也是怪物吗?”
次狼露出利牙,向摆出姿势的音也发出吠叫。
音也虽然有点僵硬,但没有半点退缩。
是为了守护友里的心让他变得如此坚强吧。这不禁令次狼感到音也确实是位有勇气的男人。
次狼是人狼族的事,是不能让人类得知的秘密。
一般情况下,目睹这姿态的人类,它可是绝不会让他活下去。
但次狼却并无杀害音也的念头。
“我……我现在的这个姿态,你绝不能跟任何人说。”
从野兽姿态恢复成人类,次狼以往常一样的锐利目光盯着音也说道。
“……你也是牙血鬼吗?”
“不是,但我是魔族。人狼族的最后一员。”
“人狼族……”
“只要你不跟任何人透露这件事,那么我就不杀你。”
音也望向次狼背后那躺在地上的友里。
她好好地躺着,衣服也没有半点凌乱。
音也到达这里之前,次狼有充足时间耍出任何卑鄙手段,但这男人并没有那样做,所以音也也尝试相信他。
“你若不加害人类,乖乖地作为小市民生活的话……”
次狼觉得音也使用“小市民”一词很奇怪,不禁笑了起来。
“我对你的真实身份没有半点兴趣。”
“那就好。我也不想杀你。我并不讨厌为喜欢的女人而拼命的男人。”
“只不过……”
音也走近躺着的友里身边,坐下来补充道。
“我是不会把友里交给你的,她可是我命中注定的……”
“友里要生我的孩子。”
次狼遮住音也的话。
“她是要成为人狼族夏娃的女人。”
不
输给次狼的气魄,音也反驳道。
“你想怎样想随你,但选择的是友里她自己。”
“当然。”
次狼静静地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
晚风吹得皮肤发冷,全身不禁抖震,友里开始恢复意识。
她在酒店庭院的一角,灯光照射不到的大树树荫之下。
自己跟牙血鬼战斗……然后失去意识……之后怎么了?
她边警戒边往四周张望,周围并无人的气息,只见远处的酒店建筑物灯火通明——
1986 & 2008
“不行不行,弓要跟弦放成直角。”
在洋房里渡的房间之中。
静香已经上过数次小提琴课。
“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手肘要这样屈曲……”
渡的手拿着静香的手肘以调整姿势。
连外界空气也讨厌接触的渡,竟然触碰他人的肌肤,这可是他从未想过的。
渡也对自己的变化感到惊讶。
第一次接触静香可是在上周的星期日。
那天,在Café mald'amour认识的惠提议下,为了协助渡进行社会学习,三人于是决定前往海边的水族馆游玩。
一直没离开过自己家半径五百米范围的渡,这次是他第一次的远行,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大冒险。
静香本来也担心着一下子就带渡到如此拥挤的地方去,但惠却认为强行治疗才是最好的方法,于是便因此答应。
惠的性格该说是豪爽,还是粗枝大叶,总之她就是个不拘小节、落落大方的人。
她这如男性般豪迈的性格,令静香很是羡慕。
这样充满自信地勇往直前的人生,必定是相当快乐。
看着常常露出笑容、开心快活的惠,静香不禁这样想着。
就如惠所说,渡的事情也进行得很顺利。
惠驾驶的红色敞篷车是渡初次搭乘的汽车。
车窗外越过的景色,在初夏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到达水族馆后,惠和静香也变得情绪高涨,仿佛把为了让渡进行社会学习的这个目的,完全抛到脑后了。
融合成一片美丽蓝色的水族馆内。
充满了色彩斑斓的珍贵鱼类。
企鹅可爱的动作,能透过透明的水槽看到它们在水里的泳姿。
这全部都是渡初次看到的,确实是件很愉快的体验。但比起静香和惠的兴奋玩闹,更令他心中雀跃不已。
原来人类在快乐的时候,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看到身边的人在笑,自己的心中也会产生出轻飘飘的感情,这也是渡初次体会到的。
馆内播放通知。
“海豚表演即将开始。欲观赏的客人请移玉步往室外水池。”
“说有海豚表演耶!”
惠感到十分雀跃。
“好像很有趣呢!去吧,渡!”
静香伸出手自然地握住了渡的手。
那是渡自懂事以来,初次接触别人的手。
柔软细腻,有点湿润的感觉——
一瞬间,渡感到像是电流通过身体般的快感,他努力地不让感觉喜形于色。
然后他被静香牵住往室外水池走去,
欣赏海豚表演之际,渡被未曾有过的情感支配着。这是什么感情呢?就像打开了大门,而自己却不得不从那里走出去似的,很可怕很可怕,就是那样的感觉。
虽然可怕,但同时自己心中也有想飞出去的心情,渡感到左右为难。
看着高高跳出水面的海豚们,静香喊出欢呼声。
另一方面,渡一点也没留意难得的海豚演技。
甚至连直视静香的脸也办不到。
为了不让静香注意到,他瞥看着她的表情。
静香那满脸欢欣的侧颜。当看到这样的表情,渡觉得非常美丽。
“渡,是这样吗?”
保持着渡调整过的姿势,静香尝试拉奏小提琴。
静香奏出的声音,却依旧令人感到是初学者的那种不完美的音色,但比起初次学习时,现在已经有了相当的进步。
“很好。就这样……保持一定的节奏。”
渡一边教导静香拉小提琴,一边观察她。
水润的黑色头发。
纤细的肌肤。
毫不浑浊的清澈眼睛。
鼻梁挺直的脸孔。
覆盖后颈部的柔软细毛。
自从在水族馆感受到静香的美态后,渡持续被她所吸引着。
从颈部到肩膀的线条,再看下去,描绘出柔软曲线的胸脯丰满地映入眼帘。
渡一直视那里就会觉得很害羞,继而避开视线。
当视线移向按压着弦线的静香指尖,他便会回想起那细长的手指握住自己手的时候,令他心跳鼓动不断。
“音程有点差……要好好听听自己的声音。”
“是的。”
平时的生活上静香是个保护者,只有在小提琴课的时候,两人的立场才会逆转。
接受渡的教导时,静香是个很顺从的学生。
常常都像是年长姐姐,甚至像母亲的静香,竟变成率直的妹妹,那样的变化令渡感到十分迷惑。
与静香一起的时候,渡感到自己的心中有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情感在沸腾。
渡拼死压抑着那种感情,有时脑海会变得一片空白地发呆。
静香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以她的无垢的眼眸笔直地凝视渡。
“怎么了,渡?”
“啊……不,没什么。继续吧……”
触碰到静香肌肤的时候,渡的脉搏次数便急剧上升。
想触摸更多,想抱紧,这种冲动从体内急升。
那是思春期少年对抱有好感的女性所拥有的当然感觉,但渡一直没与外界接触,一时间大量情报急剧地流进脑内,使他不知如何拿捏才好。
一片困惑的渡,只懂得拼命地抑制这种焦躁,因此令渡感到十分痛苦。
自从与静香相遇,渡身边的世界添上了色彩。
但另一方面,他却触碰不到在那美丽世界之中,那最令人尊崇的东西。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却又让渡感到苦不堪言。
不知道便不会痛苦……
那样,继续不知道不是更好吗?
…………
渡听着静香拙劣的小提琴音色自问自答。
课堂结束,静香离开渡的洋房良久后,装饰在墙壁上的小提琴——“Bloody Rose”,传来只有渡的耳朵才能听到的微弱声音。
那音色让构成渡肉体的细胞内,那些平时一直在沉睡的遗传因子,得以觉醒。
“……不去不行。”
打开平时不会打开的门,渡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是车房,放置着血红色的大型电单车“Machine Kivaa”。
插入钥匙,驱动引擎,在狭窄的车房里响起狂野的引擎声。
“……变身!”
遵从内心的呼唤,渡呢喃说道。他的身体被黑暗包围,如血染般赤红的铠甲包裹着漆黑的身体,戴上如展翅的蝙蝠般、拥有闪闪发亮的双眼的面具。
那是被麻生惠称为“Kiva”的魔人姿态。
Kiva骑上电单车,阻塞车房出入口的厚重大门发出巨大声响并打开。
轰!轰!
狂野的引擎声再度响起,Kiva搭乘着的电单车在往地上的通道上长驱直进——
渡第一次变身成Kiva是在迎接十六岁生日后不久的时候。
渡在房间里削磨小提琴琴面时,他的耳内突然响起犹如逆抚全身体毛般的不协调声音。
渡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那声音来自于装饰在墙上的“Bloody Rose”。
没有人触碰小提琴,小提琴却独自演奏出声音,这是不可能的事,但那声音的确是“Bloody Rose”透过震动琴弦而产生的。
然后,听着听着那声音,渡的身体开始产生异变。
恍如受到一股冲击从他的体内往外冲出似的,令他的肉体隆起。
包裹身体的血色铠甲,拥有闪耀双眼的蝙蝠状面具——
渡化身成Kiva的姿态,随冲动冲出家外。
到达目的地前,渡的意识不知到哪里去。究竟是通过哪里而走到这里来的呢,渡可是完全记不起,当他察觉到的时候,牙血鬼已经站在眼前并正要袭击一名少女。
不知为何,身体仿佛懂得如何战斗似的。
渡的肉体像被本能操纵的人偶般跃动起来。
他挥拳打碎牙血鬼的身体,跳高后从空中踢出飞腿,贯穿其身体。
凝视眼前粉碎四散的牙血鬼,渡的内心并未自问自己的所为。
自此以来,渡受到“Bloody Rose”的音色引导,便会变身成Kiva,并继续消灭袭击人类的牙血鬼。
他对于这样的行动,从未想过“为何”这样的疑问。
或许是
因为在渡的周围,并没有让他用作对比的“平凡”。
渡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牙血鬼的存在,变身成Kiva,打倒他们,接受了那样的自己。
每逢“Bloody Rose”响起不协调声音,渡的耳内总能听到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告诉渡“打倒牙血鬼”。
然后,渡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已经去世了的父亲的声音——
那天渡也是毫不迷茫地一直往目的地奔去。
一直以来就像有各种手段,将他送往那里似的。
然后他发现了牙血鬼正追赶着一位年轻上班族的男人,并准备吸取其生命能量。
渡——Kiva借着助跑跳跃,扑向牙血鬼。
做好死亡觉悟的上班族男人,知道有人前来拯救自己,便以双手双脚在地面爬行,逃离现场。恐怕他连前来救助自己的人是怎样的姿态,都没有空确认。
Kiva扑过来,牙血鬼横向倒下,马上又重整体势,摆好姿势。
章鱼牙血鬼——巨大头部周围有着数条扭动着的触手,那姿态看起来就像章鱼似的。
“你是……Kiva!?”
章鱼牙血鬼叫道。
渡知道“Kiva”这名字,因为牙血鬼都那样称呼变身后的自己。
但,Kiva是什么呢?
与章鱼牙血鬼战斗,渡也在想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战。
渡当然认为自己是人类。
渡作为人类而生,作为人类被养育。
纵使变身成Kiva,打倒牙血鬼,这想法也没有改变。
当然,他也自觉拥有变身能力很特殊,普通人根本不会变身。
以前的渡只当自己的变身能力是特技,谁都有一两项特技傍身,拇指反方向弯曲,或手肘在背后交叉什么的——
作为人类的自己,打倒袭击人类的存在——牙血鬼。对渡来说,是毫无疑问的“正义”。
但从某个时候开始,他产生了轻微的怀疑。
牙血鬼在平时会以人类姿态,混入人类社会生活。
从外表虽然不能分辨彼此,但除了稍微有高傲倾向外,喜怒哀乐的感情和性格也与人类无异。
虽说是人类的天敌,但把与人类同样能感到痛楚和悲伤的人,二话不说地消灭,渡稍稍感到迷茫。
从未试过将情感代入牙血鬼。
牙血鬼全部都是“他人”,是必须消灭的“敌人”。
但是,现在这个价值观正在动摇。
作为人类的自己,为何能变身成Kiva呢?
这样想的话,自然引导出一个渡无意识地不去正视的疑问。
——自己并非人类,可能是牙血鬼也说不定?
其实渡这样想是有根据的。
渡的父亲——红音也是人类。
没有确实证据,但看年幼时出入他家的大人们的样子,便能察觉得到。
但,母亲呢?
渡连自己母亲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感到年幼时跟自己接触的大人们,谁都当他的母亲是忌讳般逃避。
对他们来说,渡的母亲是禁忌,是因为她是牙血鬼?
那疑问在渡的意识中一直酝酿,却被禁止浮上表面。
不过只要浮上意识表面一次,便能想到那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疑问将渡的内心用看不见的枷锁,深深地关在牢狱中。
不管是人类还是牙血鬼,哪边都不会接纳他,不是吗?
这无意识放在一旁的想法,正是“世界敏感”的真正样貌。
“别以为只有自己是特别制造的。”
惠虽然这样说,但渡心中不得不否认。
邂逅静香,渡的精神牢狱打开了大门。
不过脚仍然被锁住。
门被打开,门外的广阔世界充满了光辉。渡纵然看见,也无法飞扑过去——
渡思考成为Kiva一瞬间的空隙。
章鱼牙血鬼并为错过那时机,发出低吟,用其伸出的触手缠住了Kiva的身体。
这时候章鱼牙血鬼说出让渡惊异不已的话。
“Kiva不是牙血鬼之王吗!”
那话的意思,渡并不能马上理解。
然而,那话正以渡最不想承认的方式,深藏他心中的疑问。
“作为牙血鬼之王的你,为何要将我们的同胞——”
渡——Kiva向大叫着的章鱼牙血鬼无言地一拳击打过去。
章鱼牙血鬼身体上的彩色玻璃粉碎。
但痛的却是渡的心。
自己果然是牙血鬼吗?
渡的脑海中忽然浮现静香的脸庞。
对于为自己打开心扉的静香,本能地感到高昂。
那心中的鸣叫,是作为人类、作为男人,有生以来初次对异性抱有好感而发生的事。
不过,若自己是牙血鬼的话。
对牙血鬼来说,人类是饵食。
渡对静香抱有的欲望,是不是跟人看到美味的食物时所感到的食欲一样呢?
“不是的!”
渡在心中呐喊。
“我是人类!”
无法发泄的心情充满了拳头,再次向眼前的牙血鬼——或许是同族的生物叩击下去。
Kiva的拳头击穿了对手的弱点。
章鱼牙血鬼的身体粉碎,化为闪闪发亮的玻璃碎片,并在空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