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鹿丸等三人不分昼夜连续跑了三天,终于抵达了默之国。
默之国是大陆西边的小国,国土有七成都是山脉与森林,而剩下三成的平原散落于国土各处。在平地上的城镇规模都只有小村落的大小,对于他们三个来自五大国中的火之国•木叶忍者村的居民来说,这个国家看起来就像是偏僻的乡村。
默之国的中心是幄之村,那里刚好位于国家的正中央。鹿丸他们离开国境之后,在山野中不断奔跑,直到离开木叶后第四天的傍晚,他们才抵达了幄之村。
虽然这个国家很贫穷,但村子的中心还是有几分都会风情。跟其他村子的茅草屋顶不同,幄之村房子的屋顶都装上瓦片,也有很多钢筋水泥的建筑物,街道房屋规划得相当整齐。
村子的道路呈蜘蛛网型分布,由好几个同心圆以及从中心放射出去的道路构成,把土地分割成小块,每一区都盖着民房及公寓。
在这些同心圆的中心,有一栋特别大的建筑物。从村子外面看进来,成群的房子中就只有那栋建筑物特别突出。那栋建筑物高达十几层楼,每一层都由深红的屋瓦分隔开来,最上层则用着华美的瓦片装饰,屋顶两端各立着一座金狮子像。
「那应该是这个国家的城堡吧!」
「你不用一脸得意地说明,我们也知道啦。」
胧和镞一边走在通往村子中心的大路上一边讲话,鹿丸则是一边看着城堡一边听着他们交谈。
当然,他们早就已经把木叶的忍者装换掉了。
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习俗,也有不同的服饰。两位暗部告诉鹿丸,在潜入他国时需要在当地取得服装,鹿丸也接受了这个提议。于是他就在中途的村子里找了一间看起来最有钱的房子潜了进去,偷出三套衣服让大家换上。上衣用一条腰带在胸前交叉绑紧,而下半身的设计则类似宽松的日式裤裙,把下摆塞进长至小腿的靴子里——这似乎就是默之国的传统服装。这三件上衣非常朴素,没有任何花样。但鹿丸等人穿得并不特别朴素,在幄之村街上行走的村民穿的也都是茶色、黑色、灰色等色调,毫无花样的衣服。
街上商店的招牌没有加上霓虹灯,颜色也非常黯淡。
这里完全没有都会光鲜亮丽的感觉。
「鹿丸大人,你发现了吗?」
走在前面的胧说道。两个擅长潜入的暗部一前一后护着鹿丸,走在路上,而在前面负责防御的是胧。
胧的问题太过笼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所以鹿丸无从回答。看到鹿丸默不作声,胧自问自答,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并无看到领主的随从呢。」
「确实如此……」
他们三人一边讲话,一边笔直走向城堡。但他们去城堡并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自然而然地走向最大的建筑物,他们并不会做出胡乱闯入之类的愚蠢行为。
「行走于路上的只有村民而已。来到这附近都没有看到领主的随从,感觉实在颇为奇怪。」
胧以带有一丝古风的口吻指出的问题并没有错。
实际上控制大陆各国的,是各国的领主,忍者绝对不会公开站在政治的舞台上。国家中心的村子里,一定有领主的寓所。在领主的根据地,也一定会有许多负责照顾他的随从。由于那些随从是在领主底下工作,所以身分也跟一般村民不同。他们的外表会打扮得比一般民众还要华丽,态度也比较威风。因此他们走在路上都没有看到这样的随从,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这里或许没有领主喔。」
镞小声地说道。有些小国并没有领主,而是由人民合议来决定国事。
但这个国家并不是这样。
鹿丸心里已有想法,因此没有回头看向走在他背后的镞,而是望着城堡说道:
「祭的报告里说,这个国家是由一名叫『玄语』的男人所控制。」
「那个人有可能不是领主啊。」
「原来如此……」
鹿丸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走在他前方的一个男人。对方眼神锐利,穿着漆黑的长大衣,身上的装扮明显跟鹿丸他们所穿的默之国服装不同。有点像是「晓」的服装,但没有红色的云朵,大衣领子也不像「晓」那样遮盖到嘴边。而且衣服连接处并不是拉链,而是大型的钮扣,上面有着银色的金属装饰,从脖子到腰间总共有五个钮扣。
「从刚刚开始,我们好像已经遇到好几个打扮成那样的人呢?」
「我也发现这件事了。」
「你不要在别人讲完之后才放马后炮啦!」
「那副装扮……真是绝佳的目标啊。」
「烦死了!你这个大叔给我闭嘴!」
鹿丸无视镞冷淡的吐嘈,继续说道:
「胧,你有看过那个男人吗?」
路边有一间茶店,前面放了一张铺着红色绒布的长凳,鹿丸的眼神正望向那里。
「该、该不会是……」
「咦!怎么回事?我搞不懂啦……」
鹿丸没有理会镞,继续对胧说道:
「果然如此,我就觉得好像见过他。」
他们两个看着那个坐在长凳上的男人,他的坐姿端正,正闭着眼睛在喝茶,身上一样穿着长大衣。
那个男人叫了店员过来,于是一个看似店长的老先生从店里一边鞠躬哈腰一边走了出来。那种极度恭顺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对领主及领主的随从谄媚的村民一样。
「那个人是从前待过暗部的三野伊知。」
「他应该……」
「应该在大战的时候就已经失踪了才对啊……」
镞打断了鹿丸的话,小声说道。他们三个人移开眼神,小心不要被三野伊知发现,通过了茶店前面。
「这样一来,直接去问他应该会比较快吧。」
鹿丸心底冒出了滋滋作响的火花。
他的嘴角也自然而然地翘了起来。
*
「你已经动弹不得了。」
鹿丸对着那个用力咬紧牙关的男人,淡淡地说道。他们位于一条死巷,而那条死巷两边都是钢筋水泥建筑物,白天也很阴暗潮湿,鹿丸刻意选了这个没有人会经过的地方。
镞与胧在巷口把风。他们已经经历过许多次潜入任务,是经验老到的暗部。两人躲在建筑物的阴影中隐藏着气息,并将注意力集中在小巷子里。
从鹿丸脚边伸出了比建筑物影子还要浓的暗影。自他双脚伸出来的阴影就像两只漆黑的蛇一样在地面爬行,缠在那个男人的身体上。蛇在男人的身体附近交缠,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而手掌的指尖正朝着男人的脖子伸去。
影子绞首术……
鹿丸出身于奈良家,那是一个代代都擅长利用影子施术的家族。影子绞首术是用自己的影子封住敌人行动的术式。这个影子拥有实际的力量,所以不只可以拘束敌人的身体,还能直接对敌人造成伤害。
「我可以用影子掐住你的喉咙喔。」
「不、不会吧……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认识我吗?」
胧说这个男人曾经待过木叶的暗部。这么一来,他就算认识鹿丸也不奇怪。
「我可是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三野伊知。」
「我、我不知道那个名字!」
「别装傻了,你原本是木叶忍者村的忍者吧?」
「我、我不知道!」
鹿丸将意念传递到捆绑住三野伊知的影子上。原本化为手掌形状伸向对方喉咙的影子,直接抓住了他的喉咙。
「咳噗……」
三野伊知的喉咙被抓住,发出了苦闷的声音。
「你既然出身于木叶,当然知道奈良家的这种术有什么效果吧?」
我可以就这样掐死你……
鹿丸的话中带有这种威胁。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打扮成这种样子?」
「我、我已经不是忍者了!」
三野伊知瞪着鹿丸,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我是革者。」
「革者?那是什么?」
「你、你们这些人整天游手好闲,生活在故步自封的忍者世界,没办法了解我们崇高的志向!」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我在问你『革者』是什么!」
影子的指尖更加用力。
「唔……」
三野伊知发出了呻吟。
「我可以就这样把你给掐死。」
鹿丸说出了连自己都想吐的话。
他的心渐渐被黑暗所侵蚀了……
「就算我说明给你听,你也没办法理解……唔唔!」
影子掐住了他的喉咙,一口气加强了力量。
「你再废话下去,我真的会杀了你喔!」
鹿丸盯着三野伊知的眼睛,他的瞳孔已经完全放大了。
「我、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吧?」
「我知道了……」
鹿丸放松影子的力量后,三野伊知开始不停咳嗽流泪。
「快点回答吧,革
者是什么?你们这些原本是忍者的家伙,在这里打算做什么?」
听到鹿丸一连串的问题,让三野伊知吃了一惊。他看到鹿丸冷酷的表情,知道鹿丸不会允许他多说一句废话,于就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全盘托出:
「这个国家是由我们『革者』所控制。领主那种下贱的家伙,已经不存在于这个国家了。我们原本是忍者,了解玄语大人崇高的志向并打开眼睛之后,才得到了革者这个称号。我们和玄语大人的目标,是对这个世界发动真正的革命。无论你们有什么企图,在玄语大人面前都毫无抵抗之力。你就算想要从我口中问出什么,或是想要知道这个国家的真相,也都是不可能的……」
三野伊知说完之后笑了。
「住手!」
三野伊知牙关用力一咬,打算咬舌自尽。
不——
有个东西早一步刺穿了三野伊知的脖子。
「我已经用查克拉刺中了能让他全身麻痹的穴道,他在三天之内应该都醒不过来,也无法动弹。」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鹿丸背后的镞,对他如此说道。
「革者啊……感觉装模作样的,真是令人讨厌。」
镞噘起嘴巴,往下看着三野伊知。他倒在地上,露出安稳的表情,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二
无机质的水泥地板传来阵阵寒意,让身体不住打颤,但鹿丸并没有想要压抑住这种颤抖。这里没有窗户,而墙壁、天花板等全都是由水泥构成。
他们三个人面对面坐在这个暗灰色的空间里。
他们都穿着革者的长大衣,这三件大衣都是抢来的。现在他们三个待着的这间房间,就是其中一个革者的。如今这个房间的主人,已经中了镞的查克拉针,晕倒在衣柜里。
他们在抢长大衣时,也没有忘了要盘问那些革者。于是,他们得知了许多情报。
「看样子,鹿丸大人的猜测并没有错。」
第一个开口的是胧:
「这个国家果然是由玄语强烈的领袖魅力所支配的。」
胧提到「强烈的领袖魅力」,鹿丸也同意这个说法。
为了抢长大衣,他们打倒了两个男性革者和一个女性革者。包含三野伊知在内,他们盘问了这三个革者,但每个人都对玄语有着异常的执着与信赖。
他们对玄语的信赖感,跟木叶忍者对火影及鸣人的信赖是不一样的。人会尊敬他人,这就像对木叶里的火影及鸣人一样,是人对人之间的尊敬。但是鹿丸从革者的话语中感受到,他们对玄语的尊敬并不像这样,而是敬畏着神的那种强而有力的信念。他们认为玄语跟自己这些人类是不同的存在,无条件接受玄语所说的一切。
能让人如此崇拜的玄语,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鹿丸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对玄语产生兴趣了。
「我们一开始就说好,只要打倒玄语,一切就结束了。」
镞若无其事地说道。
「因为这样,我和大叔才会被选上。如果不是如此,我们反而没有出场的机会,所以这样反而比较好。」
虽然镞「反而」的用法有点奇怪,但是她说的并没有错。
「那些革者对玄语的看法,已经等同于一种信仰了。」
「我也有同感。」
镞说完之后,点了点头,举起手来说道:
「他们会如此仰慕玄语,其中必定有某种可疑之处!」
「你说的可疑之处是什么啊,火野子?」
「唔哇!鹿丸!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用这个名字叫我吗?」
镞纤细的眉毛吊得老高,右手食指用力指着鹿丸的鼻头,指尖还冒出橘色的查克拉雷电,正滋滋作响。
「你下次再叫我名字的话,我就要打下去了!」
这次她忘了在语尾加「SHI」。
「为什么?你的名字很可爱啊……」
「我就是不喜欢这样!」
橘色的雷电变得更加剧烈。
「如果我有像轰雷、疾风、五月雨之类帅气的名字就好了。」
虽然她是很有能力的忍者,但她的内心其实还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因此她说的那些帅气名字,在鹿丸眼里看起来都太幼稚了,鹿丸拚命忍住笑意往镞看去。镞大概误将他忍着笑意的表情当成认真的表情,稍微一愣。
「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自己的名字,之后我会注意的。」
「既、既然你知道的话就好……」
镞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来,在脚边打开了幄之村的地图。这是这间房子屋主的东西。
「这么一看,这里真的就像蜘蛛网一样呢。」
胧双手抱胸说道。
鹿丸也往幄之村的地图看去。在以圆形往外扩展的村子正中央,画着一座巨大的城堡,下面写着「俘囚城」三个字。
「俘囚……」
听到鹿丸低声念着这个词,胧回答了他的疑问:
「俘囚指的是在战争中抓到的俘虏,或者是中央称呼边境蛮族的蔑称。」
「蔑称啊……」
鹿丸一边回应胧的解说,一边动脑思考起来:
「这个名字是玄语取的吗?还是说在玄语当上城主之前,大家就已经在用这个名字称呼这座城堡了?」
「默之国一直避免和其他国家扯上关系。因此,我们木叶的暗部也连这个国家城堡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知为什么,鹿丸总觉得这座城堡的名字是玄语取的。这只是一种莫名的直觉,所以他并没有跟两人说。
「为什么这座位于国家重要位置的城堡会取这个名字呢……」
「如果以五大国和近邻的中小国家为中心,那么自己就像是住在边境的蛮族一样,所以才用『俘囚』来自嘲吧。」
「应该是这样吧。」
「真是愚蠢。」
镞一直默默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但此时却开口表达了她的不满:
「竟然主动昭告天下自己受到歧视,这也太卑躬屈膝了吧!话说回来,这群消极的家伙说要颠覆忍者世界,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语尾又忘了加上「SHI」。
镞正生着气。
她到底在生什么气呢?
恐怕是对于这个国家里把自己当作「俘囚」的人生气吧。
「有些时候,正是因为卑躬屈膝、态度消极,才会让他们对外侮露出獠牙吧?」
听到鹿丸的回答,镞用厌恶的眼神回望向他。鹿丸则是看了回去,继续说道:
「所谓的复仇心,是由针对某方的仇恨所产生,但仇恨未必是直接动手所引起的。」
「那么鹿丸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国家的人恨着其他国家吗?」
「这说法更愚蠢了。」
镞又插口道:
「控制这个国家的革者,原本全都是其他国家的忍者啊。」
镞说得没错。
他们盘问过那几个革者之后,得知位于这个国家统治阶层的人,原本全都是其他国家的忍者。一部分是在之前大战中失踪的忍者,而另一部分是这一年之内从五大国陆续逃亡的忍者。他们来到这个村子,成为革者,在玄语的领导下统治人民。
据说这个国家从前也是由领主所统治。是玄语赶走领主,找来革者,颠覆、改变了这个国家的统治方式。
现在默之国可以说是由忍者所统治的国家。
「如果革者憎恨其他国家,就代表他们原本就憎恨着自己的村子。」
「有些忍者确实是这样没错。」
镞的呼吸愈来愈急促,但鹿丸依然保持冷静的口气,继续说道:
「引发之前那次大战的『晓』集团,其中成员大半是逃亡忍者。他们有着惊人的才能,但却无法顺利融入集团生活,而开始讨厌忍者世界。」
他们对自己的境遇感到不满,渐渐让心中黑暗的感情发酵,最后演变成对自己国家的恨意。他们把自己怀才不遇或是运气不好这些事,都归咎于村子的组织及现状过于腐败。错的不是自己,是村子以及这个世界。这种飞跃式的想法,或许就会产生「晓」和革者那种人。
「如果……」
胧盯着地图说道。
鹿丸和镞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假设革者跟鹿丸大人说的一样,都是对忍界现状感到不满的人。」
「嗯。」
鹿丸应了一声后,胧继续说:
「所以才会流浪到这个国家……但是,他们现在所做的事,跟他们还在忍界时所做的事一点都没有改变啊。」
胧所说的是关于革者赖以为生的工作。革者集团的成员原本都是忍者,想要接忍者的任务,能力上也完全没有问题。
默之国的革者靠着独自的管道,从大陆各国承包了不少工作。而且他们承包的价钱比联盟还要低。对比较缺钱的中小型国家来说,他们来得正好。而对五大国那种巨大的国家来说,要支付的报酬当然也是愈便宜愈好。
所以委托联盟的工作会大幅减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胧说得没错。
他们原本应该是讨厌忍界的现状,才来到默之国的。但他们在这个国家做的事却跟忍者没两样,真是滑稽啊。
「真正的革命……」
镞缓缓地说道。其他两人往她看去,镞则是一脸害臊地望向天花板,动起她单薄的嘴唇:
「三野伊知不是说过吗?『我们和玄语大人的目标,是对这个世界发动真正的革命』。」
「所以他们才会承包忍者的工作?」
听完鹿丸的疑问,镞点头以对。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亲眼见一次那个叫做玄语的家伙。」
「这下有个好机会了啊。」
镞说完,纤细的手指指向了俘囚城前面的广场。
「自由参加的演讲会……正是非常适合暗杀的舞台啊。」
胧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望向鹿丸。平常木讷稳健的胧,这时却露出了仿佛以杀人为乐的笑脸,让鹿丸现在才觉得这个男人果然真的是暗部成员。
「我们两个负责利用胧的忍术混在人群里进入广场。如果我的影子能够伸长到玄语身边,我就直接抓住他。你先潜入能够瞭望整个广场的建筑物上,等待时机来临。玄语身上一旦发生了什么变化,你就马上射出查克拉之箭。」
镞点了点头,露出不输给胧的凶恶笑容。
「就拜托你啦,火野子。」
「我不是叫你别喊我的名字吗?要说几次你才懂!」
镞一怒之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望着鹿丸。
「四十次……」
胧小声说道。
「啊?」
镞的心中已完全失去对前辈应有的礼貌了。她的嘴角往下撇,瞪着胧不放。但胧并没有感到害怕,朝着镞说道:
「鹿丸的四加上鹿丸的○,所、所以是四十次。」
「那鹿丸的『KA』跑哪里去了啊!你这个大叔!」
胧轻快地躲开了镞的踢击,躲到了鹿丸背后。这个大叔不但年纪超过四十岁,还是个壮汉,但面对眼前这位身为自己晚辈的女孩,却悲惨地将身体缩成一团。虽然他或许只是想搞笑而已,但是这种场面实在令人不太舒服,鹿丸不愿转头过去看。
「明天真的没问题吗……?」
鹿丸叹了一口气,向两人问道。
「没问题啦!」
「不必担心!」
他们两个隔着鹿丸互相瞪着对方,异口同声地回答。
鹿丸再次叹了一口气。
三
整个村子的人似乎都集中到这里了,俘囚城前的广场挤满了人。不只有穿着黑色长大衣的革者,包括男女老幼、贫富贵贱,所有人都集中在广场,探着头等待主角登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热情,眼睛闪闪发光。大概是太过兴奋的关系,附近人群讲话的声音大到令人觉得很吵。
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让广场温度升高,穿着长大衣的鹿丸已经满身大汗了。
胧站在鹿丸隔壁。
而镞应该已经潜入广场旁边的水泥建筑物上了。
鹿丸靠着胧的忍术,把自己的查克拉转变成这件大衣原主人的查克拉状态。质与量都和原本那人一模一样,可说是完全的拷贝品,胧也一样伪装成自己身上穿的大衣原主人的查克拉特质。他们两个人的脸孔都乔装过,这也是身为暗部的胧所使用的技术。如果只有改变外表,那么敌人只要有能够看穿查克拉质量的人,就能马上识破他们的乔装。胧的忍术能够完全弥补这种缺点,只要连查克拉的特征一起乔装,敌人就难以识破。
再加上附近有这么多群众。
不可能会有人发现鹿丸他们是敌人。
「总之,就先走到那附近吧。」
胧小声地说道。他的视线前方搭了一座讲台,那个讲台只有骨架和用来登台的木制阶梯,讲台上空无一物,连警卫人员都没有。然而群众却挤得水泄不通,靠得非常近,他们的手甚至都快要碰到讲台了。
「玄语真的会来吗?」
胧语带怀疑地说道。
他会这样想也是当然的。
一国之主要在这种毫无防备的状况下站到讲台上,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个讲台看起来,简直就像不曾怀疑会有人想要他的性命一样。
「总之,先到附近等待吧。如果上台的不是玄语,那我们就静静地撤退即可。」
「遵命。」
走到能用影子绞首术的距离就好了。只要能够封住他的行动,镞的查克拉应该就能确实把他给干掉。
「看样子,他要现身了。」
胧才说完,靠近讲台的观众就开始发出如雷的欢呼声。这股欢呼声就像巨浪一样逐渐在广场中扩散,瞬间包围住鹿丸。鹿丸在这阵简直要震破鼓膜的欢呼声中,用力推开群众往讲台靠近。
之后,一个男人出现在讲台上。
他穿着跟革者一样款式的漆黑大衣,但是扣子上的银制装饰比其他人还要华丽,袖子上也有特别的银丝刺绣,刺绣是无数只蛇的花样。他的头发是深蓝色,下巴有点宽,是张很有男子气概的面孔,眼睛鼻子都很端正。他悠然往下凝视的瞳孔中,带有一种清爽的知性感。下巴上蓄着短短的胡子,年纪看起来约三十五岁左右。
「他就是玄语吧。」
胧继续往前走,同时低声说道。鹿丸没有回答,也继续往前走。但是他的脑海里,已经确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玄语了。
站在讲台上的男人缓缓举起了右手,刚才吵杂至极的欢呼声瞬间停了下来。男人似乎对于这种反应感到很满意,闭起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再次深呼吸,睁开眼睛,不疾不徐地开口说话:
「首先,我要感谢来到现场的各位。」
他的声音深厚沉重,但听起来却很爽朗。那音质非常不可思议,不只传递到耳中,更能传遍全身。鹿丸感觉心灵像是被那个男人的声音给抚摸过了一样,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酥麻感。
看样子,胧似乎也跟鹿丸有相同的感觉,一边走路一边悄悄望向鹿丸。但鹿丸没有回望他,默默地往前走。
那个男人稍微点头致意之后,再次开口说话:
「从我在这里起义算来,已经过了十年。现在我不但得到了许多同志,这个国家也开始愈来愈繁荣。但是,我们的目标仍然没有满足,也还没有实现。」
大家都静静地在听他讲话。台上的人一停下来,全场就陷入了异样的静寂当中。他才讲了两句话,就完全控制了整个广场。
「我想请问默之国的人民!」
他一改之前稳重的语气,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吼出这段出自灵魂的呐喊时,他也同时高举双手。
「受领主统治的时候,跟现在的这个国家相比……到底哪一边才是适合安居乐业的世界呢?」
「玄语大人!」
群众一口气响起了欢呼声。声音化为巨大的波浪,充满了肯定那个男人的话语。
「看样子,那个男人就是玄语没错了。」
胧说道。鹿丸点了点头,继续走向讲台。只差数公尺就能进到影子绞首术的攻击范围内了。一旦进到攻击范围内,就能马上把他抓起来。
要一击决胜负……
玄语的右手高高举起,人民马上安静了下来。
「我已经充分了解各位的想法了。领主的力量和智能,都不如忍者出身的我们。被那些领主统治的黑暗时代已经过去了。人民啊,你们已经可以放心了!我们革者会以自己的力量与性命,永永远远守护大家。大家只要为了自己的生活努力迈进就好,这就是我们革者的希望。」
每个人都沉醉于玄语的话语当中,气氛异常热烈,甚至有人开始流起泪来。老实说,鹿丸并不觉得这是能如此感动人心的话语。就算只是开场白,鹿丸也不觉得这是一场很精彩的演说。但是,他认同玄语的声音确实有一种奇妙的魅力。会让人想倾听下去的不是他的演讲内容,而是他的声音。
「默之国位于大陆边境,而这个国家的历史,就是被其他国家凌虐的历史。先人之所以会锁国,并不是为了要断绝与其他人之间的交流,而是要保护自己。这个国家当时就是这么弱,才不得不那么做。但是,这种时代也已经结束了。」
玄语的声音开始渐渐增加魄力。
「应该统治这个世界的不是领主,而是拥有忍者力量的我们!忍者的力量才是可以替人民带来安宁的真正正义。拥有超越人类力量者,本来就应该统治世界。控制忍者及人民,为了私欲而活的领主,只是没用的东西!看看这个国家吧!我驱逐领主之后,已经过了十年,而国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玄语挺起了胸膛。
「就快到了……」
鹿丸向走在旁边的胧说道。只差几步,就到了影子能够发动攻击的距离。
「我要将领主驱离这个世界,再由我们打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为什么忍者必须要受人歧视?因为我们有着比领主还要强大的力量!因为我们的力量太过强大了!为什么拥有超乎常人之力者,必须受到虐待呢?比别人还要优秀,不是一件好事吗?就算是一般人民,
只要足够优秀,就能够往上爬。领主就是害怕这种时代到来,所以才会歧视、隔离忍者,把忍者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忍者和人民,都是领主私欲下的牺牲者。」
鹿丸愈来愈靠近玄语,他感觉玄语的眼睛里似乎冒出了苍蓝色的火焰。
「我们需要变革……」
只差一步,就会抵达能发动攻击的距离。
从民众狂热的态度来看,眼前这个男人十之八九就是玄语本人。
能够这么顺利靠近他身边,鹿丸也相当惊讶。
他在想这会不会是陷阱。
但是对方看起来完全不像已经察觉到鹿丸他们的样子。
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晓为了创立新世界而发动了革命,但是他们被忍者消灭了。被那些依然故步自封,甘于受歧视与控制的忍者给消灭了。晓只不过是晓……只不过是早晨眩目朝阳的前兆。听我说吧!在沉默黑暗里等待着晨光的人们!」
玄语缓缓举起双手,他的样子仿佛是在迎接从天而降的神明一样。
「新时代的阳光,将会从默之国开始照耀!」
民众掀起了一阵欢呼声。
周围充满了吵杂的声音。
好机会!
鹿丸朝着讲台放出了影子。两只黑蛇咻咻地爬上讲台的骨架,伸往玄语的双脚。当蛇的利牙咬住他双脚时,玄语就会无法动弹,然后被镞的查克拉针给除掉。
在这之前,你就好好沉醉在自己的话语中吧。
蛇爬向玄语的双脚……
但没有抓到目标。
「什么!」
应该已经进到了射程距离才对啊!
但是影子却没有继续往前进。
「那边的老鼠!」
玄语冰冷的视线盯上了鹿丸。
「我们被发现了!」
胧大喊道。
数道影子从玄语背后飞了过来。
飞过来的影子抓住了胧,直接压制住他。
「唔!」
鹿丸再次朝着玄语放出影子。
「没用的。」
玄语发出了无情的声音。
鹿丸的影子不听使唤。
影子之前都能如同鹿丸的手脚一样使唤自如,现在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失去了目标,在地上打转。
这样的话……
鹿丸跳向讲台上。
既然计策被识破了,就只能亲自动手战斗。
刀刃已经逼近玄语身边,但他还是带着一脸淡淡的微笑,一动也不动。
鹿丸拔出了腰间的苦无,往玄语的喉咙挥去。
当他脚尖踏上讲台的瞬间,突然有人从旁一脚踢向鹿丸,被踢中的冲击力虽让他滚倒在讲台上,但他还是坐了起来,拿着苦无单膝跪地摆出架势。
「你、你该不会是……」
那个男人挡在玄语和鹿丸之间,他脸色发青,毫无血色。两眼涣散,看不出他的情绪,而紧闭的双唇,表现出他寡欲的性格——他正是那个男人没错。
「你在做什么啊……」
鹿丸叫了男人的名字:
「……祭。」
四
画笔在祭的手中舞动。祭另一只手拿着卷轴,每当他在卷轴上动笔,就会出现一只老虎袭向鹿丸。
鹿丸从讲台上跌了下来,身处于敌阵中央。
现在没办法只对付祭一个人。
鹿丸的脑袋一阵混乱。
为什么自己的忍术会失效?
为什么自己的乔装会被对方识破?
镞她没事吧?
鹿丸避过敌人的攻击,打算再次攻向玄语时,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十几名革者正压制住胧。胧虽然奋力想挣脱,但被那么多男人压制住,他也没办法抵抗。
祭所画出的老虎,在鹿丸脸颊上抓出了一道伤痕。
他为了乔装而戴上的树脂皮面具,开始剥落下来。
「我现在马上就把你的假面具给脱下来,让你死个痛快。」
祭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如此说道。但他的手依然没有停下来,不断画出许多只老虎将鹿丸团团围住。
「你为什么会……」
「从刚刚开始,听你说话的口气,似乎是认识我呢。」
不能说出自己的姓名。就算被抓住、被察觉真实身分,也不能自己主动说出姓名,这是忍者的铁则。
讲台位于成群革者的对面,玄语悠然自在地双手抱胸,站在讲台上看着鹿丸拚死抵抗的样子。
如果能再次冲到那里的话……
鹿丸跳到用墨汁画出的老虎头上,用苦无刺向老虎后再次往前跳,那些老虎在他身后化为黑色的飞沫消失。
他一着地就继续往前冲。
眼前是一群数量多如牛毛的敌人。
「我有办法过去吗?」
鹿丸开口自问,并用双手结了一个印。
从他的脚边有无数道影子伸向四周。
——缝影术。
这是一种让影子化为针刺穿敌人的术式,可以制造出无数的针,很适合同时用来对付多名敌人。
鹿丸瞄准周围的老虎和敌人。
影子顺利往周围展开。只要鹿丸一发动,影子就会全部冲出地面刺向敌人。
「上吧!」
鹿丸大喝一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同时影子从地面探了出来。
「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了。」
站在讲台上的玄语出声撼动了鹿丸。刚才气势汹汹的影子,马上失去了力量,发出咻咻的声音缩回鹿丸脚边。
「你、你做了什么?」
鹿丸对玄语发问的声音,消失在周围的怒吼声中。
为什么他的声音能够如此撼动人心呢?
他到底是什么人?
「咦?我有看过这个忍术耶。」
不知什么时候,祭已经跑到了鹿丸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鹿丸,是你吗?」
「祭,你……」
「挣扎是没用的,你这样太难看了。」
祭说完之后,手中的画笔比之前舞动得更加激烈。从卷轴中跑出来的是一只比刚才那些老虎还要巨大的黑白老虎。
「你马上就会了解了。」
祭拿着画笔的手往鹿丸的方向一指,那只巨大老虎随即挥动前爪,往鹿丸袭击而去。
「可恶……」
鹿丸下定决心,握着苦无往老虎跳过去。
然而,有人抓住了他的右脚,接着他感觉左脚也被抓住了。是那些革者。鹿丸跳到一半就被拉了下来,整个脸摔在地上,之后有好几个敌人纷纷跳到他身上压制住他。
「像你这么有本事的人,竟然看不出老虎只是诱饵而已,看样子你的思绪真的很混乱呢。」
祭往下看着鹿丸,鹿丸被敌人压制住,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此时鹿丸眼中看到,祭的背后有一个人慢慢朝这里走了过来。
是玄语。
「把他的面具拿下来。」
玄语命令压在鹿丸背上的革者取下鹿丸的面具。革者将手指戳向鹿丸脸上的伤口,一口气把面具给撕了下来。
「看吧,果然是鹿丸。」
「这个男人就是木叶忍者村的精英——奈良鹿丸吗?」
玄语的声调上扬,简直像是找到了寻找已久的宝物一样。他浅蓝色的眼珠发出奇异的光芒,直盯着鹿丸不放。鹿丸浮现出笑容,开口对玄语说道:
「你如果不在这里把我解决掉,之后可是会很恐怖的喔。」
「没问题的,因为我会跟你一起活下去。」
听到玄语充满自信的声音后,鹿丸的脖子遭到重击,就这样晕了过去。
*
此处是真正的黑暗。
黑到连位于自己面前的手掌都看不见,鹿丸只能一直反复思考。他就连已经过了几天都不知道,只能从送食物过来的次数以及肚子饥饿的状况来推测,应该已经过了五天以上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思考了好几次,但还是无法掌握事情的全貌。
在祭出现之前,他的计划就已经发生问题了。
他伸出的影子明明已经抵达了玄语站着的讲台旁边,影子却无法碰到玄语的脚,失去了去向。然后玄语就发现了鹿丸他们,把他们两人称作「老鼠」,但他们明明连查克拉都完全改变了啊。
感觉那个男人周围似乎有着能让忍术失效的结界,轻易就阻挡了鹿丸他们的忍术。
玄语真的能让忍术失效吗?
搞不懂。但胧和鹿丸的忍术确实是因为某些影响而遭到妨碍。
鹿丸的影子没办法接触到玄语,他要对祭叫出的野兽施放缝影术时,影子就突然失去了力量。由此可以推测,在这两次作战时,都是受到玄语或者周围某个人的影响,鹿丸的忍术才会失去力量。从这种状况来看,胧的忍术应该也失去了效力,或者效果受到了影响。所以原本乔装对象的查克拉跟鹿丸自己的查克拉互相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奇异的查克拉状态,才会被玄语识破。这么一想,道理就通了。
但忍术对他无
效……
这是为什么?
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还没办法收集到足以看穿玄语力量真面目的情报。因为能够详细调查的信息很少,所以连想要进行推论都没办法,这让鹿丸感到很焦虑。
鹿丸觉得烦躁不安……
「咕!咕唔!」
鹿丸听到胧发出苦痛的呻吟,但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在一段时间之前,他也有听到镞痛苦的声音。他们两个人似乎都被囚禁在附近。不知道是否有受到拷问,传来的声音都是痛苦的呻吟声。
不清楚为什么,鹿丸并没有受到拷问。
「抱歉。」
虽然知道胧听不到,但鹿丸还是开口向发出呻吟声的胧道歉。
都是由于自己轻率采取行动,才会导致这个结果。
如果先慎重调查玄语再行动的话,是不是比较好?
应该有更多方法才对。
鹿丸捶打着冰冷的石头地板。
一直不断捶打着……
「你还活着吗?」
从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是玄语。
「死了吗?」
玄语见鹿丸没有回答,似乎很在意,再问了一次。但是他应该知道鹿丸的查克拉还没有消失。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鹿丸没死,只不过是在讽刺他而已。
「看样子,你都有好好吃饭嘛。」
对方端出什么,鹿丸就吃什么。当然,他有先确认过里面是否有下毒。只要舔一下就知道食物有没有下毒,这种训练对忍者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
他之所以会吃饭,是因为不肯放弃。
只要活下去,机会就一定会来临。到时,如果身体没办法动弹,那就连闯出一条生路都没办法,只能死在这里。忍者不能放弃性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去,一定要完成任务,这才是真正的忍者。能够忍耐的人,才够资格称为忍者。
因此,鹿丸深信胧与镞一定都还活着。
「这几天你在黑暗笼罩中度日,有变得稍微安分一点,愿意听我说话了吗?」
「很遗憾,黑暗和影子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这家伙真有意思。」
玄语说完之后笑了。
「我会再来的。」
他的气息消失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
胧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五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比火影执务室还要大上好几倍。入口有一扇对开的豪华大门,从门口铺着一条红色的地毯,直达大厅深处。鹿丸跪坐在地毯中间,两手上着手铐,被绑在背后。为了防止鹿丸站起来做出不该有的举动,在他两边各有一名革者担任警戒。他们原本也是忍者,所以鹿丸如果想要轻举妄动,他们也能马上察觉。
鹿丸的身后是胧与镞,他们一样被铐上手铐,身边也有人负责警戒。但唯一的差别是,他们两个的脸上都有伤痕和瘀青。从他们疲惫不堪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受到了相当严酷的拷问吧。
从吃饭的次数推算,事发之后已经过了十天左右。在这段期间内,鹿丸没有受到任何拷问。玄语虽然数次亲自来见鹿丸,但每次都只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马上就回去了。比如跟他说今天天气很晴朗、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之类的,讲的都是一些毫不重要的小事,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低下头来。」
站在鹿丸右边的革者说道。他抓住鹿丸的头,用力往地毯上压下去。
「他是重要的客人,不可以对他动粗。」
从遥远的前方传来玄语的声音。闻言,原本蹲着压住鹿丸头部的那个革者,马上恐惧地站了起来,鹿丸感到施加在头上的压力消失了。
「我的部下失礼了,请你抬起头来吧。」
鹿丸在还没听到玄语说的话之前,早已抬起头来望向他。在红色地毯的前方,有一段大理石阶梯,阶梯的最上层又是另一个宽广的大厅。那里有一张豪华的椅子,椅背很高,上面雕刻着一只雄伟的龙。玄语正跷着脚坐在那张椅子上,他将左手肘靠在扶手上,手背托着脸颊,身体往左边倾斜,悠然自在地由上往下看着鹿丸。这副样子正像是这个国家的支配者一样。
「再靠近一点。」
玄语刚说完,站在鹿丸两边的革者就架着鹿丸的双手,把他抬了起来。然后走到大厅约四分之一处,离通往玄语所在的大厅阶梯距离一步左右的位置,再次让鹿丸跪坐在地。镞和胧也受到一样的待遇。
「你想听我说话了吗?」
「我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听到鹿丸说得这么肯定,玄语微微地笑了。在玄语的椅子两边,有十几名革者正陪在他身边,祭也在这群人里面。他穿着黑色长大衣的样子,已经完全跟其他的革者没两样了。祭看着原本应该是自己伙伴的鹿丸,眼里却一点动摇或犹疑都没有。虽然他的眼神本来就不带什么感情,但以往从未露出这种茫然的眼神。
「我觉得,才智过人又名声响亮的你……应该已经猜到我想讲什么了吧。」
玄语想要什么?
这种事情鹿丸早就猜到了。但是那太过荒唐无稽,也不可能实现,所以他才没有说出口。
「成为我的左右手吧,鹿丸。你有办法跟我一起创造新的世界。我认为你是能办到这种事的男人。」
「我拒绝。」
鹿丸马上做出了回应,用精光暴射、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玄语不放。但这个国家的领导者似乎毫不在意,悠然自在地回望着鹿丸。
「突然要你成为我的左右手,如果你二话不说就答应这件事,就不是我要找的男人了。你做得很好,鹿丸。」
「你那种自以为看穿一切的口气真惹人讨厌,你又了解我多少?」
鹿丸其实并没有生气,他并不是愚蠢到会因为这种事就失去冷静的人。他只是想试着跟对方吵架,看对方会如何对应,就只是这样而已。
「人类绝对无法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一切。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在这里畅谈啊,不是吗?我并没有看穿你,只是比你活得稍微久一点,所以能够读出你的感情而已。如果我不小心表现出傲慢的口气,我愿意向你道歉。」
「我就说你这种态度很惹人讨厌了。」
「这样啊……」
玄语闭上眼睛,自嘲似地笑了,然后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他的眼神在虚空中徘徊,好像在想些什么。接着,他再次将视线转到了鹿丸身上准备开口。
——他是为了要转移鹿丸的愤怒,所以才刻意制造出这一段沉默……
玄语只是做出正在思考的样子,其实早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回答了。如果依照刚刚的状况继续对话下去,那么鹿丸就会继续保持愤怒的态度,做出强硬并带有反感的回答。为了避免这种无意义的争论,玄语才刻意制造出这一段沉默的。经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后,双方之间流动的气氛改变了。如果要避免让玄语称心如意,鹿丸就必须继续表现自己的愤怒,但这样一来就会变成在虚张声势而已。
于是,鹿丸只能随着玄语的诱导,同样陷入沉默。
这个男人很擅长这种心理战……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就好,你可以回答我吗?」
「什么问题?」
鹿丸老实地回答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但已经太迟。
「为什么忍者要被如此虐待?」
忍者被虐待?
鹿丸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玄语看鹿丸默不作声,继续往下说,补充叙述自己的问题。
「忍者所住的村子被称为『隐』,为什么忍者必须要隐藏起来?这片大陆的国土上,到底有几成是忍者的土地?想必非常少吧。因为控制着这个世界的不是忍者,而是领主。」
玄语说得没错,忍者村的名字都会有「隐」这个字,大陆上大半的土地也的确由领主割据统治。
但这又如何?就算国土由领主统治,就算忍者被用「隐」这个字来形容,但忍者并没有被虐待啊。
因为鹿丸在忍者联盟的内核工作,所以他认为自己比其他忍者还要更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领主,以及住在领主所治理的国土上的人民,他们跟忍者已经创建起了共存共荣的良好关系。
「回答我,鹿丸。忍者为什么要遭受他们的虐待?」
「我们什么时候受到领主虐待了?」
「不只是领主而已,是遭到除了住在这片大陆的忍者以外的所有人虐待。」
鹿丸仿佛看见玄语的眼里燃烧着火焰。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刚不是说只问我一个问题就好吗……?」
「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玄语硬是打断了鹿丸的话,继续说下去:
「忍者拥有跟其他人类不同的力量,你同意这点吗?」
查克拉与忍术……
——忍者确实有超乎常人的力量。鹿丸默默地点了点头后,玄语露出满意的神情,继续开口说道:
「忍者的力量已经强大到无法与人类相比拟了。」
鹿丸再
次点了点头。
两年前的大战是一场足以影响这颗星球命运的激烈战争。如果忍者联军输了,玄语和鹿丸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对话。宇智波斑打算用巨大的幻术将这个星球的人全部带进梦中,而漩涡鸣人为了让这场大战结束,将身为查克拉根源的九只尾兽寄宿在体内,与对方作战。他们的存在已经无法称之为人类了。忍者具有能让这种存在诞生的力量,或许也已经超脱人类的范畴了。
「超越人类的那些存在,为什么要住在名为『隐』的村子里偷偷摸摸地生活呢?为什么他们要做一些替领主跑腿的工作,每天挣取工钱呢?在两年前的大战里,是谁拯救了世界?不是领主,也不是民众……」
玄语把原本靠在扶手上的手肘放了下来,挺直腰杆,将右手高高举起大声说:
「是忍者啊!」
玄语的声音充满霸气,气势压过了鹿丸。
这种力量是怎么回事……?
鹿丸的心跳愈来愈快。
他感受到未曾体验过的亢奋。
为什么?
或许是沉睡在心中某个角落的想法,被玄语清清楚楚地讲了出来吧。
没错……
两年前,忍者拯救了世界。
「忍者们牺牲性命,好不容易才守护了这个世界。而全世界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呢?漩涡鸣人被当作终结大战的英雄,在忍者世界中受万人仰慕,但一般村人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包括宇智波斑、宇智波带人、宇智波佐助、旗木卡卡西、五影,还有晓……这些名字全都只有在忍者世界中被传承下去而已啊!」
玄语说得没错,忍者不管多么拚命保护世界,世界上的人们也不会传颂他们的事迹。
「但是领主们却盘坐在忍者尸体所堆积而成的和平上面,继续舒舒服服地统治人民。在大战之中,忍者为了他们在战场上设立了严密的结界。忍者这么用心保护人民与领主,但他们对忍者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大战中,跟忍者联军敌对的宇智波斑与大筒木辉夜,让整块大陆的人民都陷入了幻术,并打算把他们当成产生查克拉的电池。结果,在战争最为激烈时,人民与领主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尽管如此……
那个时候,并非没有人知道在大陆上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忍者拥有比人类还要优秀的力量,为什么要在忍者村过着隐密的生活?」
玄语一口气站了起来。
「忍者真的必须要被虐待吗?」
他踏出一步。
走向阶梯。
玄语一阶一阶地往下走。
「鹿丸啊,我接下来要说的,是我真正想要问你的问题。」
玄语已经走下了阶梯,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会来到鹿丸面前。
「这个世界是否应该由具有『忍者』之力的人来统治?」
鹿丸没办法肯定回答他「不是」。不对,他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这个问题。
他开始搞不清楚什么才是正确的了。
能够忍耐的人……
才算是忍者。
他们就算具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也不会夸耀,只会将力量用于助人,所以忍者才会被称为忍者。
但是……
忍者拥有的查克拉及忍术,具有无法估量的可能性。就像玄语所说的一样,如果让忍者代替领主统治这个世界,那么世界或许会比现在更加进步。
对人类来说,正确的选择究竟是什么?
鹿丸无法回答。
「我要靠忍者的力量统一整块大陆,我要让漫长的群雄割据时代结束。只要有忍者的力量,就有办法做到!」
真的该杀掉他吗?
鹿丸开始搞不懂玄语这个男人了。
六
他没办法否定玄语……
鹿丸心中不断挣扎,感到相当困惑。
他是打算杀掉玄语,才会来到这里。
对刚走上和平道路的忍者世界来说,他是碍事的家伙。
所以,鹿丸才没有把真相告诉伙伴,就展开了这次的旅程。但是他听了玄语在他眼前说的这番话之后,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你有没有想过,战乱为何一直无法终结?」
玄语站在鹿丸眼前问道。
老实说,鹿丸并没有思考过这种事。从他出生以来,这片土地就有着许多国家,彼此之间互相争斗,国家不断兴亡。而忍者处于各国的夹缝之间,靠贩卖自己的忍术为生。他一开始就认为这是常态,所以连「战乱」这种称呼方式都没有想过。
鹿丸烦恼的是忍者世界的事,并不是玄语所说的整个世界的事。
忍者要如何和平共处,展望将来?为此,联盟该如何去做?然后,在这之中要如何让鸣人当上火影,创建起自己的世代?
玄语所说的话题广阔深远,让鹿丸原本的烦恼显得太过渺小。他看的不只是忍者世界,而是整个世界。
「你不认为这都是因为统治者并非能力高强的忍者,而是力量跟人民相同的领主的关系吗?由于这些没有查克拉也没有强大忍术的家伙在互相争斗,战乱才会一直都没办法结束。因为没有特别优秀的人才,所以没有一个国家特别突出,各国不断互相牵制、变得僵化,导致战乱不断持续下去。我想要让战争结束。至今为止,还没有人统一过整块大陆。但具有忍者力量的我和革者们将会达成这个目标啊,鹿丸。」
「统一大陆……」
听到鹿丸喃喃自语,玄语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既然这是野兽的生存之道,那么人类这种野兽也逃脱不了这种枷锁。既然如此,就应该由忍者这种真正的强者,君临于金字塔的顶端,让现在这个奇形怪状的世界恢复原状——这就是我们想要发动的革命。」
忍者才是应该统治世界的存在……
或许真是这样没错。
「鹿丸大人。」
鹿丸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胧。
鹿丸稍稍转过头去,越过肩膀看向他。
「玄语大人说得一点也没错啊。忍者为什么一定要被领主利用呢?我是暗部的人,所以看过好几次领主们肮脏的一面,他们只把忍者当作方便的工具而已。我曾经有一个好朋友被利用在火之国与风之国的战争上,但当两国协议停战时,他就被当作麻烦人物而除掉了。」
泪水从胧肿起的眼睛夺眶而出。
「我的想法也是一样。」
镞也低声说道。这个还稚气未脱的少女,嘴角上仍带着暗红色的瘀青。因为玄语命令手下对她施以严厉的拷问。
「我也赞成玄语那个人的想法。」
「火野子……」
「不只是领主而已,住在他们统治国家里的人们也是一样。」
镞就连鹿丸叫了她的本名也没发现,继续热烈地说道。
「他们只要察觉我们是忍者,就算表面上的态度还是很开朗和善,眼睛深处却有着猜疑的神色。那是害怕、怀疑,以及鄙视我们的眼神。为什么我们必须为了这种人而流血流汗,我实在搞不懂啊!」
镞似乎忘了玄语才是拷问她的元凶,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个国家的领导者。
「你的伙伴们也都这么说了。我要做的事,对忍者来说是最有意义的行动。鹿丸啊,跟我一起来吧。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上霸业之路?」
玄语伸出了手。
如果握住了他的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不,会想要走回头路才奇怪吧?
若玄语统一整个大陆,那么忍者世界也会消失,这么一来,他就能再次见到鸣人、丁次、井野等人。不只这样,或许还可以邀请他们一起同心协力,打造忍者的世界。
「来吧,鹿丸,成为我的左右手吧。」
玄语的这番话仿佛在鹿丸背后推了一把。
「唔……」
鹿丸很想伸出手握住玄语的手。
但是……
他心中也有一个想法拚命阻止自己这么做。
「来吧。」
鹿丸陷入苦恼之中,玄语在他视野的正前方伸出了手。
「为、为什么……」
鹿丸喉咙里似乎卡着什么坚硬的东西。他仿佛要吐出一个充满尖刺的块状物一样,继续说道:
「我为什么非得成为你的手下不可……」
「哦……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办法理解啊?你真是个十分强硬的家伙呢。」
鹿丸实在无法理解。
他心中深处还是有「某种感情」无法信任玄语,而他别扭的个性也让他不想臣服。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理由,只是不知怎么地就觉得不能接受,仅仅存在这么点抵抗而已。除此之外的心灵,都想要赞同玄语的想法。
「这样啊。不然就这么办吧……」
玄语说完之后,对站在鹿丸两旁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并往阶梯的方向退了几步。
站在鹿丸两旁的革者把鹿丸的手铐解开。鹿丸从被
拘束已久的状态解脱之后,自然而然地往前一倒。当他的额头即将撞到地板时,他用已经麻掉的右手勉强撑住地板,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玄语。
玄语张开双手,挺起胸膛,由上往下看着鹿丸。
「既然你无法信任我,那就干脆在这里把我给杀了吧。」
「杀、杀了你?」
鹿丸的声音在发抖。
「你的忍术能够操控影子,应该可以轻易在这里把我掐死吧?来吧,我不在意,你就杀了我吧。」
为什么他能这么充满自信地叫我杀了他呢?
鹿丸心中愈来愈觉得玄语不太对劲。
自己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鹿丸用颤抖的手撑着地板。
大厅墙上有一扇大窗户,阳光从那里射了进来。眩目的阳光照在鹿丸撑在地板上的手臂及身体上,产生了一道影子。这个漆黑的影子开始微微颤动。影子动得愈来愈激烈,开始不断抖动,最后激烈地摆动起来。
「上吧。」
鹿丸用毫无力气的声音对影子下令。同时,他手臂的影子化为一支长枪,笔直往玄语飞去。
「来吧,不要射歪了啊,鹿丸!」
玄语双眼放出光芒,以愉悦的口气说道。
他充满霸气的声音,压制着鹿丸的身体。
影子……
停下来了。
在快要碰到玄语脚尖时,影子停下来了。就算鹿丸拚命想要让影子继续前进,但影子就是无法再前进一丝一毫。
「怎么了?为什么不动手?」
玄语问道。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快点思考快点思考快点思考快点思考……
快点思考啊,鹿丸!
鹿丸对自己呐喊。
自己到底是哪里搞错了?
「唔!」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一丝小小的火花。
胧与镞……
鹿丸从那两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胧与镞都是老练的暗部,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直率地接受玄语所说的话?他们就算受到激烈的拷问,也不可能会完全丧失敌意,开始仰慕敌人。
一定有什么机关。
鹿丸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字眼——
幻术……
幻术能够操控人的思考,让目标陷入自己所施放的幻术当中。镞与胧看起来就跟中了幻术的人很像。
那么,我自己也陷入幻术之中了吗?
恐怕是这样。
但说到幻术的话就是瞳术了,而瞳术的代表就是木叶忍者村的宇智波一族。他们有「写轮眼」这种独特的眼睛,能够利用写轮眼让对方陷入幻术之中。
鹿丸回想起当时在广场发生的事。假设当时是胧的忍术变弱,让玄语得知他们两人存在的话,这样一想,玄语所用的就绝对不可能是瞳术。因为他们两个在听到玄语说他们是「老鼠」之前,都没有望向玄语的眼睛。要让目标陷入瞳术,就必须要跟目标对上视线。因此这时,鹿丸已经可以确认玄语用的不是瞳术了。
那么,玄语是怎么让鹿丸他们陷入幻术的?
现在再想这些也已经太迟了。
既然已经中了幻术,就必须要有其他人的帮忙,才能从幻术中脱离,但是他的伙伴胧与镞也都中了玄语的幻术。一旦踏入无底沼泽,就只能慢慢看着整个人从头到脚陷进去。过不了多久,他也会自愿在玄语面前降服……
「我实在无法接受……」
鹿丸的想法不禁脱口而出。
玄语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鹿丸,鹿丸的影子现在仍在玄语脚边不住颤抖。
「你也差不多该认命了吧?」
玄语温柔的声音让鹿丸感受到一阵温暖,将他冻僵的身体渐渐融化。因为实在太过舒服,鹿丸的嘴角自然而然露出笑意。
玄语幻术的真面目是……
鹿丸脑中浮现出模糊不清的答案,但在那个答案化为明确的概念之前,鹿丸就用自己的意志消除了那个答案。
反正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七
「来吧,鹿丸。」
玄语的手伸向了鹿丸的鼻尖。
只要抓住他的手,就能够放松了……
已经不需要考虑麻烦的事了。
忍者会控制这个世界——
这才是这个世界应该要有的样子。
只要抓住那只手,一切都能变得轻松愉快。
已经不用再迷惘了……
「我们一起前进吧。」
玄语的声音从背后推着鹿丸。
鹿丸缓缓举起右手,他的右手渐渐被那只伸过来的手给吸引过去。
当双方的指尖正要相碰的时候……
他背后突然传出一阵吵杂的声音。
当他注意到这件事时,身体突然往天空飞去,某股强大的力量几乎要把他吹到天花板上。他浮在半空中,看到玄语正努力让自己站稳在地板上。在阶梯上方玉座两旁的革者,也都拚命抵抗着吹来的强风。
唯一被刮上天的就只有鹿丸而已。
鹿丸撞到了天花板,激烈的疼痛传遍了全身。但下一个瞬间,风停了,鹿丸也开始往下坠落。
「唔哇!」
鹿丸连护身倒法都来不及使出来,背用力地撞到了地板上,让他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他离开了玄语身边,被吹到比仍然受控制的镞与胧还要更远的地方。
「鹿丸!」
在入口附近,有人正大喊着自己的名字,那声音传遍了整间屋子。
是女人的声音……
也是鹿丸常常听到的声音。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鹿丸一边扶着腰,一边往声音的出处看去。
一个扎着两束金发,眼神锐利的女人正站在那边,双手握着一把巨大的扇子。正是那把扇子刮起的风把鹿丸给吹跑的。
手鞠……
「你在发什么呆啊!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样一点都不像你!你可是我认为很有前途的男人!给我振作一点!大笨蛋!那种男人口中啰哩叭嗦的麻烦道理,对你来说就跟屁没两样吧!不是吗?快给我说句话啊!鹿丸!」
鹿丸的耳朵已经习惯玄语以稳重口吻所说的话,此时突然听到这阵尖锐的吼声,让鹿丸不禁头昏眼花。
「啊……」
原本覆盖在脑海中像是云雾一样的东西,现在完完全全消失了。原本堵在心里面的某个东西也消失了,胸口好像被开了个大洞一样,但是这种感觉却很舒畅。
鹿丸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了出来。
他自然而然露出了笑容。
这是为了拯救他脱离幻术,才使出的招式……
「你怎么突然跑出来说这些话啊?」
鹿丸把手放在后脑勺,站起来往手鞠望去。
「我是来救你的。不要抱怨了,快点跟我道谢吧!」
手鞠将扇子搁在地面,把扇子的轴心靠在右手手肘上,挺起了胸膛。她背后有好几个忍者排成一列,那些忍者额头上都戴着刻有砂忍者村图样的护额。
「毕竟我可不能让你死掉啊。」
手鞠笑了。
她的笑容就像沙漠中火热的太阳一样,让鹿丸的心里充满一片光明。鹿丸的脑海里也回想起刚才手鞠所说的一句话——
『那种男人口中啰哩叭嗦的麻烦道理。』
「麻烦……吗?」
鹿丸转过头来望向玄语。他站在阶梯上,面色狰狞,似乎正在向部下交代事情。部下们听完他的交代之后,跑过鹿丸身旁,往砂忍那边冲去。这场突如其来的敌袭虽然让他大吃一惊,但玄语却能立刻派遣在玉座旁边待命的部下去对抗敌人,这种临机应变的速度,真不愧是足以担任一国一城之主的男人。
鹿丸听见背后传来剑刃相击的声音。
但他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安稳……
鹿丸轻轻往前踏出一步。
玄语耸起肩膀,摆出架势面对鹿丸。
鹿丸仍然静静地往前走去。
当他经过镞与胧身边时,把手放到了他们两人肩上。
「已经没事了。」
说完之后,鹿丸再次往前走去。
到了双方只要往前一跳就能发动攻击的距离时,鹿丸停下了脚步。
他用认真的眼神盯着玄语。
这时……
「哈哇啊啊……」
鹿丸突然打了个呵欠。他的眼睛渗出泪水,让眼前的视野模糊了起来。
「喂!」
玄语伸手指向鹿丸。
指向他的脸上……
「嗯?」
鹿丸顺着玄语的动作,往自己的鼻子一摸,发现手是湿的。
是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鹿丸左边的鼻孔开始流鼻血了。
「手鞠那家伙……」
这一定是手鞠刮起大风把他吹向天花板时造成的。
「刚刚好像有人来扰乱,不好意思啊。那么,你刚刚是要跟我说什么?」
鹿丸用右手撑着头,往左右
摆动,脖子的骨头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
「就算你的援军来了……」
「咦!援军?在哪里?」
鹿丸发出惊讶的声音,打断了玄语的话。玄语看到他的反应,也大吃一惊。鹿丸见玄语睁大眼睛的样子,觉得有点奇怪,才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太过莫名其妙了。
「啊啊,你说的是他们啊。你误会了啦,他们才不是什么援军。」
「那他们是什么?」
「我才不知道,是他们擅自跑过来的。」
鹿丸的口气让玄语呆住了。现在的鹿丸跟刚刚的表现差距实在太大,让玄语压抑不住自己的惊讶。
「算了。就算受到那种程度的敌人奇袭,我国也不会产生任何动摇。」
「噗哧!」
鹿丸不禁笑了出来。
但他是无意之间发出笑声的。
玄语的额头上开始浮现出青筋。
「不会动摇?都已经被人入侵城堡的中枢了耶?」
「你可别小看我的部下啊。那种层次的忍者,对他们来说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这可真是令人期待呢。」
「算了。听我说吧,鹿丸。」
「我拒绝。」
鹿丸用力往前伸出右手,毅然决然地说道:
「如果傻傻地继续听你说话,又会中你的『幻术』了。」
「唔!」
玄语右边的眉毛稍微抽动了一下。
「多亏了那个女的,才让我好不容易从幻术中解脱,我不会再中你的幻术了。」
「天真……你实在太天真了,鹿丸。」
「将查克拉灌注到声音当中,用语气及言词让对方陷入幻术,这对自以为是革命家的你来说,是非常合适的术式,你还满会想的嘛。在你演讲的时候,我的影子之所以会失去力量,也是因为我那时就已经中了你的幻术。」
「幻术?说什么蠢话。我说的话语代表我的意志,也是我的志向。刚刚我跟你们说的那些,全部都是我的真心话,也全部都是事实。忍者才应该统治世界——这是无可撼动的事实,你应该可以理解才对吧。」
玄语所说的话让鹿丸的耳朵嗡嗡作响。由于他在声音中灌注了查克拉,让他的语调听起来非常舒服,但鹿丸并没有打算要特别去防备这一点。
他依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之前有如惊涛巨浪一般翻腾的心灵,现在出奇平静。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再惧怕。
不……
「每一件事都麻烦死了啦。」
鹿丸再次打了一个呵欠说:
「为什么每次打呵欠的时候都会流眼泪啊?」
玄语无法回答。
他的步调已经完全被鹿丸打乱了。
鹿丸并没有意图想做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战略。
他只是变回了原本的自己而已。
手鞠的斥责让他想起了原本的自己……
鹿丸的个性原本就不会担心什么世界情势。他只想过普通的人生,是一个怕麻烦的家伙。如果自己的行动将会影响到世界的发展,那样实在太过麻烦了。
自己没办法肩负那么重要的责任……
如果你想要改变世界的话,就随便你吧。
不,等等。
这样一来,鸣人跟其他人会变得怎样?
来救我的手鞠又会变得怎样?
「果然……如果让你继续乱来,事情就麻烦了。」
「你、你刚刚的霸气到哪去了?你在想什么啊,鹿丸!清醒一点啊,鹿丸!」
「你在说什么啊?我刚刚才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耶……」
鹿丸嘴角露出一丝慵懒的笑容,再往玄语走近了一步。
「这就是原本的我。」
双方已经来到足以刀刃相向的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