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章 真相,暗流涌动的恶意

——魔术竞技祭闭幕式严肃地进行。

学院的学生们在竞技场整列,开始闭幕式的宣言、国歌齐唱、来宾祝辞、结果发表……无一待滞地消化行程。

具体事项每年都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令学生们兴奋不已的惊喜,是女王今日会在式中登台。

艾丽西亚总算站上表彰台。其背后跟随着泽洛斯和瑟莉卡。王室亲卫队总队长与学院自傲的第七阶梯魔术师。作为护卫人员他俩无可挑剔。这一刻,世界上不论何人都不会相信艾丽西亚居然是被害者吧。

『那么那么,现在女王陛下将赐大会中收获最佳成绩的班级予勋章。有请二班的代表者上前。请学生们送出盛大的掌声』

掌声响起。

各班级的负责讲师都漏出羡慕的叹息。由女王陛下直接授予勋章的荣誉可谓一生仅有一次的名誉。而得到它的居然是那个二班的格伦·勒达斯吗。即使他完全是遵守规则战到这个境地,但果然嫉妒的心情根本压不下去。

「咕唔唔唔唔唔唔……!?啊啊啊啊啊!这个我……这个身为第五阶梯魔术师的我……!居然还比不过第三阶梯的格伦·勒达斯吗……!比不过那个毫无魔术师夸耀的那等男人吗……!?」

哈雷相当悔恨地咬着牙,使劲挠头。

「哈雷老师……这么用力挠的话会对发根造成大伤害的哟?以老师的岁数来讲似乎已经是发根脱落后不会再长的——」

「吵死了!别说些多余的话!」

朝说着挺伤人的话担心他的学生一吼,哈雷开始考虑今后的计划。

确实蒙受败北的耻辱、丧失赌上的三个月份的工资这事很令人心痛。

但自己是终究能登上第六阶梯,甚至第七阶梯的精英翘楚。为升阶总之必须要拿出相应成果。这会儿可不能停下魔术研究的脚步。

可研究资金输在这场赌注中却是无可挽回的致命伤——

「可恶……不知道这个学院的哪里有没有生长有西罗缇的树啊?只要有那个的树枝,姑且还能省下食费……啧我都在想些什么啊!?以魔术师自夸的这个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档子事!?诶诶诶,可恶!为何我会落至如此地步!?混账啊啊啊啊啊!不可原谅,不会原谅你的!格伦·勒达斯喔喔喔喔喔——!」

然后就在这时。

掌声逐渐停息,会场逐渐开始沸腾。

「……啊啦?你们是……?」

站在表彰台上的艾丽西亚看着从学生间内钻到自己面前的人影,目光立刻变得奇怪起来。

「阿鲁贝尔特……?还有莉艾尔……?」

「……来了吗」

困惑的艾丽西亚身边,瑟莉卡轻声嘀咕。

一旁的泽洛斯则感到疑虑地向艾丽西亚耳语。

「……陛下。他就是二班的负责讲师,那个叫格伦·勒达斯的家伙吗?」

「不,不是……吧」

然后就在这时。

「呐,那边的老爷子」

带着严肃面貌的阿鲁贝尔特忽然以完全不合表情的口调出声。

「差不多也该终止这场闹剧了吧」

「什、么……!?」

紧接着,阿鲁贝尔特似的男人轻声咏唱咒文。

男女周边的景色即刻失真扭曲——

再次成像时,出现在那里的是——

「你、你们是——!?」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同一时刻,克罗斯也狼狈地叫喊。

被狙击后的经过真是坎坷无比。

藉着不屈之魂、及王室亲卫队的顽固,他们粘着地持续追击目标。

即使队员们一个接一个的战斗不能也绝不停下脚步,继续追击,追击——

之后。

想着总算是,真的是总算是,这回才是绝对绝对的逮到了目标。

这里是狭窄小巷的死胡同。

周围建筑的屋顶上蹲着先行赶到的卫士们。

参加追迹的王室亲卫队全战力集结于此。虽然至今都使目标的逃亡大计得逞,但这回绝对绝对没有能让他们逃脱的空隙。

想着已经错手而失了不知几次的胜利这回总算能纳入手中——的这一刻。

在小巷中遭受追击的两人忽然身姿变化,完全变成了其他人的样貌。

这搞搞不明白的事态令克罗斯打从心底生出了某种发狂到想哭的赶脚。

「已经可以了吗?阿鲁贝尔特」

「啊啊。那边似乎已经顺利接触到了的样子」

这诸恶根源的党伙口中,吐露出不知到底在说甚的话语。

「可恶噢噢噢噢!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回答的必要」

「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所属,执行者No.7『战车』的莉艾尔」

「…………………………」

「…………………………」

莉艾尔的低声轻语令在场的所有人统统沉默。

「……你,真的明白吗?我们执行的可是隐秘任务?况且我们的机构还是即使在帝国军中也是最重视秘匿性的一支……」

「这样啊。虽然我听不太懂」

展开奇妙漫才对话的二人面前,找回自我的克罗斯捏紧的拳头使劲抖。

「宫廷魔导士……怪不得……可恶,完全中招了!?二组、三组、四组!制住这俩人!其他人赶紧向总队长报告,去追踪真正的目标——」

「就算不那么做也行」

刹那间,二闪雷光疾走。

「叽呀啊啊啊啊啊——!?」

「咕啊啊啊啊啊!?」

阿鲁贝尔特咏唱咒文放出的雷闪,使被击的卫士立刻瘫倒。

「刚、刚才是把已经咏唱咒文以时间差启动……而且还是二反响唱!?」

「放心吧。有手下留情。请你们暂时陪我们玩玩」

保持手指突出姿势的阿鲁贝尔特冷酷地宣告。

「你、你们……在这状况……在这战力差下居然还想要抵抗吗!?」

「抵抗?不对。我要把你们全员打dao——」

「就算不打倒也行」

阿鲁贝尔特揪住好战的莉艾尔的后发。

「果然在这战力差下正面作战还是稍微有点难的。而且我们的任务是佯动。只要适当地把他们拖住就行」

「明白了,交给我吧。看我剁了他们」

阿鲁贝尔特险峻表情毫不动摇地放弃了似的闭上眼。

「……至少别杀了。他们和派阀无关,是同伴。只是还没醒觉」

「上了!把敌人……打倒!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莉艾尔屈身暴起突进,手触地面,瞬时炼成大剑。

「…………」

冷冷地目送什么话都没听进去只顾着切入敌阵的搭档,阿鲁贝尔特轻声咏唱起援护用咒文。

魔术竞技场中央,表彰台前设立的广场。

看着突然现身的露米娅和格伦,泽洛斯狼狈不已。

「不可能!?露米娅殿下,你现在应该和某魔术讲师一起在城镇内——」

在场的观众席的来宾和整列着的大批学生都完全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困惑地从远方观望局面。

在那视线汇聚点,格伦得意地挑明真相。

「因为和我的同伴在途中替换了。用的【幻化(Self·Illusion)】呐。居然被这么简单的手段耍的团团转,你是不是稍微再多教育下部下比较好?」

「咕!亲卫队!都在搞什么篮子!赶紧捕获贼党!」

泽洛斯躲在艾丽西亚背后发出指示,在会场内巡逻的卫士们一齐拔剑,朝格伦和露米娅杀到。

「瑟莉卡,拜托了——!」

但却在格伦出声的瞬间,无数的光线自地面奔流疾走。

包围着表彰台中心的格伦、露米娅、艾丽西亚、泽洛斯、瑟莉卡五人,结界瞬时构筑,以光之障壁彻底隔离结界内外的场景。

这会儿向格伦他们逼近的卫士们只得隔在结界外发傻。

「~~~~~~~~~~~~~~~~~~~~~~!?」

被隔绝的卫士们敲着结界的障壁面并叫喊着什么,但那声音却完全无法传达至结界内的格伦他们耳里。

「喔?连声音也遮蔽的断绝结界吗。想的真是周到啊,瑟莉卡」

听着格伦的称赞,瑟莉卡轻笑。

到底是什么时候构成这圈结界的呢。瑟莉卡向前伸出的左掌中,浮现出光线结成的五芒星法阵,并驱动以铃鸣般的音色——

(……果然)

在周围无论是谁都因女王陛下的御前事变而困惑和混乱的人群中,唯有希丝缇娜一人预测到了这个展开。

(就觉得好像有哪里好奇怪……果然是这样啊)

在露米娅失踪之后女王陛下所在的贵宾席周边就异常慌乱。但只是这样希丝缇娜倒还没特别分神去留意。

可希丝缇娜面前,却出现了

变换了身姿和音色的格伦与露米娅二人。他们顽固地非得隐藏正体才肯接触过来。也因此,得知过露米娅身世的的希丝缇娜很容易便猜测到有发生什么异常事态。

(黑魔【幻化(Self·Illusion)】只是让人看上去像变身了一样的幻影之术。直接触摸到本体总会有某种违和感……而且我绝对不会搞错露米娅(那孩子)的手的触感)

但在这里,希丝缇娜心中却生出了一丝迷茫。到底该强硬地询问事情原委吗?还是不问吗。

她和露米娅是情同姐妹的亲友。如果对方被卷进了什么事态,一定会想要去帮上忙。就算没被拜托也要成为对方的力量。这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她却这样说了。

——请相信我们。这样。

不是求助,也不涉及具体……仅仅,只是希望她(希丝缇娜)能相信他们。

那么——就信吧。

那是,作为她的亲友而自负的自己的友情体现。

(但露米娅比起我,更愿意拜托那家伙吗……总觉得好不爽……)

抛开心里生出的连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奇妙感情,希丝缇娜望向结界里侧——与女王陛下他们对峙的二人的身姿。

希丝缇娜直到现在也不清楚具体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在结界隔绝了声音的情况下,根本没法把握住事态。

虽然什么都搞不清楚——

(老师……请务必帮助露米娅……拜托了……)

希丝缇娜双手交握在胸前开始祈祷。

「瑟莉卡殿……你居然在这时背叛吗!?」

赍恨地瞥了眼结界,泽洛斯怒火熊燃地朝瑟莉卡吠声。

「…………」

但瑟莉卡却带着飘逸的表情保持沉默。

「可恶,居然变成这样……」

泽洛斯愤怒与焦躁交织地用力咬牙。

没能理解事态的外人只是愣愣地观望眼前发生的景象。

「好了,那么配角全数退场……」

格伦打个响指,看向泽洛斯。

「喂,老爷子。为什么做出这种事?你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吗?」

「咕——」

「陛下,请恕我僭越。这老爷子不当冒用陛下的名义,向这边的无罪少女出手——对,向这个露米娅出手」

「…………」

艾丽西亚凝视格伦。

「陛下,安心吧。一切都结束了。露米娅平安无恙,拘束了陛下的亲卫队们也都被隔绝在结界外侧。拘押陛下的混蛋东西一个不在。我知道那边的老爷子强得不可理喻,但果然也绝对没法同时以我和瑟莉卡两人为对手应战吧」

「混、混账……你们这伙逆贼……!」

「蠢-货。到底谁才是逆贼啊。总之之后只要陛下下个命令便能结束这一切。老爷子你在这状况下也没法不遵从陛下直接下达的敕令吧?」

总算能结束了——格伦这样想。

即使最后还是没搞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态,但总之这场骚动本身已经终止。之后再慢慢等他吐露真相便是,而且反正这也不是自己的工作。

格伦漠然地思考着这些。

「泽洛斯」

「是……有什么吩咐吗?陛下」

「请……讨伐那女孩,讨伐露米娅·汀洁尔」

艾丽西亚口中吐出预料外的话语。

「……哈?」

格伦当场僵硬。露米娅面色发青。

艾丽西亚全然不在意这些,继续带着冷酷的冰一样的表情淡淡道。

「那女孩,对我来说是不需要的存在」

「等……陛下,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听到未能想象到的艾丽西亚的言语,这回轮到格伦陷入狼狈。

「没生下来就好了。本身也就没爱过她一回。为什么这孩子会在这世间存在呢……我真是悔不当初」

「这、这……」

听到母亲说出这种话,饶是露米娅也都遭不住。

「难道……真、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那就是您的本心吗……?那那份温柔……?那份温暖……?难道全都是……?」

露米娅颤动着肩膀,步步后退。

「嗯嗯,全都是骗你的。只不过是因政务疲劳时为转换心情而逗你逗着玩的哟?所以请带着因忤逆我的愚蠢而后悔的心情而死吧」

突如其来的过于残酷的话语,令露米娅的眼角浮现出泪滴。

「等、等下,稍微等下啊陛下!为什么说出那么无情的话……?」

而与浑身焦躁的格伦不同,泽洛斯又取回了气势。

「呼、呼哈、呼哈哈哈哈哈哈!总算明白了吗,陛下!怎么样,贱人!?这就是陛下的真意!大义与我同存!」

「啧——!?」

完全误算。本以为直接与女王会面便能打破这个状况。虽然相信着瑟莉卡而踏入这里,可根本没想到女王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原来如此,这样想来瑟莉卡殿也根本没有背叛……是为了关住逆贼们才构筑的这个结界啊!你们已经逃不掉了!」

「可恶……」

「那么就剩下对逆贼的讨伐了……我会马上把你们送去另个世界的」

说着,泽洛斯全身爆出滂湃的杀气,拔剑出鞘。

其左右手各持一柄细节,看样子是二刀流。

他不带任何破绽地一步两步、一步两步向格伦逼近。

「喂,瑟莉卡!?这到底什么情况!?快说点什么啊,瑟莉卡!?」

「…………」

但瑟莉卡却没对格伦的呼声作出任何反应。只是闭着眼,专心维持结界。使得他再怎么焦急地只得咬牙。

(可恶,瑟莉卡这家伙,说什么和陛下会面就能解决这一切啊!?这不别说解决,还陷入到九死一生的绝境中了不是吗!?她真不是我们这边的吗(她真不想配合我们吗)!?)

格伦深沉地守到瘫坐中的露米娅身前。

(……该怎么办!?……怎么做才好!?泽洛斯和其他实战经验尚浅的卫士可不是一个档次的!在四十年前的战争中生还下来的那份经验可不是开玩笑的!?)

格伦额角冒汗。

泽洛斯越来越近。他每接近一步,死亡的感觉便更像浓雾一般强盛起来。这情景简直就像是死神在前进。(译者: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

(再说了,为啥啊!?到底发生过什么了!?为啥陛下说出了绝不可能说出的话!?而且还不是被要求这样说、被胁迫这样说、被操纵这样说。凭的完全是她自己的意志!)

泽洛斯很快便会接近至能够攻击到他的位置。

在到达后的下一瞬,格伦将遭受斩击——会死,一定会被杀。

(可恶!被泽洛斯那老爷子接近到这距离我根本什么都办不到!会连一句咒文都咏唱不出来的被杀掉……!?)

互相间的距离已达白刃战的范畴。在只能进行一节咏唱的这个急迫状况下,格伦的三节咏唱真有可能起到什么作用吗。而且还因为结界所以没法后退,更何况在还要保护背后的露米娅的情况下也根本不能后退。

(……只能硬拼了吗……!?)

作出悲壮的觉悟,格伦摆出古式拳击的架势。

当然,他在对以拳击的为主体的格斗术方面很有自信。

是若硬要他分个擅长列表排名绝对会凌驾于魔术之上的熟练。

但即使如此,对这怪物似的对手,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露米娅……抱歉。本来不是想为了给你这种绝望的感受才带你过来的……)

露米娅是死心了吗。她握着胸前的挂坠盒,闭着眼,祈祷一般垂着头。

逐渐逼近的死神的模样,令心中焦躁的业火无限升温,受像是要从那心情中逃脱的冲动驱使,格伦破罐破摔地为突击而踏出脚部——就在这时

————忽地。

他脑中灵光一闪。

(说起来……陛下为什么要在现在这个时机说出刚才那番话?)

——那女孩,对我来说是不需要的存在。

——没生下来就好了。本身也就没爱过她一回。为什么这孩子会在这世间存在呢……我真是悔不当初。

(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吧。就算陛下万一真是这么想的,只要说句『杀了她』不就行了吗。为何说出这种刻意……刻意伤害露米娅的多余的话?而且全都是谎话……为什么?)

接着格伦比较了下艾丽西亚的脖子和露米娅的手头。

(要说奇怪的话……那件成套的挂坠盒也是一样。陛下今天为什么没把那件珍重的挂坠盒戴在身上呢……)

格伦的思考高速运转。

(陛下尽说些违心的话这点绝不会搞错。那么,为什么这么做?在公开场面不能说真话这点能够理解,但刻意说些完全相反的谎话到底有什么意义?陛下是会做些无意义之事的人吗?或者说是她不得不说谎……有着不能说真话的理由?)

他接着想

起。

瑟莉卡曾说过的话。

——我再说一遍,格伦。明白吗?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啊。

——只有你才能打破这个状况……对,只有你。

现在想来,瑟莉卡这样一言不发,努力维持音声遮蔽结界,也总有某种提示的意味。有种她想要藉此传达些什么的感觉。

因与外界隔离的结界,现在应该是无论什么话都能出口的情况才是,但却什么都不说。莫非传话之类的行动……其本身就非常不妙吗?

然后,瑟莉卡做不到,而我能做到的……到底又是?

难道……莫非——?

那当真只是直觉。

顺着脑内闪过的那道灵光,格伦开口了。

「陛下。你脖子上的项链……真漂亮呢,很合适哟?」

格伦作出的意义不明的发言令泽洛斯不禁动作一僵,露米娅也只有一瞬的向他投去目光。瑟莉卡睁开双眼发出谜样的轻笑,艾丽西亚也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放开露米娅不提,其他所有人的反应都明显好奇怪。

「是吧?这可是我『最中意』的呢」

维持至今的冷淡表情一变,艾丽西亚很开心似的开朗地说。

「『最中意』……原来如此。但它稍微有些花俏过头了点吧。肩膀累不累?把它取下来比较好吧?」

格伦滑稽地缩缩肩。

「呼呼,不行哟。因为我不想把它拿下。完全不想」

原来如此。这微妙的说话方式……没错了。

「……我明白了,陛下」

格伦总算是,总算是理解了。

理解了这搞搞不明白的事件的真相,作出了这意义不明的状况的恶意的正体。

「你想……要做,什么啊……!?」

对自信地笑着的格伦感到恐慌,泽洛斯恫吓出声。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把陛下那条项链取下来呀」

「什……么?」

「呐,老爷子。可以把剑收起来吗?没必要用那东西对付我吧」

「别再故弄玄虚了,魔术师!要是有多余的行动就斩了你!」

「嘛,也猜会是这反应啊……稍微有些太晚注意到真相了啊。已经进入到剑攻击范围的现在也没说服的空闲了啊……但是啊……露米娅」

任何前兆都没有地被叫到名字的露米娅不禁抬头。

「果然,你的母亲……是爱着你的呀——」

这么说着。

格伦跟泽洛斯那边的艾丽西亚对上眼。

艾丽西亚轻轻点头。

确认到那动作的格伦猛然运起左臂。

时间——极限状态的意识,令刹那的时间无限延伸。

魔术师为行使魔术而挥动接近心脏的左腕。

察觉到那起始动作的泽洛斯毫不犹豫地如疾风般向前奔来。

「不会让你得逞的——!」

那是连残像都远远抛在后头、人身绝无可能做到的神速突进。

(呿……果然好快——!?赶不上——!)

泽洛斯那超乎想象的速度令格伦冒出冷汗——

与对方电光火石的行动相比,他拼命运动左臂的举止实在过于钝重——

——下个瞬间,盛大的血花绽放。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动作太慢了,魔术师」

「嘎——!?啊咕——……!?」

泽洛斯挥动右手剑刺穿格伦左臂。

格伦的左手——没能引出任何魔术现象。

若再来一剑继续突入心脏——格伦,会死。

「结束了,魔术师!」

「不、不要——老师————!」

泽洛斯牵动左手剑,露米娅发出悲鸣——

剑划出轨迹,传来破空的声响。

笔直向前地迸射出银光。

剑刺入格伦心脏————的前一刻。

泽洛斯的视界一端,一道绿光自上而下闪过。

「什——」

不知为何,泽洛斯的视线追着绿光而去。

它缓缓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下、两下地在地面上跳动。

其正体,是艾丽西亚佩戴在脖子上的翠绿色珠宝项链。

下一瞬间,带着惊愕表情冻结的泽洛斯止住剑的轨迹,朝艾丽西亚回身——

确认到正做出投掷什么东西的姿势的艾丽西亚后——

「陛下,你为什么——!?」

绝望地扭曲着表情,发出叫喊——

——这扭转了泽洛斯与格伦的格局。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旋风一闪。

抓住那一瞬的破绽,格伦立刻以松开的弹簧般施以上段踢。

不留情面的右鞭腿全力击中泽洛斯侧头部,而后缩回。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威力将泽洛斯猛烈击倒,在地面激烈滚动。

在极限意识中无尽延伸的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嘿……是我赢了……啊痛痛痛……」

格伦垂着鲜血浸染的左臂,宣言自己的胜利。

「你再怎么是从那场战争中生还的真真正正的怪物,只要是人类,中了这一击也不可能再起了吧……」

「老、老夫的情况……怎样都好!」

泽洛斯以剑代杖试图站起,但却因足腰力道不足而又重新跌倒在地,他不禁吼出焦躁与绝望的叫喊。

「比、比起这个!陛下!?陛下她——!?」

「我没事哟,泽洛斯」

「什……」

阴气逼人的泽洛斯看着艾丽西亚那精神的模样,呆然无言。

「我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所以。所以,已经可以了……」

艾丽西亚对泽洛斯露出温柔的微笑。

看着失神中的泽洛斯,格伦忌讳地瞥了眼掉落在地的翠绿项链,朝瑟莉卡发问。

「这是条件启动式……条件启动型的诅咒吧?这项链是咒杀具吧?」

从瑟莉卡嘴角上扬的表情中,格伦确信到自己的猜测确实正确无疑,继续道。

「只要成立某些条件便会导致死亡的诅咒……这样的条件启动型诅咒,在魔术史上有各种各样古典的使用手法。这屎一样的项链上大概附有『擅自取下就杀掉佩戴者』、『佩戴一定时间过后就杀掉佩戴者』、『告诉第三者诅咒相关的情报就杀掉佩戴者』——这样可靠又传统的三点式条件启动型咒法吧。然后,那解咒条件恐怕是『杀死露米娅』……」

格伦哎呀哎呀地耸耸肩。

「也就是以露米娅为目标的什么人把陛下的性命当做人质的事件了。对吗?差不多就是这样没错吧?」

「诅咒条件在细微的方面倒有些差别……嘛,也还算是漂亮的回答。你大体上说的没错」

总算开口出声的瑟莉卡含笑道。

「然后,为了救助女王陛下,王室亲卫队向杀害露米娅的方向开始暴走。接着瑟莉卡,你大概是被这起事件的黑幕以陛下的生命做要挟而不得直接出手帮助露米娅吧?所以只是张开了乍一看去也根本没法算是配合我们的这个结界,对吗?」

「格伦你啊。平时又笨又迟钝,一到这种时候就机灵起来了诶。果然不愧是我的得意弟子」

格伦放松了似的脱力道。

「哈……你当时倒是再多给点提示啊……这边可是危险到一搞不好就得死的啊……真是的……」

对着很高兴似的瑟莉卡,格伦受不了地直挠头。

「但你还是搞懂了吧?我可是『非常相信』你的喔?」

「啧,假惺惺的……而且我能明白真相也不是你的功劳啊,是因为陛下从刚才开始就尽说些根本不可能说的谎话的缘故呃」

「诶……?谎话……?」

听到格伦那话,露米娅受惊地看向艾丽西亚。

承受着她的视线,艾丽西亚就像是做坏事被发现然后被骂的小孩一样回以暧昧的微笑。

「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诅咒没有发动……?」

唯一还没能理解状况的泽洛斯发问。

「抱歉,泽洛斯老爷子。左手加了特技,是骗人的,本命是右手」

格伦将右手所持之物出示给泽洛斯看。

那是一张古老的卡片。

「……『愚者』的……?阿尔卡纳牌……?」

「这是我的魔导器。经由读取转换为这个图案的术式,我能在一定效果领域内完全封杀魔术的启动」

「什……?」

「即使是诅咒,也是魔术的一种。就是说,在我的固有魔术【愚者的世界】影响下,即使满足诅咒条件,诅咒也没法启动。呀,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咕,居然,是『愚者』……?把魔术的启动……封杀……?」

泽洛斯注意到什么似的睁开眼,笔直地看向格

伦。

「有、有听说过相关传闻……是宫廷魔导士团的某个……难道说,你就是那个……?」

「谁知道呢?我听不懂你想说什么诶?」

格伦若无其事地背过身。

「好了。那么这场闹剧也总算结束……啊啊不,引发了这起事件的黑幕倒还没解决……算了先把那个放到一边去好了」

格伦挠着脑袋,环视周围。隔在结界外的学生们、讲师们、卫士们好像都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似的带满困惑的神情。

「到底该怎么说明呢……呃真的能解释清楚吗?这事」

格伦因到底该如何进行事后处理而开始头大。

几乎是同时。

远离混乱的魔术学院的南部地区。

一道人影在暮色笼罩的寂静小巷内悄悄行进。

「没想到居然会失败呢……」

但其声调却不显沮丧。

是在一切都安排好的游戏中发生预想外的事情果然很有趣呢这种感觉。

「明明难得以陛下为人质,封住了瑟莉卡·阿尔弗涅亚这个规格外的存在的行动……不愧是第七阶梯,真狡猾。然后格伦·勒达斯……还真是个意料之外的小丑」

开心地笑着的这个女人的脚步忽然停止。

「原来如此……看样子帝国里倒也不全是庸人呀……」

不知何时见。

女人的前方出现两道人影。

「……我们被赋予的任务有两项。其中之一是对最近动向过激的王室亲卫队进行监视。而其二……则是调查寻找女王陛下身边的内奸」

其中一道人影淡淡地时候。

「想着为什么最近我们的动向都能被查知到。没想到居然是原本觉着可能性最低的你啊。跟付女王陛下的侍女长兼秘书官……不,天之智慧研究会所属的外道魔术师,爱蕾诺亚·夏雷特」

瞬间,包围周边的黑暗变得更加浓郁。

「令人惊讶的出身,过于优秀的经历,以及卓越的能力……现在想来,你身世的任意一点都完美无缺这点,着实太过可疑」

被阿鲁贝尔特平静地揭发的女人——爱蕾诺亚露出微笑。

「仔细想想,这次王室亲卫队的异动,是在女王陛下为与艾露米娅娜王女接触而离开席位后,你与泽洛斯和瑟莉卡接触后才开始的。最开始是带着王室亲卫队总算暴走这先入为主的观念而没有察觉到……」

「啊啦啊啦,一直在用望远的魔术偷窥吗?真是恶趣味」

「回答我,天之智慧研究会。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既然露米娅真的是那位艾露米娅娜王女……那不论是以前在学院引起的恐怖事件还是这回的骚动……王女全都身在其事件中心。而且以前的诱拐也好,这回的杀害也好……行动原理完全不明。你们的组织到底都在谋划着什么?」

「……『禁忌教典』」

听着爱蕾诺亚意义不明的返答,阿鲁贝尔特微微皱眉。

「对,我等的目标是那伟大天空的智慧,『禁忌教典』……为此,王女……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关键点来着?……嘻嘻嘻」

爱蕾诺亚张开双手仰望天空,陶醉地说。

在她面前,在其句末的故弄玄虚结束后,阿鲁贝尔特惊讶道。

「太难理解。那什么『禁忌教典』的谜一样的东西不提,对你们的目的而言王女是生是死也无关紧要……是这意思吗?」

「她能活着的话当然更好,但我们这边也有激进派……组织里也有性急的人呀……呼呼,这次好不容易准备好周密的遗体回收路线,这下全都白费了呢」

「原来如此。那么这回不直接自己下手,而特意借由王室亲卫队之手的原因……也和那回收路线有关吗」

「你猜」

对着嫣然一笑的爱蕾诺亚,阿鲁贝尔特身边的莉艾尔已经等不下去一样的冰冷地举起早已炼成的大剑。

「行了。斩了她」

「等等,别杀掉。应该抓住她然后让她吐出更多有关组织的情报」

「不需要。我去斩了她。坏人的话统统没有听的必要」

「…………………………」

阿鲁贝尔特险峻表情毫不动摇地句话不说,莉艾尔举着大剑摆起架势。

立刻,场地中满溢起战场特有的浓郁杀气。

「啊啦啊啦,好恐怖啊」

但爱蕾诺亚余裕的表情却未曾改变。

「再怎么样,以特务分室的两名王牌同时为对手还是有点难干呢……这里暂时先撤退吧」

「别想逃!剁了你!」

莉艾尔与掀起的狂风一同弹丸般突进。

阿鲁贝尔特抬起手指咏唱咒文。

同时爱蕾诺亚舞蹈般与旋身挥手也一同咏唱咒文——

费吉托不为人知的小巷内,开始响荡起魔力间的激突与碰撞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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