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实况主播被曝劈腿。
据说,这位主播居然把未成年的高中生带进自己家里,每天晚上都行施猥亵。
并且露馅的契机还是关系亲近的有关人士把私聊信息公开,这一下子修罗场可有的受。
网上也理所当然的引起轩然大波。
这位慌乱的主播做了完全错误的初期公关,竟趁着这势头说了些倒撒气的话,这无疑火上浇油。到最后终于发展接受「惨遭人肉」的制裁,如今他的现实生活呈现着地狱般的图景——
——我(オレ),雾夜步,一边在PC上随意浏览着网络新闻的概要,一边小啜一口喝惯的低糖罐装咖啡。
「(哎呀,到了这一步,他这个主播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咯)」
罐装咖啡那人造的苦味在我口内泛开。
虽然这篇报道出于某些顾虑,没有公布当事者的名字,不过说的是谁倒是一目了然。他是一位拥有连艺人都相形见绌的表现力,以从不会让观众厌倦的闲聊水平而驰名在外的男性,也就是所谓的「偶像主播」。是让我平常看到他就深感惭愧的,常驻排行榜前列的人气实况主播之一。
我滚动着新闻,看看网上对于此事的反应。
<从回信内容中就流露着满满的渣男气息><搞实况就是这种货色呗><看了看照片,这不是挺挫的么?><真的吗?我还挺喜欢他的,震惊><话说这谁啊?><把聊天记录公开的女方也不是东西><厨真恶心><登场人物都恶心><这事至于这么拿出来炒么?><看他搞什么游戏实况就该懂的>
整个游戏实况界都被地图炮,连我都受了波及。难受。
但即便如此我也忍不住继续读下去。
「…………」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的事情既没意义又猥琐,非常差劲。
同行或者竞争对手失足……而自己却沉迷于读网上关于此事的反应,我很清楚这种行为有多么愚蠢、多么低级趣味。
「(就算做这种事情,我视频的质量和人气也不会上升……哎,真是无聊。我到底在做什么)」
这些事我都明白。
虽然明白……但我鼠标的滚轮却停不下来。
<叮咚>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让我吓得一抖,反射性地最小化了页面。
……一股强烈的内疚感在我体内翻腾。
我为了拂去这股焦躁感,用比平常更大的嗓音喊了声「来啦」,便小跑着前往门口。
打开锁,拉开门,发现站在那儿的是……。
「啊,你,你好啊雾夜。那个……我是雨野。雨野景太。那,那个,约好的……」
「好好,我知道啦。没必要又从头介绍一遍你自己啦。快进来,雨野君,没什么好顾虑的」
「啊,好的,打,打搅了」
这位浑身僵硬地走进我家的,就是男高中生游戏宅,雨野景太。
我叫他在起居室的指定位置坐下,自己则是从冰箱里拿出他那份咖啡,说声「拿着」便扔给了他。
「哇」
他连忙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最后咖啡掉在了自己正座的大腿上。这也不算什么大失败,可他的脸一下子就通红了。
我为他一如既往的「风格」而苦笑,然后坐在铺在他身旁的坐垫上。我朝他那儿一瞄,发现他也在看我,视线撞到了一起。他连忙尴尬地错开视线,一边打开易拉罐。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奈地注视着他。
雨野景太,是个在音吹高中读二年级的男学生。要说他今天为什么在身为大学生的我……雾夜步的房间中呢。
那是因为,他现在是我的「实况搭档」。
上上周,我在为如何提升实况人气而苦恼时,偶尔在街上和他初遇,开始了和他的交流。他像这样到我家来已经是第二次了。可是……。
「(可看这样子,仿佛上次和我的交流被完全重置了一样地紧张啊……)」
我一边小口喝着自己没喝完的罐装咖啡,一边观望着他的状态。一副畏畏缩缩的男高中生图景,就展现在我的眼前。
「(到底有什么事让他这么紧张?他是否知晓了我的真相,还不得而知……)」
没错,事实上——他是在对两件重大秘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到我这儿玩的。
其中之一,便是他的游玩被录成实况视频,在网上播出这一点。
他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有实况的才能,但也是在他本人意识到「自己在做实况」之时,便会马上消失的,于非常细致的平衡之上成立的奇迹般的才能。为此,我现在才会给他灌输自己「只是在试玩」「只是在和朋友玩耍」的思想,来进行实况的收录工作。
讲道理这样做在道德上应该有些问题,所以我在投稿的时候总会在注释栏里加一句
「我已在视频收录完成后获得了他的投稿许可」
多亏这个,我视频的评论栏里才没有群魔乱舞。
…………虽说其实我目前并没得到他的许可…………。
我姑且在编辑的时候把可能暴露真身的要素一一摘除,声音也做了处理,肯定不会让他因为这事儿而蒙受损失。……应该吧。
顺带一提,距第一回的投稿已经过了一周,而评价比预想中好得多。拜此所赐,我终于可以说没有回头路了。假如没人对这个视频感兴趣,我大可直接告诉雨野君真相然后撤掉这些视频,当做无事发生的……。而现在已经不能这么做了。
虽然我平常总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我的视频,说我的视频有趣,但真这样之后,我就会光注意「引人注目的风险」了。这份慎重的性格,既是我人气安定的原因之一,也是如今让我愈发烦恼的诱因。正因如此,我现在为了更进一步,就必须更加积极地背负雨野景太这一「风险」……。
对了,说到「风险」,雨野君还不知道的另一条关于我的重大秘密,也可以称之为巨大的「风险」。
虽然我本人不怎么把这当问题……但按照住在隔壁的朋友的话来说,这似乎是炸弹中的炸弹,称为核弹也不为过的,高风险的「秘密」。
那就是……。
「哎呀,雾夜,你衬衫胸口那儿起毛了」
「是吗?」
他朝我的胸口伸出手,用指尖把线头轻轻摘掉后,朝我灿烂一笑。
「你看,拿下来了」
「……噢,谢,谢谢了,雨野君」
「不用谢」
看上去是不经意的、鸡毛蒜皮的、非常平凡的一副日常图景。……然而刚才那幕实际上非常的糟糕。
「(的确如邻居……碧所说,这,有点不妙吧)」
我边想,边事不关己似的挠挠头。果然还是没什么危机感。虽然我很清楚,刚才这事儿,就一般感性而言的确是个大问题。
这是因为,不管怎么说,本人……有着帅哥声线的游戏实况主播,雾夜步。
别看我这样子,姑且还是个女人。
我趁雨野君没注意,偷偷透过衬衫摸了摸自己的胸。虽然压倒性地平,但好歹能摸出确切的隆起。
「(我不是因为在意这点才表现得像个男人的……)」
确实,我的身体并无女性的那种凹凸有致。包括胸部在内,全身都很贫瘠。我照镜子时,总觉得自己像根火柴棒。
再加上头发短、服装中性、声音低沉,硬算上的话还有第一人称是「俺(オレ)」……所以理所当然的,初见面的人会大概率地认为我是「中性的男性」。这就是我,名为雾夜步的女人。
但至今为止,这份误解并未怎么为难过我。说到底直到高中我都一直穿着女子校服,虽然多少会被别人笑话说像少年,但性别没有完全地被别人搞错过。
不过在休息日和女性的朋友出去逛街被误认为男朋友,去买衣服被店员认错性别导致气氛尴尬……等等程度的事情可以算是家常便饭了。
至于像现在的雨野君一样……完全认为我是男性而和我继续交善的异性,我还是头一回碰上。
「(不过,现在是我这边在积极地骗他就是了……)」
说来,这个雨野君啊,人如其貌,是个内向的宅男。我要是挑明自己是女性,他这种怂包肯定不可能做得出「随随便便进独居女大学生房间」这种事情。而这对于我们俩这种需要定期录像的来说就十分致命了。
最后,现状就是……他在不知道「在录实况」「雾夜步是女性」这两点的情况下,十分天真地到我这儿来玩游戏。
「(他的网名兼这儿的昵称『自[di]来[lei]也[fan](地雷贩)』,真是越来越配他了呀……)」
雨野君,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却坐拥着数不胜数的炸弹。
我感受到肩上莫明的重担,不禁揉了揉脖子。我正揉着,雨野君坐立不安地先开口说道。
「那个……不玩游戏吗?」
「咦?啊,喔,玩啊玩啊。抱歉,稍微等下」
这一点都不像严格管理时间表和进行状况的我。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异样的思考,不由得发呆了
。
我慌忙准备起配线和电源,一边对雨野君说。
「今天我想咱俩一起玩个别的游戏,你觉得怎样?如果你想继续上次那个『试玩』也可以……」
「嗯?不不,总不能每次跑别人家自己却自顾自地『试玩』吧」
「也,也对哈」
我苦笑着回应他,继续进行游戏的配置。
实况视频要做成系列的话,把同一个作品分成几个部分一直做下去相对比较轻松。所以我一开始想让他把「HellBlood」玩到最后……可仔细一想,正如他所说。要这样下去还不告诉他自己在做实况,让他跑我家里一直一个人玩下去,怎么想都有毛病。
因此,我决定今后走让他这个手残玩家玩各种游戏、我在一旁观察的路线。事实上,上次的评论中也有很多「想看他玩别的游戏的样子」的声音,所以正好。
我启动游戏,拿起两个无线手柄,把其中一个递给雨野君。
「?要玩什么对战吗?」
「嗯」
我边点头边快速操作笔记本,开始收录工作。
「咦?雾夜,我怎么感觉刚才立式麦克风的指示灯在闪……」
「你,你想多了」
唔,我明明事前把麦克的通电亮灯关了才对啊!可能因为是便宜货,灯似乎一瞬间亮了一下。
我「嘿咻」地坐在他旁边的坐垫上。
在显示屏上出现游戏画面的瞬间——我内心中的「实况主播开关」也同时开启。
「好了,这次我们要玩的游戏的名字是这个!『炸弹猴』!」【译注:neta炸弹人】
「突然怎么了你这精神劲!?」
不知道现在在做实况收录的雨野君诧异地睁大双眼。我无视他的吐槽,非常流利地用实况主播模式继续说了下去。
「很久前便有的对战动作游戏『炸弹猴』。五彩缤纷的猴子们在同一画面中用炸弹互相攻击,是部不朽的名作呢」
「呃,我这能说话吗?你脸完全没朝我这边呢……」
「那么,自来也你有没有玩过这个游戏呢?」
「咦?呃,啊,多少玩过一点……」
「那就不用说明了哈。我今天想用这游戏来认真对战一场。请多指教」
「哦,哦,请多指教。雾……不对,阿,阿虎」
他好像想起来「在这个房间里时彼此以昵称称呼」这条规则,说到一半改口了。……不错,看来编辑的时候,可以比上次少加不少「哔」音了。
我漠不关心地继续进行实况。
「那么,我们就赶快开始吧」
「那个,从刚才开始的这些,我能当做是自言自语吗?还是说我需要做些什么应答么?」
「嗯,对战模式,玩家两人,CPU设定『强』,道具全有……好了」
「哦,果然是自言自语——」
「喂,你也多说些话把空白时间补上呀!」
「哈?!我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要求自言自语啊!呃,怎么?阿虎你是有无音恐怖症么?」
「不,单纯是因为不说话立马就要出事故呀」
「这是什么诅咒!可怕!不说话就立马事故的命运啥的,死神来了系列里也充满了这种不合理的死亡突然降临的恐怖,对吧阿虎!」
「不不,你在说啥啊自来也。你已经不是外人了吧」
「这和我也有关系么!?哎,我一下子就被卷入了什么……」
「啊,炸弹猴的对战要开始了哦,自来也」
「主次不分也要有个度啊!」
雨野君虽然满眼是泪,但仍然机灵地准备开始玩游戏。我看到他这表情,满足地笑着,回想起关于上次投稿视频的评论。
「(像这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实况的自[di]来[lei]也[fan]』的部分,意外地挺受观众待见呀……)」
我当初是欣赏他微妙的游戏水平和反应,才收他当搭档的,但实际投稿之后,才发现许多始料未及的部分反倒显得有趣。
正因如此,提供娱乐才显得如此有趣,同时困难。
「哇,好怀念啊,好久没玩炸弹猴了」
刚才还沉浸在「诅咒」的恐怖中的雨野君,一开始玩游戏便两眼放光,兴致勃勃起来。
我为他一如既往地适合实况的感性而微笑,自己也把意识回到游戏中来。
炸弹猴,一言以蔽之,就是以「用炸弹互相残杀,最后自己活下来」为目的的游戏。虽然听起来非常残忍,但游戏里基本上就是2D画面里,一些可爱角色们四处蹦跶的可爱风派对游戏——
——表面上如此,实际上还是个非常冷血无情的战争游戏。
这款对战游戏的精髓,怎么讲都是武器是「炸弹」这一点。
像那种拿剑、枪当武器的对战游戏,多多少少都有些体现体育精神的那种清爽的正面对决场景。
可武器一旦变成「炸弹」,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由于从设置到爆炸有时延,并无即效性,甚至还有能伤及自己的武器,炸弹。
因为对于所有玩家而言炸弹是唯一的武器,因此很自然的,战术、假动作、陷阱、同盟、背叛……这些东西都在战场中搅成了一锅粥。在这种地狱中只有一个人能存活的设定,与其说是游戏更似达到了「蛊毒」的领域,太可怕了。
……然而这游戏明明内涵极深,要求玩家的操作却只有「移动」和「放置炸弹」这两点而已。也就是说,它有着谁都能玩的开心的一面,又有真格腥风血雨的死斗的另一面,是个完成度极高的游戏。这不是杰作那还是什么。
「(哎,话说回来,这游戏里头的技巧和战术可是多的去了)」
游戏开始后,首先进行的便是铺满场地的障碍物的去除工作。这个游戏里,移动也好,遇敌也好,加强也好,捡道具也罢,无论做什么都必须先从破坏障碍物开始。
这次是加了CPU之后的4人局,被分配在画面的四个角落的四个玩家,开始各自用炸弹处理周围堆满的障碍物。这个时候,障碍物中会随机掉落一些强化道具……。
「哦,这么快就来了bomb up」
「真好啊」
看到我拿到的道具,雨野君羡慕得直流口水。我刚才拿到的是增加一点炸弹同时放置数上限的道具。初期拿到这个的话,处理障碍物的速度能上去,结果而言能比别的玩家更有机会拿到强化道具。
我麻利地继续破坏工作,接二连三地拿到强化道具。
炸弹威力up,角色移动速度up,获得踢飞炸弹的能力。
相对的,雨野君那边则是……。
「为,为什么我这儿道具这么少啊!?啊,终于出了……咦,这不骷髅吗!」
雨野君突然就抽到带有随机负面效果的道具。
我观望着事情会如何发展,发现他角色身上呈现出的效果是——
「太好了,只是变得透明而已。这效果看情况还能派的上用场」
他话音未落,刚才他角色所在地的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炸弹。应该是透明化的他放置的吧。
「(……确实,这个能力有些麻烦。有可能会被透明人突然困在角落里——)」
我再次绷紧神经,而这时雨野君突然叫出声来。
「哇!糟了,我被自己的炸弹包围啦!」
「你都做了啥!?」
——下一瞬间,透明人便在盛大的烟火中灰飞烟灭。死前一瞬解除的透明化,和有些可爱的「唔咿!」惨叫声,令人感觉格外可悲。
比起这些,更大的问题是……。
我忘了自己冷淡角色的设定,不禁大声吐槽道。
「你为啥还没和我碰上就死了啊!」
这实况性差的能有个度吗!
雨野君和我错开视线,编起了借口。
「算、算啦……这种情况在炸弹猴里经常遇到的嘛,初期的事故性自杀」
「虽然确实常有这种情况,但你这有点不一样好吧!既然不习惯操作透明化的角色,那为啥要强行放炸弹啊!你明明可以等到效果结束啊!」
「有人曾经说过。比起没做而后悔,不如做了再后悔」
「你给我选不会后悔的选项啊!现在也不是这个名言派的上用场的那种需要拼死一搏的情况吧!?」
听到我激烈的责问,雨野君愣住了,不解地问道。
「那个……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啊?」
「为什么?因为这样的话视频就——」
缺乏激情了……我刚想说出口,立马吓了一跳。糟了,我刚才是不是说了「视频」……。不,不,他有可能没听到……。
「视频就……?视频……是指的那种视频吗?」
「(他听到了喂!)」
我对他的耳力大吃一惊。这家伙怎么搞的。明明性格呆萌呆萌的,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听得分明啊。好烦的好不好。
我边挠着满是汗珠的额头,边看着游戏画面对他说。
「shi……shipin……对,对,『铜牌』被
『敌人』夺走了吧!」【译注:どうがてきに(动画的),拆成「どう(铜)」が「てき(敌)」に】
「居然是奥运会的感觉!?咦,这个游戏不进前三会有什么惩罚的吗!」
「不,不是这回事……不过,还是冲,冲击一下奖牌嘛!你差一点就能站上领奖台的,难道不懊悔嘛!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武士魂!」
「你也真够小题大做的!哎不过……确实第四位……最后一名的确不太甘心就是了……不,不管怎么说,我下次会努力的,嗯」
呼,呼,总算是蒙混过去了。好险……。
结果第一局,我因为搭档的暴死而心神不定,最后只拿了第二。
出结果后,第二局马上开始了。
第二局和之前不同,雨野君那儿也好好地出了道具,初期展开十分顺利。就这样,隔绝彼此角色的障碍物渐渐被炸掉,真格的战斗即将开始——然而。
「哇,这个电脑好强!咿呀啊啊啊!」
「都说了别在我之前输掉啊!」
雨野景太又在没怎么和我接触之前就败退了。……于是,现在成了就视频而言没啥观赏性的对局,我对两个CPU。……这什么鬼。
雨野君从旁守望着我的战斗,叹了口气「哈」。
「……真无聊」
「想一块去了,我也是」
为什么我两场都非得和高难度CPU战个痛不可呢,好难过。
这个系列姑且还有个附加系统,输掉的玩家可以从场外朝内侧丢炸弹,但这次我把这系统关了。哎,当初我还在想,要是我俩正面对决的时候,CPU从旁干扰导致场面难以控制的话,就不好办了……。
真没想到,我俩到现在为止连照面都没打过。
雨野君百无聊赖地嘀咕道。
「……要是四个人玩的话,应该就会热闹非凡,也不会有这种『无谓』的时间了吧……」
「有话直说」
「……不过,阿虎你没朋友嘛……」
「哎哟……!」
我气得操作失误,自己的角色就这么卷入了爆炸气浪之中。
结果……。
「…………」
电视里,两个CPU之间的对决开始了。……这什么鬼。这是什么鬼实况视频。
我和雨野君度过了一段百无聊赖的时光。不知为何,CPU间的对决迟迟分不出胜负,战斗无谓地变得白热化起来。
我看着画面,不禁回敬一句。
「要说没朋友的话,你不也一样吗?」
「咦?」
面对我的质问,雨野君两眼瞪得老大。然后,「哎呀」他不知为何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说道。
「以前是这样没错,但最近我熟人和朋友爆发性地增加了哦」
「爆发性地!?呃,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呀,就是单纯朋友增多了而已……」
「就凭你?为啥?难道这事和宗教有联系?」
「才没关系呢!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啊!」
「诱饵」
「冲击性的回答!咦,诱饵!?为什么我会被当成诱饵啊!?」
「没事没事,是好的层面上的啦」
「『好的层面』是什么鬼啊!?是『好诱饵』的话就更讨厌啦!」
「不过,没想到你还有朋友啊……」
「能不能不要说什么『没想到』呢……」
「啊,抱歉,那我用正确的说法再好好重说一遍」
「拜托你了」
「起码你认识几个你自以为是你朋友的人」
「奇了个怪,感觉这个解释的方向歪到别的地方去了啊」
「真是太好了呀,自[di]来[lei]也[fan]。恭喜,恭喜,恭喜」
「不要啊!不要助长我的妄想happy end了行吗!」
「好了,正好CPU战也结束了,我们来下一把吧,下一把」
「你也太不给我时间调整精神状态了吧!」
说着便继续开始游戏。两个人都顺利地破坏障碍、获得道具。
然后这第三次总算……我们终于正面接触。
「吃招,吃招!」
「小意思,看这招如何!」
我们彼此在对方附近互放炸弹,互相躲避。这样看来……果然雨野君的基础游戏技术并没那么生涩。至少目前他能和我五五开。
「(那他为什么每次最后都会出糗呢……)」
这就是雨野景太是雨野景太的缘故么。
我和雨野君进行着有来有回的攻防战。这个游戏里的「进攻」,主要指「让敌人无路可逃」。将敌人包围在炸弹中,以决胜负。当然,有诸如踢飞、投掷炸弹、计算诱爆等各色战术,但这些战术的基础仍然是「让敌人无处逃」。
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读出对手的动作,准确针对「对手不希望你做的事情」下手。
比如在敌人想逃之前,即便不能干掉敌人,也可以设置炸弹达到「牵制」作用;或者逼迫对手与其它对手交锋。
「……好嘞,总算干掉一个!」
「打得不错啊自[di]来[lei]也[fan]。但我也一样」
两个人各自排除了纠缠自己的CPU。
就这样,玩家二人终于在第三战展开了正面对决。
我们首先朝对方踢、投炸弹,拉开距离,开始牵制作战。
「哇,好险」
我踢过去的炸弹,碰上之前设置好的炸弹爆的气浪而引爆,烧向雨野君的角色。正当此时……
「哦,糟糕!」
这次轮到那边越过墙丢来的炸弹直接命中我的角色,虽然晕了一瞬间,但还是勉强在爆炸前离开了危险区。
「…………」
局势胶着不清,紧张感愈发强烈。我几乎忘记了自己在实况,就靠点反应勉强撑住了场面。
「(我原本不是这个风格的啊……)」
我虽然有这个感觉,但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一个人边说边玩按理说会有违和感,可只要雨野君在我身旁,我就感觉把感情变成语言变得很轻松。因为他也是那种很快就把感想变为语言,都有点让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人呀……。
「可恶,你可真坏心眼呀阿虎!」
「不不,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
像这样自然而然地互飚风凉话,我都觉得这种实况没啥不好了。
「(虽然内容既不精练,质量也不算高……可要是我们经历的这份『愉悦』能通过画面传达给观众的话,这也挺好的。这才像偶像实况主播那样……)」
想到这儿,我突然回忆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新闻报道,停下了手中的操作。
「哦,成功啦!」
「啊」
回过神来,我的角色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雨野君安放的炸弹夹住,动弹不得。
我无能为力,只能等着被炸死。
「我做到啦!」
雨野君在一旁做起胜利手势。
我则是念叨着「被干掉啦」,为了无视内心中涌起的这股焦躁感,大大地咽了口唾沫。
而我败给的雨野君的角色,则在电视屏幕中央跳起了欢快的舞。
※
最后一共录了十战左右,本日便宣告收关。第三战之后的竞技性比较高,可谓很有收获。
在雨野君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空档,我关掉电脑里的录制软件。这时……我看到了屏幕下方,刚才最小化的网页。
「…………」
我叹了口气后……不顾雨野君还在房间里,仍然点开了那个网页。之前看过的新闻报道和回复又映入我的眼帘。
我不由地摇摇头。
「(真是的……为什么我会看着这玩意在背后暗喜啊。真的……好丢人啊……)」
可能因为刚和雨野君纯粹地享受了游戏吧,我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更加卑劣,越发消沉起来。
……糟了。不能这么忧郁下去。我必须调回状态才行。
「………………呼」
我大舒一口气,起身回头看向雨野君。而他却不知怎的,卡在围围巾上了。是笨手笨脚呢,还是平常就戴不习惯呢……。
我背对着那篇报道,向他……道出了我的忏悔。
「我说,雨野君。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坏心眼」
「是很坏」
被他即答了。而且他都没朝我这儿看一眼,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怎么了呀,这么突然」
他一边同围巾战斗一边问我。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那个……我最近因为某件事一直很苦恼。然后我在反省,其中的原因……会不会和我这部分有关」
「这部分是?」
「为他人的不幸而窃喜的部分」
「性格糟透了呀」
「对吧?」
我表面上轻笑着一笔带过,可内心里却做了深刻反省。
我虽然用诸如「心思重」「性格别扭」之类的说法来掩盖过。
可到头来,我这个人还是从根子上——
——刚想到这儿,事情发生了。
「哎,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这样的雾夜的」
雨野景太,说出了一句不得了的话。
「——咦?」
我不禁目瞪口呆。可他……雨野君却依旧以杂谈般的口气接着说道。
「因为要是你是个超级好心眼的人的话,今天的炸弹猴就不会像刚才那样玩得起劲了。我很喜欢你的这种游戏风格」
「哦,是说游戏啊……」
我松了一口气。………………喂,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雨野君一边不知第几遍地重围围巾,一边继续说。
「充满怜爱的善良天使,和使尽手段陷害对手的恶魔,到底和哪边对战更能享受游戏呢?我是在说这个」
「你真是什么都拿游戏做基准啊」
「……不过,站在合作游戏的基准上的话那肯定选天使了」
「然后主张还没个准呢」
感觉只要和他说话,闷头苦恼的自己就显得好蠢。
雨野君一边仔细调整围巾的外形一边接着说。
「对了,说到主张没个准儿,刚才我是跟着话题走向随便回了一句,不过为别人的不幸而偷乐,并不是什么坏事吧?」
「不不,至少肯定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行为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打比方说,在正义勇者讨伐了邪恶魔王的世界里,一般人高兴地叫嚷着『魔王活该!』难道也不行吗?我是在说这个」
「你比方都完全用游戏打,反倒有些不好理解了喂」
「连帮你圆的场都要吐槽,你性格可真恶劣呀雾夜」
「所以我才这么说呀」
说罢,我忍不住笑了。……为什么呢,虽然这家伙说话又跑题又普通,可正因如此,我总感觉自己……获得了救赎。
雨野君总算把围巾围成自己满意的样子,喜笑颜开地看向了我。
「算了,我这种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市民罢了……」
他把这句话撂到前面,和善地笑着说。
「我觉得,要是我身边……能有一个像我这样看到魔王被干掉就很率直地喊着『活该』、感到高兴的单纯、性格恶劣的人,日子一定会过得很愉快的」
「————是吗」
受到他的鼓励,我不禁一反往常地……柔和地笑着回应他。
看到我这副表情的雨野君,突然惊得睁大双眼。
「?怎么了吗?」
「咦?啊,呃,这个……对不起,总觉得刚才雾夜你有一瞬间看着像女性」
「……呃……」
这家伙什么情况,好麻烦啊。迟钝和敏锐在奇怪的地方共存着,根本无法预料什么时候蹦出哪一边。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暴露我的性别啊。
雨野君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怪话,连忙把话题扯回来。
「算,算啦,不过,我也是很喜欢像那种魔王被打倒的时候,为他祈祷『愿他的灵魂能够安息』的、拥有高尚人格的修女的人的啦!倒不如说我更喜欢这个」
「你还真是没有一贯的主张呀!」
「所以我都说了嘛,我是小市民!既为同为小市民的存在而感到心安,又打心底憧憬高尚的存在。我就是这种很普通的感性啦」
「不啊,像你这样没有信念的,已经连小市民都不如了吧」
「哎呀,对把自己贬作小市民的人,用『连这都不如』来回敬啥的,雾夜你可真无情呀!」
「喂喂……这点我之前都说了好几遍了吧」
「什么啊」
面对十分无语的雨野君的问询。
我翘起嘴角,露出坏心眼的微笑,回答他道。
「我性格恶劣着呢。现在是,以后也是」
※
「还劳你送我,真是抱歉」
「没啥,我正好也有事要去一趟便利店而已」
我和雨野君两个人在公寓前的大道上走着。北方大地的秋天很短。刚觉得有点凉飕飕的,很快就开始飘小雪了。就我身上衬衫套羽绒背心的秋装来说,今天的寒冷状况有些够呛。
我摩挲着上臂,边想着晚饭在便利店吃关东煮啥的,边继续走。虽然中途没怎么和雨野君对话,但很神奇地不怎么难受。
「(平常的话,和异性二人独处还是会很尴尬的……)」
可能是因为他把我当成男性吧,我虽然这才第二次和他一起玩,却已经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老交情般的轻松感。
几乎无言地来到便利店门面时,我停下了脚步。
「那我就到这儿了。你小心点回去哦」
「好的,打扰了」
雨野君彬彬有礼地低头致意。我被他带着也不由得低下头来。这时……。
「啊,雾夜,稍微等一下好吗」
「啊?」
他突然朝我缩短了一步距离。我还在想有什么事,他却把手伸向我的头……然后摘下什么东西,又向后退了一步。
雨野君指尖捏着一撮棉絮,笑着说道。
「你头发上沾上絮子啦」
「咦,啊,嗯,谢了」
「那我就告辞了。再见」
「哦,噢,嗯,谢谢」
我轻轻挥手,目送他离去。然后,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时……。
「步」
突然有人从背后朝我搭话。我吓得回头一看,发现右手提着便利店袋子的大小姐女大学生……彩家碧,不知为何正鼓着脸站在那里。
「哦,碧。辛苦啦。现在回去?」
「是这样没错……。比起这个,步,你又把他领进你房间了?」
「竟然说『领进』。你这人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我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这位神经质的邻居进行了一番开导。
「听好了碧。他完全把我当成了男人,我也只是把他当做实况搭档利用而已。既然如此,我们就绝对不会产生像网上新闻里那样微妙的关系性的」
「但是……」
「没什么但是。哦对了对了,我告诉你一件好事。今天他意外伸手碰到我胸部这块,但就算发生这种不纯的事件,我和他都没任何想法的哦?还有比这更能当做证据的吗?」
「……咦?那个,这样的话,你刚才为什么——」
碧似乎又要抱怨些什么。……说实话,我有点烦她了。
我从她身旁穿过,留下一句话后,朝便利店走去。
「那我去买晚饭了。大学再见了,碧」
我强行打断话题,快步走开。
而说到被落下的碧。
……则是在便利店的停车场那儿,絮絮叨叨地低语了一段我听不太清的自言自语。
「既然这样,那你刚才为什么——只是被他轻轻摸了个头,脸上就微微泛出红晕了呢……」
<距离雨野景太的交往对象走进雾夜步的公寓————还剩五个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