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二骑士团长戴斯蒙・路南。去年,我以路南伯爵家嫡长子身分继承了家督。
贵族是嫡男全取的系统。而伯爵家亦归入上级贵族的部类。
身为伯爵家嫡男、骑士团长、外表也不坏、又强劲。
但看聘书可是个优良对象的我,从小就颇受女性欢迎。
明明如此,不知为何,自小定下的未婚妻,但舍弃了我而选择了弟弟。
选择了既不会继承爵位、外表又普通,要说的话身体也羸体,只是个普通文官的弟弟。
而那里存在的,就是二选一了。
要吗就是我有著能让所有理想条件都变到负数的内在问题。要不就是所有女性都不值得信頼。两者其一。
当然,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而对于那个抉择,我从来不曾后悔。
◇ ◇ ◇
『要是只可以选一个人当你在战场身边的同伴,你会选谁?』
问得太蠢了吧。
要是谁都可以的话,当然会选西里尔・沙萨兰第一骑士团长了。
那家伙的剑并不寻常。
登峰造极这东西,看起来简朴不工。
撇言之,西里尔的剑,从旁看起来,是非常单纯、如同基础一样的剑招。
不差毫厘刺向敌人要害、以最短的剑技砍杀,看起来都是极其简单的动作。
西里尔要是亢奋时,会露出忘我的微笑。
那时候便是他的一人演出了。会一直打倒敌人,直到没人站得起来为止。
因此,战场上会把西里尔的微笑,称为「死神的微笑」,变成开始歼灭敌人的讯号。在他露出笑话时,所有同伴都如保证获胜一样,心中欢呼大喊。
在战场上无以伦比地勇猛的西里尔,在执务室里同样能干。因为小时所受的教育所赐,文书工作都能轻易处理。
可是,这样的西里尔,这几天却呆怔怔全无霸气的样子,部下都很担心而跟我商量。因为我知道原因所在,就告知我会观察一下,接下了这案件。
然后,夜里,在王城内的团长・副团长专用娱乐室里,西里尔跟我密会。
广阔的房屋就只有我们2人。
我们没望向摆放了的棋盘和撞球台,只是一直斟酒。
一看,西里尔把放在面前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又再重复点同一杯酒。
「你要是以这种速度饮的话,一次点2~3杯不是更好吗?」
我看著一瞬间空了的酒杯,不禁劝说道。
西里尔,用低垂的睫毛下的眼瞥向看。
「那种不美味的喝法,我才不会喔。」
啊啊,对呢。首席公爵家的当家大人,不管何时都是礼仪之鬼呢。
我篷一篷肩,拿起自己的酒杯。
「嘛,是那个啦。男人会有想酌饮的时候。你要跟多少我也奉陪,随便喝吧。」
「呼呼,以你来说,还真是少见的会同情人呢。嗯嗯,就陪我一整晚吧。我现在正想要酣饮大醉呢。」
西里尔低著头,露出自嘲的声线。
「反正你喝多少也不会醉吧。真是的,酒量太强的你该好好再考虑呢。」
我这么说著又乾了一杯,跟侍者再要一杯新的。
……好吧。今天,你喝多少我就就跟你喝多少吧。
要跟西里尔喝上一样多的酒,需要可怕的觉悟。
我现在明明都露出男子气慨了,西里尔却好像全然不知,耍性子地说。
「反正都是同情的话,可不可以再温柔一点。我,现在,可是非常受伤喔。」
啊啊,那我晓得。不过当中一半痛苦,是不跟他人诉说、全都藏到心里的关系。
而且,今晚反正也不打算吐出半句真言吧?
正因为知晓,所以才开开玩笑。
「真巧呢。我也因为你那边的新人而身心交瘁啊。啊啊,我作为宪兵司令官那光辉的履历甚么用场都派不上,叫我明天起要依仗甚么保全自己呢?」
西里尔不是笨蛋。他知道我玩笑的意图。而在这前提上附和。
换言之,是不打算说出真心话了。
「你不是有很多倾慕你的单身骑士的吗。你知道吗?因为你明明有身分、外貌也工整、工作也能干,却被弟弟抢走未婚妻的缘故,说『恋爱无王道』,很受独身没恋人的骑士热烈仰慕的啊。太好了呢。虽然不知道女性那边的人气如何,至少一部份的骑士中很有人气喔。」
「诶,我该可以发怒吧?你完全是在损我对吧?」
西里尔像是放弃一样轻笑,又喝光一杯,再点同样的酒。
「我是说很羡慕你啊。像我的,还被直属部下,当面喊『垃圾』呢。」
「……啊―――,那个,嘛,没法子吧。而且本人又不是在说你。」
「……对呢。不过,意外地难受喔。」
西里尔深深坐进椅子,架起了脚,把头靠到椅背。然后,轻轻闭上了眼。
我默默看著那样的西里尔,喝光杯中的酒又点一杯。
然后在心里叹息。
……不对吧。令你难受的是别的东西吧。
我自己也不自禁坐进椅子,架起了脚、交起双臂。然后,深深地叹口气。
――――――王族、对圣女的执著,实在不是寻常。
所以才花耗了数百年的年月,把圣女几乎拱上最高的地位。
而要是评断那是歪曲了、不是正确的模样的话,那么要被谴责的便是王族了。拥有前列的王位继承权的西里尔也包含在内吧。
当然了,把那说出口的菲亚,应该是完全不理解吧……
我把新的酒杯放到嘴边。
然后偷偷瞥看一直闭著眼的西里尔。
――――――我还没见过有人会一见钟情。
然而,只用一句话,就作出像用刀子刺穿心臓一般的冲击的那一瞬间,我想我见过……。
西里尔从出生时已崇敬著圣女。
在战场治愈伤势的神力。这是有多难能可贵,上过战场的人应该都懂。
何况西里尔,是跟总长一起闯过无数战场,身经百战的勇者。
那份价值,没有其他人能像他一样切实感受到吧。
而比西里尔更一直思索圣女应有的型态的人,我想也应该没有。
虽然西里尔决计不会说出口。
实际接待过圣女,一直接触她们言行的西里尔,应该会感觉很强的不协调感才对。
王族所拱起来的圣女的模样,跟现实的圣女的乖离,会比谁都更心烦意乱吧。
被这种难以对人言的内心争斗所苦的西里尔,菲亚跟他说了甚么了。
『你们到底想把圣女如何了?想祭祀她们,把她们当作女神看待吗?』
这么样,从心底觉得可笑一般地笑说道。
然后,断言那是错的。
『圣女并不是那么遥远、只凭心血来潮去施予救济的存在。圣女呢,是骑士的盾啊』
在菲亚那样说的瞬间,西里尔的脸就像心臓被刺了一刀一样。
又或者,如同收到神的启示的信徒一样。
那一瞬间,菲亚的说话,想必是西里尔的答案了。
长时间里,思索、迷茫、一直追求的问题的解答,那个少女骑士,何等轻易就出示给西里尔。
为甚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搞不懂、用可笑都不行的样子笑说道。
多半,西里尔已没法避开这个答案了。
在那之后,不管听了甚么、感到甚么也好,这个答案也会一直持续下去吧。作为骑士的夙愿。
「菲亚,真是可怕呢……」
我不禁喃喃自语。
能够无碍地,进入谨慎小心的骑士的心中。
然后,放下嵬然不动的船锚。
证据就是,西里尔仍未曾提及到菲亚所说的圣女的模样。
因为冲击太大,内容太过接近他的核心,连话题也当不成。
他说了的,就只是被菲亚骂这种无聊话而已。
那天晚上,在月光之下,那个摇摇晃晃走著的红发少女,在西里尔眼里是如何的呢。
双手手指各提起靴子,随口哼唱,赤脚地笑的少女的那样子。
―――还好我完全不信任女性才得救了。我的灵魂平安没事!
在醉醺醺的脑子中,我记得我那么想。
「……对呢。居然当面去骂上司,真是可怕的孩子呢。」
西里尔假装误解了地回道。
―――也罢。既然还不能成为话题,那我就奉陪你那戏言好了。
然后,我们断断续续谈著,一边喝下多少杯酒,在一阵沉默后,西里尔像是狠下心开口道。
「总长他,…………」
但是之后却欲言又止,想了一想摇摇头道。
「不……,甚么也没有。」
……啊啊,对了。
比起西里尔对圣女执著的人,还有一个。……是总长。
我想到一个少女骑士对骑士团带来的影响,不禁感
到微寒。
「西里尔!今天就喝吧!不知怎的,总觉得不喝的话可待不下去啊!倒不如说,都不想正常思考了!!」
我以无计可施的心情提议道,西里尔漂亮地笑道。
「求之不得啊,戴斯蒙。至少今晚,好歹让我醉倒吧。」
……让你醉倒?
那个就算喝光房间里的酒也办不到吧。
尽管这么想,但我并不是笨人,没将之说出口。
而我俩一直喝到天亮,而结果,就是变成腐臭死尸一样的第二骑士团长,以及一如往常精神爽朗的第一骑士团长了。
隔天早上,晨曦照射的上级娱乐室里中,我虚弱地说―――……
「西里尔,你的酒量,强得有病吧……。所以说,别再用看著低一等生物的眼神看我啊……」
然而,西里尔,却继续用看见下等生物一样的眼神,望著超越了自己极限、但还是为同僚著想而陪他一整晚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