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块写生时会用的画板,上面贴着画纸。
「伸展操爱好会?」
读完第一行大字后,有人从背后拍了我的肩膀。
「欢迎。」
「哇!」
咔嗒,咚咚。
因为太过吃惊,吓得我不自觉地把后槽牙咬着的糖球给咽了下去。因为是刚开始吃的,所以糖还相当大,经过喉咙的时候,眼珠都快爆出来了。
因为,谁会想到里面有人呢。今天是星期二,放学后的第二体育馆现在应该没有任何社团使用才对。
「请进!请进!」
刚才我的「哇!」也好,快爆出来的眼珠也好,那个人都丝毫没有在意,只是面无表情地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进第二体育馆。
「那,那个。」
我对着像在跳舞一样上下摆动的蓬松马尾,试着跟马尾的主人搭话。但是。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还在犹豫是吧?就把今天当作来尝试一下,怎么样?怎么说你也是第一个来看的客人,我是不会让你逃掉的。伸展操赤脚就可以做,所以什么都不准备也没关系。啊,但是鞋子还是要脱掉哦。」
就算是头脑昏昏沉沉的我,现在也终于能把握状况了。看来这个伸展操爱好者会是今天才开始的课外活动,然后她把偶然路过站在看板前的我被误认为希望入会者了。这么一来的话,这个冒失的人应该就是伸展操爱好者会的会长吧。虽然是个比身高1.55米的我还要矮一些的小个子,但说话时却没有使用敬语,应该是高中部三年级的学生。
(……但是,这张脸好像没有见过呢。)
如果她穿着体操服的话,就好确认了。但那个人身上穿的是黑白条纹的吊带背心和莓色的运动上衣,所以完全没有线索。唉,不过我也没穿体操服,也没法说她就是了。
那啥,虽然我觉得应该马上解释清楚然后从这里离开,但是如果我走了,这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情景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可怜,至少也在这里待到有人来看为止吧。
要是到最后都没人来该怎么办呢,我这么想着。可没过十分钟,就聚集了一群穿着运动服的学生,一下子就有十来个人了。
这样一来,就从另一种意义上很难离开了。不断有新的学生坐在我的左右和身后,我想站起来都没办法了。
「那么,我们开始吧—」
小个子会长盘腿坐在我对面,跟大家招呼到。
「首先感谢大家今天聚集在这里。这个伸展操爱好会是为了让大家能在社团活动前好好做一些准备工作而成立的。当然,想让身体变柔软些,因为上课觉得腰酸背痛所以想缓解一下,因为这些原因所以想来参加的话也完全没问题。所以,大家在想来的时候来,想走的时候走就OK了。我会在每周二和周四的时候开班,同时慢慢进行调正。还请大家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时不时来露露脸呢。那我们正式开始吧,首先,请弯曲右腿,放在左膝上,臀部着地。对、对,用左手握住右脚踝转动。」
周围的学生们开始学着会长的样子开始转动脚踝,于是我也脱下袜子,吱吱嘎嘎地开始转动。嘛,反正不是说想离开的时候就离开吗,我就陪着稍微伸展一下吧。
「好的。那么这一次请像这样滚―」
趴着的时候,运动裤口袋里的糖球压到了我腿下面,骨盆一阵剧疼。
「大杉和夏子?」
美术室里,小永一边对着画板一边复述我的话。
「对。回来的时候我去看板那确认了,上面写着名字。」
「伸展操爱好会 担当 大杉和夏子」,这么写着。虽然是我没有印象的名字,但问问小永总会知道点什么的。和我不一样,我这位见多识广、头脑灵活的友人,就像是我外置硬盘一样的存在。
「啊,那不是学生,是老师来着。」
思考了一分钟左右后,小永给出了答案。
「老师?」
「对,从二学期开始的吧。给休产假的老师做替补来着,好像每周来两天左右。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给一年级的学生教英语的。」
这样一来的话,我不认识也正常了。伸展操爱好会是周二和周四才有的理由也是如此吧。
「然后?亚深桑你最后还是在那儿好好做了一个小时的伸展操,所以才这么晚才来美术室?」
小永一边哎呀哎呀地叹气,一边用软布拭擦着沾在画具上的油画颜料。
「对不起」
我装模作样地低下了头。
「嘛,亚深的迟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对不起 x2」
美术部是推崇个人管理,所以想来画画的时候就来,想离开的时候离开就好了。这一点倒是和伸展操爱好会一样。虽说如此,一年级的时候如果迟到了,还是会被前辈们絮絮叨叨地叨唠好久。那个时候,就是小永帮我应付过去。现在那个小永已经成了部长,而我也是最高年纪了,谁也没法对我们说闲话。
「反正你就是错过了时机,拖拖拉拉地坐在那里吧」
「正如你所料」
我不擅长运动,所以完全跟不上。
「我在想,亚深大人的这身打扮,应该也引起了误会吧?」
二年级的部员在水槽洗完脏画盘回来后,也加入了我们的对话。
「这身打扮?」
我把自己映在玻璃窗上。T恤和到小腿长度的运动裤,怎么看都是运动打扮。站在旁边的小永则是在制服外面套着她爸爸的旧衬衣,就像白大褂那样穿着。而指出我穿着的二年级部员,也是制服外套着家庭主妇穿的那种带有护胸的褶边围裙。在制服上套上一层画画时穿的衣服,这似乎就是美术部员应该有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居然是老师啊―。看起来比我还小。」
比起大杉老师,更觉得应该是小和夏。
「然后呢?还要去吗?」
小永一边整理画架一边问我。
「不去啦―」
今天的事情就像一场意外而已。这个时候,从小永嘴里冒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伸展操吗,不是挺好的吗?」
「……你居然推荐吗?」
「不说像今天这样去这么长时间的。但是如果只是十五分钟二十分钟的话,就当作散步的顺便去一下不就好了吗?」
说着,小永指着我右边大腿上的隆起。
「至少比那个健康吧」
口袋里面的是散步时还没吃完的三颗糖。
「唔」
含糊的回答后,我拿起了房间角落里那张画了一半的画布。
我从小就不擅长起跑冲刺。不是要聊赛跑的话题,是心情的问题。
从一个场景转移到下一个场景,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每次我都是磨磨蹭蹭的。不过,好歹我和这种性格也相处了十七年了,当然也有了相应的应对方法,勉强过着学校生活。
但唯独社团活动却很难控制。因为是美术部,和团体活动不一样,不需要去配合别人,但也有其它的辛苦。其他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我的情况是,如果过于沉迷于绘画,一旦中断,即使下次拿起画笔,也无法马上继续画下去。即使坐在自己昨天画的画前,也会像和初次见面的人见面那样的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我有时候会想,那就在在画完一幅画之前什么都不做就好了。但小永笑着说,那么做的话,大概等不到画完就会饿死的。我们从在小学一年级的美术课上互相被对方的画惊艳到之后就一直是亲友。我现在之所以在美术部,也是在因为高中一年级时被小永半强迫着加入的。对着不管不顾,只会一个人躲在黑暗的房间里一直画画的我,小永她却想尽办法想让我适应这个社会。
在我的认知中,小永所说的“社会”里也包含着小永她自己,所以我想尽可能地迎合小永的希望。
但是,我在画了一半的画前不知所措的样子,连无法亲眼看见这副样子的我自己都觉得碍眼。所以,下课后我一般不会马上去美术室,而是在学校里散步。走着走着,脑海中残留的刚才上课时的数学公式也好,单词也好,汉字也好,老师的脸也好,都一扫而空。当这些东西都消失了之后,就感觉想拿起画笔了。在这个过程中我渐渐发现,和单纯的走路相比,舔舐糖球这个动作能在更短的时间内让我把大脑里的东西清理干净。虽然我很清楚这只是我的臆想,但对我来说,这些彩色石头一样的糖球是像我的护身符一样的存在。
于是下课后,换下制服,一边舔着糖球一边散步成了我在社团活动前的一个仪式。
「对哦……只有周二和周四」
不知不觉来到第二体育馆门前,却没有看到上次的看板。今天是周三,所以没有伸展操爱好会的活动。
我往体育馆里瞥了一眼,应该是戏剧社或者类似的小团体正在排练戏剧。学园祭快到了,大家都很努力。——现在可不是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悠闲的时候,我们美术部也有画展,每个人至少要完成一件作品,而我
还没有完成。
「差不多该去社团了吗」
我一边走,一边撕开口袋里的一个小袋子,把糖塞进嘴里。这个红色玻璃球一样的糖球虽然是草莓味的,但看起来更像是石榴。
结果我还是没有马上去社团,而是在校园里晃悠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在这期间,我分别又吃了一颗和我家洗手间的洗手液一样颜色的苏打味的糖,一颗和邻居仓田先生家养的猫的眼睛颜色相似的抹茶味的糖,然后才去了美术室。然后,我在调色板上分别把今天吃的三种糖的颜色在调色盘上再现出来,然后把颜料涂在画布上,完成。
「画完了吗?」
正在画静物画的小永对着明明迟到了,却在三十分钟左右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的我说到。
「嗯。」
「好漂亮的颜色。」
「谢谢。」
我的画只是单纯涂了颜色而已,连轮廓都没有。所以除了颜色也没什么可称赞的。但我相信小永的审美眼光,所以很满足。
我不画那种把东西放在眼前作为题材的画。比如说去外面画风景画呀,请模特摆姿势画人物画呀,或者像现在小永那样,把水瓶或观叶植物放在天鹅绒的布上边看边画,这些我都不画。把自己想要的颜料放在画布上,仅此而已。所以,当我决定结束的时候就是完成了。
「那,亚深桑,这幅画的名字是?」
「暂且假设叫《糖》吧。」
其实我觉得没有名字也无所谓的,但是老师说有名字的话在搬运的时候或者列清单的时候会比较方便,所以让我取名字。所以,先“暂且” “假设”决定。在在学园祭期间,它的名字就叫《糖》了。
「我去把它晾干。」
我把画架和《糖》移到房间的一角。那里整齐地排列着其他社员的油画,宛如小画廊。虽然不可能完全晾干,但至少要做到轻轻触摸表面也没关系的程度。
「画展呢?就这个吗? 」
小永在房间的另一边问道。现在再画一幅油画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其它的画材,不用考虑晾干时间的话,也不是不能画。
「怎么办呢? 」
我自言自语着,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伸展操。
周四,放学后的第二体育馆里有只妖精。
抬起左脚,用右脚旋转一圈,将着地的左脚向后拉,然后将右手向斜上方伸展。她用指尖轻轻抚了一下,就有一朵本不应该在那里的花突然盛开了一样。只要用脚尖轻触一下,地板就好像变成了花圃。
我没有发出声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看着妖精变魔法的样子。但是。
「哇!」
我很容易就被向我这边我摆姿势的妖精发现了。既然我看得到那边,那边能看到我这边也是理所当然的。妖精瞬间变回了大杉老师,跑到站在体育馆入口的我身边。
「你来了呀,我好高兴!」
也就是说,之前是以为我不会再来了吗。
「你走了之后,一年级的学生说你是文化部的,说我是不是因为粗心大意,误把没有兴趣的人拉进来了……是这样吗?」
她似乎从我的表情看出来这就是正确答案。再近距离看她的脸,果然是看起来就是高中生模样,可能是因为没有化妆的原因。
「咦?那你今天来这里是——」
大杉老师的头上好像冒出了几个问号,于是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文化部也可以参加的吧?」
「非常欢迎!」
大杉老师拉着我的手走向体育馆,还是让我坐在她面前。过了十分钟左右,像前天一样,又出现了几个学生,体育馆变得热闹起来。
我总是比别人早到,是因为我是三年级学生。三年级的清扫区域比其它年级少,所以清扫可以更快结束。来做伸展操的学生大半是运动社团的一、二年级学生。
因为我是三年级生,所以才能看到妖精让花盛开的样子,才能坐在特等席上。
就这样,我成了“伸展操爱好者会”的常客,活动身体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乐。
从小就光在家里画画的我,就算是客套话也谈不上身体柔软,但像这样无所顾虑地伸展手和脚的感觉让我觉得很舒服。大杉老师的伸展操有一点芭蕾的感觉,我也随着这种心情随意摆了个姿势。不,不光是我。剑士也好,田径选手也好,网球选手也好,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的心情都是单纯的。
做完伸展操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画画,于是我开始用丙烯颜料开始画起来。在大家来之前偷偷地窥视的大杉老师的舞蹈也好,无可替代的闲聊也好,这些都作为“伸展操爱好者会”的余韵,带动着我的画笔舞动起来。
当大杉老师站在我身边时,我的心情不知为何高涨起来。这种心情的本质是什么呢?我像要确认这一点似的,对着画布堆砌着颜料。
周二和周四以外的日子,我也会在美术部先做伸展操,然后再画画。
「我今天发现了。小和夏虽然看起来没化妆,但实际上涂了睫毛膏。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如果出了汗,就想用毛巾使劲擦脸,但是因为眼睛小,这点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
「……小和夏?」
小永停下正在用白色颜料在画的一角签名的手,抬起头。
「因为,她不像老师嘛。」
「……」
我感觉到小永的视线像好像是想说什么,辩解似的补充道。
「我没在她本人面前叫过。」
于是,小永一边嘟囔着「唔」,一边签完刚刚中断的Hisa,然后用「这么说来」开口,换了个话题。
(译者注:Hisa是永的发音)
「说起莫奈啊。」
「莫奈?《睡莲》的?」
说出口的瞬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睡莲盛开的美丽庭院的画面。
「对。莫患有白内障。在年轻时和年老的时候,看到的世界的色彩是完全不同的。后来做了手术之后,听说看到的颜色又变了。作为画家真的是很辛苦不觉得吗?虽然是用自己的眼睛看的,但却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颜色。 」
「欸―」
我不知道这回事。即使是欣赏画,我也只会“喜欢”或“讨厌”,不会去考虑作者是怎样的人。
「可是,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
「没什么,上个月我祖母做了白内障手术,突然想到而已。她说就像是摘掉了一直戴着的黄色墨镜,蓝色看起来更鲜艳了。」
「唔。」
虽然没有再追问下去,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我很容易钻牛角尖,这点必须得注意才行,但小永的话还是让我心里抓抓的。
无论是祖母的事情也好,还有莫奈的事情也好,明明都和我毫无关系。不知为何,刚刚我因为小和夏的伸展操而变得愉悦的心情,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冷了下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因为老是提起小和夏,所以让小永嫉妒了。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能感觉到小永并没有掺杂自己的感情,只是在一两步远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我。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轻视小永的话。
「小夏子老师可真可爱啊。」
(译者注:这里的学生提到的老师名字发音是Kako,和夏子的发音是Wakako)
放学后,我走在走廊上,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
(……?)
明明我很少在意别人的对话的,这不寻常,我到底是被哪个词吸引了呢?
来源是走在前面的两个一年级生。应该是要去扔垃圾,装着东西的垃圾桶在两人之间摇摇晃晃的。
「不是说婚约者是高中的同学吗。 」
「听说受伤了不得不放弃芭蕾舞的时候,那个人一直陪在身边。」
「哇,也太美好了吧。」
兴奋地发出尖叫声的少女们令我非常不快,我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步幅,超过了她们。
也不一定就一定是在说小和夏。我们学校还有其他年轻的老师,说不定说的是其他哪个叫做Kazuko或者Kanako的老师也说不定。
(但是,芭蕾)
符合这些条件的老师,除了小和夏以外还有吗?
仔细想想,我对小和夏几乎一无所知。比如说一年级学生叫她“小夏子老师”的事情,比如她有了婚约者的事情,还比如说她在芭蕾舞的道路上遭遇了挫折的事情。
同时,我也意识到另外一件事。说起来,其实小和夏也对我一无所知。
不是自己班上的学生的名字,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而“伸展操爱好者会”标榜出入自由,所以也没有名册。
「――呼」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第二体育馆。因为没有班会,小和夏已经开始跳舞了。为自己做的伸展操大概也做完了。
「啊,贵安」
她像往常一样注意到我,就像舞蹈的延续一样,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我身边。
「……贵安。」
我的目光落在小和夏的左手上。至今为止都没注意到,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细细
的银色戒指,上面嵌着一颗小得很容易让人忽略的钻石。
眼前的小和夏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我愕然了。
「怎么了吗?」
见我迟迟没有进去,大杉老师问我。
「今天有点……不太方便。」
不行,今天没办法。心被动摇了,没法像平常那样做伸展操。
「这样啊」
她没有问为什么。
「社团活动比较忙。不过你看,一直以来我每次都来参加了,如果没来让你担心的话就不好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苦笑,她怎么可能会担心呢。
「是吗,还特意过来告诉我,谢谢你。」
「不用……那我走了。」
我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啊,老师。」
走到一半,我突然回过头,发现大杉老师还站在那里。
「嗯?」
「你知道我是什么社团的吗?」
「社团? 」
果然,她根本没想过这种事吧。如果让大杉老师绞尽脑汁地去思考怎么也解不开的难题也太可怜了,于是我立刻给出了答案。
「我是美术部的,这次的学院祭我们也会有作品展出,如果有时间的话,也请过来看看吧。」
说完没等她回答,我就转身离开了。
树木和校舍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就像透过被雨滴滴落的玻璃窗看到的风景一样。
连自己眼中的东西都如此不确定,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真正的颜色和形状”这种东西吗?
「怎么了吗?」
看到冲进美术室的我,小永瞪大眼睛问。
「确实,我一直以来都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大杉老师的。」
到了临近学园祭只有两天的的周四,大家都已经完成了作品,参加社团活动的就只有我和准备跟我一起再画一幅铅笔素描的小永了。
和我正好相反,这个开朗的、可爱的、只要稍微伸出手脚就像能飞到空中的、有着轻盈身体的少女,我想永远把她关在这里。
「所以当我知道她有了婚约者的时候才那么受打击,想说什么啊,原来她也是这么一个无聊的女人。」
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小永一脸无语地开口了。
「也不至于让老师负这么大的责任吧。」
「……嗯。」
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所以我才会像现在这样对小永坦白。
小永笑着说「是呢」。
「确实,亚深可能是自己加了一点颜色才看到的。不过,那只是让蓝的看起来像绿的,不是让蓝的看起来像红的,至少轮廓线应该没有那么模糊。」
「嗯……也就是说,什么意思? 」
当然,我理解三原色的基本原理,但在这种情况下,小永想说的恐怕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即使不戴有色眼镜,小和夏也是个好女人吧。」
「什么?」
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论在等着我,呆呆地看着小永的脸,「因为」小永继续说着。
「小和夏也给了亚深很多东西啊。」
很多东西?
「比如说什么? 」
我催促着小永,我想早点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却没有意识到。
「是呢……首先,亚深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积极和人接触,她能让你主动每周去两次第二体育馆,我想这应该是很大的功劳吧。」
「然后呢? 」
既然说了很多东西,应该不止这一个吧。
「还有……健康的身体。」
「健康的身体? 」
「你要是再像以前那样老吃糖,就会胖得一塌糊涂,而且全是蛀牙。」
「真的呢!」
用伸展操的时间替换了吃糖的时间,别说变胖了,反而感觉身体比以前更轻盈了。确实,我当场蹦了两下。
「最重要的是这个。」
小永指着我用丙烯颜料画的最新作品。那是一幅在淡粉色的点画中,延伸出三条紫色里透着一点浅灰色线条的画。
「是叫创作欲望吧?这里面包含了亚深那样的心情吧? 」
如果没有大杉老师的话,这幅画就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了吧,小永这么说到。
「你不是邀请她去看校园祭了吗?能这么做太好了,这是一副很棒的画。」
「是吗?」
小和夏要是能喜欢的话,我就会很高兴。一种不可思议的兴奋感在我身上复苏。虽然我无法报答给了我很多东西的小和夏,但如果她看着这幅画能感受到什么,我就觉得很幸福,我突然觉得不是那么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啊!」
我这时才意识到。
「怎么办?我只告诉了她我是美术部的,完全忘了告诉她我的名字。」
那样的话,就算她来看也不知道哪幅画是我的。但是,我也不能在学园祭期间一直站在这幅画的旁边——。
「没问题吧? 」小永笑了。
「就算不知道名字,一看标题就知道了。」
然后打开速写本,用铅笔在上面写下候选标题。
——《伸展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