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六章 A之奥义书

令人意外的是,在这场决定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命运的生存战中,格伦的二班展现了压倒性的优势。

胜利的预感让二班学生们愈战愈勇。

然而就在这时——事件发生了。

「别以为你能这样顺风顺水下去……白发女……!」

在里校区第三层的某个走廊十字路口的中央。

希丝缇娜被从前后左右的走廊出现的四名模范生包围。

「哼哼哼……你可别怪我们哦……生存战要的就是不择手段」

其中一人……扎克对希丝缇娜说。

他在刚才被吉布尔轻松制服,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离。

和其他同伴回合的他打算把表现得最勇猛的希丝缇娜先干掉。

「哈哈哈,这下看你还能装什么逼」

从右边走廊上走来的模范生——诺伊修也得意洋洋地说。

从左边走廊来的男生和从后面走廊逼近过来的女生也都确信他们会胜利。

「只要把你干掉,我们就相当于赢了……去死吧」

「……是么?」

但是,希丝缇娜毫不动摇,她从容不迫地进入战斗态势。

面对即将到来的惨败,她锐利的双眸中没有任何凄惨或悲凉的感觉。

这样的姿态让模范生们感到越发不爽。

「切,真是个让人火大的女人……可爱的只有脸蛋么……!」

「够了,赶快干掉她吧!」

模范生们对希丝缇娜举起左手打算咏唱咒文——

刹那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从里校区某处传来,在四处回荡。

从这个回声的大小来看,声源就在不远处。

「——!?」

包括希丝缇娜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僵住了。

这个声音——怎么想都不正常。

也不像是在生存战中败北的人发出的痛苦或不甘的哀嚎。

是不幸遭遇到了什么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恐惧时——分崩离析的理性与灵魂作出的最后挣扎。

「等,等一下……刚才那个惨叫……是不是点奇怪?」

希丝缇娜强忍着全身上下冒出冷汗的不快感说道。

「……啊?现在可是在生存战啊?你,你是想找个借口开溜吧……?」

扎克说了句硬气的话……但他也一步都不敢动。

过了不久。

刷啦。

被寂静支配的空间中,传来了某种奇怪的声音。

刷啦,刷啦,刷啦…………

希丝缇娜感觉声音是从右边,左边,背后的走廊深处同时接近过来。

「什,什么……?」

定睛一看。

从走廊深处,从浓厚的黑暗中——

被某种更黑的黑暗所包围的某个东西正在缓缓地……缓缓地接近。

最后。

固定在走廊墙壁上的柔弱火光微微照亮了从黑暗中走来的它的身体——

「这,这,这是……!?」

谁都不敢动弹。

谁都说不出一句话。

就连经历过几次大战的希丝缇娜也——

因为,面前的东西实在是超乎人类的想象。

那个东西——姑且是有人的形状。

从身穿轻薄衣物的它的身体曲线来看,应该是女性?

但是除此以外的部分都太不像人类。

纤细的女性的手脚像是被切成了薄片一样,是由千万张薄薄的纸片构成的。

每动一下,纸片就像虫的躯体一样蠕动,不断翻动着手脚的『页面』上写满了无数不祥的文字,那东西简直就像是把什么书做成了手脚的形状。

其脑部也一样是由一本厚重的书构成的,不断蠕动。

从页面与页面之间的空隙中露出的一个眼球在黑暗中发出不祥而明亮的光。那冰冷的光芒将现场的气氛降到冰点以下。

如果不去看那个异形,这时又会发现周围已经被腐朽的墨水的味道所侵蚀。

这类似腐臭的强烈气味折磨着胃袋,反涌上喉咙的酸意刺激着舌头。

光是看着它,就有一种自己的眼球深处正在被深黑所侵蚀的错觉。

让人不忍直视的那个东西不断侵蚀着人脑髓,夺去人的理性。

希丝缇娜他们面前的,正是着疯狂而亵渎的具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遭遇到这未知的怪异的扎克他们发出了和刚才听到的惨叫一样的叫声。

应该说是『书本怪物』吧?

怪物刷啦刷啦地拖着自己由书页构成的脚,伸出了由书页构成的手缓缓逼近过来。

一共三只。

三只怪物——突然像弹射一样动起来。

它们像肉是怪物一样扑向了离他们较近的模范生。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意外的是怪物们并没有捕食模范生。

只是用那诡异的书页构成的手摸了他们一下。

但是——异变迅速发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的手……我的身体啊啊啊啊啊啊——!?」

被怪物触碰的学生们的身体开始慢慢地从指尖……像被切了千万刀一样渐渐变成书页,开始分解……

然后,散落在各处的书页在空中回旋。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救命——」

没过多久,学生们被完全分解成了无数的书页。

在空中回旋的页面开始不断聚集……被封面装订在一起……

最后——咚。

成为了一本书。

落在地上的三本书——正是悲惨的三个模范生的末路。

「……这……这到底是……」

希丝缇娜回过神来。

她拼命地鞭笞着被冻结的心脏,挣扎着解开束缚住自己行动的恐惧的锁链。

「鬼,鬼,鬼才懂啊啊啊啊啊——!?」

面对这噩梦一般的现实,扎克也全身颤抖着往后退。

三只怪物这次把希丝缇娜和扎克当成了猎物,缓缓地逼近过来——

「<狂暴的雷帝啊·以极光之闪枪·将之射穿>——!」

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决斗战的规则了。

希丝缇娜毫不犹豫地使用了黑魔【闪电枪钉(Lightning·Pierce)】——使用了军用咒文。

拥有【伏特冲击(Shock·Volt)】所不能比拟的威力与能量的雷闪将贯穿了书本怪物——

但是。

(——骗人!?一点效果都没有!?)

就算被雷闪攻击,怪物也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表面甚至没有被烧焦。

「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红莲之炎阵>——!」

承受不了恐怖的扎克咏唱了黑魔【火焰墙(Fire·Wall)】

「——不,不行!不能在这里用炎热系咒文——!」

希丝缇娜发出警告,但是太迟了——

「烧成灰吧,你这怪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

火焰的墙壁往外扩展——将靠近过来的书本硅啊无吞噬了。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火焰所吞没的怪物们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其书页构成的手脚也渐渐被烧成灰烬。

看来正如外表所见的那样,它们很怕火。

「呀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嘛——也没什么大不了——」

扎克为了掩饰侵蚀着自己的恐怖而高声笑起来。

——有罪。

忽然,他好像听到某个女性在自己身边耳语。

扎克的身体瞬间起了变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手指尖,脚尖……渐渐被分解成了书页

但是与刚才三个学生不同的是——

空中突然飞出一把巨大的剪刀——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快住,快住手——!?不,不要把我切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剪刀将扎克被化为书页的部分完全剪碎。

就这样——

没过多久,扎克的身体被完全变成书页并剪碎了——

剪刀也不知消失到了何方——

扎克原本所在的位置上——甚至一本书都没有,只有一堆小小的纸屑。

——死。

这一幕所表现的含义,比任何形容『死亡』的话语都要有力。

「什……」

终于……希丝缇娜的心被恐惧完全吞没了。

太过震撼的画面让她彻底停止了思考。

虽然心底某处还在催促自己『快动起来』『快使用咒文』——但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被扎克的咒文烧焦了的怪物们又开始逼近希丝缇娜。

因为他们部分被烧焦,样子变得更加令人惧怕。

那由书页构成的手已经渐渐伸到了希丝缇娜的面前——

「…………啊……」

希丝缇娜只能呆呆地注视着——

「——<伟大之风>!」

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猛烈的暴风出了过来。

暴风之战锤将正要碰到希丝缇娜的书本怪物吹开——把它推向了走廊深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个瞬间,蓝色的闪电猛地冲过来。

她全力挥出的大剑掀起旋风,将剩下的书本怪物打飞——同样把它们推向了走廊深处。

「希丝缇!振作一点!」

「希丝缇娜,别发呆」

露米娅和莉艾尔赶来了——

「……哈!」

总算是清醒过来的希丝缇娜猛地吐了一口气。

灌满了恐惧的肺部吸收了空气。大脑得到了氧气,重新开始运作起来。

「对,对不起!多……多谢了……!」

希丝缇娜赶忙摆出架势。

「但,但是那些怪物是怎么……!?」

「不知道……它们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袭击二班的学生和模范生们,把他们变成书……」

「到底是怎么把人变成书的嘛!?理论上讲这不可能啊!?」

「嗯……那些奇怪的怪物,不管怎么砍都砍不死……很困扰」

就在这时。

叮叮叮!——刺耳的声音响起。

——是她们的宝石型通信魔导器发出的

『白猫,露米娅,莉艾尔!你们听得到吗!?』

耳边传来了格伦迫切的声音。

「老,老师!?我,我们现在……被奇怪的怪物袭击——」

『我知道!我这边也看到了!现在那种怪物从『里校区』各处出现,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干掉了!』

「怎,怎么会……」

希丝缇娜感觉膝盖一软。

『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生存战终止了!你们赶快去第二层中央的大讲堂去!所有生还者都要在那里集中,然后一起逃走!从你们那里去的路线是——』

格伦简短地把路线告诉希丝缇娜她们——

「我,我知道了……!」

『你们要小心!那怪物虽然不是很难对付……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被它碰到就会被变成书!还有……我想你们应该也明白了。绝对不要用火!这个其中应该是有什么奇怪的『规矩』!』

「啊,是……!」

随后格伦挂断了,应该是去给别的学生指路了吧。

「露米娅,莉艾尔,你们听到了?我们快走吧」

「嗯,知道了」

「嗯」

三位少女彼此看看,然后点点头。

刷啦,刷啦……新的书本怪物又靠近过来,仿佛是想扑灭她们生存的希望。

「……虽,虽然有点可怕……但还是要硬着头皮上了……!」

「嗯!」

希丝缇娜和露米娅伸出左手做好准备——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情况危急,但莉艾尔莫名高昂地挥舞着大剑朝怪物们冲去,仿佛是终于回到了她熟悉的战场。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用紧急通信频道给学生们下达完指令后,格伦怒骂起来。

在大厅的一角——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有这回事!这不是我的责任……!」

马克西姆脸色铁青,他双手抱头浑身颤抖着。

「笨蛋!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格伦拼命按捺着想痛扁他一顿的冲动,望向头上的画面。

无数个如地狱一般的画面赫然立在眼前。

所有画面的内容都是学生慌忙逃离书本怪物的追击。

格伦从刚开始就在给学生指路,确保他们尽快和别人汇合,将受害程度控制到最小。

万幸的是怪物的战斗能力并不高,只是我方的攻击不凑效而已——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大的威胁。但是已经有好几个人被怪物变成了书本,其中也包括格伦的学生。

混蛋,这都什么破事……!

格伦的怒火正要爆发——的那一瞬间。

「冷静一点,格伦」

敏感地察觉到格伦心理的伊芙把手交叉在胸前平静地说。

「我觉得『把人变成书』肯定是有原因的。恐怕那并不是为了『杀人』。所以他们一定还没有死。救他们的方法是肯定存在的」

「……嗯,我知道的!」

那么现在——只有让尽可能多的学生平安从『里校区』撤退了。

一时的冲动是救不了被变成书的学生的。

格伦拼命忍耐着想现在马上冲到学生身边的冲动。

他仰望着头上的画面,拿出宝石型的通信魔导器想要再指一次路线——就在这时。

啪,啪,啪……头上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这样就不能给学生指路了。

「喂!到底搞什么啊!你他妈有完没完了!」

格伦对缩在大厅一角的马克西姆怒吼道——

「不,不是我!不是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马克西姆慌忙地摇头,他的表情因恐惧而扭曲。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种异常的事——这本笔记里并没有记载这样的——」

马克西姆用颤抖地手翻着『艾丽西亚三世的笔记』。

直到刚才还记载着里校区的建设日程,每天的杂感以及与控制里校区相关的魔术的工整字迹——已经不见了。

剩下的只有湿乎乎的血字——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笼罩全身的恐惧让马克西姆不禁把笔记扔到一旁。

这时,落在地上的笔记本突然散成无数页……啪!飞上空中。

「什……什么东西?发生什么了?」

格伦他们呆呆地看着页面像生物一样动起来,聚集在一起……化成人形。

纸的质感也在缓缓变化——

最后,一位女性出现在格伦他们面前。

将长长的金发束在头顶的中老年女性。

她穿着仿佛只有皇族才配穿的华贵礼服。

作为女人,她恐怕早已过了最美的时期,但她依旧有种令人战栗的美与魅力。

那苍蓝色的双眼在黑暗之中的神经质地移动,发出凶光。

陌生女人的唐突出现把马克西姆吓得发出尖叫,软瘫成一团。

「你……你是什么人……!?」

格伦不禁问出这个问题。女人露出一脸坏笑回答——

『我是艾丽西亚……阿尔扎诺帝国第十三代女王,这个学院的初代学院长……艾丽西亚三世,唔哼哼,哼哼哼哼……!』

微微颤抖的身体,令人毛骨悚然的嗤笑,癫狂的笑容——

一眼就能看出她已经疯了。

『马克西姆阁下,非常感谢您能使用我来到这个学院。多亏了您,我终于能达成自己的使命了』

「咿——————————!?」

女性优雅地行了一礼。

而随时可能丧失理智的马克西姆已经顾不上去跟她回礼。

『并且,欢迎您来到我真正的学院。我就将您也变成我的藏书吧……永远地成为我的力量的一部分……来——』

刷啦……女人的双手像书页一样哗啦哗啦地分解——

那令人难以直视的恐怖的双手逼近了马克西姆。

「不,不要……不要!不,不要过来……!」

马克西姆因恐惧而僵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女人的双手正要给马克西姆来个大大的拥抱——

——的瞬间。

梆,梆,梆,梆,梆,梆——

伴随着枪口的闪光,女性的身体被打向了后方——

格伦一口气将弹夹内所有的子弹打完。

下意识地觉得大事不妙的格伦毫不犹豫地对那个女人全身上下的要害射出了子弹。

——干掉了。

因身经百战而对『杀人』有极高造诣的格伦和伊芙也都以为刚才那下成功了——

『——嘿嘿。嘻嘻嘻……』

女人支起身子——她毫发无伤。

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什……么……!?」

「那人和书本怪物一样是……!?」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双眼凶光,朝格伦猛扑过来。

「格伦!?」

「——切!?」

因为刚才确信自己已经把对方干掉,格伦和伊芙反应迟了。

女人的手已经逼近到格伦的鼻尖前——

啪!一声干瘪的枪声响起。

哗啦!像墨水一样的黑色液体呈辐射状在女人身上飞溅开。

从这墨水特有的味道来看,那应该就是墨水吧。

「……赶上了」

一个少女拿着燧发枪站在与前厅相通的某个通道附近。

枪口还冒着硝烟。

「你是——梅贝尔!?」

在格伦认出那个少女的瞬间。

被溅了一身墨水的女人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开始挣扎起来。

女人从手,从脚开始分解成无数的书页。

散落在周围的书页被沾上了墨水后,文字已经无法辨认——

「怎,怎么了?打倒了吗……?为什么……?」

「因为她无法成『书』了」

梅贝尔对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的格伦作出回答。

「啊?『书』?」

「之后再说明,赶快离开这里吧……她们已经来了」

刷啦,刷啦,刷啦……

声音……从联通前厅的通道深处传来。

这正是怪物在朝这边蠕动的声音。

「唉,可恶!真是莫名其妙……」

「现在先听她的吧」

格伦和伊芙支撑着已经昏过去的马克西姆,跟在领路的梅贝尔后面离开了前厅。

里校区第二层南部的大讲堂。

格伦认为从其所在地与构造来讲,它是最适合给学生避难的。

避难的学生陆陆续续地集中到这间无数石桌呈阶梯状排列的教室。

「……我姑且张开了一个结界,短时间内那些书本怪物是进不来的」

梅贝尔将不知从哪抽出来的书页一样纸贴到大讲堂的三个出入口附近。

格伦咂咂嘴环顾四周。

这周围有……

「好,好险啊……」

「嗯,是啊」

「没问题,我来保护希丝缇娜和露米娅」

勉强平安到达的希丝缇娜,露米娅和莉艾尔。

「可恶……又被卷入不得了的麻烦之中了……」

「似乎是的。也不知道为啥……」

卡修,吉布尔,温蒂,特蕾莎,塞西尔,琳等二班学生。

「咿,咿呀……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要不要不要……救命……救救我……」

还有聚在一起,双手抱头缩在地上发抖的模范生们。

结果,集中到这里的学生只有三十来人。半数以上的学生在来到这里之前就被变成了书本。

双方的学生都有很大程度上的伤亡……但是二班的生还者还是多很多,与模范生的数量相比大概是四比一。

毕竟他们还是经历过费吉托最黑暗的三天……真正的『实战经验』的差距便是他们在危急关头的冷静与应对能力的分水岭。

(可恶,到底该怎么办?)

格伦承受着学生们投来的不安与求救的视线,开动脑筋想办法。

(……本打算把所有幸存者集中到这个开阔的房间,利用『艾丽西亚三世的笔记』回到魔术学院的。但是那本笔记变成了怪物,现在被消灭了……没有逃脱的手段……该怎么办?)

令人绝望的状况让格伦不禁扶额。

「我早就料到会这样了」

梅贝尔走到格伦面前。

「所以我才希望你们放弃在里校区进行生存战,还通过信息警告过你们——你们好歹也要等到我战胜她之后吧……」

「喂,你。总之你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全部」

格伦满怀戒心地逼问她。

「你是谁?那些怪物是什么?这个里校区到底怎么了?」

「嗯……我到底从哪里开始说起呢。首先从我的真身说起吧」

梅贝尔停顿了一下——

「我是真正『艾丽西亚三世的笔记』……并不是马克西姆拿着的那本假货」

……完全莫名其妙。

「喂,混蛋,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我没有开玩笑」

梅贝尔没把格伦的怒火当回事,而是撩起了左手袖子。

然后用右手弹了弹左手

啪啦啪啦啪啦……左手像书页被翻开一样动起来。

「————!?」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惊慌起来。

「这下明白了?我不是人类,我是『书』」

梅贝尔对额冒冷汗的格伦继续说。

「我的创造人……正如题目所写的那样,是艾丽西亚三世。准确地来说,我是复制了艾丽西亚三世的人格与记忆的一种类似魔导书的东西。艾丽西亚三世为了应对这种特殊情况,而偷偷将我存放了在学院大图书馆的封印书库里。平常的我外形就是一本书,但紧要关头我会变成艾丽西亚三世少女时代的模样出面解决问题——我是被如此设定的。这个里校区是某个邪恶的魔术仪式的仪式场地。我为了防止那个仪式的完成——」

「你等一下」

格伦戒心不减地说——

「你这话有点奇怪吧。你说艾丽西亚是为了防止紧急事态的发生才把你存放起来的?但修建了这个什么鬼里校区的不正是艾丽西亚本人吗?」

「请把我的话听到最后,格伦先生」

梅贝尔眯起眼。

「她……艾丽西亚三世是双重人格者」

「什……!?」

「艾丽西亚在研究魔导考古学的过程中,似乎是领悟了『某个真相』。因此她变得疯狂,出现了双重人格的症状。晚年的她有两种人格——一种是疯狂的她,一种是正常的她」

「那……创造里校区的人是……?」

「是疯了的艾丽西亚三世。而写下我的人则是勉强保持住了理性的艾丽西亚三世。疯狂的她想要使用『里校区』进行某个疯狂的仪式,『正常的她』为了阻止这个仪式的进行而把我留下了。这两个人格的行动是完全矛盾的」

「…………」

「接下的话会有点长,请耐心听下去」

梅贝尔……『艾丽西亚三世的笔记』不断往下说。

这是身为书本的她记录下来的所有真相。

身为伟大的女王,伟大的教育者的艾丽西亚三世晚年倾心于魔导考古学。

一天,她突然发狂了。

「原因不明。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有任何记载。我只知道她是在研究魔导考古学的过程中,领悟到了『某个真相』……然后开始惧怕某个东西……寻求可以与它抗衡的力量」

「可以与它抗衡的力量指的是?」

「我只知道那个东西叫『禁忌教典(Akashic Records)』」

又是这个名字。

任何骚乱与事件的根源都有它的身影。这让格伦不禁皱了皱眉头。

「疯狂的她想要制造出与无限接近禁忌教典的『A之奥义书』。而制作这本『书』时所需的参考文献就是……人类」

「喂,难道说……?」

「对,疯狂的她以她自己的人格与记忆为基础制作了『A之奥义书』,并将大量的人变成书本,让『A之奥义书』吸收。她认为只要不断吸收人类样本的信息,最终就能无限接近禁忌教典……」

梅贝尔环顾周围说。

「这个里校区是为此而建造的超大魔术仪式场。知道『特异法则结界』吗?结界内部会被与通常世界的法则不同的『规则』所支配。这正是人类被变成书本,被数据化的超常现象能够发生的原因。在这个世界中,被『A之奥义书』的碎片……也就是那些书本怪物触碰到的人,身体会被变成书」

「…………」

「但是,疯狂的她的计划受挫了。正常的她在最后关头保持了理智,防止了学生们被献祭。她以她的人格为基础写下了我,并把『A之奥义书』收到了『里校区』的最深处……并就此封印了『里校区』……然后她自杀了,用这把枪」

梅贝尔看了看之前救了格伦一命的遂火枪。

(关于艾丽西亚的死因,坊间有各种流传。病死,暗杀,事故……没想到是自杀么……)

格伦表情复杂地盯着那把古旧的手枪。

「就这样,『A之奥义书』被封印在了『里校区』。『里校区』也被完全与外界隔绝……但是,最近次元的境界出现了些微裂痕……」

「难道是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学校校舍遭到损毁……」

「没错。学院表里两个次元的相位很相近。因为魔术学院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破坏,次元的裂缝让『A之奥义书』——疯狂的艾丽西亚三世变得能够干涉外界。然后『A之奥义书』趁此机会向马克西姆送去了自己的碎片……为的是让人从外边打开通往『里校区』的入口,把人引进来」

「是么。那个碎片就是马克西姆拿着的『艾丽西亚三世的笔记』么」

「……是的」

「这下说得通了。被从外面锁上的门自然是要从外面打开嘛……也就是说马克西姆完全被利用了」

「『A之奥义书』今后也会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干涉学院,把人引进来并进行捕食。如果『A之奥义书』的力量不断增强下去,魔术学院也会被这里的『特异法则结界』所侵蚀,成为她的捕食场所。她现在只是一个以『增强自己的力量』为目的的灾害」

「原来如此」

格伦耸耸肩,叹了一口气。

「总之,就是那啥……这世上没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嘛……我的复制人偶最终也是给我捅了篓子……世道艰辛啊……」

「复制人偶?老师,你刚刚说什么?」

「什,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啊哈哈哈哈哈哈——!??」

格伦慌忙地对表情变得有点不对的希丝缇娜辩解。

伊芙对此无语地耸了耸肩。

「总之,情况我了解了。问题是……我们该如何逃出去?变成书的那些人……能变回去吗?」

面对格伦迫切的问题——

「现在支配着这个里校区的功能以及『特异法则结界』的人是『A之奥义书』——也就是疯狂的艾丽西亚三世」

「哦?也就是说?」

「只要把她消灭,解除结界,各位就能利用我的功能离开里校区。学生们也可以恢复原样,但是……那个……」

梅贝尔罕见的支支吾吾起来。

「……被处以『裁断之刑』的人我是恢复不了的」

「……!?」

那个令人恶心想吐的画面在格伦脑海里重现。

虽然二班的学生们早就被格伦提醒过,所以没问题……但是在书本怪物出现时,马克西姆的几个学生在慌乱之下使用了炎热系咒文,并被处以了『裁断之刑』。

「『A之奥义书』从设定上讲是抗任何物理和魔术攻击的。但是魔术讲究『等价交换』。它得到强大的抗性的代价就是『极端怕火』」

「是么,所以才会为了补足这个弱点造出『严禁玩火』这个规则吗?」

「是的,违反这个规则的人将被无条件地变成书……并被处以裁断之刑。『特异法则结界』的规则会有很多情况上的限制,但也因此而强大无比。在这个『里校区』内,任何人都必须遵从『规则』」

「…………」

死亡。

梅贝尔的话让格伦沉默了。

被残忍地处决的学生都是模范生,对格伦来说他们只是一些蛮横无理的外来人,至今为止他也不止一次地想要痛扁他们一顿。

但是,在确认到他们已经死亡的事实后——

在想到『自己本来说不定有办法救他们』后——

「老,老师……?」

「那个……没事吧?」

希丝缇娜,露米娅和莉艾尔担忧地看着格伦的表情。

「嗯……我没事」

格伦猛地摇摇头,双手拍拍脸颊打起精神。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总之先把能救的家伙救了。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

伊芙眯起眼,无言地看着格伦的背影。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耀眼的东西。

「喂!梅贝尔……呃,还是说叫您『艾丽西亚三世女王陛下』会比较好呢?」

「叫我梅贝尔就行」

「是么,那梅贝尔,我们开始销毁禁书大作战吧!你知道『A之奥义书』真身的所在地吧?赶快带路!」

梅贝尔有些惊讶地望着格伦。

「你……愿意帮忙吗?」

「我说啊,我不愿帮也得帮啊……」

格伦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我们必须逃离这个鬼地方,还要把所有被变成书的学生救回来,如果对那些我能救下的模范生见死不救的话我晚上也睡不好觉——虽然他们就是群臭小鬼」

「…………」

「如果放着『A之奥义书』和里校区的不管,它们也会渐渐侵蚀魔术学院对吧?怎么能放着它继续作恶啊!」

「那个……你不生气吗——生艾丽西亚三世……还有我们的气……」

「当然生气啊,笨蛋!」

格伦对没梅贝尔怒吼道。

「看你们净搞些烂摊子让我收拾!但是这些都之后再说!再说吧!」

格伦像闹别扭似的把脸撇到一边。

梅贝尔用略有深意的眼光望着格伦。

「……他就是这种人的,陛下」

希丝缇娜苦笑着说。

「不管力量还是愤怒,都倾注在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上……他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偶尔会有『不走寻常路』的时候」

「……是么……他很为学生着想啊……」

梅贝尔叹了口气。

「如果我……如果艾丽西亚三世对学生的爱有格伦老师的十分之一的话,事情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了……虽说是精神不正常,但我居然制定出了『严禁玩火』这种会杀害学生的规则……曾经的我根本不配当教师……」

梅贝尔的侧脸显得非常悲伤……

「呃……关于接下来要开始的销毁禁书大作战……」

格伦一边环顾在场的幸存者一边思考计划。

敌人虽然个体不厉害,但是数量众多。

(光靠我和伊芙可能搞不定。这边也需要些人手……)

格伦从纯战术的角度得出了这个结论。

「就算你不允许我们也会跟着去的,老师!」

希丝缇娜,露米娅,莉艾尔来到格伦面前。

「你的战斗方法太拼了,没有人保护你背后可不行,对吧?」

「我们不会碍手碍脚的,所以,求您了老师,让我们一起……」

「嗯,我是格伦的剑」

她们可靠无比的话语让格伦不禁笑起来。

「嘿!这时你可别忘了我们哦,老师!」

「哼,赶快结束这场骚乱吧」

「没错!就让我们也出一份力!」

卡修,吉布尔,温蒂等二班的学生们也纷纷凑到格伦面前、

「像琳那种不擅长战斗的家伙倒是该留在这儿……但敌人的数量很多不是吗?拜托了老师,带我们一起去吧!」

「我们至少能帮老师清清杂兵吧!」

「我们不去的话,战斗力会有些不够吧?——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自大」

卡修,温蒂,吉布尔他们开始拜托格伦。

即便是面对这样的恐怖,学生们的心依旧没有屈服。

他们正照着格伦的教诲,冷静而客观的分析情况,思考目前自己能干什么,并决心去干自己能干的事。

用理性控制感情,时刻保持冷静的思考——他们已经是正儿八经的魔术师了。

(哼……那些雏鸟,不知不觉地变得那么可靠了……)

「好,可以。我才应该拜托你们呢。这次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吧!」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格伦认同了,被格伦拜托了……这样的欣喜让二班学生们气势高涨。

「我,我是不会去的!」

一个喊声给现场气氛泼了一盆冷水。

「居然和那种疯狂的怪物硬碰硬……你们也疯了吧!」

是马克西姆。他双眼充血,汗如雨下,呼吸也过度紧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丧失理性。

再看看周围。

「救命……救命……救命……」

「不,不要……我不想被变成书……不要……」

周围的模范生们也被恐惧所折磨。

他们被疯狂所吞噬,失去了理智,屈服于了恐惧。

「我,我们已经完蛋了……我们赢不了那种怪物……所有人都会被边成书……不要……与其被变成书,还不如……」

「喂,你给我振作一点!现在是说这种丢脸的话的时候吗!?」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格伦对马克西姆吼道。

「你,你闭嘴!你才是——你为什么想要与那种恐惧作斗争!为什么你想挑战那种光是看着就催生吐意的疯狂的东西……!」

「烦不烦啊,因为我是老师啊!」

格伦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也不想去管那种疯狂的东西啊!但是我是老师!守护学生是老师的责任……而且,学生们时刻都在看着我的背影!他们在用目光对我的背影发问——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魔术师!」

「——!?」

「所以……我也不能在这种地方丢人现眼啊。真是麻烦得要死」

说完,格伦又转过背去。

马克西姆顿时懵了。他只能呆呆地看着格伦——

之后。

琳等不擅长战斗的学生与屈服于恐惧的马克西姆及其学生们继续在安全的大讲堂内避难。

格伦拉着自愿上战场的学生们,在梅贝尔的带领下继续前进,一共有十几人。

他们朝着『A之奥义书』所在的位置进发。

对面或许也察觉到格伦他们的计划,并进入备战状态了吧。

从之前开始,书本怪物就少了很多。

「可恶,马克西姆那帮人……现在不正是『战斗专家』大显身手的时候吗?」

「你也不能对那些绣花枕头提太高要求啊」

格伦没好气地抱怨。在他身旁的伊芙也冷淡地回应。

「话说,我倒是奇怪啊——」

忽然想到了什么的格伦对在前方带路的梅贝尔说。

「——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这事件的真相,为什么一直都没告诉我么呢?如果早点告诉我们的话——」

「这是我的……艾丽西亚三世自己捅的篓子,所以我本想独自解决……主要是,就算想说也说不出」

梅贝尔平淡地回答。

「……什么意思?」

「我是被正常的艾丽西亚三世写下的,但我同时也会被疯狂的艾丽西亚三世看到。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我的运作程序被更改了。因此,我绝大部分『会妨碍A之奥义书运作的行动』都是受到限制的。我能做到的也只有用暗示魔术变成马克西姆的学生并监视他的行动。进入『里校区』后,我用『墨水』对自己进行了重编纂,修复了我原本的运作程序——这才能把一切真相告诉你们」

「墨水?重编纂?……什么意思?」

梅贝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壶墨水。

「墨水,指的是艾丽西亚三世撰写我和『A之奥义书』时使用的特殊魔术墨水。其配方只有艾丽西亚三世自己知道,属于完全的失传魔术」

格伦突然回想起来。

「难不成……刚才在前厅打倒那个疯女人的子弹是……?」

「没错,就是这个墨水。因为火焰被禁止使用,这墨水就成了在此空间内唯一能杀伤『A之奥义书』的东西。我把它交给你……还有这把枪」

梅贝尔把单发式的燧发枪与墨水瓶交给格伦。

「这样好么?」

「没什么不好的。我又不擅长用枪……而且,我对这把枪也没有任何好印象……毕竟那是我用来自杀的枪」

格伦打开墨水瓶,里面装着几颗凝成球状的墨水。

用指尖戳一戳那小小的像玻珠一样的墨水球——有一定弹性,形状还不会改变。这样的话塞到什么口径的枪里应该都没问题。

「墨水……还是别浪费为好。我为了重新编纂自己使用了大量的墨水,剩下的只有这些了。如果这些用完……就完了」

「……嗯,知道了」

格伦马上以熟练的手法把墨水子弹塞到了自己惯用的左轮手枪的预备弹夹里。

……就这样。

「在这里……『A之奥义书』——疯狂的艾丽西亚三世,另一个我就在这房间的深处」

在梅贝尔的带领下,一群人来到了——

「原来如此……图书室么。这倒是可以理解」

「图,图书室……?」

进入房间内部的希丝缇娜对格伦这句话感到不解。

比之前更宽一些的道路一直延伸向遥远的远方,仿佛是无限回廊。

通道的正中央等距离地摆放着桌椅,这些桌椅的排列也无止境地延伸下去……

道路两侧的摆满了无数高大的书架,书架,书架——一个个书架都高得令人仰头。书架的顶点被浓密的黑暗所笼罩,根本看不清——

「这不管怎么想都不能叫『图书室』吧……应该叫『图书馆』才……」

「嘘,来了」

梅贝尔的警告让一行人表情紧绷。

随后——

刷啦,刷啦,刷啦……

书本怪物成群结队地涌了过来——

从书架的背后,从旁边的岔路……

哗啦,哗啦——

书架上的书也自动落在地上……渐渐变成了书本怪物。

格伦他们的去向瞬间就被数不胜数的书本怪物所阻挡——

「切……这数量也太夸张了吧……」

格伦用付与魔术给自己的双拳提升威力。

缠绕在双拳上的魔力化为紫电迸溅开来,将周围的黑暗驱散。

「……家伙们,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拜托各位咯!」

在格伦的号令之下——

「是!放心把后背对着我吧!」

「我们会支援您的!」

「正面突破」

希丝缇娜,露米娅,莉艾尔作出回应……

「啊啊啊啊,真是的!硬着头皮上了!」

「……嗯,趁早解决」

「我,我,我才不害怕呢——!」

卡修,吉布尔和温蒂……

「但,但愿不要成为大家的累赘啊……」

「说的是啊,尽自己所能吧……」

塞西尔,特蕾莎也——

格伦带来的学生们用力点点头,进入战斗态势。

「喂,伊芙」

「……怎么?」

格伦对身旁的伊芙搭话,但是并没有看她。

「我先说清楚……我讨厌你」

「什么?这么巧,我也是」

「但是,唯有今天我要求你帮忙。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守护学生们。求你了!」

说完,格伦抡起拳头朝书本怪物的大群冲去。

「……哼,自说自话」

伊芙厌烦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好吧,这次的大人情——哪怕要还一辈子你都得给我还!」

她举起右手,开始咏唱支援格伦的咒文。

强大的魔力涌起,把空气弄得噼啪作响。

——奔跑,奔跑,奔跑。

在无止境地持续下去的走廊上。

以格伦为首的一群人拼命地奔跑着。

无数的书本怪物涌上来,企图阻止他们。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们伸出书页构成的手,像僵尸一样从前后左右四个方位扑来。

不过,如波涛般涌来的怪物——

「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被格伦用付与了魔力的双拳打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莉艾尔如旋风般挥舞着的大剑横扫——

知道零星的袭击没有效果后,怪物们开始十几只一起上——

「希丝缇!」

「多谢了,露米娅!<汇聚吧暴风·化为战锤·靡伏一切>」

在露米娅的<王者之法>的加强下,希丝缇娜的黑魔【暴风(Blast·Blow)】——强大的暴风破城锤席卷起众多书本怪物,把它们打飞到远处。

在被打飞书本怪物形成的『大雨』中——

「<伟大之风>——!」

「<伟大之风>——!」

以温蒂和特蕾莎为首的学生们对从左右的书架后方冲出来的书本怪物咏唱【旋风(Gale·Blow)】,展开暴风的障壁把它们退回去。

对于从后方逼近的怪物群落——

「<聚集吧·生于土中的·痴呆之巨人>!」

吉布尔召唤的土元素巨人举起硕大的双臂,抓住书本怪物妨碍他们的行军——

并且——

对于那些格伦手下的漏网之鱼——

「<苍银之冰精·跳起冬之圆舞曲·献上寂静>」

闪亮的镭射划破黑暗以迅猛的势头飞去——

镭射光线仿佛是有自己的意志,它不停地在空中回转,跳跃——避开格伦他们——只攻击书本怪物。

到处乱飞的镭射让所有人的视野瞬间被分割成无数的小碎块。

下一刻——

被镭射击中的书本怪物被封闭在巨大的冰柱中——沉默了。

黑魔【冰棺(Icicle·Coffin)】

是利用急冻光线将对象的血液都冻成冰的B级军用魔术。

当然,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

「伊芙!?」

「哼」

负责支援的她竖起右手食指,平淡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你原来不只会用炎热系魔术吗!?」

格伦一边打倒从正面扑来的怪物一边喊道。

「啊?我可是精英哦,当然什么都做得到啊……只是我最擅长火系而已」

她没好气地回应,然后发动了预先咏唱好的黑魔【冰风(Ice·Storm)】

寒冷的暴风与冰锥将逼近过来的书本怪物退回去,压倒它们并冻结——

就这样,它们在不被那些无敌的书本怪物触碰的前提下,在梅贝尔的带领下不断在道路如迷宫般复杂的图书馆内前行——

「话说,这个无敌属性也太棘手点了吧!敌人有增无减啊!」

目前虽然还能勉强应对,但是书本怪物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

「老师的【灭绝之光(Extinction·Ray)】呢?」

「……试试看吧」

格伦从怀里掏出虚量石——启动黑魔改【灭绝之光(Extinction·Ray)】的魔术媒介——

「快住手!」

察觉到他要干什么的伊芙一边用咒文将怪物驱散一边发出警告。

「那个咒文是复合了炎热·冷气·电击的三属性咒文对吧!?我们既不知道它是否违反『严禁玩火』的规定,也不知道它对书本怪物有没有效果!」

「——!?」

「别太小看特异法则结界了!其实本来你那手枪就够危险的了,只是它碰巧没被当作『违反规则』而已!现在你的枪技和墨水弹就是我们唯一的王牌了!你千万别忘了这一点!」

「哼……真棘手……」

格伦不情愿地收好了虚量石。

「喂,梅贝尔!我们还没到『A之奥义书』的所在地吗!?」

「对不起……还没到……!」

「好吧……」

敌人的攻势还在不断增强。

(确实这些书本怪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它们的动作也不算很快,还能被轻易地打飞。这点程度的对手交给学生们应付都行,但是……)

它们在这个特异法则结界中,是个除了火焰以及特殊墨水以外无法被打倒的『不死身』。

并且,这些书本怪物的数量还在无止境地增加。

格伦就变得越来越焦躁……

他的担忧正在渐渐变为现实——

……进入图书馆内部以后,不知道打了多久。

不知道跑过了多少距离——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量也太多了吧!?它们是小强吗!?」

前后左右都已经被书本怪物填满。

数以千万计的书本怪物化作了海洋。

它们一股脑儿地涌过来,打算把格伦他们一次吞没。

「咕——」

「<暴风之障壁·阻挡阻碍·阻止其步伐>!」

希丝缇娜在露米娅的异能加强下释放出黑魔改【风之障壁(Storm·Wall)】,阻挡其前进的步伐——

「交给我!哼——!」

莉艾尔用大剑把它们打回去。

同时,学生们拼命地张开暴风之障壁。

然而——

「咳!糟糕……」

「卡修!?」

学生们的魔力开始见底,出现了魔力缺乏症的症状。

必然的,阻碍书本怪物进军的弹幕也变得没有那么密集——

「<苍银之冰精·跳起冬之圆舞曲·献上寂静>」

负责填补这个空档的伊芙能力也是有限的。

「喂,还没到么!?梅贝尔!?」

「还,还有一点点……马,马上就到了……!」

梅贝尔也额头冒汗,拼劲了全力。

格伦自己也气喘吁吁了。

「嘶……嘶……可恶……我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

或许是因为疲劳吧,至今为止一直跑在前方的格伦突然摔倒了。

格伦的身体缓缓地往前倾——

「糟,糟糕……!?」

书本怪物抓住了这个好机会,一举冲了上来。

「老,老师!?」

即便是想要救援,现在也没有任何人能腾得出手来。

「完蛋——」

书本怪物的书页触手即将触碰到格伦的那一瞬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修利用【身体强化(Physical·Boost)】冲了上来……把正要触碰格伦的书本怪物撞飞了。

「卡修!?」

格伦趁此机会迅速站了起来。

然而——

「……嘿嘿,老师……看来我已经到此为止了……」

卡修被书本怪物所包围,被孤立在了原地。

「可恶,我马上就来!等着我!」

格伦停下奔跑,回头转身,打算朝卡修那边跑去——

「笨蛋!」

伊芙揪着格伦的衣领把他拉了回来。

「喂!你放开我!别开玩笑了,卡修那家伙——!」

「你闭嘴!报答他的唯一方式——拯救他的唯一方式就是——」

梆——!

伊芙在奔跑的过程中,使用帝国式军队格斗术,用肩膀顶起格伦的身体,来了个过肩摔……强行让格伦重新站好。

「——赢下这场战斗!」

「——!」

面对伊芙的斥责,格伦表情扭曲。

「老师——!」

后方传来了被书本怪物包围的卡修的喊声。

「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像以往那样把一切都摆平——!所以——!」

既然他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格伦也不好再回头了。

「可恶!卡修,对不起了!你等着!」

格伦只能咬紧牙关前行。

「伊芙老师————!格伦老师就拜托——」

被怪物吞噬的卡修的声音突然中断了。

「…………」

一直都是一副看不起人的冰冷表情的伊芙在这时也微微显得有些扭曲。

——在卡修掉队之后。

朝着目的地进发的学生们一个又一个地因为疲劳与魔力缺乏症倒下——

大家都为了让格伦前进而牺牲了自己——

「……唔……我害怕……我害怕……」

「没事的,温蒂」

被书本怪物包围的温蒂瘫坐在地上颤抖着。

特蕾莎温柔地抱住了她。

「我们就相信格伦老师吧……老师他们一定会……」

「嗯……格伦老师……伊芙老师……拜托你们……」

她们也消失在了书本怪物的大群之中——

「啊……!啊……!居然在这种地方……可恶!」

「吉布尔……!不过,我们的表现也不算差了吧……?」

被留在书本怪物大群中的吉布尔和塞西尔大喘粗气。

「老师!我不会在这种地方停滞不前的!我要朝着更高峰迈进!所以——」

「没错,格伦老师!伊芙老师!之后就拜托你们——」

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掉队。

不论是谁都毫无怨言,没有悲伤与恐惧。

他们相信着格伦,将格伦送向前方。

……仔细一看。

一开始还有二十来号人的集团军现在已经只剩下格伦,希丝缇娜,露米娅,莉艾尔,梅贝尔,伊芙——这六个人了。

「可恶!」

格伦一边奔跑一边愤恨地锤了一拳旁边的书架。

「冷静一点」

在格伦身旁跑着的伊芙冷静地提醒他。

「他们还没死,只要干掉『A之奥义书』,他们就能……」

「我知道!这我当然懂——!」

格伦看着前方怒吼道。

「但是——但是我没办法像你这么冷静!」

「……哼」

伊芙嗤笑了一声。

(冷静?我冷静?我看起来很冷静吗?是吗……)

对伊芙来说,这种经历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种让心灵备受煎熬的感觉。

学生们一个又一个地将一切托付给他们,相信着他们并毅然接受自己命运。

一回想起与他们一同度过的两星期时光,自己便控制不住握拳的力量。她的拳头都快要被自己捏碎了。

(心情居然会被这种事情搅乱……就因为这样,我才没资格当伊格尼特……!)

但是。

但是现在——

想要坦率地委身于激情之中,想在激情的驱使下尽情释放力量。

在漫无止境的旅程的镜头。

格伦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哼……!」

在踏入那里的瞬间。

梅贝尔突然用左手抓住右手——将右手手肘以前的部分撕下来。

被撕下来的右手瞬间化成无数的页面分散开来,在格伦他们身后的空间中进行规则的排列,形成一个五芒星法阵——构筑出一个结界。

追着格伦他们过来的书本怪物们被结界所阻断,无法继续向前。

「喂,梅贝尔!?你,你干什么——!?」

「不要担心,格伦老师。虽然我长得像人类,但我终究是『书』,这种程度的损害不是致命的」

确实,梅贝尔被切断的右手断面并没有流血,它只是一个书本的断面。但这一幕依旧非常猎奇而『血腥』。

梅贝尔毫不在意这些,她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我们还是干正事吧」

「!」

这里是一个像大厅一样宽广的空间。

周围三百六十度都被无限高大的书架所包围,是个由书本构成的大厅。

空间的最深处有一张上方堆着无数古书的书桌。一个少女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默默地用羽毛笔在桌上写着什么。

这时,她的书写似乎告一段落。

她忽然把羽毛笔放回墨水瓶,摘下眼镜……站起来看着格伦他们——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欢迎各位来到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

之前见过她。

她和之前在前厅袭击马克西姆的那个,从笔记中冒出来的女人一模一样。

那个恐怕使用了自杀之前的艾丽西亚三世作为外貌的女人就是——

「你……就是那啥『A之奥义书』……的真身?」

「嗯,没错。我正是继承艾丽西亚三世之遗志的人……可以说是艾丽西亚三世本人」

「哼,别开玩笑了」

梅贝尔唾弃道。

「她……艾丽西亚三世早就死了。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是那个疯狂而可怜的女人的残骸。连人都不是的我们根本没有权利去危害生者。是时候化归尘土了……你,还有我」

「不,你错了。完成我……完成『A之奥义书』才是艾丽西亚三世的……我的真正遗愿。我的存在本身正是其证明」

「她才没有这种遗愿。她并不希望以别人为牺牲品来得到禁忌的力量」

「不,她希望。为了应对从天而降的威胁,她渴望力量。我们之所以没有被销毁,我们之所以存在于此——就是证据」

「不不不,发疯了的她人格分裂成了两个……!原本的艾丽西亚三世……根本不可能是那种会牺牲自己学生的人!」

「那么……发疯的就是你了……嘿嘿嘿……」

『A之奥义书』全身上下冒出了黑暗——幽深的黑暗与疯狂。

在黑暗中闪着凶光的双眸将人暴露在外的理性渐渐夺取。

「我的半身,你别妨碍我……我必须不断接近至高的存在(Akashic Records)……我的存在意义只有这一个!」

她——『A之奥义书』——艾丽西亚张开双臂。

「不要担心!我不会杀你们!你们都将成为我的资料!成为使我完成的参考文献!我会把你们归类保管好!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她高声笑起来的同时,大量书本浮游到空中,在她周围转起圈来。

「怎么还有辣么多!?」

突然涌出的书本怪物让格伦不耐烦地发起牢骚。

「……我也料到会是这样了,格伦老师。说什么都没用——」

梅贝尔摆出战斗的架势。

「赶快用『墨水』把她给销毁掉!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

「嗯,我知道的!」

格伦拔出了装着特殊墨水弹的左轮手枪。

「希丝缇娜,露米娅,莉艾尔!进入战斗态势!支援格伦!」

伊芙启动了预先咏唱好的咒文,将冷气不断积蓄在右手。

希丝缇娜和露米娅开始咏唱咒文,莉艾尔挥舞大剑A了上去。

最后的战斗终于开始了——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莉艾尔用大剑将埋没整个通道并采取密集阵型扑过来的书本怪物们扫飞。

大剑如呼啸的暴风一样迅猛飞来。

一次攻击便能将好几只怪物打飞,打到书架上——然后再落到地板上。

这点程度的敌人对<战车>莉艾尔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汇聚吧暴风·化为战锤·靡伏一切>」

希丝缇娜的黑魔【暴风(Blast·Blow)】——暴风之破城锤将在艾丽西亚三世面前形成肉盾的书本怪物们一齐吹飞了。

「<恶辣的女鬼·以诅咒的臂弯·拥抱其身>——!」

露米娅朝前举起双手咏唱白魔【行动限制(Hold·Motion)】——念动力场咒文暂时将依旧挣扎着前进的书本怪物定身——

「<苍银之冰精·跳起冬之圆舞曲·献上寂静>」

伊芙咏唱的黑魔【冰棺(Icicle·coffin)】——冷冻镭射在空间中自由飞舞奔腾——将环绕在艾丽西亚三世周围的所有书本变成冰渣。

终于,艾丽西亚三世脚底也被冻住,无法行动——

「格伦!」

「我知道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迅速掏枪射击。

弹夹迅速回转,射出墨水弹。

火线划破黑暗,朝无法动弹的艾丽西亚三世笔直飞去。

这是在消灭了她的一切防御力量后作出的必杀攻击。

……通常这下就能决定胜负。

在这种情况,这种状态下,她不可能避开师承巴纳德的格伦的射击。

但是——

某本书从某个书架中高速飞出——

啪!

以其封面挡住了朝艾丽西亚三世飞来的墨水弹。

被墨水玷污的书本像失去力量了一样落在地上。

「唉……居然把我珍贵的藏品污染成这样……真是不知礼数」

「咕——!?」

不管尝试多少次,不管配合多少次——都是这个结果。

消灭了她的一切防御力量后作出的必杀攻击?

并不是。

她的防御力量是这个图书馆所有的藏书。

虽说梅贝尔牺牲一部分躯体张开的结界将一部分藏书堵在了外面……但这里依旧存在着大量的书。

身旁的书架高的望不到头——书架上面的书排的密密麻麻,塞得一个缝都不剩下。

「可恶,这要我怎么办!?」

「格伦!」

伊芙的警告让格伦回过神来。

大量书本从周围的书架上飞出,以箭一般威猛的速度朝格伦飞来。

「呜哇——!」

格伦只能赶忙把双臂交叉在脑袋前进行防御——

「<光之障壁>——!」

伊芙在情急之下咏唱黑魔【力墙(Force·Shield)】。

光之障壁瞬时在格伦面前展开——当当当当当——无数的书本狠狠撞在障壁之上。

如果刚才被书本击中,现在肯定已经全身粉碎性骨折了吧。

「别发呆啊!」

「抱,抱歉……但是……!」

单个的敌人除了能将人变成书本的能力以外并没有什么强的。

艾丽西亚三世自己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战斗能力。

但是这个令人绝望的数量差距使格伦他们至今毫无建树。

并且,格伦在绝佳的时机释放出去的墨水弹都被这强大的防御障壁悉数化解——子弹的数量在不断减少。

「别急!冷静下来!机会一定会有的!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继续扛住敌人的攻击!」

「切——!」

这之后,格伦他们拼命战斗,试图寻找活路。

格伦灌注了魔力的双拳击飞书本怪物。

希丝缇娜的风之咒文将书本吹飞。

露米娅的定身咒文限制住书本怪物的动作。

莉艾尔的大剑打飞敌人的波涛。

伊芙倾尽其魔术技巧,试图制造出艾丽西亚的空档。

在此期间,梅贝尔还不断分解并牺牲自己的身体,拼命阻挡从背后涌来的,比原来势头更猛的书本怪物的洪流——

他们无数次地,无数次地,无数次地试图攻击艾丽西亚三世。

但是,不管试多少次,试多少次,试多少次——

不管是用何种方法,用何种手段,不管有多么出其不意——

格伦他们的内心正在渐渐被焦躁与绝望所笼罩——

在无止境的攻防的尽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抓住一缕良机的格伦使用黑魔【重力控制(Gravity·Control)】,瞪踏书架,跳到高空——

「<伟大之风>——!」

希丝缇娜的【旋风(Gale·Blow)】将格伦的身体吹上更高空。

这一瞬间,艾丽西亚的头顶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格伦的眼前。

这是被无数的书本怪物与浮游的书所包围的她的唯一死角。

在上下颠倒的状态下,格伦举起手枪——

「定胜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扣下扳机。

墨水弹再次从枪口中飞出。

但是,那如同从天而降的流星的子弹——

哗啦——!

「……很遗憾」

——没有击中艾丽西亚三世,而是弄脏了桌子上的书。

「骗,骗人!老师居然——打偏了!?」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希丝缇娜瞪大眼。

「不对,是被干扰了!」

仰望着格伦的伊芙不甘地咂嘴。

「啊——咕……」

原来,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书击中了在空中的格伦的侧腹部。

因为书本的冲击,格伦的准星偏了。

无数的书本像流星雨一样趁势追击,猛地朝格伦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无数书本蹂躏的格伦掉入了已经对他伸出手的书本怪物的海洋中——

「老,老师——————!」

希丝缇娜不禁发出惨叫。

「<无形之手>!」

冷静地注视着战况的露米娅对格伦伸出左手——咏唱远程操控系的咒文。

念动力波抓住了格伦的身体——把他拉回露米娅的身旁。

当然,空中的书本们继续追击格伦。

「不会让你们妨碍!」

莉艾尔跳起来如旋风般挥舞大剑,将其悉数打飞——

「老师!?你没事吧!?」

「切……不好意思……我又失手了……!咳!」

露米娅迅速对嘴角已经流出血来的格伦使用了白魔【生命力恢复(Life·Up)】。

「可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要我怎么办啊!?」

格伦不甘地捶打地板的声音在大厅中无力地回荡着

「……格伦老师,我,差不多……要顶不住了……请,快点……干掉……」

——梅贝尔已经不成人形。

因为她不断分解自己的身体张开结界,她已经满目疮痍。

现在的梅贝尔全身上下都是书页的断面。因为构成身体的书页大量损失,她连说话都说不通顺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不论是谁都在绞尽脑汁思考对策——

「……唉,你们将我重要的书弄得那么脏……」

艾丽西亚三世遗憾地叹气……然后像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拍了拍手。

「对了!对用墨水污染书本的人也处以『裁断之刑』吧!」

「——!?」

这句话将所有人都冻住了。

「没错,就该这样!污染我珍贵的藏书的人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赶快制定规则吧……」

她坐到桌前,开始用羽毛笔写起什么来。

「她……想要新创造一个……里校区的规则……这样下去……墨水……迟早也会用不了……」

「不是吧……」

那样就真的完了。毫无还手之力。

梅贝尔的话让格伦他们感到一阵强得令人头昏的绝望。

「老,老师……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用风之障壁阻挡怪物们的步伐的希丝缇娜声音颤抖着——

「我……!」

格伦突然说不

出话来。

……其实。

……说实话。

还有一个办法——唯一一个。

这个办法一开始就有。

那个手段既简单又有效。毕竟对方特意制定规则来禁止它,想必它是极其有效吧。

格伦依次看向对自己投以求助的视线的希丝缇娜,露米娅,莉艾尔——

他看着她们思考了片刻——

「喂,伊芙」

「怎么?」

格伦把装着墨水子弹的手枪交给伊芙——枪把对着她。

「你……应该算是会用枪吧?」

「……你想干嘛?」

「明摆着的。我要使用炎热系魔术」

他这句满怀决心的话——让所有人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我们之所以处于劣势是因为敌人的势力有增无减,那么我就尽全力使用炎热系魔术,减少他们的数量!只有这么做了!」

「不,不行!老师!」

「没错,干这种事的话会被『裁断之刑』给——!」

某个学生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切成碎块的那一幕在希丝缇娜脑海中重现。

「笨蛋!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全灭的!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但是这样老师绝对会死啊!」

「没错,肯定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没有了!就算有我们也来不及想了!」

格伦如此断言,并把枪交给伊芙。

「伊芙!之后就交给你!这帮家伙……学生们就拜托你了!」

格伦以坚毅的目光盯着伊芙。

于是——

「……好啊」

伊芙露出了以往的那种自信的微笑,把手伸向格伦的手枪——

「包在我身上——」

这一瞬间,她脑中闪现的是——

「伊芙老师————!格伦老师就拜托——」

「嗯……格伦老师……伊芙老师……拜托你们……」

「没错,格伦老师!伊芙老师!之后就拜托你们——」

「毕竟我是伊格尼特,我一定会成功的——」

——尽是与她共度了两周的二班的学生们——

——请,请多指教了!伊芙老师!

——太好了!我们变强了!

——没错,这都是多亏了格伦老师和伊芙老师啊!

——非常感谢您!伊芙老师!

「你就放心地交给我吧。但是——」

伊芙对格伦的手枪伸出的手……与格伦擦肩而过——

「……啊?」

格伦呆呆地应了一声。

伊芙步伐轻盈地从格伦身边通过,然后举着自己伸出的手臂——

啪!

手掌上亮起火光。

「——负责干这事的是我」

「伊芙!?」

格伦呆立在原地。

她露出自信的微笑。手掌上的火焰渐渐变成了业火之旋风。

耀眼的光芒驱散黑暗,熊熊的热气舔舐着格伦他们的脸颊。

「笨蛋!?你在干什么——!?」

「唉……我也不知道我想干嘛……我居然也会想成为一个让他们感到骄傲的老师……真是,太蠢了」

「喂,快住手!伊芙!赶快把火焰收起来,不然——」

——有罪。

已经太迟了。

伊芙的手脚已经开始被分解成书页。

「你烦不烦啊。凭你那小小的火苗怎么可能打破局面呢?术业有专攻——接下来就是火焰魔术的名门伊格尼特的表演时间了。而且……」

伊芙回头看向格伦……露出了略显寂寞的微笑。

「他们还不能没有你」

「什……!?」

「所以,毫无价值的我还是——」

她强迫自己重新看向正面——

「伊芙……!喂,快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制止的呼声已传不到她耳中。

伊芙用尽一切魔力,如呼吸般顺畅地咏唱咒文

「<红莲之炎帝·高举劫火之军旗·将一切蹂躏为火海>」

一般火焰所无法比拟的超高温劫火化为火之海啸,将一切吞没并燃烧殆尽——这就是B级军用咒文,黑魔【地狱烈火(Inferno·Flare)】。

业火以伊芙为中心呈火柱升起——将整个图书馆染成一片火红。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体不断被分解成书页的伊芙挥舞手臂——让火焰迅猛地奔流而去。

将地板,书架,天花板——

让炽热的红莲扩散到除格伦他们以外的任何一个角落。

书本,书本怪物,书架——一切都被染成红色。

炎地狱也不过如此。

守护着艾丽西亚三世的一切障壁被烧得灰飞烟灭。

「怎——怎么会……我,我的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

面对这令她难以接受的光景,她发出了魂飞魄散似的惨叫——

「可恶……你竟敢……你竟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报复伊芙——

无数的大剪刀朝现在还在不断被分解成书本的伊芙飞来。

曾是伊芙的书页被切成无数碎末——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绝望的一幕面前,希丝缇娜哭喊着。

「伊芙……小姐……怎……!?」

露米娅悲伤地僵在原地。

「伊芙……不会吧……?」

莉艾尔也呆在原地——

伊芙意识朦胧地感受着三位少女的视线——

以混沌不堪的思考想着

(我……居然在这种地方,以这种屈辱的形式……啊哈哈……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不配当伊格尼特。

像我这样的无能废物,被逐出家门也是活该。

但是,即便如此——

伊芙回想起这两周发生的事。

二班学生们的脸像走马灯一样一个接一个地闪过脑海。

那群毫无理由地仰慕着,爱戴着无能的自己的学生们……

她看向为如此无能并且不被任何人认可的自己而流泪的希丝缇娜,露米娅,莉艾尔——

一想到这些……

(……啊……感觉也不坏……这种生活……也不错……)

最后,在自我的沉入无限的黑暗之中的前一刻——

最后回想起来的——

是与自己水火不容的原同事那张臭脸。

(……格伦……其实别看我这样……我并不——)

扑通——

这时,伊芙的意识完全沉入了黑色的海洋中——

——这里,只剩下一堆惨兮兮的纸屑——

在一切都被大火焚烧的毁灭之景象中。

梆!

有谁突然跳到桌子上——沉闷的声响在房间回荡。

「伊芙,别看我这样,我其实并不——」

一只脚踩在桌子上的格伦将枪口抵到了僵在原地的艾丽西亚三世额头上。

「——讨厌你!」

「咿!?不,不要——」

格伦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一声枪响——

——在炙烤着一切的火海中悠悠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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