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跨越银河铁道的夜晚 星町篇 〈五〉掠夺之神

《──经过火星后,将进入不适合生命生存的领域。》

我与艾莉雅两人独处的星际巡礼继续,下一目的地为木星,是一颗超巨大且未知的行星。

然而,我现在没心情想木星的事。

毕竟脑中陆续浮现出与枫恋的回忆,因为我对艾莉雅提了一直以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的往事,便不幸扭开了压抑于体内深处的感情栓塞。

我与枫恋间的种种回忆与其说令我怀念,不如说更令我感到痛苦,希望尽量从脑中驱赶它,因此,我便眺望著星海寻找星座,致力于思考她以外的事情。

《──本列车现在正通过小行星带。》

窗外飘浮著大大小小的岩石,而车内广播正针对它们进行解说。

《──前方是一九○四年发现,以古老歌剧命名的第530号小行星。小行星总数推测约有数百万颗,它们自太阳系诞生初期彼此间便不断反覆碰撞。》

下一秒钟,小岩石便相互撞击,碎片朝四面八方剧烈飞散。

岩石如果撞上列车又会变得怎样呢?应该无法全身而退吧?

感到不安的我,便询问坐在对面的艾莉雅:

「这辆列车很安全吧?」

艾莉雅则耸耸肩回答说她也不知道,随即又彷佛想起什么鬼点子似地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叩叩」敲著窗户说:

「我问你,如果岩石撞上窗户会怎样呢?」

「你问我会怎样……」

我脑中只会想到不好的事,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时,她便乐在其中地说著:

「窗户会破掉,然后我们就会被喷到外太空里……」

听闻此番发言,我便寒毛直竖坐立难安。

「不、不要这样啦……!」

「话说回来,你肚子不饿吗?」

艾莉雅怡然自得地问我。

我则傻眼地回应:

「我肚子的确饿了,但现在处于危险的岩石带中……」

「但我们又没有保护列车的力量,只能听天由命了,就算撞上了也只能自认倒楣呀。」

「才不会只是撞上就能了事吧……」

不顾惊慌的我,艾莉雅从手提包中拿出装著行星饼乾的袋子,用红褐色饼乾戳著我的脸。

「美沙喜欢鲜血淋漓的火星吗?」

我脑中浮现扭动身躯的骇人生物,身体便颤了一下。

「我不是叫你不要这样啦……!」

当我夸张地皱起眉头后,艾莉雅便顽皮地呵呵一笑:

「那血淋淋就给我吃吧,你吃木星。」

艾莉雅收回火星饼乾,再将拥有橘色条纹的美丽木星饼乾递给我。那个饼乾相当巨大,约有我拳头大小。

当我收下后,就闻到一股淡淡柑橘清香,引人食欲。

不过当我想起在星町山丘上吃下月亮饼乾时所发生的超自然现象后,便不禁升起警戒心。当时我吃了一口后,脑袋便忽然天旋地转了起来,星星降临,等回过神来已经搭上这班列车了。

如果在这里再度引发奇异现象又该怎么办……

艾莉雅在与木星饼乾对峙的我面前,咬下了酥脆的火星饼乾。

「啊,有血腥味。」

「血!?」

「你吃吃看啊?」将火星饼乾塞向我的嘴巴的艾莉雅如是说。

「呀!?」

我不禁别过脸去,但鼻前飘来甜蜜的草莓残香。

我又被上当了……

「艾莉雅,那是草莓口味的吧。」

被我订正的艾莉雅便貌似讶异地杏眼圆睁:

「人类觉得血腥味像草莓味啊……」

「艾──莉──雅──……」

当我表示不满后,艾莉雅理直气壮地说:

「因为你一脸严肃地和区区一块饼乾大眼瞪小眼嘛,当然会想逗逗你啊。」

区区一块饼乾。

的确,无论怎么看都是饼乾。

艾莉雅津津有味地吃完火星饼乾后,便指著我手上的木星饼乾问「你不吃的话就给我吧」。

最终,输给甜蜜香气的我还是吃了下去。

「啊,好好吃。」

饼乾的口感酥脆,比外表轻盈,柑橘类的苦涩有种大人的滋味。

叮铃……铃声响起。

《──各位旅客,请看,木星到了。》

我与艾莉雅边吃著饼乾,边望向窗外。

「好大……!」

当我见到木星的瞬间,便不禁发出赞叹声。一颗巨大球体飘浮于黑暗之中,大得甚至会觉得地球与火星显得渺小。

《──直径约为地球的十一倍,质量约为三一八倍,拥有七十颗以上的卫星,为太阳系中最大的行星。》

有许多条茶褐色平行条纹的木星表面吹著强风,云朵高速流动而去,偌大闪电剧烈迸射,极光也释放著强而有力的能量,那与地球上所能见到的梦幻美丽的光帷截然不同。

木星伴随著巨大体积所生的异样存在感逐步近逼,令我感到震慑,停下了吃饼乾的动作。

当我们靠近后,我便感到某处不太对劲。

有三条细长稀薄的环围绕著木星。

「不是土星却有环……?」

「怎么了吗?」艾莉雅好奇地问。

「我读过很多天文相关的书,但却不记得木星有行星环……」

当我讲到这里时,想起了火星的异状,也没有书籍记载 「白色大地」与「红色生物」。

「这样啊……如果眼前并不是真的木星,那也就不奇怪了。」

当我自下结论后,艾莉雅便貌似不满地翘起纤细的腿。

「要判定这不是真的还太早了吧,或许只是从地球上无法观测,但真的有环呀。」

这才发现被她点醒的我,也觉得或许如她所说。

于一九六四年十一月这个时间,连最靠近地球的火星也充满谜团,人们对木星几乎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火星上也真的存在过红色生物?不对,应该不可能吧……?」

「嗯──」当我双手环胸,出声沉思时,艾莉雅便用指尖戳了戳我的额头。

「嗯?」当我抬起头后,艾莉雅就以科学家的语气说:

「你就拋开固有观念吧,因为太空是未知的领域,所以就算用你小小的脑袋想再久,也不见得就是正确的。」

「嗯,有道理。」我毫无疑问地感到赞同。尽管我读过许多天文书籍,但不过仅止于高中生的知识,连名闻遐迩的学者也只能揣测,我又知道些什么了呢?

既然如此,我便想别不做他想地享受星际巡礼,但因为我有著半吊子的知识,故无法如愿。

如果我现在是幼儿或小学生,便能不多加思考,对所见到的景象感到赞叹,以纯粹心情参加星际巡礼吧。

思及此,我便觉得有些懊悔。

我不经意地想起在星夜祭典河岸上遇见的那个女孩。我也曾像她那么小过,但却没什么当时的记忆,不过还记得我当时很喜欢花,经常制作押花,并与枫恋在公园中游玩或玩洋娃娃。

《──请看看橘色的椭圆形涡旋,这是木星的特徵『大红斑』,是能轻易容纳二~三个地球的涡旋。》

那是一个相当美丽同时却也有些恐怖的极大涡旋,会令我感到一种连车带人惨遭吞没般的恐惧,便蜷缩起身体。

然而,一如往常地从容自在的艾莉雅望著木星淡淡地说:

「看到这种非比寻常的景象,就会觉得我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一样。

从宇宙的观点来看,我的存在比沙粒更渺小──不对,地球就像沙粒,令我不禁思考在星町中所见的世界究竟为何。

该不会在星町的生活是南柯一梦。

我只是在梦中做梦罢了。

疑问于小小的脑袋里盘旋翻腾。

即使思考也不会得到答案,但越想我便越觉得自己是一种不确定的存在。

若身旁没有艾莉雅,还有谁能证明我的存在呢?虽然不确定,我却又感到一种我死了的话这个宇宙或许会就此终结的至高无上感。

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只有我俩。

其实,除了我与艾莉雅以外的人都灭绝殆尽,我们正逃向银河的尽头。我不禁想到这种类似科幻小说般的事,并在心中苦笑。

不过我到底为什么会和她一起在这里呢……

当我感到脑中受极光般的薄膜所笼罩时,星际巡礼的列车便抵达木星前方了。

火星上的杀戮战场烙印于眼底挥之不去,我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会再出现奇怪的生物了吧。」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也不知道呀。」

此时,木星的条纹便突如其来地扭曲、蠢动起来。

「哇!等、等等!?」

我手忙脚乱地离开窗边,将身体靠向走道侧的座位。

当我尖叫著说「艾莉雅,你看那边!又出现奇怪的东西了!?」,她便若无其事地付之一笑。

「真拿你没办法呢。」

艾莉雅傻眼地站了起来后,坐到我刚才所坐

的窗边座位上。

「请看吧。」,她说。

「看什么……?」

「我坐到这里的话,你就能拿我挡著,边躲著边看吧?是不是呀,胆小鬼小美?」

艾莉雅像安抚小孩似地用手掌拍了拍我的头。

她这么做后,我心中便油然充满一种安心感,完全没有「别当我是小孩」的愤忾。我心想艾莉雅能坐回我身边真是太好了,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彻底依赖她了。

顺从她的好意,我躲在她背后窥望著诡异的木星。扭曲蠢动的星球表面条纹宛如具备自我意识般往四面八方延伸、交错与展开,并逐渐勾勒出人形──

「那是谁……?」

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木星表面上出现一名留著胡须的高大男子,极光化为男子的长袍,闪电则是他自法杖中施展的魔法。

《──这是统领宇宙的天空主神,也是众神之王,对祂而言,附近环绕的卫星都类似祂的情人。》

称为主神的男子邪肆一笑后,几颗卫星便纷纷浮现出女子的容颜。

「这、这是什么……」

这使我产生一种与面对火星上凄惨光景不同的生理排斥感。

《──请看,诱惑即将开始。》

主神再度化为条纹,并幻化为公牛、天鹅、黄金雨等形状,卫星们则逐渐被祂拉近。

「是指靠那样诱惑许多女人的意思……?」

「好像是呢……」艾莉雅回答,并彷佛观赏著无趣爱情电影般,用手撑著脸颊眺望著。

主神令数颗卫星随侍在侧,并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

《──主神变化为各种姿态,掠夺了许多女性。》

「明明是神却去抢女人?感觉真讨厌……」

车内广播恍如回答我的厌恶一般地说:

《──当神话产生的时代,抢婚是常见的行为。》

我打从心底觉得没生在那种时代真是太好了,因为我必定会被人抢走,然后惨遭遗弃。不仅学业,对恋爱也毫无自信的我,甚至对男性有种排斥感。

原因则是发生于中学的某件事。

「──美沙,你不吃饼乾吗?」

当我差点陷入郁闷情绪之前,便被艾莉雅轻松的呼唤救起。

我摇著仅吃了一口的木星饼乾说:

「看到那木星后,我就没食欲了……」

「我也讨厌那种男人喔。」

这么说的艾莉雅俐落地从我手中夺走木星饼乾,放回袋子中。

「啊,我还没吃完……」

「我知道。」

正当我心想「那你为什么要放回袋子里」时,她便握紧拳头,从袋外打碎木星饼乾。

「咦……!?」

「好了,美沙也一起来吧。」

艾莉雅将袋子塞给我。

「呃、等等,为什么……?」

「可以发泄怨气喔,来,打吧。」

我不明所以地揍向木星饼乾时,脑中浮现中学时害我遭遇惨痛经验的男生长相,并使劲挥拳。

木星宛如受我这一拳殴打似地扭曲地晃动了一下,主神的轮廓变得歪曲丑陋。

「呃、咦?」

发生什么事了?

我轮流望著碎掉的木星饼乾与木星。

「应该是你这拳奏效了吧?」艾莉雅说。

「我……?」

「没错,你再打一拳看看。」

虽然不可置信,但我依照艾莉雅所说揍了第二拳后,木星便再度震动摇撼,主神的面容歪曲。

「好厉害……」

我软弱的拳头引发了震撼宇宙的天灾地变,我能做的仅是呆若木鸡。

「来来来,再多打两拳。」艾莉雅覆盖住我的手般地握住我,将已经粉碎的木星饼乾揍得更碎,主神露出苦闷表情并四散,卫星们则如鸟兽散地离他而去。

尽管我感到傻眼,但随著打碎木星饼乾,便感到郁积于心底的罣碍烟消云散了。

过了几分钟后,主神便化为宇宙粉尘,木星与卫星皆恢复原貌,而我则不可置信地盯著四分五裂的饼乾。

「刚才的现象和这饼乾有关系吧?艾莉雅,你说这是在星夜祭典买的吧……?」

「我没说是买的,这是人家送我的。」

「是谁送你的……?」

「一个绑麻花辫的小女孩。」

我想起给我摺纸的少女,绝对是她。

「那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她是谁都无所谓吧?因为你出了一口怨气了吧,你好像有被人抢走男朋友的经验呢。」

「啥……?」

忽然遭到艾莉雅莫名其妙地断章取义了,我左右晃著饼乾小袋否定:

「我才没有那种经验!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因为当提到抢婚的话题时,你显得很消沉啊。」

「我才没有呢!我根本就没交过男朋友,所以才不会有什么掠夺呢!」

「你没交过男朋友?」

「没有!」

「约会呢?」

心头一惊。

「没……没有。」

当我支吾其词的瞬间,艾莉雅便将脸靠了过来。

「有吧?」

「不,那个……」我别开视线说。

「快从实招来。」

即使脸颊上感到艾莉雅凌厉的视线,我也不发一语。

于是艾莉雅便从我手上迅速抢走了饼乾袋。

「啊……!」

将四分五裂的木星饼乾放到我面前的艾莉雅说「你有个想揍扁的男生吧?老实说吧。」,并咄咄逼人地以身体逼近我。受到压迫的我被推到座位的扶手与椅背一角,无法动弹。

「唔唔,等、等等……」

「才不。」

之后,我的腰侧便感到一股搔痒的触感──

「呀!?咿!」

压到我身上的艾莉雅搔著我的腰。

「来,快招供。」

「啊哈哈、呀、住、住手……咿!」

我拚命挥舞四肢企图逃走,但被艾莉雅的身体与座位困住,无处可逃,而我越想逃走,她十指的动作便越加激烈。

「你不老实说的话,就继续搔喔。」

「怎么……呀咿!」

我的怪叫声回响于静谧的车厢之内,我虽然暂且抵抗,但却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已经极限了──

「偶梭!(我说!)偶费梭……!(我会说……!)饶了偶……!(饶了我……!)」

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表明后,艾莉雅便抽离身体,灿烂地微笑著说:

「很好。」

相较于面不改色的艾莉雅,我却衣服与头发都乱七八糟。

「哪有这样硬来的……」当我开始抱怨,艾莉雅便再度企图搔我痒,所以我便哀求说「我会说的,拜托放过我吧!」。当我深呼吸一次整理心情后,便说出了我人生中的污点。

「我中学是男女合班……」

光是说出口,当时的苦涩记忆便随之苏醒。

「二年级的暑假前,同班男生对我告白说想跟我交往。」

我对静静听著的艾莉雅断断续续地叙述:

「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我很兴奋,就和对方交往,也去了海边和祭典……但那个告白其实只是惩罚游戏。」

在我心情兴奋看完烟火的回程中,躲在一旁偷看的同班男生们忽然冲了出来,他们嘲笑我「整人大成功~」、「我才不可能跟你这种女生交往咧」。之后我便逃窜似地飞奔回家,当晚哭到彷佛把体内水分都流光了。遭人欺骗令我既懊恼又悲伤,并觉得自己因虚假告白而欢欣鼓舞十分不堪。

这是我中学时想消除的记忆第二名。

「……所以说约会指的就是那个。」

我重重叹了一口气后,艾莉雅便歉疚地搔著头说:

「不好意思,问了你这种事。」

「不会,我现在已经可以当笑话了。」

这是骗人的。

只是在逞强罢了。

我因为这次的事情而害怕男生,所以一点也不好笑。

而且一提到这件事,我便会不禁想起枫恋。当我对她说我被男生告白时,她便如同自己的事情一样十分开心,并祝福了我。且在我伤心欲绝,差点不去上学时,也是她拯救了我。

我虽然很感谢枫恋,但也因此一回想起来便会陷入自我厌恶,痛苦难耐,所以我想忘记与她有关的一切。

然而。

我不经意地想。

若与艾莉雅说了「想消除的记忆第一名」后,又会如何呢?

向她说出我一直以来隐瞒的梦想后便变得轻松,刚才约会的事情也是如此,当一说完后,郁积于心中的淤泥便融化、流光光了。

因此,我便产生了对她说说与枫恋之间往事的想法,毕竟常言道「出门在外不怕见怪」嘛。

……咦?

不对,不是这样,虽然是出门在外,但艾莉雅是我同班同学,所以无法在她面前出糗。

要说吗……怎么办呢……当我扭扭捏捏时。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我都会听喔。」

艾莉雅将饼乾袋收回手提包中,若无其事地这么说。

「艾莉雅?」

「我不会对别人说的,因为我也不去上学,所以除了你以外也没聊天对象。」

「嗯,呃……当我还在哭哭啼啼时,枫恋就帮我去骂男生们了。」结果我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

「这样啊……」

「啊,枫恋是我已经搬家的儿时玩伴。」

「嗯,我还记得,然后呢?」

深深陷入座位里的艾莉雅仔细倾听我说的话。

我回想与枫恋度过的点点滴滴,于舌尖上感到些微苦涩地继续说:

「我和她都住在星町公寓,从幼稚园到读完中学都形影不离,几乎每天碰面。」

文武双全的资优生枫恋既可爱又受欢迎,是我自豪的儿时玩伴。

「每年星夜祭典也都两人一起去。」

我回想起中学三年级时最后一次与她一同前往的星夜祭典,当天枫恋受到学校里最帅的男生邀请,但却拒绝了他,只与我一起来到祭典。

☆☆☆

「你拒绝了会不会有点可惜啊?」

于河岸上的夜市摊贩中买了苹果糖后,我便这么询问枫恋,但她却意兴阑珊地回答:

「不会,马上就要大考了,谈恋爱太麻烦了。」

「这样啊……」

「啊,美沙你该不会觉他很帅吧?」

坏心眼地笑著的枫恋用手肘戳了戳我。

「别、别说傻话了!」我强烈否定,并说「你知道我不擅长应付男生吧?我只是觉得你与其和我一起来,和他一起还比较好!」

「真的吗?」

「真的啦!」当我宛如指挥棒般挥舞苹果糖后,苹果便溜出竹签,掉到地上。

「啊──!?我连半口都还没吃的说……」

我望著沾满泥沙的苹果显得沮丧,此时,枫恋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哈哈哈,我的分你一半吧。」

「没关系……」

「就算和考试无关,我也会和你一起来喔,毕竟我们一起来星夜祭典是从幼稚园以来的例行公事嘛。」

「说什么例行公事,好像学校活动喔。」

我鼓著脸颊对枫恋说。

「如果是开心的例行公事就无所谓吧?还是说,你腻了和我一起来呢?」

「怎么可能,我明年和后年也想和枫恋你一起来。」

「我也是喔。」

开朗一笑并仰望夜空的枫恋用自己的苹果糖指著满月说:

「在遥远的未来,或许校外旅行会去月球呢,到二十一世纪时可能就成真了吧?在我们的小孩的年代应该还办不到吧,孙子那一辈或许可以?我当然也想去,但到时候就没办法了吧……」

「干嘛局限于校外旅行呀?一般的太空旅行也可以吧。」

「哈哈哈,真的耶!因为我在想『校外旅行快到了呢──』,就变成这样了,但希望在我们变成老到走不动的老奶奶前能去月球旅行呢,如果说『六十岁以上有骨折疑虑所以禁止搭乘』,我可会死不瞑目呀。」

枫恋头脑好到于段考中总是拿到全校第一,但不要说平常看起来根本不像个秀才,甚至还有些傻里傻气。而我也喜欢她这一点,她乐在其中地说话的表情弥漫著希望与期盼,我仅在一旁听著便会感到怦然心动。

☆☆☆

明明是两年前的星夜祭典,但却令我觉得是遥远的过去。

「你们感情很好呢。」

我对微笑的艾莉雅用力点头。

「她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知心好友。」

虽然我不知枫恋的心意。

当我考取第一志愿的高中时,比起家人与我自己,她是全世界最为我感到开心的人。

然而。

──永别了,我不会再跟你连络了。

那一天,当两人分离时她所说的话深深刺进我的胸口,倘若继续回想,我便会红了眼眶。

转换话题吧。

「艾莉雅,一直在讲我的事,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问吧。」

「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喔,我也没约会过。」

由于她过于轻易就否定了,令我怀疑这是否为谎言,但仔细一想,毕竟她不上学都窝在家里。

不对,但在她搬家之前呢?

也可能是远距离恋爱呀?

当我怀想著眼前这名美少女的罗曼史时,便与她的眼神撞个正著。

「你刚怀疑我了吧?」

「呜……」

被她说中了。

「呵呵,就任凭你想像啰。」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高雅地微笑著的艾莉雅极具魅力才对。

因此她目前或许没有恋人,但以前一定有至少有过一个吧,又或者她过于完美所以反而难以亲近,若我是男生便会不敢找她说话。

「美沙,宇宙好宽广呢」,艾莉雅说。

「嗯……?」

「人类多如繁星,如果能遇到真命天子就好了呢。」

像我这样的人又会遇到怎样的邂逅呢?

我对真命天子抱著百分之一的期待与百分之九十九的不安,眺望著星海时,只见眼前两颗岩石相撞碎裂。

不祥之兆……

「……我就算遇到真命天子,感觉也会一败涂地,碎个稀巴烂……」

艾莉雅听见我咳声叹气后,便露出苦笑说:

「光能遇到就不错了呀。」

叮铃……

铃声响起。

《──敬告各位旅客,本列车将开往土星。》

列车急剧加速。

我望著化为流光的群星,思索著。

如艾莉雅所说,我尚未谋面的真命天子或许位于地球某处,虽然不知道会在几年后,但或许能邂逅。不过我能碰到比对枫恋更能敞开心扉、自然地对话的人吗?我深深觉得我会在男性身上追求枫恋的影子。

「……」

唉,不好,自从参加星际巡礼后,我不禁好几度回想起枫恋,我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却完全无法忘怀。

──永别了。

枫恋于流星雨之夜对我说的话萦绕于脑中,当时的她围著樱色围巾,双眸因泪水而湿润转红。

我感到胸中有种遭荆棘扎入的痛楚,并继续进行星际巡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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