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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觉把东西落在办公室时,边见佑辅已经在车里了。汽车正疾驰在夜晚的大道上,学校停车场早已被抛在身后。撩人思慕的霓虹灯伴着犹如女子嫣然笑靥般的残像从视野中闪过。
该不该立刻折回学校?佑辅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驾驶席的数字时钟,再过几分钟就八点了。放学后,他留在办公室批改了昨天刚考过的周测试卷。平时学生们总是抱怨卷子返还得太晚,所以佑辅这次想加把劲全部判完早些发给他们,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这个点儿。
犹豫片刻,佑辅最终还是决定掉头回学校去。虽然并没有人看着,他还是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笑着嘟囔道:“哎呀,我这好色的本性还真是叫人头疼哪。”其实落下的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不过是今天办公室邻桌同事刚借给他的色情录像带罢了。
“这次的带子也超级猛哦。”英语老师稻叶嘉彦“吼吼吼”地怪笑着将录像带交到佑辅手上。他手捂着嘴,使得那本来就酷似鱼糕横切面的眼睛在金属框眼镜的衬托下更加明显。“一定会让你鼻血直流,流到贫血。而且这伪装也很让人感激涕零,是吧?是吧?”
录像带标签上用文字处理机印着《大怪兽哥斯拉》《哥斯拉的逆袭》等以前的特效电影的名字。总觉得比起录像带内容本身,稻叶更希望佑辅能对标签的伪装感兴趣。
抛开伪装标签不提,时而欣赏一下稻叶“收藏品”的佑辅对这次的带子也颇为期待。要是没有这盘带子的话,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度过今晚了。
千万不要说“这种东西明天再看就好了,不必现在特意回去取”。因为佑辅无论如何都想今晚就看那盘带子。当然,也不是等不及明天,只是明晚和久违的大学学弟约好了一起喝酒。你可能会说:“这样的话,干脆和那位学弟一起看不就好了?”可是在佑辅的“美学”中,这类带子终归只适合在黑暗的密室中独自观赏,绝对不能像聊酒桌趣闻一样,同寂寞的家伙们一起边看边评。总之,明晚不行的话,就只有今晚看完或是拖到后天晚上这两个选项了。尽管多少有些烦琐,但性急的佑辅还是选择掉头回学校。
大街和通往密集住宅区的岔道的中间地带就是佑辅工作的地方——丘阳女子学园。这是一所初高中齐备的私立学校,佑辅把车停在微微开着的校门前,仰望了一下夜色阴影笼罩下的白色校舍。好像还有谁在。二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九月才过,刚刚进入十月。一到晚上,那白天还执拗地缠绕全身的夏日余暑也已烟消云散,只剩下袭人的秋寒。秋夜风寒,稍不留心就会被吹感冒,佑辅没有熄火就直接从车上下来,赶往校内。
正要穿过中庭时,眼前突然惊现数个异常高大的人影,佑辅不禁毛骨悚然。
仔细一看,原来是美术部学生创作的立体作品群。文化节将近,所以摆在那里做事前装饰。不仅是文化节,运动会也近在眼前了。对佑辅这样的男教师来说,这真是个头疼的季节:因为两个活动重叠,无疑会使得这所平日里与世隔绝的“神圣女子学园”向世人开放的机会大大增加。
丘阳女子学园建校近百年,有着与其悠久历史相符的制度和传统。从佑辅祖父的时代起,不,从更之前起,当地人对这所学校的印象就已经根深蒂固,觉得这里是只有名门闺秀上学的“温室”。公立学校的女生们背地里都说“只要是穿着丘阳校服的女生,不管多丑都有男生追捧”。正如她们所说,男性对于“丘阳”二字抱有过剩的幻想(其实在任职于此并亲眼见证实况之前,佑辅也是其中之一)。封闭而保守的校风更加助长了这一幻想。
因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大批年轻男子都会抓住运动会、文化节等为数不多的外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地阔步于校园之内的机会蜂拥至此。其中自然也混杂着一些不正经的男人。必须把这些不正经的变态预备军们撵出学校,这是理所当然的。而承担警戒环视一职的男教师们自然也就迎来了一年中最劳神的季节。
佑辅一进入学校大楼就踏上了昏暗的楼梯。办公室的窗户开着,灯光照在走廊里。明明这时还没有感觉到任何可疑之处,可为什么在踏入办公室之前,佑辅会突然想要先悄悄偷窥一下里边的情况呢?是感觉到什么“苗头”了吗?事后回想起来也还是想不明白。或许是出于愧疚——作为一名世人眼中神圣无比的女校教师,却特意回学校取色情录像带这种淫秽之物,万一被学生们知道的话简直丢死人了。
佑辅吃惊地停下了脚步。因为有人正站在他的桌旁。不,准确地说是佑辅旁边的桌子旁。佑辅桌子的右边是稻叶嘉彦的桌子,左边是中年语文老师我孙子铃江的桌子。她正伫立在我孙子铃江的桌前。
她叫尼岸须美子,和佑辅一样,是一名语文老师。今年三月刚从东京某知名私立大学毕业,便就职于此。听说好像是丘阳出身。她身材标准得简直像精心测量过一般,还有一头闪着些许绿色光泽的黑色润泽长发。或许是怕笑太多会长皱纹吧,她平时总是一脸严肃。她是个非同寻常的威严美女,那毫无表情的面庞仿佛时时威慑着整个世界,不许任何人对她的美有半点质疑。
办公室里只有须美子一人。她的侧脸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生硬,不过佑辅更在意的是她手里拿着的东西。须美子异常地露出一脸心烦意乱的表情,正要把几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到我孙子桌上,信封正好同塞满试卷的信封一般大小。受角度所限看得不太清楚,大概抱着两三个这样的信封。
正要把这些信封放到我孙子铃江的桌子上时,须美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环顾了一下四周。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迹象吗?当她扭头看向办公室门口时,冷不防地和佑辅对视了一下.须美子便把正准备放在我孙子桌上的信封撤回来,抱在胸前。大概是因为面无表情的原因吧,她的一系列动作看起来简直像上了发条般不自然。
“啊……晚上好。”虽然完全搞不懂须美子这样做的意图,但佑辅也朦胧地察觉到自己多半是撞见了什么不能看的事。这下完了。她平时本来就是个很难对付的人。虽说同为语文老师,但佑辅总觉得这位须美子老师难以接近,所以目前为止还连一次话都没跟她说过呢。话虽如此,可又觉得一句话不说就转身离开也不太好。
“须美子老师你工作到这么晚啊?辛……辛苦啦,啊哈哈。”
佑辅本预想着“只要先笑脸相向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就姑且可以含混过去了吧”,结果却落了空。须美子依旧用她那仿佛结了冰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佑辅的脸。
“嗯……那个……”不仅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就连她身上价格不菲的西服套装都威慑着佑辅。当然,佑辅并不能分辨出那衣服的牌子到底是英格博格①还是香奈儿,只知道肯定是绝不会出现在大甩卖中的高档货。“对了,老师这周周测的卷子判完了吗?”
①英格博格( INGEBORG),日本高档服装品牌,主打优雅干练风格。
“嗯。”须美子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也是她对佑辅说的第一句话。那声音很有穿透力,犹如歌剧演唱者的声音一般嘹亮,又或是因为夜晚办公室的寂静更加凸显了她的声音。“已经发给学生们了。今天早上。拜托班主任老师在晨间班级活动时发的。”
“哦……您做起事来可真够快的。我也得多向您学习才是。这可真是,嗯……那个……还有就是……对了!平均分是多少?”
“不到六十。”
“唉,那可不行啊。太松懈了,实在是太松懈了。这可真是。老实说,我们班的分数也差不多。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这个时节。对学生们来说,单是近在眼前的活动就够他们忙的了。啊哈,啊哈,啊哈哈哈。”
“不好意思,天色已晚,我就先告辞了。”
须美子从正挠头大笑的佑辅旁边侧肩擦身而过,走出了办公室。方才的信封还抱在怀里。尖厉的高跟鞋声在昏暗的走廊中渐行渐远。她走过时,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腻香气透过佑辅的鼻孔直冲脑髓。眼前瞬间蒙上了一层粉红色的雾霭。
想起已经在同家途中的自己为何特意返回学校,佑辅这才从梦境中醒来。上一秒还沉浸在须美子那与强烈毒气仅有一纸之隔的美貌之中,下一秒就得去取色情录像带,这微妙地刺激着男性的自卑感。佑辅叹着气朝自己的桌子走去,感慨情路悲凉。嗯……咦?放在哪儿来着?对了对了。虽说贴着伪装标签,可还是没勇气就那么把它露在外边,所以就收进上锁的抽屉里了——
正要取出钥匙的佑辅突然停住了。(这是……)一阵强烈的不对劲的感觉笼罩全身。而这感觉究竟缘何而来却尚未知晓。(这……是我的桌子吧,确实……没错……可是……却有些奇怪。)
传来“扑哧”的一声响,就像突然泄了气的轮胎。可佑辅甚至都没工夫意识到那是自己发出的叹息声。他双手猛地撑在桌上,像是在黑暗中摸索一般,在桌上摸了个遍。
(没有……)佑辅的大脑犹如曝了光的照片般一片空白,只剩这个词在空荡回响着。(没有……没有……没有……
)
不见了。刚刚判完的周测卷子,三个班的。明明回去的时候都塞进信封里放在桌上的,现在却不见了踪影。
(哪……哪去了)“丑闻”这两个大写的汉字像直接闯入空谷时听到的除夕钟声一般,“咣——咣——咣——”地响彻整个大脑。(哪儿去了?喂喂喂喂,不会吧?喂,骗人的吧?拜托了,告诉我这都是骗人的。)
可再怎么找也不见三个班试卷信封的踪影。“啊——”佑辅语不成声地发出一声悲鸣,摇摇晃晃地跌坐在椅子上。
“喂,冷静下来……”佑辅用手指揉着前额对自己说。冷静,要先冷静下来。事情一目了然。有人偷走了周测试卷。这就对了。不,这么做一点都不对,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只能认为是被偷走了。这一事实是无法回避的。必须在这一基础上思考对策。嗯,对!
问题是自己应该怎么做。嗯,到底应该如何处理此事呢?思考对策之前有必要先看清此事有多严重。佑辅努力振作,想战胜动不动就会被混乱和恐慌冲垮的自己。首先——
首先是重点一。这是周测。每周都会按英语、语文、数学三门主科的顺序依次进行。这不仅是丘阳大和抚子式保守教育的体现,也是它之所以能确立起县内升学率前五地位的原因之一。这周轮到了语文测试。当然,周测成绩全部都会计入期末总评。但同期中、期末等定期测试相比,周测所占的比重确实比较小。因此,可以说比起定期测试试卷被盗,这次事件的损害还是比较小的。
第二点——想到这儿,多少恢复平静的佑辅再次脸色发青。这正是问题所在。他确实判完了三个班所有同学的卷子。但还没登记成绩,一个人都没有。平均分也没有算,记分册也还空着没填。本打算明早再做的。本想着明天第一节没课,在发给学生之前有充分的时间一点点做完……
佑辅像被马踩瘪的青蛙一般瘫软在桌上。“笨蛋,我这个笨蛋,”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挠着头发,今晚怎么就没把分数记下来啊。而且啊,我之前怎么没意识到即便是在办公室里,就那么把答题纸随便放在桌上也太大意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啊啊,怎么办。
虽说这次考试所占比重小于定期测试,但无论如何学校也不会容忍三个班所有学生的成绩全都下落不明。如此一来,估计学校只能采取以下两个对策——要么本次语文测试无效,要么重新出题再考一次。不论事态如何发展,佑辅都责任重大。其实,责任重大并非难以想象,可具体重大到什么程度,由于没有经历过,所以佑辅也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虽然觉得应该不会直接停职,但接受惩戒处分的心理准备还是要有的,或者是不是应该交一份请示去留的辞呈呢。
烦闷了许久的佑辅突然站起身来。他现在终于可以从容分析究竟是谁盗走试卷这一疑问了。最先映人脑海的是学生。有学生因成绩停滞不前而不惜铤而走险,试图篡改试卷答案和分数也不足为奇。不过,就算办公室夜里人再怎么少,戒备再怎么松懈,对于学生来说也还是心理上难以靠近的“禁地”。能若无其事地潜入办公室并且一脸平静地拿走试卷,是需要极大胆量的。无法断言不存在如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学生。但是,这样的“豪杰”才不会把区区周测结果放在心上不是吗,佑辅心想。
犯人该不会就在老师当中吧……虽说还不能完全排除学生盗走考卷的可能性,但在这一怀疑的驱使下,佑辅绕着办公室踱起步来。他不知不觉地蹑着脚,环顾起每一位教师的桌子来。这么做并非是有什么目标,完全出于下意识。每当发现桌上、书架上有类似信封时,他都会忍不住拿在手里确认是不是自己的试卷。但并没有那么幸运。就算真是同事偷的,也没有人会大意到把偷来的试卷放在自己桌子上。
在宽敞的办公室转过一圈之后,佑辅再次陷入穷途末路。那么,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呢。正当佑辅叹息之际,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吱呀声。定睛一看,通向复印室的门微开着。刚才的吱呀声应该是复印机运转的声音。
2
有谁在吗……?佑辅透过门缝偷偷窥视屋内,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那男人双耳扣着头戴式耳机,一边悠闲地哼着歌一边一张接一张地大量复印着。大概是在准备随堂练习之类的吧?多半应该完全没注意到佑辅也在办公室。
虽然没看到脸,但单凭随身听佑辅就知道是谁了。一定是英语老师野岛淳,和刚才的尼岸须美子一样,两人都是今年四月刚就职的新老师。
对佑辅来说,这个野岛同样难对付,不过和须美子的难对付不是同一个层面。他有着一提校名就令人刮目相看的高学历。毕业于偏差值全国第一的首都某国立大学文学部。其父亲是全县最大建筑企业——野岛组的总经理,家境相当富裕,简直就是书里写的那种无菌培养精英。虽说可能不全是这一原因,但这个叫野岛的男人也毫不例外地有性格问题。
最有力的证明就是他完全不受学生欢迎。起初,佑辅觉得很不可思议。野岛身材高大,仪表堂堂,有着歌舞伎演员一般笔挺的鼻梁。再加上他学历高、家境好,学生们不可能把他晾在一边。这样想来,佑辅也很是嫉妒野岛。可实际上,学生们却厌恶他如蛇蝎。实在是令人费解。
直到第一学期末,佑辅才明白了一些个中缘由。结业式那天有青年教职工酒会。勉强还算是青年的佑辅也参加了。野岛和尼岸须美子也在酒会上露了面。
令人惊讶的是,酒会席间,野岛自始至终都戴着耳机,没有一点想加入谈话的意思。就连同事给他倒酒时,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表情,有时甚至表露出明显的不悦。佑辅见状总算明白:原来野岛不过是像个幼儿一般毫无社交能力的男人。
不仅如此。开场酒会结束,转场开始第二场酒会时,座位可以随便坐。野岛便毫不犹豫地凑到尼岸须美子旁边去了。尽管店里音乐太吵,佑辅根本听不到他和须美子在聊些什么,但他表情亲切,和开场酒会时截然不同。不过,佑辅也有冷淡同性、亲近异性的倾向。所以从这一意义上来说,这小子也有身为男人的正常一面,佑辅刚要放下心来。可就在这时,他却惊讶地发现:就算接近须美子期间,野岛也未曾摘下耳机。进一步留心观察便会发现,他只主动和须美子等几个所谓“美女组”搭话。其他女性即便主动上前搭话,他都会满不在乎地直接无视。就连旁观者佑辅都觉得扫兴。当然,绝非佑辅一人觉得这家伙真是个怪人。如果他跟学生们相处时也由着自己露骨的幼儿性格行事的话,可就不是之前那种受学生欢迎还是被学生讨厌的问题了。
几天前,佑辅从邻桌我孙子铃江老师那里听说学生间正流行对野岛的爱车恶作剧。佑辅当然也在停车场里看到过野岛的宝马。当时,佑辅还想着这车贷可有得还啊。不过据谣传好像是他老爸当场付现金买的。听说学生们经常踹那辆宝马的轮胎,往挡风玻璃上倒冰激凌,以发泄心头积愤。
“这么严重吗?”虽说事不关己,可佑辅还是有些担心,便问了问铃江,“处不来吗,野岛老师和学生们?”
“野岛偏心偏得相当厉害。”铃江发福的脸上一副眉头紧蹙的样子,可透过镜片却分明能看到她细长眼里的笑意。顺便说一句,她也是被野岛无视的女性之一。“据说不管相貌平平的女生问他问题还是跟他哭鼻子,他都完全无视。而对可爱的女生则万般宠爱,一点儿都不夸张。毫不害臊地称她们为‘我的小天使’‘猫咪宝贝’之类的。而且还是在课堂上。”
“难道……这不算是性骚扰?”
“没有什么难道不难道的,这当然是性骚扰了。”啊哈哈,铃江豪爽地笑了起来,“这明摆着就是完全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女人了嘛。也有传言说他还挑看上去温顺老实的女孩儿摸胸摸屁股什么的。虽然没有证据。他该不会真以为自己身处佳丽三千的后宫吧?换作我是学生我也会怒不可遏的,不论是被无视的学生还是被偏袒的学生。要是老师如此明显地沉浸在自恋中的话。”
“自恋?”
“他好像觉得自己极其可爱,并陶醉其中。要是他使用暴力的话,学生们倒也好投诉他。不过他可是个高智商罪犯,这惹得学生们更加恼火了。现在,他那宝马爱车都被搞成一堆废铁了吧。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的他最近也小心起来,开始坐公交来学校了。”
佑辅回忆起当时的对话,悄悄地离开了复印室。细想起来,野岛复印的大量文件也有可能不是用于工作,而是私用。确实这样解释比较有说服力,因为野岛根本就不像热爱工作加班到深夜的人。总之,试卷失窃的事问野岛也是白问。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冥思苦想着的佑辅走出了校舍。尽管今晚之内不太可能找出答案,也还是应该先跟适当的人讲明事情经过,之后再讨论对策。问题是该先和谁商量呢,一上来就直接告诉校长、教导主任级别的人还是有些胆怯的。语文学科主任或是同一学科的前辈老师合不合适?几经烦恼后,佑辅决定找我孙子铃江商量,她应该不会为这种程度的事乱了阵脚。
佑
辅边想边出了校门,沿着人行道走了一会儿。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似的——这么一想才意识到。忘了什么?车啊!把自己的车给忘了。本想着取了录像带就立刻返回,连引擎都还没关……
一折回校门前,佑辅的腿脚就瞬间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似的,不听使唤了。他目瞪口呆,呆呆地盯着街灯照耀下的路面。那里什么都没有了。佑辅明明把自己的国产轿车停在那里的,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了……加上先前试卷丢失的双重打击,佑辅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被算计了……被人摆了一道。虽说钥匙插在车上没拔,确实像是招呼人来偷似的,但是原本用不了一分钟就能回来的。谁知被突发的试卷失窃事件搞得不知所措,浪费了时间。
今晚真是晦气,真是的……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录像带这一罪魁祸首倒是被紧攥在右手里。自己明明已经惊慌失措了,却还一直惦记着色情录像带,真是滑稽至极。真是死都不放开色情录像带啊……佑辅只能这么独自一人对空气自嘲着。真是。这次可算是切实感受到了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佑辅不知在原地愣了多久的神。突然回过神来看了下表,才发现都已经八点半了。算了。由它去吧。佑辅甚至连给铃江打电话都忘了,朝闹市区走去。他决定到常去的居酒屋喝个痛快,先一醉解千愁吧。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怎么喝都醉不了。佑辅只好作罢,决定十一点半左右早早回家。
坐上了出租车,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公寓钥匙这一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实。因为房门钥匙和插在车门上的车钥匙在同一个钥匙圈上。而且,公寓管理员并不在这栋公寓住,所以无法立刻拿到备用钥匙。
妈的!该怎么办!真是倒霉到家了。佑辅欲哭无泪,下车的时候打定主意干脆今晚露宿公园,还自暴自弃地多给了司机小费。
可正当他目送出租车远去、转向公寓时,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公寓前正好停着一辆眼熟的轿车。他又擦亮眼睛仔细盯着车牌看。没错,正是自己的车。正是刚才停在学校门口就不见了踪影的那辆。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佑辅试着开了开车门,火已经熄了,可自己那串眼熟的钥匙还在车上插着。“怎么回事儿啊?”他心里打着鼓,扭了扭脖子,溜到了驾驶席上。虽然喝了不少酒,可也不能就这么把车停在路上吧。正当他想着把车停到停车场,准备发动引擎时,却注意到——
车内漂浮着些许甜腻的香气。那是一股透过鼻孔直冲脑髓的、让人眼前瞬间蒙上一层粉红雾霭的香气。这性感的香气似乎是……
佑辅摇了摇头,不再想了。今晚已经精疲力竭了。明天吧。费脑子的事儿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倒也不是忘了必须给铃江打电话的事,只是本来就为时已晚,再加上酒劲上头、佑辅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明天吧,明天再说。他好不容易勉强把车停到停车场,连衣服都没换就一头栽倒在乱糟糟的床里。
3
第二天早上。佑辅整夜无梦,一从酣睡中醒来,就立刻想起了试卷的事儿。“怎么办?”宿醉的他抱头苦想,冷静下来想想,昨晚没跟任何人报告试卷丢失一事实在是太失策了。没办法.只能报告说今天早晨上班才发现,佑辅抑制住满怀的愧疚之情这么决定。
然而,上班后佑辅再次被惊得合不拢嘴,不由得瘫软在桌上。桌上放着的正是装满试卷的信封。昨天刚刚判好的。而且还是三个班所有的试卷。
“很不错吧。”一旁的稻叶嘉彦见佑辅悲喜交集、一睑恍惚,好像误会了什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不得不说,佑辅那满脸复杂的表情某种程度上也可能被看成淫荡的浅浅一笑。“还有很多呢,欧美版的恋物癖啊猎奇派之类的,也都很劲爆,想看的话随时跟我说。”
听到话音,佑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确认了三个班的卷子。对了,试卷还回来并不代表试卷内容完好。会不会……他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吓得直打哆嗦,认真检查起卷子来。但是所有卷子都在。会不会篡改了答案和分数?佑辅目不转睛地检查了一遍自己标的红色记号笔迹。但还是没发现丝毫动过手脚的迹象。
终于可以安心喘口气了,可迷雾却越来越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本以为试卷被盗,可第二天又完璧归赵了。就像昨晚失而复得的车一样……想到这儿,佑辅下意识地寻找着尼岸须美子的身影。她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同佑辅相隔甚远。
她似乎也正窥视着佑辅。大概是突然四目相对慌了神吧,须美子转移了视线。佑辅从未见过她动作如此生硬。不管多不情愿,须美子的嫌疑都越来越大。
偷走自己车的人无疑就是须美子——佑辅对此深信不疑。昨晚被扔在公寓门前的车里飘着的香气,那正是须美子擦的香水,或者至少说和她擦的香水极像。假设她出了办公室就直接开着自己停在校门口的车逃跑,这在情境和时间上都是吻合的。
还有试卷的事。她离开办公室时怀里抱着信封,那里装的不就是佑辅判完的卷子吗?这样一来,偷走试卷的犯人也是尼岸须美子喽。嗯,大概是她吧,除此之外想不出其他情况,可是……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明明已经偷走试卷、开车逃跑了,为什么还要夜里还车、次日将试卷放回原位,不动任何手脚呢?究竟为什么特意这么做呢?
佑辅的大脑被这一疑问搅成一团糨糊,害得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须美子不放,整个人精疲力竭。他太过专心思考,差点连当天傍晚约了匠千晓一起喝酒都给忘了。
4
当他赶到学生时代经常光顾的居酒屋时,千晓已经坐进了预约好的和式包间,正自斟自饮呢。一看到学弟一脸轻松,简直像是正在棉花糖上涂鸦似的,佑辅就莫名其妙地气不打一处来。我都这么痛苦了,这家伙却……也得让这小子伤伤脑筋,这样想着,佑辅便把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的连环事件都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
“——匠仔啊,你怎么看?”佑辅叫了千晓学生时代的称号,“难道是我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她?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找碴。把卷子藏起来也好,开车逃走也好,都只是想看我的哭脸解解气。但是真的偷走的话就是犯罪了,所以才立刻还回来。虽然听上去很可笑,可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像样的理由了。可我到底哪里得罪她尼岸须美子了?昨晚之前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啊。”
“学长,有句话不是说‘臭名胜无名’吗。”千晓一脸认真地给佑辅杯里斟上冷酒。
“哈?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学弟很久以前就有一喝酒说话就偏离重点的毛病。说是学弟,但他比佑辅早毕业。因为连佑辅本人都数不清白己到底留过多少次级、休过多少次学了。可不知为何这次却轮到佑辅先正经工作,可见这男人多么超脱浮世。
“你说的那个尼岸小姐,是个冷美人吧?我是说男人与其被忽视,还是被这样的美女怨恨更有福啊。”
“蠢货。我想被她们爱而不是被她们恨啊。”
“尼岸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干晓满脸陶醉、目光游离地喝了口酒,“我也好想看一眼这位超级大美女啊。不过,开走学长车的应该确实是尼岸没错,可偷走试卷的怕是另有其人吧。”
“怎么说?”
“你看啊,学长不是目击到她在你左边的我孙子老师桌前了吗。而且正准备把几个信封放在那儿。但是她发现学长后就慌忙停下了。也就是说,尼岸小姐的目的最多不过是把信封放在我孙子老师桌上,把信封拿走并不在她计划之中。”
“这样的话不就更奇怪了吗?你是说她想把我桌上的试卷放到我孙子桌上去?她为什么非要做这等怪事呢?还是解释成一开始就打算偷走比较自然。”
“确实,如果信封里装的真是学长判好的卷子的话。”
“什么意思?你是想说信封里装的不是我的卷子?那她拿的信封里装着什么呢?”
“会不会只是一沓纸呢,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
“一沓纸?什么纸?”
“都说了一沓纸了,什么纸都行啊。废打印纸啦,旧练习卷什么的都行,只要能把信封塞得鼓鼓的就行。”
“喂,醒醒吧,匠仔。看来我来之前你喝了不少啊。净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试卷的事先放一放,先想想学长的车为什么会被开走吧,车里还有残留的香气,无疑是尼岸小姐的所作所为喽。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都说了我觉得这就是在整我嘛。”
“那她还真是个好心人啊。居然又特意给你送到公寓门口。她之前就知道学长的住址吗?”
“谁知道。但想知道的话很容易的,只要查一下职员名单就好。”
“那她应该是特意查了吧。因为实在难以想象她很早就对学长这种人有意思。”
“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学长这种人’。”
“如果要扔车的话,随便扔到哪里都可以。可她却特意查了学长
的住址,还把车送了回来。这是为什么呢?多半是中途发现自己搞错了吧。”
“搞错了?搞错什么了?”
“也就是说她错把学长的车当成别人的,才开车逃走。更恰当地说,她是打算把车藏起来。”
“还不是跟开车逃走一样嘛。”
“不,不一样。只想暂时把车藏起来的她多半会躲在附近偷偷窥视着校门附近。可看到的不是目标人物,而是慌慌张张的学长,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
“喂喂,你从刚才起就在说些什么啊。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谜团反而越来越多了。”
“会不会是这样呢?也就是说她为达到某个目的而准备把信封放在我孙子老师桌上。可学长的突然出现使她不得不中断自己的汁划。当她正烦恼着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恰好发现校门口停着一辆车,而且引擎还开着。于是她瞬间想出了汁划B——把车藏起来暗中观察情况。”
“计划B……是指?”
“她的目的在于监视某人动向。把装着纸的信封放在我孙子老师桌上也好,暂时把车藏起来也好,应该都是为了看清这个人到底会采取什么行动吧。”
“你所说的那个某人,是谁呢?”
“多半是野岛老师吧。”
“欸?为……为什么这里突然该野岛老师出场了?”
“因为除此之外想不到别人了呀。昨晚留在学校的不就只剩野岛老师了吗?我想尼岸小姐把信封放在我孙子老师桌上是为了给野岛下套吧。”
“下套?怎么说?下什么套?”
“我孙子老师是教语文的吧?说起语文,应该刚刚周测试过吧。野岛老师看到我孙子老师桌上放着正好和装试卷信封大小差不多的信封,会怎么想呢?当然会以为那是判了一半的试卷。然后他会怎么做呢?一定会趁办公室里没人将它偷走吧——尼岸小姐应该是想确认这件事。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当时野岛老师已经偷走了别人的试卷。”
“喂喂,匠仔,等等,稍等一下,”满脸惊愕的佑辅下意识地用手指擦了擦流到下巴上的酒,还贪婪地舔了舔手指,“你是说,这样一来,难道……该不会,那个……”
“学长是想说偷了你试卷的犯人吗?当然是野岛老师了。不仅是学长的,他多半还偷了尼岸小姐的卷子。”
“你说什么?她的卷子也被……”
“应该是前天吧,周测当天。多半也和学长一样,放学后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试卷被偷了。而且昨天早晨,也同样发现卷子又失而复得了。想必她也和学长一样纳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吧。”
“这么说来,她确实说过昨天早晨就把卷子发回给学生们了。”
“虽然我还不太清楚尼岸小姐怀疑野岛老师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她大概也多少有些不确定吧,于是才决定趁野岛老师一个人在办公室的时候布下陷阱。可却突然杀出学长这个程咬金来,既然已经慌张离开了办公室就无法再故技重施了。正发愁的时候却看到校门口停着一辆还没熄火的车。于是当时便误以为这是野岛的车。”
“喂喂,这再怎么说也太牵强了吧。要怎么看才能把我的国产车错看成那家伙的宝马啊?就算天再怎么黑都不可能啊。”
“不过,从以下两个情况来看,是可能的。第一,车没有熄火。尼岸小姐便误以为野岛本来就打算今晚偷别人判好的卷子,即便自己不设陷阱。证据就是他备好了车,还开着引擎.以便偷了试卷立刻逃走。”
“就算真是这样,现在哪还有年轻人会把国产车看成宝马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尼岸小姐知道最近野岛老师没有开他引以为豪的宝马上班。”
“啊啊,这么一说……我孙子老师好像确实说过这事儿。不过她还说了野岛是坐公交来上班啊?”
“我觉得尼岸小姐比我孙子老师更了解情况。尼岸小姐是丘阳出身吧?这就意味着对学生们来说她是学姐,比其他老师更容易亲近。因此学生们有充分的可能性把一些平时绝对不会说的消息告诉尼岸学姐。学长意下如何?”
“嗯,这个嘛,倒也说得通,只是……”
“野岛老师的宝马不只是轮胎被踢、挡风玻璃被泼了冰激凌那么简单。好像还有更过分的事儿——尼岸从学生那里得知了这一情报。”
“更过分的事?什么事?”
“当然是车受到严重破坏,不得不送去修理。而且,尼岸小姐一直都误以为既然宝马送去修了,那么野岛老师自然会开其他车上班。”
“代用车啊。”说出这个词时,佑辅仿佛觉得再次强调了自己的车有多低级,“也就是说她看到我的车后,误以为那是野岛的代用车是吗?欸?可是……你等等……”正用杯口抵着下巴向嘴边滑动的佑辅突然停住了,“可实际上野岛是坐公交上班的对吧。并没开什么代用车。这是……”
“我觉得其实这才是整个事件的重点。野岛老师的宝马受到了严重损伤,不得不去修理。也正因如此,尼岸小姐才深信应该有代用车。可我觉得会不会野岛根本就没有把车送去修呢?”
“什么嘛,完全不懂。”
“算了,这一点稍后再解释。总之就是尼岸小姐误把学长的车当成野岛老师的代用车了,便随即把车开走藏起来,自己躲在暗处监视校门附近的情况。她预计野岛老师一定会抱着装试卷的信封跑出来。然后她就出现在失去逃跑工具而惊慌失措的野岛面前,指着信封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她临时想好的计划应该大致就是这样吧。可现实却是学长因为车被盗而惊慌失措,尼岸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便连忙查了学长的住处,提前把车送了回来。”
“你还真是,”佑辅下意识地像挥舞指挥棒似的挥舞着烤鸡肉串,“亏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不,更确切地说想到这一步简直就是瞎编。听起来倒还像那么回事儿,可是有证据吗?证据!”
“怎么可能有。”千晓也模仿佑辅转着自己手里的烤串,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是学长说要我也费费脑子吗。所以啊,我不过是按你的要求把这些真真假假都串了一遍而已啊。”
“切,你这浑小子。说变就变。什么嘛,结果还不全是胡说八道。”
5
“不,不是胡说。”突然有女人的声音插进来,佑辅和千晓两个人同时都愣住了。这犹如歌剧演员一般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难道是……佑辅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隔断的影子里露出的,果真正是尼岸须美子的脸。
“啊,尼岸老师。”那股甜腻的香气又撩拨起佑辅的鼻孔来,离得这么近却一直没发现实在是不可思议,“您该不会……一直都在这边吧?”
“在那边。”须美子仰了仰头指给佑辅看,随后看向千晓,问道,“不知可否跟二位同席?”
“欸?啊啊,您……请,您请您请,”佑辅慌忙向千晓招手示意,“喂、喂,匠仔。来这儿。喂,把那儿空出来。你怎么了?发什幺愣啊——”
猛地一看,才发现从未喝红过脸的千晓,此刻却满脸粉红他半张着嘴,出神地看着须美子。啊啊,这下完了,佑辅无奈地双手抱头。说起来这家伙对严厉女教师,或者说对略带虐待狂气质的类型毫无抵抗力。
“你不是说想见本人吗?”见千晓还是一动不动,没办法,佑辅只好起身坐在千晓旁边,给须美子让座,“美梦成真,感觉不错吧。”
“对不起,其实……”须美子一脸犹豫不决的表情,好像不知道该看着这两个男人中的谁说话才好,“其实我今天一直都在跟踪边见老师。”
“哈?跟踪我?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边见老师已经在怀疑是不是我开走了车。虽然觉得你不会报警,但还是很在意你到底会怎么做,想着必须视情况解释一下。可是……还没等我开口解释,这位先生就为我说明了一切,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果真都被这家伙说中了吗,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说中的大概只有陷阱信封里装了女性周刊杂志这一点吧。剩下的几乎都和先生说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尼岸老师的试卷也被盗了对吧?您为什么怀疑野岛老师呢?”
“前天晚上,我发觉自己有东西落在学校。返回办公室一看,才发现放在桌上的试卷连同信封都不见了。当时办公室里谁都没有,只有野岛老师一个人在复印室里。”
“那我们的情况完全一样.,”
“虽然觉得野岛老师可疑,但我并不想直接当场追问他。其实,我不太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嗯,我大概能理解其中缘由。”
“该怎么办呢?我想了一整夜。本想着和别人商量一下,可又不知道跟谁商量好。这种时候没有个关系好的同事真是够为难的。结果第二天早晨,也就是昨天,就那么束手无措地去了学校。发现信封不就好好地放在桌上吗。很是吃惊,就检查了一遍,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虽说只要卷子没事儿就好,可就是怎么都无法安心。这才决定干脆给野岛老师设
下陷阱,逼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嗯。从头到尾都跟我的情况一模一样。怎么回事儿啊。如果野岛老师真是犯人的话,他究竟为什么要重复这种事儿呢——”
“那个,刚才,”须美子再次看向千晓,“您说了车很重要,野岛老师好像并没有把车送去修理,这才是整件事情的重点对吧。也就是说,这同他先借走试卷再还回来这一行为有关对吗?”
“嗯。不。那个——”同单独跟佑辅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紧张的千晓似乎有些不自信,过于迅速地喝光了杯里的酒,“我也不清楚。刚才跟学长说的不过都是一派胡言罢了。’
“喂喂。不要突然这么消极嘛。明明都到这一步了。”佑辅想着能让这小子打起精神来的就只有酒了,又续点了一杯冷酒,“随你怎么天马行空都好,说说吧,野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收集丘阳全体学生的试卷吧,大概是。”
“不会吧。”须美子目瞪口呆,“我们学校初中高中合起来得有两千多人呢。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么荒唐的事——”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乱写乱画啦。”
“啊?你又说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想,野岛老师的宝马多半是被人乱写乱画了吧。而且还是用钉子之类的东西刺啦刺啦地划的。”
“没错。”须美子瞪着千晓,那表情与其说是钦佩,不如说是惊讶于骗子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像有几个学生一起用钉子、剪刀之类的把车门和发动机盖划了个遍体鳞伤。具体写了些什么话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是长长地刻了很多极具侮辱性的粗话。不过……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我并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推测比较说得通。”
“你怎么说得这么含糊呢,匠仔。该不会是酒还没喝够吧?”
“野岛老师的爱车被划得遍体鳞伤。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反应啊?”
“当然是生气啦,那还用说。”
“不只是生气。野岛的话,一定非把毁了他爱车的人找出来狠狠地报复一顿不可。从你的描述来看,无论如何都觉得他是个幼儿性子的人。也就不难想象其报复手段一定极尽阴险偏执了。划伤车的人就在学生当中,这一点显而易见。因此,这话可能有些难听,他极有可能选择最能侮辱女生的方式,”
“什……”佑辅和须美子不由自主地四目相对。她脸上充满了职业使命感。事后回想起来,佑辅觉得自己当时一定也是如此。“你说什么!”
“现在这个时节,学校一定快要举办文化节、运动会等不少庆典吧。也就是说,校外人士堂堂正正出入校内的机会也相应地多了起来。当然,也有可疑男子混入校内的可能性。万一,我是说万一,一旦某位本该庇护学生的老师企图加害学生,会怎么样呢?他熟悉校内情况,巧妙周旋,很容易将一切都伪装成趁庆典之乱混入校内之人所为。”
“野岛会做这样的事……可是,等等!那家伙已经知道划车的人是谁了吗?”
“都说了他正在查嘛。以宝马表面留下的唯一证据——笔迹为线索。把车放在家里不送去修也是这个原因。为了同划痕笔迹比对,需要收集全校学生的笔迹样本。所以才一张一张地复印了周测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