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驻自由都市米拉诺的领事馆的某间办公室。
「看来他们总算平安突破第一轮了……」
听到秘书官传来的报告后,艾丽西亚七世在办公桌前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也听说了第十三圣伐执行队对比赛进行妨碍的事。
(这不应该是希望与帝国合作的法伊斯司祭枢机卿或者菲涅拉尔教皇圣下的指使……恐怕是强硬派——奥恰波特枢机卿或格拉姆德枢机卿所为吧……)
艾西莉亚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思考着。
(这难道是对我的威胁?——如果担心孩子们的安危就终止首脑会谈?但这也太……)
黑幕还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此时此刻还不理解它的目标究竟是谁。
但是毫无疑问,魔术祭典和首脑会谈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
(现在想这个也没用。格伦……我只能相信他会保护好学生们……而我则必须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和谈上……不论作出任何牺牲!)
艾丽西亚再次看向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
这是阿尔扎诺帝国与雷扎利亚王国进行协调合作时必须要解决的各种问题,以及对策。
领土问题,交易通道问题,过去积怨的清算。裁军和武器的问题……这些问题的解决或妥协方案……
艾丽西亚以像是要把这些资料都背下来的势头读了很多遍,同时检查这些资料的遗漏并思考有没有更好的方案。
(……对于这些问题,如果双方不能达成一定程度上的一致的话,和平就没办法实现。这次会议不允许失败。这可能是我人生最紧要的关头。必须要小心……)
但是,连日的操劳让艾丽西亚面露倦色。
她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揉了揉眼睛。
(时代在变……与以前那个光凭『帝国信奉新教』这点理由就不愿意与我们沟通的雷扎利亚王国不同……教皇厅的元首更迭,条件开始放缓……我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不管结果如何,一切将会在后天……在后天的首脑会谈上见分晓……)
艾丽西亚静静地燃烧着。
「失礼,女王陛下」
一个男人在敲门过后恭敬地走进了办公室。
是阿泽尔·露·伊格尼特公爵。
他是这次首脑会谈中帝国方面的参加者之一。
「怎么了吗?伊格尼特卿」
「关于里布尔领地的问题,臣想到了一个比在圆桌会上拟定的甲乙案更有效果的方案,前来禀报」
艾丽西亚收下了伊格尼特卿递过来的文件。
她大致看了一下内容。
「……原来如此,确实比起割让,发补助金的方式可能更有效果」
「对,在对当地民众进行调查之后,发现当地民众也更倾向于补助金」
「谢谢你。我马上重新拟定一下方针」
「……陛下,您是我等帝国的顶梁柱,请您一定不要勉强自己」
「嗯,我知道的」
艾丽西亚微笑着送走了伊格尼特卿。
但她心中还在小心翼翼地揣测着伊格尼特卿的意图。
(伊格尼特卿应该是帝国政府高层中主战派的领袖……而他最近却对融合派非常支持……这太诡异了。他这样的做法甚至被自己派阀内的人反对。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艾丽西亚也能微微感觉到伊格尼特有个很大的野心。
而且她也深知如果放任他不管事情会变得非常严重。
但是他非常狡猾,从不露马脚。
他表面上是个为帝国鞠躬尽瘁的大英雄,支持者也不少。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但是,想不出来。
现在的艾丽西亚没有足够的人材,时间——各方面的不足都使她无法查清伊格尼特卿的意图。而且现状也不允许她去干这种事。
(哼……如果我能像我的祖先们那样,拥有更加高明的政治手段的话……真是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
艾丽西亚像是在对历代女王们忏悔一样闭上了眼。
另一方面。
(哼,现在我还是会帮你的,因为还不到帝国和王国开战的时候……我还需要时间……)
伊格尼特卿在走廊上快步走着。
(没错……引领帝国前进的必须是我……而不是那个小丫头片子。能从巨大的恶意与绝望之中守护帝国未来的只有我了……)
为此,时间是必要的。时间是最宝贵的。
(所以这次我会帮那个小丫头一把。我一定会让首脑会谈成功……以此争取我行动的时间。这样一来……我的胜利就不可动摇了)
就在这时——
「嘿~晚上好!我心爱的主人!」
不知不觉中。
一个少女来到伊格尼特卿身旁。
好像她一开始就走在他身旁,又好像是凭空出现的。
她的存在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幻还是现实——
「……伊莉雅么」
但是,伊格尼特卿并没有对她的突然登场感到惊讶,而是平淡地回应了她。
「是的?,是伊莉雅哦!是您最忠诚的狗狗伊莉雅哦!」
这个顽童一样的少女是原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执行官番号18,<月>伊莉雅·伊修。
「……调查清楚了么?」
伊格尼特卿并没有太在意她的态度,而是平淡地对她发问。
「嗯,清清楚楚!奥恰波特枢机卿的阴谋已经败露了!只要我出马,这种事简直是小菜一碟!」
伊莉雅以可爱的态度对伊格尼特卿敬了一个礼。
但是,与她极为可爱的表现不同,伊莉雅的双眼中如深渊般的混沌,完全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果然和预料的一样!在后天的首脑会谈上,强硬派领袖奥恰波特枢机卿!居!然!要!『暗杀』法伊斯司祭枢机卿与菲涅拉尔教皇圣下!好怕怕哦!」
「……哼」
听到这样惊人的汇报,伊格尼特卿还是不动声色。
「果不其然。是想通过杀害教皇厅融合派的司祭枢机卿和教皇来栽赃我们帝国人吗……」
「没错没错。他们好像还悉心准备了很多栽赃我们的证据哦?这下完蛋咯!」
「……开战的借口,么?」
这次的首脑会谈不光有阿尔扎诺帝国与雷扎利亚王国两国的人出席,北大陆各国的政府要员都会参加,并密切关注两大国的动向。
在这样世界瞩目的大场面上暗杀教皇厅的两大重要人物……而且还是希望和平的那两人。国际社会肯定会倾向于批判帝国。
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比起『真相』如何,『从什么角度去看』才更重要。
雷扎利亚王国会以此为借口报复帝国,并与帝国开战。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国家帮助雷扎利亚讨伐帝国。
到那时,王国的元首……教皇厅的下任教皇一定会是奥恰波特卿,他早已做好了随时登基的准备。
这样一来战争就不可避免。
没错,如果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参加首脑会谈……帝国与王国的战争——第二次奉神战争就不可避免了。
「……但是,这都不会发生」
为了自己的野心,伊格尼特卿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确实今后有打算将王国那些无能的王家诸侯还有教皇厅的秃驴们斩首,完全吞并王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因此——
「……伊莉雅……你懂的吧?」
伊格尼特卿冷酷地下达指示。
「……包在我身上,我敬爱的主人」
她随即露出了冷若冰霜的微笑。
同时——她的身影如幻影一般消失了——
「骗人……不可能……!你的能力居然被识破了……!?」
——米拉诺某处,某个圣堂的钟楼顶端。
听完切斯的报告后,露娜惊慌失措地说。
「而且,还是被那个男人……格伦·勒达斯……」
「事实如此」
「你骗我!」
切斯机械地坦白了事实。而露娜像个耍小脾气的孩子一样叫唤着。
「确实他有种『被选召的人』的感觉!但是,那家伙……格伦·勒达斯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不是英雄,只是个平凡的人类!区区人类真能凌驾于我们之上!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也不能发生的!」
「……露娜」
「如果那么弱小的人类都能简单地凌驾于我们智商……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唔~~~!?」
露娜双手抱头纠结起来。
切斯只能默默地看着她。
……没过多久。
「……我来吧」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
「我不想管那么多了……我亲手让那群人退赛……哪怕退赛的形式有些不自然。我会直接打倒格伦·勒达斯。我——」
「露娜……够了。你不用再多为我操心了。你不能再对奥恰波特枢机卿言听计从了——」
「切斯你
闭嘴!你闭嘴!」
露娜愤怒地打断了还想要劝阻她的切斯。
「……我们上吧……今晚就让一切结束……」
说完,露娜——
繁复的想法,无数的恶意正被揉成一团混沌。
而这片混沌,如今已渐渐展现了它的全貌——
在与哈拉萨代表团的激烈争斗结束后。
当天晚上,阿尔扎诺帝国代表团在其留宿的旅店——
「呃,首先,恭喜各位突破第一轮!」
「「「「干杯!」」」」
这里是旅店里的某个奢华的谈话室。
格伦他们围坐在桌前开着庆功会。桌上是从附近的小摊买来的饮料与小吃。
「呀吼!赢了赢咯!突破第一轮!」
「哼哼!有我们在,胜利根本是手到擒来!」
「……开战之前在厕所里瑟瑟发抖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科雷特和弗兰西奴狂喜乱舞,而基尼也用一如既往的毒舌进行回应……
「唉……各位也太放松了吧。才突破第一轮而已啊」
「放松也是必要的。你也辛苦了」
「……哼,既然伊芙教官都这么说了」
伊芙对有些不高兴的吉布尔这么说。
「希丝缇!一时间我还以为我们会输呢……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真的好帅!果然列文那种只会说大话的人不同,你真的……我好崇拜你……」
「……爱莲……你……那,那个……好歹不要这么说你的表兄……」
「等列文什么时候赢过希丝缇一次再说这话吧☆」
「啊哈哈哈……」
爱莲甜蜜地抱着希丝缇娜。列文则对现场的百合气场感到恐惧。
「这场大逆转正可谓是奇迹!希丝缇娜,你好厉害啊!」
「哼……如果我也能参加比赛的话,这点小事我也可以……」
「说,说这种大话不好吧,温蒂……」
「啊哈,啊哈哈哈……总之,大家没事就好……」
全职啦啦队,卡修,温蒂,塞西尔,琳以及特蕾莎她们也在畅谈。
「嘿嘿,辛苦你们咯,贾鲁,海因克尔」
「哼」
「……多谢」
莉瑟对贾鲁以及海因克尔两个沉默男搭话。
大家以各自的方式度过短暂的休息时光。
「哎呀,比赛真的太煎熬了!如果我们的首席魔术师不是希丝缇娜学姐,我们肯定输了吧……!」
玛利亚在格伦身边活跃。
「话说,那个飞龙先生……不管怎么想都很蹊跷吧?它只追希丝缇娜学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谁知道呢?」
格伦只能装傻。
「呃,那个,老师……有客人找你……」
露米娅把什么人带到了格伦面前。
那个人是——
「咦!?您,您您是……!?」
「法伊斯·卡迪斯司祭枢机卿!?……不会吧……!?」
玛利亚和格伦目瞪口呆。
「您就是帝国代表团总教练,格伦·勒达斯先生吧?……非常抱歉我深夜来打扰您」
面对恭敬地行了一礼的法伊斯,格伦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换了个地方。
格伦和法伊斯来到谈话室外面的阳台面对面。
笼罩两人的是凝重的沉默。冰冷的夜风吹了过来。
(那俩可恶的混蛋……他们背后的黑幕说不定就是这家伙)
第十三圣伐执行队——不可能存在的部队。
它的指挥系统成迷,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在幕后操作。
还在房间里的伊芙看似在和学生们闲谈,但实际上她也在透过玻璃窗户监视着这边的情况。
看她那架势——只要发生什么事,她马上就能用咒文进行应对。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个时刻出现……?)
格伦准备好随时掏枪……
「……唉,看来你们在提防着我呀」
法伊斯叹了口气,怀着歉意说。
「这也难怪。我手下的人给你们添了很大的麻烦」
「——!?」
法伊斯对格伦低头道歉。格伦以及在远处窥视着一切的伊芙都瞪大了眼。
双方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么就不需要打哈哈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至少在表面上,今天下午的那个事件并不是你的本意」
格伦直接切入话题的核心。
「对,虽然您可能不相信……但我是打算在这次的首脑会谈中促成两国的和平协定……我是真心的」
格伦看着法伊斯的双眼。
至少那眼神不像是在说谎。
「我就明说了吧。第十三圣伐执行队是得到了教皇厅教皇圣下的认可,只听从司祭枢机卿——也就是我指挥的部队。虽然它属于圣堂骑士团的一部分,但与圣堂骑士团的性质完全不同。不过从前几天开始,我根本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络……」
「——!?」
连这个都坦白了!?
法伊斯这出乎意料的诚意与觉悟让格伦吃惊不小。
「……那黑幕是谁?现在操纵着第十三圣伐执行队的人是谁?」
渐渐确信法伊斯这个男人应该不是黑幕的格伦说。
「恐怕是教皇厅强硬派的领袖,奥恰波特枢机卿……他的目标是破坏这次首脑会谈……但是我没有任何的证据。因为他确实很狡猾」
「……我想也是」
格伦也能轻松推断出到目前为止他说的信息。没有任何问题。
强硬派似乎非常想和帝国开战。
(但是,这还不是一切。法伊斯……还对我有所隐瞒……)
这是格伦身为魔导士的直觉。
诱导是魔术师常用的战术。利用一个引人注目的事实来掩盖一些重要的小细节。他刚才透露出来的重要情报,恐怕就是用来进行诱导的。
「我会承担所有责任。我会强化明天的比赛的安保,保证不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想把事情闹大也请再等一等,至少等到首脑会谈结束……结束之后,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这一点请你放心。我们的女王也持同样意见。我们也这边因为一些情况无法放弃参加魔术祭典。只是,我希望你和我一起思考一个谜团」
「谜团?」
「……强硬派,奥恰波特卿的目的」
法伊斯微微睁大了眼睛。
「奥恰波特通过某种手段控制了第十三圣伐执行队,妨碍了帝国代表团的比赛……这我理解。确实,这可以看作是对希望在首脑会谈中达成和平协议的帝国方面的一个警告。但是,这样的理由未免还有些不充分」
「…………」
「这个做法实在是太复杂了。如果真的想以『放弃和谈吧,不然的话——』这种口气进行警告的话,应该还有很多更有效的办法。比如说抓个人质什么的……对吧?」
「…………」
「法伊斯司祭枢机卿。我不求你说出奥恰波特的真正目的……但你心中应该有点数吧?」
于是——
「……不,说实话我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我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他还要干这种弄个不好就会让自己失足的事……」
法伊斯作出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叹了口气回答。
(刚才那句话恐怕是在撒谎。这家伙应该是知道什么内幕……或许算不上『知道』,但应该是有点想法的……)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直觉告诉他事实是这样。
……就在这时。
咣当!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谁——!?」
神经高度紧张的格伦以迅猛的速度转身掏枪,把枪口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是一个举起双手,泪流满面地叫唤着的少女——玛利亚。
她似乎是偷偷溜出了谈话室,从中庭那边绕过来的。
「原来是你啊!」
格伦赶忙把枪收起来。
「真是的你个笨蛋!你想把我吓出心脏病吗!」
「我才要说这句话呢!明明我只是有点好奇老师在和法伊斯大人说什么!」
「你错就错在这里,懂么……」
「于是,你们在说什么呢?」
玛利亚嘻嘻笑着问道。这少女的脸皮和神经是铁打的吧。
「……没说什么。只是在谈一点关于明天的事」
「没错。我也负责一些魔术祭典的运营方面的工作……所以有要事要与格伦老师商量」
法伊斯对玛利亚露出温柔的微笑如此回答。
「请放心,各位选手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是吗……法伊斯大人真辛苦,又要当司祭枢机卿,又要负责魔术祭典的运营……加油啊,法伊斯大人!」
「嗯,我会加油的,玛利亚同学」
听到这里,玛利
亚有些惊讶。
「……呃?法伊斯大人,为什么您会知道我的名字?」
「啊哈哈,我不是说了参与了魔术祭典的运营么?」
法伊斯微笑着——
「我把参加魔术祭典的所有选手与相貌都牢记于心了」
「哦,哦哦哦,不愧是司祭枢机卿……」
「特别是像你这样有突出表现的选手」
「咦!?」
玛利亚开始羞射起来。
「……啊,但,但是……我只是给学姐学长们拖后腿的……」
法伊斯走到玛利亚身边,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才没那回事呢。确实,在帝国代表团中表现最出色的是希丝缇娜同学。但你也为团队贡献了不少力量。没有你在,帝国队是不会赢下这场比赛的」
「法伊斯大人……」
随后,法伊斯把手放开,并且转过身去。
「时间不早了。格伦老师,玛利亚同学。明天的比赛请你们好好加油。玛利亚同学,也希望你能在未来获得幸福——诚如所愿」
说完,他划了两遍十字转身离开——
「请,请等一下!法伊斯大人!」
玛利亚突然叫住了法伊斯。她仿佛总算下定了决心——
法伊斯停下脚步。
「……请问怎么了?」
「啊!?呃!?那,那个……我……那个……」
「喂喂喂,你没事就不要把人家叫住啊?人家很忙的你懂么」
格伦无奈地作出批评。但玛利亚还是慌乱了片刻,最后深吸一口气——
「那个,法伊斯司祭枢机卿……我有个很失礼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什么?」
「不,那个……我这个问题真的很失礼……如果是我误会了的话,请您原谅我——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吗?」
「…………」
法伊斯沉默了。
「…………喂喂喂,玛利亚,你居然敢对司祭枢机卿搭讪啊,你胆子也太大了……」
格伦已经无话可说。
但是,玛利亚没有在意格伦的话,而是往法伊斯所在方向靠近了一步追问。
「……不仅如此……我们应该更……那个……我真的有这种感觉……虽然只是一种感觉……说不定,法伊斯大人是我的……——」
玛利亚正打算往下说。
「我身心都已献给了主上,所以我没有家人」
法伊斯超前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
「我罪孽深重,我没有资格拥有家人。我不知道你期待我给出怎样的答案,但我只能这样回答你……抱歉」
就在法伊斯对玛利亚这么说的那一瞬间——
叮——
强烈的耳鸣刺破了耳膜——世界变化了。
「什……么!?」
格伦不禁捂住耳朵。
歌曲。听到了歌——
听到了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歌声——
——La……LaLaLa,Lala……Ah,LaLaLa,Laha……
这是一种完全意义不明的,用了一种陌生的言语唱的歌。
但是——能理解这首歌是什么歌。
——ALa……ELeEleLaLaLa,Lala……AhAa,LaLaLa,LaLa……
睡去吧,睡去吧,安详安宁地睡去吧。
睡去吧,睡去吧,在安稳的摇篮中。
这首歌在温柔地催促着格伦。
即便是堵上耳朵,即便是竭力想要把注意力移开,这首歌还是能超越物理的屏障,超越距离,直接传到人的灵魂中。
——LaLa……ALaLaLa,LaLuLu……Ah,LaLaLa,Aaha……LaLaLah……
在歌声的引诱下,一股强烈的睡意涌上心头。
——无法反抗。根本没有办法反抗这股太过不自然的睡意。
最恐怖的是,对此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惧与焦虑。
仿佛现在正在母亲的怀中,在被温柔地摇晃着……这样的睡魔让格伦甚至放下心来,根本不想去抵抗……
因此,意识变得朦胧——黑暗——
仿佛站在悬崖边上被人轻轻地往前推了一把,毫无挣扎地坠入名为安宁的奈落之中……
格伦的意识——
被——
——La……ALaLaLa,Lala……『笨蛋!你好歹也是我的主人吧!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被我以外的神牵着鼻子走呢!你这负心汉!』
「——哈!?」
沉入泥潭中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仿佛是有什么人直接对着他的灵魂扇了两巴掌。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他猛地直起身环顾四周。
(纳姆鲁斯!?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那家伙的声音……!?)
但是,根本看不到那个幽灵少女的身影。
——LaLuLa……A,LaLaLa,Lala……Ah,LaLaLa,Laha……
虽然已经感受不到那种极其不自然的倦意了……但是直接作用到灵魂的那个奇妙的歌声依旧在回荡,一直能听到……
格伦有些不知所措……
「老师,你没事吧!?」
「老,老师!你振作一点!」
法伊斯和玛利亚的脸出现在格伦面前。
他们正担心地看着现在依旧意识朦胧的格伦的脸。
「……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首歌是……?」
格伦下意识地发问。
「老,老师!」
「格伦,你醒着么!?」
露米娅和伊芙脸色铁青地冲了过来。
「大事不好了!大家被……!」
「你说什么……!?」
在露米娅和伊芙的带领下,格伦他们回到了庆功宴的现场。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格伦惊愕道。
希丝缇娜,爱莲,莉瑟,贾鲁,吉布尔,科雷特,弗兰西奴,基尼,列文,海因克尔以及卡修,温蒂,特蕾莎,塞西尔,琳……
在场的学生都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陷入了不自然且令人无法理解的沉睡之中。
「喂!白猫!你振作一点啊!喂,你快起来!」
哪怕抓着她的肩膀揪她脸颊,她也根本醒不来。
「没用的。陷入沉睡后就再也无法恢复了」
正当他们为这个现象感到困惑的时候,法伊斯冷静地说。
——La……LaLaLa,LaLa……Ah,ALaLaLa,Laha……LuLaLa……
摇篮曲还一直在脑中回荡。
「……法伊斯先生。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个直接作用于脑内的奇怪的歌是什么?」
「这时,天使语魔法【摇篮曲】……是她……露娜·芙蕾雅的法术」
「——!?这是,天使语——!?」
格伦倒抽一口凉气。
天使语和龙语一样,是人类无法使用的魔术语言。
(……切斯和露娜在四年前战死……一边是吸血鬼,另一边则能使用人类无法使用的天使语……哼哼,这下谜底揭晓了……)
「全宇宙中最初诞生的存在,『原初之魂』所发出的声音被称为『原初之音』。而天使言语是最接近原初之音的。它比我们以及你们使用的任何魔术都要强大。因此天使语魔法拥有极高的射程与极强的威力。既能对单个目标进行精确打击,也能广域无差别地进行压制……而且只要被这歌声所困住,只要施术者本身不解除法术——绝对无法逃脱」
确实,现在听到的这歌声与其说是有人在唱,不如说是它在人的灵魂中反复播放……
希丝缇娜她们恐怕也是听到这个歌声才陷入沉睡的吧。
「这个【摇篮曲】听得越久,睡眠就越深,沉睡的时间就越长……如果不尽快打败施术者解除它的话……说不定他们要在一周后才能醒来」
「可恶……也就是说分秒必争么……」
法伊斯看向格伦一行人。
「话说回来……各位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魔导大国,阿尔扎诺的代表。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可以抵抗她的【摇篮曲】……」
「呃,嗯……这种程度的精神防御技能是基础中的基础呀……嘎哈哈哈!」
其实完全中招了的格伦只能装傻。
但是,有一件事他非常在意。
(伊芙能成功抵抗是很正常的事。露米娅也可以理解,她的精神防御力本来就很强。法伊斯都当上司祭枢机卿了,想必也是对魔道有很深的钻研。但是……)
格伦看向玛利亚。
(为毛这家伙也能成功抵抗啊?)
虽然对此感动疑惑,但现在可没空说这个。
「唉……你们家的小妹妹居然跟我梭哈了……」
格伦耸耸肩对所有人坦白到。
「……露娜说了要让我弃权……总之,她恐怕是想让帝
国代表团的成员们就这样睡下去吧……睡到明天比赛开始的时候」
「恐怕,是这样吧」
法伊斯一脸遗憾地说。
「按照规定……首席魔术师必须参加比赛。如果希丝缇娜同学不能在明天的比赛开始前醒来的话,帝国代表团就会被视作自动弃权。而且天使语魔法是不能被魔术解析的,所以她不用担心被追查到」
「我这下是越来越搞不懂奥恰波特卿的目的了。这样一来,他与其说是要给首脑会谈施加压力,不如说是只想要妨碍帝国代表团参赛啊?」
「不管怎么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怎么办格伦?」
听到伊芙的问题,格伦把自己的拳头和手掌啪地合在一起。
「那当然是干死他们!让这场闹剧结束!」
「哼,虽然我很烦你这种单细胞思维……但这次我持相同意见。我们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伊芙也撩起长发露出凶狠的笑容。
「老师,我也想帮忙!」
露米娅怀着某个决心仰望着格伦。
「嗯,拜托你们了,伊芙,露米娅。说实话,我一个人是绝对打不赢第十三圣伐执行队的人的。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那,那个……!有没有,就是,我……!」
玛利亚也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报名参加……
「不行,玛利亚同学,你必须留在这里」
法伊斯摇摇头,制止了玛利亚。
「但,但是……明明露米娅学姐和老师他们要去战斗……!」
「勇气与鲁莽是不同的。你确实很优秀,但还没达到那个境界」
法伊斯劝说完玛利亚后,看向格伦。
「我也留下来吧」
「法伊斯先生?」
「其实……在露娜·芙蕾雅的天使语魔法中除了【摇篮曲】之外还有比如【送葬曲】之类的,能让听者直接毙命的危险的歌……」
「什么……!?」
「所以凭借其威力,她往往能只身一人踏平整个战场……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必杀技,没有相当强的精神防御能力是无法幸免的。沉睡着的学生们根本没有能力抵抗它。虽然我不认为露娜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但以防万一,我要留在这里张开守护结界,保护你的学生们」
「……怎么办?格伦」
听到伊芙的问题,格伦不禁沉默。
关键在于是不是能够相信法伊斯这个人。
如果法伊斯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他留在这儿当然好。倒不如说格伦愿意低头求他留下来。
但是。
如果法伊斯的提议是个陷阱,如果他有什么邪恶的目的……
那这步棋就是自寻死路。
格伦用一种揣测的眼神打量了法伊斯片刻——
「那,那个……!老师!」
玛利亚像是求情一般对格伦说。
「我,我觉得……法伊斯大人应该是值得信赖的!」
「…………」
「我,我……我就是能感觉得到!法伊斯大人是个很温柔,很正直的人……那个,虽然我没有任何根据,但是……我……」
于是,格伦微笑道。
「没事的。我也这么想。如果这真是法伊斯先生的陷阱的话,他也没必要对我透露那么多无谓的情报。倒不如说他根本没必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老,老师……!」
「好吧,法伊斯先生。我相信你,我的学生们就拜托你咯……?」
「嗯,我发誓……一定会保护好的你学生的。感谢你相信我,格伦老师」
就这样。
格伦他们帮助法伊斯给旅店展开了结界。
将守护结界的维持工作交给法伊斯和玛利亚之后,他们冲出了旅店。
——为了与这场骚动的元凶,最前的十三圣伐执行队决一胜负——
「老师……露米娅学姐……伊芙教官……!祝你们好运……」
玛利亚对他们三人的背影献上祈祷,在胸前划了两次十字。
「……我们一起祈祷吧」
法伊斯像是要鼓励她一样来到她身边——
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
格伦,露米娅,伊芙三人在变得冷清的米拉诺市街中奔跑着。
他们循着【摇篮曲】的源头,一路向前。
「话说,天使语魔法……这个射程也太远了吧……!?变态吧!?」
格伦一边跑一边环顾周围。
虽说是夜幕降临,但现在也还不到深夜。
然而这个喧嚣的大城市此时居然一片寂静——
因为人们都倒在地上……大家像死了一样沉睡着。
「是为了不让人来碍事么?看来对面也料到我们会出来和他们干架了」
「嗯,我们赶路吧」
格伦他们在城里不断奔跑着……
……最后。
一幢巨大的建筑物出现在格伦他们面前……
「……瑟莉卡·艾丽艾特大竞技场……!」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仍在脑中不断循环的可恨的歌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那帮人选择的决战地点么。确实,在这里的话就可以不用顾忌这么多,全力打一场了」
「看样子敌人也是认真的」
于是。
格伦他们利用重力操作系的魔术攀上大竞技场的墙壁——
咚!格伦他们落在了观众席上。
并从观众席俯视位于中央的场地。
这置在竞技场内各处的灯光照明,祭坛的圣火等亮光让竞技场不至于昏暗。
在灯光所驱散的暗幕背后——看到了。
是露娜和切斯。
他们并肩站在场地中央。
切斯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闭着眼。
露娜则在歌唱。
她闭上眼睛,用左手捂着胸口,右手伸向远方——真挚地唱着歌。
言灵一般的歌声从她惹人怜爱的嘴唇中流淌出来。
她仿佛是在向并不存在的观众们献唱一样——
——La……ALaLaLa,Lala……Ah,LaLaLa,Laha……
露娜的身姿,露娜那美丽的旋律显得是如此的神圣与不可侵犯,这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其旋律这种有着如此凶残而背德的力量。
——忽然,露娜停止了歌唱。即便是她没再歌唱,【摇篮曲】的声音还是在灵魂中不停地打转……但她已经没再唱下去了。
露娜他们发现了格伦他们的到来。
格伦一行人也互相点头示意,沿着楼梯走向最前排的观众席。
最后楼梯走到了尽头。
隔绝了大竞技场观众席与比赛场地的隔绝结界被切开了。
格伦他们翻过围墙,从观众席上走到竞技场内。
——径直朝露娜他们走去——
缓缓地……缓缓地……
露娜与切斯的身影越来越大了。
双方谨慎地丈量着与对方的距离——在大约距离十五米的位置,格伦他们停下了脚步。
「……来了么」
露娜说出这句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话。
「……我们其实不打算让你们送命……虽然事到如今说这个也没意义了」
「…………」
「关于飞龙那件事……其实我们是没打算杀掉或是伤害那个银发的孩子。只不过是想随便追追她,迫使她耗尽体力,迫使她投降……本来这就足以让你们退场了」
「……我知道」
格伦自信地笑道。
「……【送葬曲】来着?能唱的对吧?天使语魔法的必杀技」
「!」
被格伦揭了老底的露娜吓得呆住了。
「不……像你们这样的高手,恐怕有无数种方法杀死或者伤害我们吧」
格伦耸耸肩对露娜说。
「我也不打算放松警惕,也不打算原谅你们……我只是觉得你们并不是那种坏人。我想你们应该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这时,露娜露出了苦恼的表情瞪着格伦。
「所以……你们还是不肯退让对吧」
「彼此彼此吧。正如你们不愿退让一样……我们也不能退让。我们也是肩负着各种东西来到这里的。事到如今怎么可能随手抛下肩上的担子呢。这并不是哪边肩上的担子更重的问题。而是自己肩负的责任本身的问题。很麻烦对吧?」
「……对啊……到头来只能通过这种办法解决……」
露娜缓缓拔出了剑。
那把剑柄与剑颚上有华丽的装饰,剑身修长的剑。
圣剑的剑身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反射出鲜明的光芒。
下一个瞬间——
这股光芒从天而降。
六片翅膀突然伴随着强烈的光芒从露娜的背上展开。
「那么——我就来打倒你们!」
无数灿灿的羽毛从天而降,散落在各处。
那强大无比的气场,那强得一塌糊涂的法力——
闪光的翅膀掀起的暴风朝格伦他们
吹来,根本没有停歇的兆头。
——这已经远远超脱了人可以企及的领域。
这这和格伦之前面对过的<节制>夏洛特的假货不同。
这是真正的天使——
「……<战天使>!?」
露娜异样而强大的身姿让伊芙也不禁颤抖起来。
「传说我是听过,但是……没想到……没想到……!」
「嗯,我大概猜到是这么回事了……」
<战天使>伊谢尔——在艾丽萨雷斯教的圣典·旧约神谭录所讲述的『炼狱之七日』——在人与天使与恶魔们的最终决战中,她与六大魔王之中的<黑剑之魔王>梅贝斯,<葬姬>阿丽夏尔等战斗,是最强的天使——是一个强大的概念存在。
将死去了的人的灵魂暗转化为强大的概念存在<战天使>的灵魂,并让其降临现世——圣艾丽萨雷斯教会教皇厅拥有这种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禁咒的法术仪式。
这就是【天使转生】——圣艾丽萨雷斯教会教皇厅最高等的秘法,也是最黑暗的部分。
但是转生的成功率极端之低,并且那是拥有名讳的特殊的天使,所以当代成功复活为<战天使>的人只有一个。
但是,哪怕是成功一例——他们都能获得以一当万最强战士。
「记得在两百年前的魔导大战中活跃的六英雄之中也有这么一个人啊——和神话中的天使同名的人——<战天使>伊谢尔·库罗伊斯!」
「露娜·芙蕾雅——你就是当代的<战天使>吧!」
「……这也太!这种只会出现在童话或者传说里的人物居然……!」
格伦,伊芙,露米娅都掩藏不住自己的焦虑与惧怕。冷汗从他们的额头上冒出来。
「既然你们知道那就好办多了。没错,正是如此,这就是我的力量——超越人智的,最强的力量」
露娜像是早已确信了自己的胜利一样说。
「我是<战天使>而切斯是吸血鬼真祖——不论谁都是远超人类规格的怪物」
切斯全身也被极为浓密的黑暗的魔力所包裹着——
这种令人绝望的压迫感与黑暗与显得神圣的露娜正好相反,但是强弱规格上将与露娜不相上下。
「我再警告你们一次!退下吧!身为普通人类的你们根本赢不了我们!」
「哈!你好啰嗦啊笨蛋!」
格伦无视了露娜他们的压迫,堂堂正正地说。
「为什么你们这帮放弃做人了的家伙总那么喜欢拿着借来的力量装逼啊!哼!不过是放弃做人了而已——我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格伦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露米娅大喊道。
「露米娅!拜托了!」
「我知道了,<王者之法>,发动!收下我的力量吧!」
露米娅举起的双手被金黄色的炫目光芒所笼罩……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并向格伦与伊芙倾注而下。
咚——那一瞬间,格伦与伊芙的身体感受到了鼓动。
魔力的浪潮一拥而上,一种强烈的万能感支配了格伦——
露米娅的异能<王者之法>的远程付与——这是在之前与铁骑刚将阿泽罗·耶罗战斗时露米娅觉醒出来的超常的力量。
「什——这力量是什么……!?为什么区区人类会有这样的——!?」
露娜与切斯对不断膨胀的格伦与伊芙的气场感到震惊。
「哼!别太瞧不起人类咯,崽种!」
「唉……你这个才叫拿着借来的力量装逼吧……?」
伊芙不禁对拽拽地朝露娜他们竖起中指的格伦发出叹息并吐槽。
「我们就行!因为我们是正义的一方!」
「这也太双标了……不过,嗯……」
伊芙握了握拳,看向切斯——
「确实这力量很厉害。有了它……」
在暗黑的魔力的包裹中,切斯也静静地看着伊芙。
「嗯,我们是魔术师,为了自己的愿望不惜将别人的愿望扔进火炉……让我们用魔术师的方式决胜负吧,挡我者死!」
格伦和露娜也火花四射。
「切斯,拜托了……我不能输」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露娜架起圣剑。切斯也左右手各拿出一把长剑摆好架势。
在空无一人的大竞技场,一场决战将要上演。
「嘿!里·魔术祭典大开幕咯!虽然并没有什么观众……」
「你不要说废话了好么!——来了!」
就在伊芙警告的那一瞬间。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扑扇起背后的翅膀——以超强的推进力朝格伦飞来。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而格伦也举起拳头迎击——
「哼——!」
切斯像幻影一样消失,突然潜到伊芙的面前——
「天真——!<炎狮子>!」
伊芙也用爆炎予以回应。
深夜的争霸战在此上演——
——只可惜,没有任何人见证这一场战斗。
——疾驰。
伊芙沿着场地的墙狂奔着。
她一边步伐轻盈地奔跑一边咏唱咒文。
「<咆哮吧炎狮子>——!」
黑魔【火焰爆击(Blaze·Burst)】。超高热的火球划过弧线飞去,并且击中了以甚至能留下幻影的速度突进的切斯。
火焰的爆发震颤大气,发出轰鸣。
灼热的火柱窜上天空,仿佛要将天空都烧焦——
但是火柱被切成了两瓣。
「——!?」
「天真」
切斯用双剑锐利地切开了伊芙的火焰。
他丝毫不在意火焰的超高温度,朝伊芙逼近——
两者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不希望这种事发生的伊芙往后跳跃,她从比赛场地跳到了观众席上,再跳跃起来。
「——<漫天之愤怒>!」
并咏唱咒文。
无数的焰弹如暴雨般从天而降。
黑魔【天火(Meteor·Flame)】,强力的广范围面压制军用咒文。
想要完全躲过这个弹幕是不可能的。
只能防守,只能停下脚步——
但是——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切斯狂乱地挥舞着双剑,刹那间纵横无尽的剑闪如无限的雷光,将朝自己飞来的炎弹准确地击落。
他的进击并没有停止——他像是赶开苍银一样将炎弹的骤雨化解,朝伊芙逼近——
「<红莲之炎帝·高举劫火之军旗·将一切蹂躏为火海>——!」
伊芙咏唱了黑魔【地狱烈火(Inferno·Flare)】。
帝国军引以为豪的B级军用咒文。
汹涌的劫火如巨大的瀑布一般从伊芙背后降下。
炎波,热气,红色的光芒舔舐着皮肤。
它就像是海啸一样偶从四面八方将袭来的切斯包裹住。
这时炎热系攻击咒文中拥有最高基本威力的法术。
但是,就连这个也——
「嘶——!」
切斯一剑便将其斩断。
突破伊芙法术的他的剑技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只是单纯的臂力。
那是最原始,最质朴,最基础因而也不会有任何破绽的『力量』。
当然,在超高温的火焰炙烤之下,切斯的剑已经被烧得通红并融化——
切斯丢掉了没用了的剑,咏唱了什么咒文。
脚下的黑影窜了出来,来到切斯的手中——改变形态。
他挥舞着两把由黑影变异而成的剑,继续朝着伊芙砍去——
(这家伙,太荒唐了……!)
伊芙一边奔跑一边思考着。
她不断挖掘着脑中关于吸血鬼的知识。与吸血鬼对峙时最需要戒备的能力——不死性,再生能力,吸血后导致的眷属化,操纵影子的能力,毒,变身,魔眼,暗之魔力,元素支配——不管哪个都是超规格的力量。
但是,其中有一个是最最危险,最需要小心的。
那就是——身体能力。
伊芙这才认识到其中的原由。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在领悟到这一定的瞬间,切斯已经来到了她的近旁。
他已经挥出了剑,而伊芙完全就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
(——好快!?糟糕——)
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
切斯毫不留情地挥下双剑。
伊芙的身体被切成了四份。
轰!
剑压的余波将伊芙身后的观众席都分割成了几块。
场面极为惨烈。但是——
「——!?」
切斯微微睁大了眼。
本该被切成肉块的伊芙像海市蜃楼一样化作了摇曳的火焰,化作火粉消失了。
刹那间——三束红色的闪光
划破空气袭来。
咚咚咚——!
三把燃着火焰的短剑刺在切斯背上。
「【火幻术】……你以为我真会这么容易被你干掉么?」
伊芙占据着更高处的观众席俯视着切斯。
「漂亮……这就是帝国的魔术吗」
切斯没有太在意自己受到的攻击,而是用鲜红的双眼仰望着伊芙。
「精巧而威力高……同时还能千变万化。与直接利用法力压倒对手的法术完全不同。怪不得王国老是攻不下帝国」
「多谢夸奖」
伊芙虽然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但内心充满的是惊愕与动摇。
(那家伙……太可怕了……吧!?)
刚才伊芙朝切斯背后甩出去的十字架形的短剑,是付与了净化的火焰以及露米娅的异能——付与了所有能付与的效果的短剑。
那是伊格尼特家秘传的【十字圣火】。如果是面对一般吸血鬼,一把短剑杀吸血鬼十次都绰绰有余。
但是,切斯只是若无其事地把插在背上的,光是接触就能将不死者化为灰烬的短剑拔出来……扔掉。
(这——完全不起作用啊……这下糟糕了)
因为听说切斯是吸血鬼,所以她准备了【十字圣火】……其实这已经算是伊芙的王牌了,如果连这都完全不起作用的话——伊芙表情严峻起来。
「我好歹也是真祖的末席。和普通的吸血鬼不同。虽然我有些不喜欢阳光,但就算被照到也不会死。想要打倒我,好歹得拿『钉子』来」
「……钉子?」
「总之,只是个普通魔术师的你是打不赢我的」
切斯一边仰望着伊芙,一边从容地架起双剑。
「真是可惜,看你那卓越的战斗技术……如果我是人类的话,恐怕早就被你打败了吧」
「有完没完啊!闭嘴,吸血鬼!」
伊芙举起手,释放出预先咏唱好的咒文。汹涌的火焰从掌间飞去。
火焰命中了切斯,并引发了观众席的大爆炸。
火焰的龙卷毫不留情地将切斯吞噬。
但是——
一团黑雾从爆炎之中并缓缓移动过来。
渐渐地,黑雾渐渐改变其形态,最后生成一个毫发无伤的切斯。
「不管来多少次都没用。你是没有胜算的。你还要打吗?」
「不好意思,我家总教练阁下最喜欢死缠烂打了。我也没办法」
她有些厌烦地说。
「是么……那我也只能尽全力与你战斗了」
切斯脚下那如泥潭般浓密的黑影不断扩大开来——
无数的『东西』从黑影的沼泽钻出来。
狼,鸟,蛇……各种各样的动物的影子形成一只大军。
拥有了实体地黑色魔兽们接连不断地出现并包围了伊芙。
「…………」
伊芙冷静地环顾着这些影子构成的魔兽,在脑中思考接下来该用什么咒文。
「不才在下来教教你吸血鬼的战斗方式吧……上了!」
说着,切斯再次拿起双剑超伊芙突进。
与此同时,影子构成的魔兽们也以超越『动物』范畴的迅猛速度与力量朝着伊芙扑来。
「<红莲之炎帝·高举劫火之军旗·将一切蹂躏为火海>——!」
伊芙释放出的火焰将影子构成的魔兽们吞没——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格伦用娴熟的手法掏出手枪,将所有的子弹扫射出去。
枪口连续闪出火花,六发子弹全部射出。
被名为灰色火药的魔术火药的推进下,射出的子弹拥有给石墙开个大洞的巨大破坏力——
但是——
朝格伦径直冲过来的露娜并没有进行躲避。
六发子弹击中了露娜的眉间,左胸,腹部,右手,双脚——这些子弹都被悉数弹开了。
「什——!?」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距离格伦十几米远的地方,露娜展开翅膀朝着呆在原地的他飞去。她一瞬间就缩短了两者的距离,并朝格伦挥下了圣剑。
强大的法力让圣剑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咕——!?」
格伦只能用双拳扛住从天而降的斩击。
他的拳头在露米娅的异能的增幅下被付与了强大的咒力。但是——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单纯的力量上的差距将格伦压垮。
格伦所在的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往下沉。
那是至今从未经历过的超强的剑压。
(正面挨下这一招的话,会被打成粉的——!)
于是格伦选择扭转身体化解攻击。
露娜的剑擦过格伦的右侧腹,击穿了地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
格伦术式用右膝盖攻击露娜的腹部——
咚!仿佛是踢中一块大石头一样——露娜纹丝不动。
照她这个硬度,恐怕是使出攻击的格伦的右膝会受更大损伤。
「这也——」
「——哼!」
露娜一转身。
圣剑发出凶光——横斩,袈裟,逆袈裟——神速的剑技袭向格伦。
「切——!」
格伦勉强扭转身体,拉开距离,并用拳头化解攻势——
他往后猛地一跳。鞋底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哼」
露娜保持着使用完剑技的姿势,对格伦露出挑衅的笑容。
「我先说清楚……刚才你那些攻击,我都是故意接下的」
「……我知道啊」
格伦咬紧牙关。恐怕她早就用超高密度的法力将自己的身体强化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
「那种程度的攻击……全都看得清,也避得开。本来的话我根本不需要接下你的攻击。但我故意这么做了……你知道原因吧?」
「想让我见识一下实力的差距吗?」
「是啊」
露娜放下剑,与格伦对峙。
「这下你明白了吧?这下你理解了吧?你是人,我是天使,我们不是一个规格的。虽然你也被什么神秘的力量强化了,但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
「你没有阻止我的力量……仅此而已。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这世上有很多事就是这么残酷。所以你赶快放弃吧」
露娜像是早已分出了胜负似的转过背去。
「我重申一遍,我并不想杀你们……」
梆梆梆梆梆梆——!
用熟练的手法将打空了的弹夹弹出,并将装满子弹的新弹夹插入手枪的格伦对露娜射出了所有子弹。
「啊——————!」
被子弹击中的露娜没来得及反应,她被炸得在地上翻滚着。
「你干嘛啊!真是难以置信!虽然是面对敌人,但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对女孩子干这种事吧!你还是人吗!?」
露娜气得太阳穴浮起青筋,她双眼含着泪叫唤着。
「虽然就算被打中了也没事,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痛啊!」
「你烦不烦啊,谁让你在战斗中转身面对敌人啊」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人真令人不爽……!」
露娜气得直跺脚。
「够了!我绝对要狠狠揍你一顿!你做好心理准备哦!」
而格伦一边交换弹夹一边盯着露娜——
「对了,你为什么一见面就这么针对我啊?我和你无冤无仇也从没见过,你有这么不爽我吗?」
「…………!」
露娜恼羞成怒似的盯着格伦。
「人类——太弱小了」
「……?」
格伦没有理解露娜这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当然,强大的人类也是存在的。那是被称为英雄的极少数人,而大多数人都是弱小的。不管怎么努力,也有无法跨越的困难……而我也是这样……」
「你……」
「不论有多渴望保护别人,如果没有力量……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人,那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还是束手无策的。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你也明白对吧?」
「…………」
「想要守护一切……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渐渐地妥协成了想要守护自己能企及的范围的人……之后又不断妥协妥协妥协……放弃放弃放弃……最后觉得只要能守护自己最珍视的那些人就够了……但是,我连这也——……」
露娜盯着格伦。
「所以,我放弃了人类的身份……我无法忍受自己是个弱小的人类…!」
「…………」
「现在的我只是个决战兵器!大家都把我当成怪物!虽然我失去了很多但是我并不后悔,我很高兴!我很自豪!我很高兴原本那个一无是处的自己能转生为<战天使>——!」
露娜用仿佛是盯着杀父之仇的眼神盯着格伦。
「但是——为什么你还能做个人类
呢!明明你和我一样,只是个弱小的人类!为什么你身为一个人类却能不断拯救他人!?能不断为了别人而战!?」
露娜继续对格伦吼着。
「我看过了!你军属时代的那些战绩!至今为止的功绩!凭什么你就能拯救那么多人!?明明我没做到……!为什么!?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太不公平了!」
「……你……」
「我不会认同你!我也不允许你来妨碍我!我也有我必须要守护的人!为此我舍弃了人类的身份!所以我不能输!唯有你,我是绝对不能输的……!」
于是,格伦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大道理……结果只是来碰瓷的么」
「是啊,那又怎样!?你不爽么!?随你怎么说吧!我只是从个人角度上看你不爽而已!你这弱者就别来妨碍我了」
「唉,你,那啥?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那么牛逼的人吗?你也太抬举我了吧……?」
「啊!?但事实上你——」
「确实,光看文件与资料的话我的功绩恐怕是比较突出吧。但你以为在那背后我到底错过并失去了多少东西?你真的以为只有你没能守护住自己珍视的东西吗?」
「——!?」
「我不清楚你的过去。如果对你来说我显得很特别的话……那只是因为——即便是没能守护住,我还是没有放弃梦想」
——我很喜欢哦?格伦君的梦想。
他感受着在自己回忆中的某人的微笑。
「总之,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成功放下那些的聪明人是你……而我是放不下那些的笨蛋。我们只有这点差别」
「你说你……放不下那些……!?」
露娜咬牙切齿地瞪着格伦。
「……你想说我的做法是错误的吗……!」
「啊?我没说这种话吧?而且,你放弃人类身份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很多人也因此得到了拯救吧?这不就够了吗?你高兴点嘛」
「即便如此…………!啊啊,我还是看不爽你……!」
「无所谓啦。为了学生们的未来,我不能输……虽然这个理由看上去很微不足道,但这就是现在我生活的一切意义」
格伦进入战斗态势。
「我不知道你背负了什么……但我要为了我想守护的那群人把你痛扁一顿」
露娜忌恨地盯着格伦。
「好……我绝对要让你屈服……!我要战胜你……以此来证明我那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说着——
——Ya……ALaLaLa,Lala……Ah,YaLaLa,Laha……
露娜再次唱起歌。
曲调与之前的完全不同。这并不是那种摄人心魄的歌。
那是她献给自己的歌。
唱着唱着,包裹着露娜身体的光芒越来越强了——
「什——这难道是——!?」
——他曾经有听说过。
<战天使>是一边歌颂着神一边挥剑战斗的。
天使语魔法【赞美歌】。那是在歌唱期间能不断提升歌唱者能力的强化法术。
虽然只要一停止歌唱,强化就会被瞬间解除……但是反过来说,只要歌没停下,她就能无上限地强化自己。所以神话中的<战天使>是最强的天使。
「卧槽!?本来就够强了,再强化下去我还打个毛线啊!要么赶快中断她的歌声,要么赶快把她打倒吧——!」
露娜蔑视着格伦,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怎么样?绝望了吗?要投降就趁现在了。
「……混蛋……!」
露娜一边歌唱着一边举起剑,展开翅膀——【赞美歌】的效果似乎已经开始显现,她以比刚才更加强的推进力朝格伦冲去。
「切——————!露米娅!不好意思拜托你了!」
「好,好的!」
露米娅增强了<王者之法>的功率。
感受到力量在增幅的格伦也往前冲。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挥出的拳头——
「————————!」
露娜挥下的剑——
——两者正面交锋,强烈的光芒与刺耳的轰鸣震颤了大地。
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席卷了大竞技场。
「哈——!」
烧毁,烧毁,烧毁——火粉在飞舞,热风在呼啸。
黑影构成的大军如洪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伊芙驱使的火焰将这些大军悉数讨灭。
焰风席卷场地,火柱升上天空,爆炎迸散开来,炎波冲刷地面。
各种各样的炽在伊芙周围肆虐,让切斯释放出来的黑色魔兽完全无法靠近。
「哼——!」
切斯在火与火的夹缝之中穿行逼近。
他用两三次跳跃跨过炎波,飞到伊芙头顶上。
他手握着的双剑毫不留情地朝伊芙挥下。
铿!
双剑被伊芙的【十字圣火】挡住。
一边是一寸长一寸强的长剑,另一边是短剑。
在近战中伊芙处于极端不利——但是。
「<以炎帝之名下令>」
「——!?」
伊芙用唱完,【十字圣火】的火焰像生物一样蠕动起来。
它沿着切斯的剑,以迅猛的势头烧到切斯的手,包裹了切斯的身体——
「哼,想和伊格尼特玩近战,你也是蠢到极致了」
「——咕!?」
切斯不得已地往后退。
至今为止不管受了多少火焰的攻击都没事的切斯,现在却不知为何慌忙退下了。
「嘶!」
伊芙利用全身的力气投出【十字圣火】。
红莲之银光斩破空气,划破黑暗飞去——
「切——!」
切斯跳起来躲避。【十字圣火】插入地面——缠绕在匕首上的火焰顺着地面迅速扩散开来,打算包围切斯。
切斯不断往后跳。
他鼓起自己体内的暗黑魔力,将被引到身上的火焰扑灭。
趁此机会,伊芙也移动位置,来到对战斗有利的高处。她俯视着切斯。
「……果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伊芙抄着手露出自信的笑容。
「虽然你和普通的吸血鬼相比是厚实了很多……但是『吸血鬼怕火』这个事实对你来说也不例外对吧?虽然耐性是强,但也不会毫发无伤」
「…………」
「我看穿你的把戏了。你是利用吸血鬼的【元素操作】能力把将要沾到自己身上的火焰化解了。这才是『火焰对你无效』的真相」
「…………」
切斯一语不发。但是沉默意味着肯定。
「因为至今为止从没有如此灵巧而技术精湛的吸血鬼。一般的魔术师就算对你发射上百发火焰你也能够轻松化解吧。但是很遗憾……你以为你面前的魔术师是什么人呢」
伊芙在指尖点燃火焰,对眼下的切斯宣告道。
「我可是红焰公——将一切献给了炎与热,穷极了炎热系法术的伊格尼特哦?在对火焰的操纵技术上,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我强!」
「……原来如此,可以说是我的天敌了……」
切斯苦笑着看向自己被烧焦的手。
能瞬间再生自己的损伤的吸血鬼此时竟无法再生。
伊芙对炎热的操纵胜过了切斯的元素操作。
「但我姑且也是真祖——不会轻易地被你打倒」
「这我当然知道」
「而且,你没听到吗?」
在切斯的提醒下——伊芙这才听到了歌声。
「……这歌——难道是天使语魔法【赞美歌】……?」
伊芙看向场地中央。
露娜正以飞快地速度飞向格伦,并全面压制了格伦。
「只要她还在唱歌,她的力量就会被无止境地强化」
「……这也太开挂了吧?」
「你明白了吧?时间过得越久,我们的优势就越明显。所以我完全没有必要急着跟你分出胜负。我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到战斗力变得足够悬殊的那一刻……」
「……切」
确实这个状况很糟糕。
伊芙现在是能勉强压制切斯。
但是她现在并没有能够马上打倒切斯的手段,所以必定会变成持久战。
时间拖得越长,己方就越不利。
——但是。
「那我们就来看看拖延时间对哪边更有利吧?」
伊芙优雅地撩起长发。
美丽火粉从她的秀发上迸溅出来,照亮了她的侧脸。
「不多说了,我们这边好好打一打吧——!」
伊芙咏唱咒文,举起右手——
熊熊燃烧的烈火聚集到伊芙的右手上。
或许是多亏了露米娅的<王者之法>吧,今天的伊芙状态很好。
(没错,我早已料到与他们的战斗会极其艰苦——所以,这场战斗的关键,将会是那孩子)
伊芙一边警
惕着切斯的行动,一边往在后方注视着格伦的战斗的露米娅那边瞥了一眼——
——时间回溯。
「啊!?你要用<银钥匙>!?」
在去大竞技场的路上露米娅提出了这个方案,格伦发出了惊呼。
「是,我觉得它应该能给老师派上用场」
「呃,不……是倒是没错……但是它……」
……太危险了。
那不是人类应该去碰的东西。
但是露米娅对心情有些复杂的格伦说。
「没事的,我不会轻视自己的。我是为了帮助老师和伊芙老师……为了帮助大家……是以我自己的希望与意志去使用那份力量。我并不会认为这是我的义务,或是出于我的献身精神。这一点我再也不会搞错了」
「…………」
露米娅一反常态的坚定态度让格伦无话可说。
「……那么?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用出那个什么<银钥匙>呢」
伊芙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从格伦那里听说了。你那力量好像很不安定对吧?听说你在<炎之船>的战斗之后就再也没有取出来?」
「……说实话,我还不能完全掌控它。我只能感受到钥匙就在我体内……但是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召唤出来」
「…………」
「但是,我发誓我一定会再次拔出<银钥匙>!我一定会用出来!所以老师,拜托了!请你允许我使用<银钥匙>……!」
「……你可爱的学生这么说咯?」
伊芙以带有讽刺的腔调问格伦。
格伦直勾勾地看着一直在仰望他的露米娅……最后说。
「露米娅,我们必须尽快解除【摇篮曲】。就算最终打倒那群人解除【摇篮曲】,如果白猫他们不在明天比赛开始之前醒来也没意义……你懂我的意思吧?」
「是」
「我们没有功夫陪你练习拔钥匙。总之就是一上场就得成功。你懂吧?」
「是」
「也就是说——我,我们要性命托付给你。而你还在说一些非常不确定的话,不给个准信……你清楚我的意思吗?」
「……是」
「……即便是如此,即便是如此你还希望我们相信你吗?你还能发誓你能控制好<银钥匙>么?你敢肩负我们这两条人命吗?如何?」
听到格伦严厉的问题——
「是!我发誓,绝对会控制好<银钥匙>!请老师相信我!我会成为老师的助力的!」
「…………」
听到她毫无迷惘的回答——
格伦沉默了片刻——
「好,我知道了!我也相信你!」
——并对她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切斯以风驰电掣地速度踏出一步,释放出流星般的斩击——
「——哼!」
——伊芙往一旁跳去,并一手撑地进行一个空翻——
「——<爆>!」
将爆炎砸向切斯头顶。
视野变得灼热,暴风的冲击波与热量压迫全场——
她的长袍与长发在暴风中飘扬的——
(没想到身为伊格尼特的我也会相信那种连计划或者策略都说不上的东西——真是活到头了!我又不是格伦!)
她紧盯着用剑将暴风切成两块并朝他冲过来的切斯。
(但是——)
自己似乎被那个笨蛋格伦以及那个学院给感染了。
(——真是愚蠢。露米娅……她的眼睛……没想到我光看她的眼睛就觉得她一定能成功——!)
火焰的炸裂震撼了天际,如天雷般震撼着耳膜。
切斯依旧劈开伊芙的火焰,从正面冲刺过来——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碰撞,碰撞,碰撞——
格伦的拳头和露娜的剑在激烈冲突。
刹那之间,无数个回合已经过去。
每当剑与拳头撞击到一起,撼人的冲击波便扩散开来。
但是——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明显是被压着打的。
每当接下露娜的攻击,格伦就会失去平衡往后退去——
露娜的【赞美歌】还在持续。
即便是在热火朝天的激战之中,她也丝毫不打算停止歌唱。
因此,她的力量不断地膨胀,膨胀,不断的增强——
从她全身上下涌出的法力已经化为一股要将格伦吞没的海啸。
(我赢定了!绝对,赢了!我不会输——!)
露娜怀着这种确信挥下圣剑。
格伦通过跳跃避开——
——能看清。
转身使出回旋踢,将躲开攻击的格伦踢飞。
格伦猛地撞到地面上,在地上翻滚。
露娜展开翅膀以超低空飞行的姿态追击格伦。
她的速度已经超越了『神速』,进入了『魔速』的范畴。
(怎么样!?这就是我的力量!不管这种弱小的人类玩再多把戏,你也绝对赢不了我!赢不了这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
格伦勉强站稳脚跟。
他翻滚着避开露娜的剑。
——露娜刹那间就能进行追击,剑闪划过——从上中下段全方位袭来。
格伦只能躲避,格挡,化解——
然后再次被打飞,在地上翻滚——
(绝望了吧!?一定在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悔恨吧!?想投降吧!?但你——但你——!?)
格伦利用翻滚的惯性迅速站起来。
他已经遍体鳞伤。
但是他依旧架着手枪,他的眼神——还充满着斗志。
(为什么——为什么还能战斗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将她灵魂的咆哮化为歌谣,往格伦冲去——
(为什么你不屈服!?投降不就好了吗!?一般来说都会投降的吧!?为什么,为什么——输给自己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并不是什么羞人的事,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但你,为什么——)
她将自己的激情灌注于剑上,不断对格伦进行猛攻,猛攻,猛攻——
即便如此——格伦还是在战斗。
面对毫无胜算的对手,面对极端的劣势——他还是在战斗。
(到底是,为什么——!?)
格伦的拳头和露娜的剑激烈冲突。两人在极近距离下对视——
他突然说——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
他仿佛是看透了露娜的内心一样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是我一个人打的话,恐怕我早就认输了吧。但是,我不是一个人——」
(啊!?不是,一个人——?!)
某个人的话闪过露娜的脑海——
——露娜·芙蕾雅。你之所以没有守护好大家,是因为你太弱了。
——想要获得巨大的力量不需要付出代价。
——如果你想要守护——你就必须做好觉悟成为孤独的怪物——
——否则——你就不能获得真正的强大。
——你有哪怕是放弃做人也要获得力量的觉悟吗?
(——别开玩笑了!这叫我怎么认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横斩一闪,格伦将双臂交叉在眼前防御,但还是被打飞——
他保持着防御的状态被往后推了十几米。
而露娜用一步便缩短了十几米的距离来到格伦面前,挥下剑——
(就凭这种理由——如果就凭这种理由就能守护大家的话!大家也不会抛下我而死了——!)
这是她倾注了全身力气挥下的法力剑。从剑中溢出的法力闪耀着炫目的光辉——已经连剑身的位置都看不清楚了。
(你看好了!这可是天使的力量!这是你们人类不管怎么挣扎都绝对赢不了的,压倒性的力量——臣服与我的力量之下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像燃烧着自己的灵魂一般狂吼着——在头顶上交叉双拳档下攻击。
——轰鸣声。
无比强大的剑压碾压格伦。
几根骨头开始断裂,碎裂,给内脏造成巨大的伤害。
(——怎样!?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力量!这是我跨越了死亡后获得的力量!……满足于人类身份的你终究是——)
这时,露娜吓了一跳。
在剑与双拳交错时候,格伦的眼神——
他的手确实是折了——
但是——
(这家伙——完全,没有屈服——!?为什么!?)
他那眼神让人觉得他疯了。
他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只要挺过这一关我就赢了』。
那是不管遇到什么苦难都绝对不放弃的——灌满了不屈的信念的眼神。
(那是……我曾经的眼
神……)
为什么在这种令人绝望的情况下。他还能有这样的眼神呢?
露娜一时间被他的气魄所压倒,愣住了……就在这时。
格伦的头动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露娜使出铁头功。
「——咕!?」
露娜一下没站稳,被打向后方——
歌声差点就中断了。但她还是马上恢复过来,重新开始歌唱。
(你,你这——!)
「哼!胜负才刚刚开始呢!」
格伦对露娜露出自信的笑容,朝她猛冲过去——
——露米娅目不转睛地观望着格伦的战斗。
「老师……」
看到格伦遍体鳞伤,她很是心痛,有种负罪感。还担心格伦会不会在下个回合中受到什么致命伤。
但是,露米娅感受到更多的,是幸福。
(老师相信我……他是相信我,才坚持到这一步的……)
自己所爱的人如此相信自己。
还有比这更令人幸福的事吗?
「谢谢你老师……老师……我还是对你……」
她按耐住自己将要溢出的心意,与自己的内心对峙——
——我一直想做个好孩子。
露米娅的经历与所肩负的担子让她变成了这样。
必须要当个好孩子。必须要成为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为他人献身的,不论谁都称赞的『好孩子』。
但是,格伦这么说了。
说她不需要再当一个好孩子。
说她可以再自私一点。
(我被这句话救赎了……完全被救赎了……)
一起回去吧——
一起想办法吧——
——格伦对露米娅伸出了手。
(我一直在思考……思考能让我自己幸福的方法……思考我需要走的路……)
为了别人而活。
这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身边的人们教会了她这一点。
所以,自己也想要这样活下去——
(……虽然还不清楚具体要怎么做……)
露米娅看向为了学生们的未来拼尽全力战斗的格伦。看着为了别人而战的恩师的背影。
啊,他的背影是何等的高大。
我所爱的人虽然是个在困难中摸爬滚打的,渺小的人类。
但是他比谁都要高洁,比谁都要耀眼——
我想为那个人——献上自己的力量。
每当看到格伦的背影,她这种迫切的愿望就会不断加强。
(为了别人而活……我还不知道这条路要怎么走……)
或许这是要花费一生去探索的路。
但是,即便是如此——
我还是知道自己现在要干什么。
这是纯粹的心意——
(现在,我只想——为了老师而活!)
她窥视着自己内心的深渊——强烈地祈愿。
(现在——我要为了想要守护大家的未来的老师而活——!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她许下了强烈的愿望的那一刻——
说实话,她有这种预感。
虽然这种预感背后没有任何的根据……但是她从一开始就坚信着这一点。
纳姆鲁斯曾经说过。
这把『钥匙』,比魔术更加古老的力量。
在魔术只为实现人类纯粹的愿望而存在的时代的『原初之力』。它不是用理性与道理来控制的魔术,而是通过愿望与本能反映的『魔法』。
所以——心中早已确信。
现在的我——能做到。
能抓住它——
露米娅——抓住了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它——
「——!」
对自己的胸口伸出手的露米娅手上开始散发出耀眼的银色光芒。
溢出,溢出——一切变得洁白。
将露米娅的世界染成一片洁白——
——这一瞬间,露米娅来到了自己内在的世界。
空无一物的世界。
眼前是一个被无数锁链所束缚的少女。
她是另一个露米娅。
『你……为什么要许那种愿望呢?』
另一个露米娅悲伤地说。
『我们的愿望……根本不该是这么渺小的东西……』
『你再好好想想吧?我们是为『那个人』而存在的。我们必须牺牲自己,为『那个人』服务……我们就是这样的存在……而你居然要舍弃『那个人』么……?』
『这不行……这样不行……这也太任性了……!』
面对她如哭诉般的话,露米娅保持沉默。
『如果你照我说的去做……我会借给你更加强大的力量……所以,你只需要像以前那样……』
完全不理解另一个自己在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得出这是某个重大的分歧点。
她的灵魂本身理解到,这对于『露米娅』来说是一个无比重要的,比任何选择都重要的选择。
露米娅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另外一个自己——
「对不起。我——要为我自己而活!」
——她将这种任性,将这种强烈的意志贯彻下去——
「——!?」
她的意识从刹那间的彷徨回归。
一把银色的小钥匙在浮在她掌心上——
「这是——我的『钥匙』——!?」
很小。
非常小。
这和之前见到的那个像剑一样巨大的<银钥匙>不同。
力量的强弱也很悬殊,完全比不上那把<银钥匙>。
但是,这就足够了。
这是用以开拓她自己的道路的最强力量。
是露米娅自己的力量——
「老师——!」
露米娅伸出左手掌。
<露米娅的钥匙>也随着她的动作动了起来,把钥匙尖端对准了前方。
「——我现在就来帮你!」
咔嚓。
她扭转了悬浮在手掌前的钥匙。
当——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什——!?)
这一时刻,将格伦打飞的露娜正准备张开翅膀用圣剑给格伦最后一击。
(身,身体——动不了了!?)
露娜与她周围的空间——完全静止不动了。
仿佛那个空间本身被瞬间固定住了一样。
(到底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少女站在她视野的一角——
她举着一把小小的钥匙——
(难,难道是,空间冻结!?骗人!操纵时间与空间的法术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最高等的法术!为什么那个女学生能——!?)
但是——
「太天真了!这点程度的空间支配能力——!」
露娜法力全开,强行张开了自己的翅膀。
她丝毫不吝惜自己充沛的法力,将所有法力解放出来。
强大的力量将露米娅创造出来的静止空间破坏,破坏——
哗啦——!
伴随着玻璃被打碎了似的声音,空间静止被解除了。
「咕——!?」
施术者露米娅也遭到了反作用的影响,往后仰去。
「太遗憾了!我可是天使!区区人类的力量——」
露娜得意洋洋地作出胜利宣言——但是。
「……哼!【赞美歌】解除咯?」
格伦露出笑容,朝着露娜猛冲过来。
(糟糕——这才是目的吗!?)
对。
在被露米娅的空间冻结捕捉到的那一瞬间,露娜的歌声完全停止了。
这是当然的,因为她根本动不了嘴。
天使语魔法【赞美歌】只要还在发动状态,自己便能无止境地得到强化。
但是反过来说,只要歌声一听,效果就全部消失了。
至今为止积攒起来的强化效果完全消失,恢复了原样——
而且这一刻,露娜为了破坏露米娅的空间冻结,解放了所有的法力。所以她根本没有能用来保护自己的空余的法力——
「咕!?Ya……ALaLaLa,Lala……」
露娜慌忙地启动【赞美歌】——
「……太迟了」
但格伦已经早一步拔出了大阿卡——愚者的阿尔卡纳牌。
固有魔术【愚者的世界】发挥作用。
(为什么!?只要一唱就能发挥效果的天使语魔法居然不能发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趁着露娜动摇与犹豫的功夫,格伦已经缩短了与露娜的距离。
「哼——」
露娜咬紧牙关迎击格伦。
「我不能输……我不能输我不能输我不能输我不能输我不能输我不能输我不能输我不能输!身为天使的我怎么可能输给你输给你输给你输给你——!」
「闭嘴吧——!」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发出咆哮,用尽全身力气挥下剑。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同样将全力灌注到自己拳头之。
他侧身躲过了露娜挥下的剑——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勾拳准确地命中了露娜的脸颊。
然后——跟随动作做到底,将拳头完全挥出。
「啊——!?」
露娜像皮球一样朝另一个方向飞出去。
圣剑从她手中掉落下来。
她的身体好几次撞击地面又反弹起,不停地翻滚着……
(身,身体……动不了……!?)
感觉整个脑子都在摇晃,意识变得一片空白。
完全抵抗不了,喘不上气,没办法受身——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露娜只能遵循着亘古不变的物理法则的支配,被打飞出了竞技场的比赛场地——
唰!
切斯突然出现,把她接住了——
「…………」
他全身烧焦,身体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但他还是横抱着露娜直勾勾地盯着格伦。
「切——你来了么,吸血鬼!」
格伦提防起来。
「东躲西藏的……吸血鬼真的太厚了,我再也不想和吸血鬼对打了!」
手被火焰所包裹的伊芙从天而降来到格伦的右侧。
她全身上下散着闪光的火粉,仿佛是在诠释刚才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老师!」
露米娅来到格伦的左边。她手上拿着闪耀着银色光芒的钥匙。
「………………」
切斯小心翼翼地,一语不发地窥视着他们。
「切……切斯……把,把我的剑……」
意识朦胧的露娜呻吟道。
「……露娜」
「我……还能战斗……我必须战斗……否则……我又是……为了什么当上……天使的呢……!?」
她在切斯的怀中柔弱地挣扎着,像是要甩开切斯的手。
切斯不断地安慰着她。
「够了。够了露娜……」
「唔……」
「你其实也明白的吧?我们输了。所以够了,露娜……」
「不行……我不要。我们还没输……输了的话……你就……我不要……」
「…………得了,别再说了」
露娜终于像是放弃了一切一样低下头——
然后她愤恨地抬起头盯着格伦。
「太狡猾了……太不公平了……!这算什么嘛!那个红色的魔术师,那个奇怪的拿着钥匙的孩子……!到头来这都不是你的力量啊……!?到头来都是别人扶着你……!你不过是狐假虎威……!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给这种人……!」
她的双眼噙满了泪水。
「……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格伦有些无奈地说。
「……咦?」
「我是在问你,别人帮我到底又有什么不对?什么事都要一个人搞定吗?虽然没有那么高的频度,但大家互相帮助——这才叫人类啊」
「大家……互相……?」
「……大家……啊……啊……」
露娜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的哭喊声在整个斗技场回荡。
「怎,怎么了……?」
「…………」
格伦以及伊芙都对露娜的痛苦感到困惑不已。
「……真的很对不起,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切斯代替哭喊着的露娜说。
「请不要介意,这是我们的私事。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切斯俯视着抱着他哭泣的露娜。
「而且,我们完败了。我们保证会从这次事件中收手,不会再加害于你们……我有个厚脸皮的请求——能放过我们吗?当然——」
「——如果你不愿放过我们的话,我会使出全力抵抗,直到我化为灰烬」
「格伦。虽说受了伤但那它终究是吸血鬼。他愿意撤退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知道的」
格伦也不耐烦地点点头。
和那种怀着玉石俱焚的觉悟挣扎的对手打并不是上策。
「而且……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或许是因为打倒了露娜吧——萦绕在脑中的【摇篮曲】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多谢了。【摇篮曲】的影响还没有很深,代表团的选手们应该能在明天比赛开始之前醒来吧。祝你们比赛好运」
说完,切斯抱着露娜高高跃起——
然后以迅猛的势头飞向天空——消失不见了。
「切斯……切斯……呜呜呜……!」
「……我知道的,我懂的……」
在夜幕之下。
切斯抱着露娜,不停的安慰着她。
露娜不停地哭泣着,将自己的思绪吐露出来。
此时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
——亲如生父的剑圣约翰涅斯。
——圣堂骑士团中速度最快的歇尔丁。
——力量无与伦比的老大哥吉塔。
——漂亮而温柔的大姐姐一样的人谢丽尔。
——还有情同手足的青梅竹马——切斯。
那是圣堂骑士团的同伴们。
对现在孤身一人的露娜来说,仿佛是家族一样亲密的人们——她想守护的,自己珍视的人们——
「……为什么……大家都死了呢……!?」
「————」
露娜的恸哭让切斯痛苦地皱起眉头。
「大家……为什么都抛下我走了呢……为什么……为什么!?不,我知道……!是因为我太弱了……!」
「……露娜」
「所以,我成为了天使……弱小的我如果不放弃人类身份的话就没办法守护别人……所以,但是,为什么……明明那家伙……格伦……他和我一样……为什么他……却和我不同……!」
「…………」
「我变成了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在我身边……!因为我是兵器,因为我是怪物,所以不会再有任何人认同我……!而他却……在同伴的包围下快乐地,幸福地……!太残酷了!太不公平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露娜……没事的……没事的,我还在你身边……虽然我是个假货……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露娜不停地哭泣着。
切斯一味地安慰着她。
只有空中明月知晓她的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