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四章 繁复的想法

「怎么样,我的胁迫如何啊!?」

在自由都市米拉诺的某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

露娜对自己的搭档切斯得意洋洋地挺起胸。

「狠话说到那个份上,就不会被帝国那群软弱的守财奴看扁了吧!?怎么样~怎么样嘛~!」

她这像小孩一样天真烂漫的状态和刚才那个冷酷无比的狂信者简直判若两人。

「呃,虽然很想吐槽但我姑且认可你的行动。只不过……」

切斯表情复杂地说——

「你为什么用那种奇怪的方式去跟格伦·勒达斯接触?他和这次的事件根本没关系不是吗?」

切斯对陷入沉默的露娜继续说。

「难不成是因为那件事?这样做毫无意义你知道么?你的决断是值得尊敬的。而且他是他,你是你,你怎么能对他产生对抗心理呢?」

「才没有什么对抗心理呢!我只不过是从个人角度讨厌那个男人而已!」

「这就叫对抗心理好么……」

切斯一脸苦闷地看着露娜。

「话说,谁是『喜欢将可爱的女孩子千刀万剐然后喝光她们的血的超级变态』啊。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事实……」

「唉~~~~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切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切斯……你觉得他们会乖乖弃权么?」

「当然不会」

切斯平静地回答。

「这可是靠多方的努力好不容易才促成的魔术祭典。帝国代表团弃权的话,帝国会颜面尽失,同时还会影响到帝国和王国的首脑会谈。肩负着国家威信的他们是没有退路的。就算出现死伤他们也只能坚持参加下去……」

「……是,啊……」

露米娅苦恼地说。

「这样一来……我这种做法是将那些帝国代表团的孩子们……将那些无辜的孩子们……」

「露娜,你真的想这样做吗?」

切斯平静地发问。

「你将要做的事情是违反菲涅拉尔教皇圣下的敕命的。如果事情败露,你被抓去异端审问也不奇怪。不管是教皇圣下还是法伊斯大人都罩不住你。而且很明显,奥恰波特枢机卿只把你当作一个弃子,他会将一切责任推到你身上……你真的想这样做吗?」

露娜沉默了半晌——

「没办法,就算被认定为异端……就算我的做法引发了战争……我……我还是不想抛弃你……」

「…………」

「只是奥恰波特卿比菲涅拉尔教皇圣下以及法伊斯大人棋高一着而已……仅此而已。而我们只是被蜘蛛网缠住的蝴蝶」

露娜悲壮的决意让切斯无话可说。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总是不能……明明我是为了不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才得到了这样的力量!」

露娜苦恼了片刻后……

「……切斯……你没必要跟着我的」

切斯只好对她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其实……你是想阻止我的对吧?」

「…………」

「你真的很坚强。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你肯定会这样做……」

「事到如今就别说这种见外的话了……我会陪你到最后的」

切斯回答。

「现在的我无法阻止你,无法反抗你的命令……而你死了,我也会死。所以我永远会和你在一起」

「…………」

「我们所做的事一定会让很多人丧命,全世界的人都会谴责我们。所以,至少我要待在你身边……和你一起下地狱」

「……切斯……谢谢你……」

露娜带着哭腔说——

在无人知晓的夜幕中——两人说了这样一番话。

第二天早上。

开幕式的兴奋还没有完全退却,正赛便拉开了大幕。

魔术祭典的基本竞赛方式是淘汰制。

每一轮抽签决定对战对手,赢的一方进入下一轮。

这次参战的代表团一共八只,所以只要赢下三轮就能取得最后的优胜。

每场比赛中,一个首席魔术师加上九名成员组成十人小队参赛。九名一般成员可以任意退场,但首席魔术师必须在每一轮的比赛中站到最后。

因此,首席魔术师退场就意味着代表团的败北。

试炼的内容与规则是随机决定的,基本不可能预先想好对策。

顶多只能通过以往出现过的试炼来猜测大致的范围与倾向。

没有任何人会去抱怨这不公平,因为魔术师之间的较量,往往都不是公平的较量。

就比如第一天的第一场比赛——

对战内容是消灭从场地中冒出来的无限的魔像,通过消灭数量的多少来决一胜负。竞技场还有环境模拟功能,这场战斗的场景是热带丛林,魔像会从密林的湿地中冒出来。

同时,这场战斗认可两队成员相互攻击。所以,是优先打倒魔像还是先把敌方成员干掉确立人数优势——这样的临场判断就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对战双方是东南部的密林国家阿玛尼斯咒术大学队,以及东方日轮国的天帝阴阳寮队。

因为场地是密林,所以在场的所有观众都会认为拥有地利的阿玛尼斯会获得胜利。

而实际上他们通过类感系咒术设下的魔术陷阱非常有效,在比赛的大部分时间中,阿玛尼斯一直领先的。

但是日轮国的首席魔术师咲夜·木叶利用阴阳术召唤式神,进行索敌化解了阿玛尼斯的攻势,最后还利用式神使役术控制了场内的魔像。

将无限涌出的魔像都控制殆尽后,胜负自然就明了了——再说原本这些魔像都被施加了强力的保护咒术以防止第三者对其进行控制。

所以,第一场较量的胜者是日轮国。

第二场——

对战双方是雷扎利亚法涅利亚统一神学院队与赛利亚同盟的大魔术师公会初等科队。

对战内容是据点争夺战。竞技场模拟出了都市的舞台。无数的据点被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双方队伍通过占领据点的多少来分胜负。每个据点都由小型魔像进行把守。当然,夺取对方的据点以及参赛者之间的战斗也是被认可的。

是一口气攻下占分比较高但是戒备比较森严的据点,还是攻下占分比较低但是容易攻陷的据点——学生们的临场选择与判断在这场战斗中也同样备受考验。

虽然当初大家都觉得这会是一场恶战,但结果却出人意料,让人甚至没反应过来。

法涅利亚统一神学会队完胜。

法涅利亚统一神学院的学生们整体实力很强,而担任首席魔术师的马尔科夫·德拉格诺夫更是强中强。

他利用被称为法术的,圣艾丽萨雷斯教派旧教秘传的魔术,从正面打败了所有赛利亚同盟的成员,镇压了几乎所有的据点。

因为能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神秘而见所未见的法术,因为能看到各种无法预测的比赛内容与结果,围坐在瑟莉卡·艾丽艾特大竞技场的观众们情绪一直高涨。

就这样,第一天的赛程在狂热之中结束了……

此时,在大竞技场观众席的一角。

当日比赛带来的狂热还未散去。

「好厉害……大家都好厉害……」

这里是阿尔扎诺帝国代表团成员们的所在地。

至今为止一直在观看别的队伍的较量的希丝缇娜满怀欣喜地感叹道。

「这就是世界……以前祖父大人是和这样人们进行竞争……」

「嗯,没想到能看到如此高水平的赛事……这让我也不由得有些兴奋了。不过明天下午就轮到我们打第一场……太期待了」

莉瑟冷静地回应已经激动得全身颤抖的希丝缇娜。

「我,我我我我我我们……该不会……?」

「不不不不不该来这里……?对不起弱鸡如我就不该被生下来!」

「唉……没事的,两位大小姐只要正常发挥一定就没问题的。对自己至今为止的努力要有点自信嘛——真麻烦」

基尼一如既往地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安慰着无比慌乱的弗兰西奴和科雷特……

「可恶……看来不管哪个国家都有所谓的强者啊」

「没错」

吉布尔略有不甘地感叹着。而列文开心地回应他。

「马尔科夫……哼,如果有机会与他一战,想必是非常刺激吧」

「我个人认为,比起马尔科夫,那个叫咲夜的会更棘手哦?她那可怕的判断力和应对能力……该怎么

打呢……?」

「哼,唧唧歪歪说那么多干嘛,把面前的敌人干掉不就行了」

贾鲁没好气地批判着列文与吉布尔的分析。

「没事的,各位!我们这边还有希丝缇呢——比又拽又自大的列文可靠很~~~~~多的,又强又可爱,又帅气的希丝缇!」

「爱,爱莲……总感觉你最近人设是不是有点崩塌……」

她的表兄列文表情僵硬地看着挽住希丝缇娜的手,露出得意笑容的她。

希丝缇娜他们关于今天比赛的讨论一直持续了很久。

原本这些成员们性格都很鲜明,一个不服一个,但经过强化合宿来到世界的舞台面对别国的强敌后,他们总算有了点『团队』的样子。

「老师到底去哪了喂!?」

发现格伦不在现场的希丝缇娜吼了起来。

「身为总教练居然不来观摩别的队伍的比赛!?看来他是还没有身为总教练的自觉啊!到底是去哪瞎逛——」

伊芙回答了开始发作的希丝缇娜——

「格伦现在,正在与某个人物会面」

她背靠在观众席座椅上,双手交叉在胸前。

「这边遇到了点小麻烦。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带着经理人露米娅一起去见某人了」

「伊芙小姐?」

「所以你也别太激动,他绝不是在偷懒或是在干什么蠢事。爱他,就要对他有信心好么?希丝缇娜」

「我,我才不是,没有,我,才没有爱他呢!但,但是……既,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脸颊通红的希丝缇娜最终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小麻烦到底是指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没问题吧?」

「…………」

伊芙斟酌了片刻。

「……这样吧,根据具体情况,可能会对你说明情况并寻求你的帮助。但是……现在你不需要在意这些。现在你只需要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

「好,好的……」

毕竟这是她的二号师傅伊芙的话,她只能老实招办了。

「各位!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为了备战明天的正赛,我们先去场上稍微练习一下吧!来来来起床了!」

希丝缇娜催促着其他仍在讨论今天的比赛以及别国选手的学生们起身。她已经成为了代表团公认的领袖。

「爱莲,你能去申请一下竞技场的使用权吗?」

「好的,希丝缇」

「还有,玛利亚。看了今天的比赛后我有了一些想法,我想和擅长白魔术的你谈一谈——」

这时,希丝缇娜才发现——

「嗯?玛利亚呢?我记得她刚刚还在的呀……」

「我先说结论吧——」

女性缓缓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她坚定地给出了答案——

「——不管面对任何威胁,我,阿尔扎诺帝国女王艾丽西亚七世都不允许帝国代表团退出这场魔术祭典」

「…………」

「母,母亲大人……」

女性——艾丽西亚七世的话让格伦和露米娅不得不闭上嘴。

这里是设立在自由都市米拉诺的阿尔扎诺帝国领事馆。

格伦正带着露米娅一起悄悄地与阿尔扎诺帝国女王艾丽西亚七世会面。

「我正面临的两国首脑会谈,是有可能成为化解两国的积怨,让两国走向和平的重要会谈……为了这一天,为了这一时刻,我们花费了莫大的预算与时间。绝不容许有半点闪失」

「…………」

「但是在会议的参加者中,不论是阿尔扎诺这边还是王国那边都有赞同和反对这次会晤的人。会谈能否成功都还是个问题。倒不如说,两国的反对派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能让会谈破裂的『可乘之机』。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帝国选手从这个象征和平的祭典中退出了』『帝国是不是没有和谈的诚意呢?』……这种看似没什么关联的事很可能就会导致会谈的失败」

「…………」

格伦看向冷淡地说出这种话的艾丽西亚七世的手。

她将羸弱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手显得苍白,还在微微颤抖。

「会谈成功的话,至少今后十年我们将会迎来完全的和平。因此,作为阿尔扎诺帝国女王,我不得不命令你们帝国代表团——『不论会发生什么危险,你们都必须参加』」

说到这里,戴上冰冷的施政者面具的艾丽西亚七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叹了口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我……一定会下地狱吧……」

「才,才没那回事……!」

露米娅赶忙否定,但艾丽西亚七世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我知道的。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也不是一个称职的人……即便如此,我还是有必须要完成的事……哪怕这件事最后被证明是错误的……」

「……作为守护国家的女王,您没有做错任何事」

至今为止一直默默地听着艾丽西亚七世的话的格伦坚定地说。

没错。

格伦反思起来。

他们之所以能过上那种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没有任何战乱的和平日子,全是靠着女王陛下的呕心沥血。

在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的情况下,女王陛下这么多年来一点点,一点点地蹭出了『和平』——她消耗的是自己的心血与灵魂。

「我觉得,女王陛下还得由您来当」

「是啊,母亲大人……」

「格伦……艾露米娅娜……对不起……谢谢……」

艾丽西亚露出柔弱的微笑,随后,她毅然站起身——

「我让我的一部分护卫去保护帝国代表团。格伦,你不论如何都要保证代表团成员们的安全」

就在这时——

「我可不推荐你这样做哦,小艾丽西亚」

一个身材壮硕的老人一边笑着一边说。

「陛下,请容许在下僭越——对反对派来说最能确保会谈破裂的方法正是『暗杀陛下』。为了不刺激雷扎利亚王国,我等带来参与会谈的兵力本来就有限……」

一个让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少女的瘦弱美少年接着说。

「再让兵力分散可……有点,难办哦……」

老人有些困扰地挠着头。

「…………」

拥有像老鹰一般锐利双眼的青年在房间一角静观全场。

身穿宫廷魔导士礼服的他们正是特务分室的<隐士>巴纳德,<教皇>克里斯托弗以及<星>阿尔伯特。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担任艾丽西亚的贴身保镖。

毕竟这是格伦,露米娅以及女王陛下的秘密会谈,所以房间里只有他们六个人。

「……孩子们都还在拼命呢,我不拼一下怎么行」

然而,艾丽西亚还是坚定地反对了巴纳德的意见。

「而且……我相信你们」

她安稳地笑了起来。

「唉,好吧……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好好保护小艾丽西亚咯」

「承蒙陛下信赖,为了守护陛下本人在所不辞」

「……遵命」

巴纳德,克里斯托弗

「话说格伦,你怎么又被这么棘手的家伙缠上了」

阿尔伯特目光锐利地看向格伦。

「第十三圣伐执行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对手了吧」

连阿尔伯特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这让露米娅吃惊地长大了嘴。

「那个,阿尔伯特先生……那群人有这么厉害吗?」

「正是如此,艾露米娅娜公主殿下」

克里斯托弗代替阿尔伯特毕恭毕敬地解释起来。

「第十三圣伐执行队……是圣艾丽萨雷斯教会教皇厅自豪的圣堂骑士团中最强的处刑部队……虽然其成员只有两人」

「只有,两人……?」

「对。虽然只有两人,但他们却压倒了其他几百,几千的圣堂骑士的精锐并得到了这个称号。从这里便可以看出他们的强大了吧」

「真是胡闹……我们直接去教皇厅告状好不好啊!说『你家的疯狗部队到魔术祭典会场咬人了』 ——不论在谁看来,这次事件都是他们全责吧?」

格伦不耐烦地提出了很正当的意见。

「不行」

阿尔伯特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格伦的意见。

「真能告状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而且,教皇厅圣堂骑士团里根本就不存在『第十三圣伐执行队』这样的组织」

「啊!?在说什么——!?他们现在就在你眼皮底下——」

「你还没明白吗?『十三』……象征着害神子被钉上十字架的第十三号使徒,犹大的数字。这数字对艾丽萨雷斯教来说是最大的禁忌。象征着正义的圣堂骑士团中不可能有冠以『十三』这一番号的部队。所以——他们是不存在的」

「不可能存在的部队——玩这套么……」

格伦咬牙切齿。

「没错,就算去找他们抗议,他们也只会拒不承认——除非是实际抓到那群人,拿出点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这难度也太高了吧」

格伦苦恼得双手抱头。

「喂克里斯托弗……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第十三圣伐执行队的那俩人……露娜,和切斯啊?生平啊,能力啊什么的」

「不行」

克里斯托弗一边凝视着由悬浮在空中的宝石构成的魔法阵一边说。

它们构成了一个简易的魔导演算器。

「我通过灵脉紧急调查了一下帝国情报局所持有的情报。确实能在圣堂骑士团的名单中确认到露娜·芙蕾雅以及切斯·福斯塔两人的名字……但是……」

「怎么?」

「记录上这两人已经战死了……在四年前」

「四年前……那也就是现任教皇菲涅拉尔奇迹地获得教皇选举胜利的那时么?」

「这倒无关紧要,关键是战死啊!他们现在活蹦乱跳的好吗!?」

「而且,还有一个令人在意的情报。切斯·福斯塔曾经是圣堂骑士团的绝对好手——可以说是他们的王牌」

「我想也是,那家伙强的不得了啊。真的不想跟他硬肛」

「但是,那个……根据情报,露娜·芙蕾雅只是个三流的圣堂骑士……说白了,就是个吊车尾」

「……喂,不管怎么想这个报道都是有偏差的吧?情报科那帮人真是派不上用场,这么弱的家伙怎么可能去当第十三圣伐执行队队长啊!?话说,露娜很弱吗?你们自己去和她对峙一下看看呀!光靠灵压就能杀人的好吗!?」

「……对不起,恐怕目前能查到的信息只有这些了」

艾丽西亚对被一股凝重的气氛笼罩的特务分室成员们说。

「回到正题上来吧。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第十三圣伐执行队会要求帝国代表团退赛。如果是王国那一侧的反对派想要通过这种办法给帝国抹黑的话……倒也不是说不通,但是理由还是不够充分」

「对呀……真要做的话,应该还有很多效果更好的办法吧……嗯……」

「而且,圣堂骑士团……那个传闻中的灭绝异端的组织这次只是提出了警告……将敌人当场斩杀才是那帮人千年不变的信条吧?」

「那个……他们说如果我们赢下去的话,他们会很困扰,这也很奇怪不是吗?难不成,代表团之中有什么人是他们不希望在这次魔术祭典中看到的?」

「那该是谁呢?综合各方面考虑,露米娅你才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人吧……但是你又不是参赛选手,倒不如说,那帮人对你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啊?」

艾丽西亚,巴纳德,克里斯托弗,露米娅以及格伦挨个儿说出自己的想法,但这些想法终究只是臆测,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知道的还太少了。在帝国与王国进行首脑会谈期间,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帝国代表团的安全……这是最重要的」

艾丽西亚作出这样的总结后对格伦说。

「格伦。我知道我不应该拜托已经退役了的你,也知道我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但我希望你能保护好学生们,保护好年轻肩负着帝国未来的年轻人……拜托你了」

随后,世界闻名的大国的元首艾丽西亚对一介平民教师深深低下了头。

「呜哇!?不用的不用的,陛下您不用对我这样的辣鸡低头的!」

格伦惶恐地摇着头。

「请陛下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努力的!您只要忙好您的事就行了!」

「格伦……」

「而且……从宏观角度来说,如果陛下的会谈能顺利完成,那就相当于是守护了学生们的未来!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清楚事情很麻烦,不过我早就习惯了!没问题的哈哈哈哈!」

「……谢谢……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艾丽西亚对露米娅露出温柔的笑容——

「……艾露米娅娜,过来」

「怎么了?母亲大人……」

艾丽西亚在露米娅耳边悄悄说。

「他……格伦就拜托你咯……」

「!」

「你的异能能让他在于强大的敌人对抗时获得巨大的力量。我知道已经与你断绝母女关系的我根本没资格拜托你这种事……但是,我希望你成为她的力量……求你了」

「啊,好的!我明白了!包在我身上!陛下!」

露米娅开朗而坚强地回话。

「艾露米娅娜……身为你的生母……我真的非常自豪」

她慈爱地看着露米娅——随后,露出调皮的表情……

「……对了,艾露米娅娜,你和格伦进展到哪一步了?」

「咦?」

「嘿嘿,他对女孩子的心情是很迟钝的……所以由你主动出击把他推倒不是刚刚好么?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你就赢了」

艾丽西亚笑嘻嘻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母,母亲大人您您您在说什么呢——!?」

露米娅顿时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嗯?怎么了露米娅?陛下对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什么都没说!啊哈,啊哈哈哈哈!」

巴纳德,克雷斯托夫以及阿尔伯特在一旁静静地守望着他们。

至此,与女王陛下的秘密会面结束了。

格伦和露米娅在阿尔伯特的带领下穿过领事馆的走廊,往大门走去。

「对了,莉艾尔还好吗?」

格伦突然问起最近没在身边的妹妹的情况。

「最近军方一堆杂物要处理吧?军队整编什么的。一转眼,莉艾尔已经被叫回军队很久了……」

「嗯,她过得很好,不久她就会回来当公主的贴身保镖了吧……不久后」

格伦找着话题尬聊,而阿尔伯特则是用事务性的口吻平淡地回答。

他们的关系还和原先一样。

「唉……要是能把你调到我这边的话……要是我和你组队……说不定就能教育一下那群疯狗狂信徒了……」

「格伦,对不起……」

「我知道的。你有你的任务要做,我这边也会想办法处理好……而且最近那个歇斯底里剩女好像也变得可靠一点了……」

格伦无奈地耸耸肩。

「话说,你真的好辛苦哦,还要当女王陛下的贴身保镖……虽然从实力上来讲这个任务没毛病。但最近他们是不是总在使唤你啊?特务分室的其他人呢?」

「…………」

忽然,阿尔伯特闭上了嘴,然后压低声音说……

「最近,在帝国高层内部,陛下的敌人有很多」

「……敌人?」

听到阿尔伯特这句令人慌张的话,格伦皱起眉头。

「没错。之前我也说过,我们并不是上下同心的。现在根本不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陛下能完全信赖的人手是很有限的」

「不可能吧?那个陛下居然会有敌人?帝国高层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所谓陛下的敌人究竟是——」

就在格伦放大自己的音量逼问阿尔伯特的那一刻——

「——!?」

格伦发现一个红发的男人正缓缓地从走廊对面走来。

他年龄大概有四五十岁,身穿军服,身体非常强壮,脸上到处是伤疤,胸口挂着无数的勋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身经百战的强者的气场。

(那人是……)

格伦在自己军属时代的记忆中摸索着。

那是女王府帝国军大臣,帝国军综合参谋总部的部长,阿泽尔·露·伊格尼特卿。

帝国军的最高统帅……同时还是伊芙的生父。

(……怎么这家伙也来啊……?)

格伦和阿尔伯特还有露米娅一起靠到墙壁上,对伊格尼特卿敬礼。

就在擦肩而过那一瞬间——他的声音传到了格伦的耳中。

「哼,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因为一个女人而当逃兵的蠢蛋么」

「…………!?」

格伦保持着敬礼姿势僵在原地。

伊格尼特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老,老师……?」

米娅担忧地看着格伦的脸。他的脸苍白而微微颤抖着。

格伦愤恨地咬紧牙关——

「……别太在意了,我们走吧」

阿尔伯特拍了拍格伦的肩膀。

这一拍仿佛是解除了他的僵直状态。

「……啊,嗯……是啊……」

紧张无比的空气又松弛了下来。格伦跟在阿尔伯特身后继续朝领事馆大门走去。

来到领事馆外后。

「……那你多多保重咯,阿尔伯特」

「嗯」

格伦露米娅与阿尔伯特接下来将会分开。

「我先做一些准备,以便能随时给你们提供帮助。你也要小心,这里不是帝国……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奇怪」

「……我知道的。拜拜咯」

「非常感谢你的关心,阿尔伯特先生」

格伦和露米娅转身打算离去——

「……格伦」

阿尔伯特又一反常态叫住了格伦。

「怎么?」

格伦回头。

阿尔伯特逡巡了片刻,仿佛是在纠结到底该不该说——最后他还是说了。

「……关于女王陛下……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女王陛下……?干嘛突然说这个……?」

「是关于皇家的……关于阿尔扎诺帝国的起源与根基……说实话听上去很荒唐……所以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啊?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尔伯特这种支支吾吾的态度让格伦不禁猜疑起来。

「但是现在我们似乎都没有空来讨论这些……所以,等这次事件结束后我再找你谈……」

「呃,哦……随便啊……到底要说什么啊你?」

阿尔伯特没有回应他的问题,直接走开了。

「帝国的起源与根基?规模这么大?」

在返回旅店的途中,格伦和露米娅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那家伙该不会是被什么都市传说系的杂志给骗了吧?别看他这样,他其实挺容易上当的……」

「呃……我觉得阿尔伯特先生是最没有可能听信这种东西的人了吧……」

「不不不,实际上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因为他真的太一本正经,太听话了!你知道么,在我从军的时候,那个笨蛋被巴纳德老头骗去——……」

正当格伦笑着回忆起往事时——

「咦?」

露米娅惊讶地眨了眨眼,停下了脚步。

「嗯?怎么了?露米娅」

「呃,那个……你看那边……」

露米娅把手指向前方……

「啊!?玛利亚!?」

玛利亚四处张望了片刻,然后又开始在人群之中穿行。

「那,那个傻蛋,一个人跑出来干嘛……!我不是交代她要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吗……!」

「老师,我们追上去吧!」

格伦和露米娅开始加快速度,追赶不知为何正在单独行动的玛利亚。

想要追玛利亚是非常困难的。

自由都市米拉诺本来就很热闹,再加上这次魔术祭典的影响,城市空前的拥挤。

因为被像是洪流一样的人群阻挡,格伦和露米娅很难与玛利亚拉近距离。

而玛利亚身材娇小,可以灵活地从人缝中钻过去。她仿佛是早就想好了去处,走起来一点都不犹豫。

喊她名字也没用,因为周围太过吵闹,她根本听不到。

「老师,怎么办?」

「切……现在只能坚持追下去,确保她还在我们视线内了」

格伦他们全力跟在玛利亚后面。

……最后,努力得到了回报。

格伦和露米娅看到玛利亚走进了某个大圣堂。

「呃……那个应该是……」

「圣波利斯圣堂」

「对了,玛利亚同学之前说过要进行圣堂巡礼来着……」

但是,格伦还是对这个解释持怀疑态度。

「……那也很奇怪啊,来这里的途中都路过两三个别的教堂了」

毕竟米拉诺里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教堂……走着走着就能碰到。

「为什么她偏偏选择了圣波利斯圣堂呢?那个圣堂,应该是……」

想这些也没用。

格伦他们决定先进入圣堂,确保不跟丢玛利亚。

与外面的热闹相反,圣堂内部被一种纯洁的寂静所笼罩的。

四周都是圣画与玻璃花窗。就连没什么信仰的格伦进到这个略显昏暗的教堂后都不禁挺直了腰板。

等间距地设置在道路两旁的金色烛台的火光照亮了道路。格伦他们沿着红色绒毯穿过正厅。

穿过连通侧厅的岔路口后,往深处走。

最后来到了礼拜堂——

他们寻找的人正在挂有大十字架的祭坛前。

「——我等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

格伦一时间都忘了眼前这个人是谁。

是玛利亚,她毫无疑问是玛利亚。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愿你的威光普照我等,指引我等健康,快乐地生活……」

只是,她双膝跪地合上双手低下头祈祷的样子,让人无法联想到她平常是个活泼欢快的少女。

「主啊,请怜悯我等吧。万能而万力之主啊……请怜悯我等。饶恕我等的罪过,指引我等实去现自己的愿望,实现你的愿望,教会我们与邻人们生活的快乐……」

柔和的光芒透过天顶的玻璃花窗照射到正在祈祷的玛利亚身上。

她仿佛是将一身都献给了信仰的圣女——她的身姿让格伦他们不得不放弃去打扰她。

「……愿你能听到我等的祈祷……诚如所愿」

不久后,玛利亚结束了祈祷,在胸前划了两次十字。

仿佛是在回味一样一语不发地定在原地。

「……呼」

最后,她满足地舒了一口气站起来,转身打算离开教堂——

「…………」

然后和格伦四目相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马上吓得跳了起来并发出怪叫。刚才那虔诚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老,老老老师!?露米娅学姐!?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

「难难难难不成刚才的你们都看到了!?都看到了!?」

「嗯,看到了,看的清清楚楚。玛利亚……原来你是——」

「我,我开玩笑的……!我只是觉得老师可能会萌虔诚的修女这种设定!怎么样!?有没有小鹿乱撞啊!?啊哈,啊哈哈哈哈!」

「圣波利斯圣堂是旧教……也就是艾丽萨雷斯教正统派的圣堂」

「哇!哇!哇!好厉害原来是这样啊!?我,我完全不知道呢!?因为在我看来所有圣堂都差不多啊啊啊啊啊啊!」

「和一周只用去一次,随便拜拜就了事的帝国新教不同……旧教必须一天进行两次礼拜。怪不得你会偷偷跑出来啊」

「呃不,那个,我……」

「说『诚如所愿』时的腔调,祈祷后划两次十字……你毫无疑问是旧教的信徒吧……而且还是挺硬核的那种」

「唔……呜呜呜呜……」

似乎是找不出借口了的玛利亚捂住脸失落地垂下头。

「……唉,你也没有必要隐瞒啊。虽然在帝国旧教徒是少数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啊?而且帝国的教会对别的教派是很包容的」

格伦,玛利亚,露米娅排排坐在礼拜堂的长椅上。

「唔……但是……这样就显得不可爱了……明明我的设定是纯真而又时尚的都市派辣妹……结果发现我是个非主流的土味宗教的信徒……这样老师不会幻灭吗?」

「不会啊?」

格伦二话不说就打消了玛利亚的顾虑。

「因为在你心中,对神的信仰心比你那可爱女生的设定要重要吧?根本没必要放弃信仰啊,违背自己本心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就是你,挺胸抬头做你自己呗」

虽然知道自己也没有资格说别人,但格伦还是这么说了。

「老,老师……」

「有人常说『语言是工具,而圣书是工具箱』……意思是不管新教还是旧教,其教徒总有好人和坏人。宗教或者圣书本身是没问题的,出问题的往往是那些信奉他们的人……对吧?」

「唔,呜……非常感谢,老师……我是实在是没办法舍弃从小就信奉

的信仰……」

「……不过,我是很不希望你不跟我打声招呼就乱跑啊」

「对不起!我是觉得会被老师讨厌所以就没敢说!」

玛利亚总算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你刚才说从小就信奉……那意思是你的家人们都是旧教徒吗?」

听到露米娅的问题……

「……不,其实……我是孤儿……」

玛利亚露出了有些寂寞的微笑。

「孤儿?」

「是的,具体地说……我不是阿尔扎诺帝国的人,而是雷扎利亚王国出身——虽然现在国籍改成了阿尔扎诺帝国」

原来玛利亚是雷扎利亚人。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因为一些情况被家人抛弃。然后被送到了别国——也就是阿尔扎诺帝国的旧教派的修道院里,我是在那里长大的……」

「……原来……对不起玛利亚同学……我不是出于恶意问你这些的……」

「没事的。事情早就过去了,现在我才想那些呢」

玛利亚对内疚地低下头的露米娅露出了活泼的笑容。

「我在雷扎利亚王国的老家是办教会的……我小时候经常像刚才那样和父亲一起进行祈祷。他人很温柔……虽然我已经记不起他长什么样了……而且他最后抛弃了我……但我不认为他对我的温柔都是虚假的……我不想这样认为」

「…………」

「所以……对我来说,祈祷是我能感受到父亲的存在的重要仪式……所以我怎么都舍不得……啊哈哈,我很奇怪对吧?明明他抛弃了我」

「玛利亚同学……你的老家,究竟在哪里……?」

「很遗憾,那时我还小……我想不起老家的所在地,也没有任何线索……而且我老家在雷扎利亚王国,按现在王国与帝国的局势,想进入王国会很困难。所以……我早就放弃回到故乡了」

原来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有着这样的过去。

格伦不禁沉默了。

但是——

「所以!这次魔术祭典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对和平的追求,对自己梦想的追求,对自己所爱的家人的追求——人们的追求千差万别

但这些都是值得尊敬的。

那仿佛是对神献上的最纯洁的祈祷,是最不能侮辱与践踏的神圣。

(……一定要让魔术祭典和会谈都成功举办。我绝不容许什么人的阴谋玷污他们的追求与梦想……)

格伦紧紧握住拳头,仰望着祭坛上的十字架。

虽然他是个无神论者,但他此时此刻也似乎是向神献上了祈祷。

(我不仅想要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同时也想守护他们的梦想与追求……这才是作为教师的我,现在的我该做的事……)

他仰望着十字架,在心中立下誓言。

露米娅来到他身旁……

「……我会帮你的,老师」

露米娅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说。

「多谢了」

就这样,格伦和露米娅在恢复了往日活泼的玛利亚的牵引下,离开了大圣堂——

心中是崭新而坚定的决意——

——顺带一提,因为擅自行动,玛利亚被伊芙和希丝缇娜狠狠教训了一通。作为惩罚,她在正赛开始之前接受了残酷得让人无法想象那是热身的地狱特训。

『救救我,我要死了,我要回家,我受够魔术祭典了~~~』——她这样哭喊着,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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