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立誓永恒的尽头 3.不明白的事情

「没有完全消失呢。」

露克芮札站在铺著白色石板的宽敞浴池,低头望著缇娜夏的背,感叹了一句。

缇娜夏坐在椅子上清洗头发,她的腰就如同露克芮札所说,残留著大约孩子手掌大小的褐色斑点。恢复魔力的缇娜夏清醒之后,两名魔女便著手治疗因为亚尔卡其亚而残留在肌肤的伤痕。然而,即使在治好全身之后,唯独背上的那个部分依然残留,形成了无法消失的斑点。

露克芮札看到残留在白皙肌肤上面的斑痕,不禁皱起眉头。

「之后我再帮你制作可以让斑点变淡的魔法液。」

「没关系啦,反正是在看不到的位置。谢谢你。」

「你要好好保养才行!……算了,对于看到这个的男人来说,应该会成为不错的良药。」

「为什么会看这种地方啊?连我自己也看不到啊。」

「…………」

露克芮札小声地吁了口气,转过身子浸入水深的浴池里面。

两人目前所在的地方并非缇娜夏自己房内的浴室,而是位在法尔萨斯城的大浴池。这里由陶瓷器与白岩石制成,蒸气甚至充满到天花板,浴池也大到可以游泳。

原本只有王族才能使用的浴场,现在在这的只有两名魔女。

露克芮札在浴池里面做泡泡玩耍的同时,望著位在清洗处的朋友。缇娜夏从刚才开始就专注地梳理她那细长的黑发。此时,露克芮札以轻浮的态度说道。

「和你来往之后,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也依然是惊奇不断呢。」

苍月魔女抬起红唇说了声「谢谢夸奖」,露出微笑。

露克芮札离开浴室后,便直接回到自己的森林了。

缇娜夏与朋友道别后,转移到自己房间,在镜台前面开始烘乾长发。帕米菈注意到她回来后,便走进房内帮忙。

「缇娜夏大人,陛下说若是您准备好了,想见您一面。」

「我知道了。」

缇娜夏拉回险些睡著的迷糊意识。从昏睡状态清醒后,也曾与奥斯卡见过一面,但当时露克芮札说「她要绝对安静!」,随即将他赶出房外。自清醒之后,这或许还是第一次约好时间碰面。

「请问您要穿什么呢?我从露克芮札大人那边收到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要是穿上那变态选的衣服会很麻烦的喔。」

缇娜夏对露出苦笑的帕米菈耸了耸肩。露克芮札会专程送衣服,百分之百是为了惹自己生气。她准备的肯定是肌肤莫名裸露的那种衣服。

帕米菈为了主人选了白丝绸的礼服,再配合整体做了细微调整。她仔细地梳著主人的乌黑长发,在左耳旁边戴上了与礼服相同材质的大型花饰。稍显苍白的脸颊与嘴唇,则是上了淡妆来补充血色。由于魔女依然感到身体倦怠,因此是任她摆布。

准备好后,缇娜夏转移到执勤室前面,敲了敲门,走进室内。

室内除了房间的主人外,还有魔法师长克姆以及几名文官。他们眼见魔女身穿白色礼服,纷纷对她的美貌倒抽一口气。国王见状,则是轻轻挑起眉毛。

「你来做什么?只要在房间等著,我就会过去了。」

「用转移过来马上就到了。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关系。」

奥斯卡挥手示意魔女过来。缇娜夏走到旁边后,奥斯卡便将她抱到膝上。他确认白皙肌肤已经恢复原本光彩的同时,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看到国王触碰魔女的方式彷佛在对待易碎物品般,在房间的文官顿时面面相觑,犹豫是否该先行离席。克姆见状,边露出苦笑边催促他们这么做。等到两人独处后,魔女不禁露出困扰表情。

「果然妨碍到你工作了嘛。」

「没关系。重要的是待会先脱下来。」

「为什么?」

「我想看是否有确实治好。」

「治好了啦!」

缇娜夏以娇小的双手握拳,猛揉男子的太阳穴。然而大概是不会觉得痛,他看起来一脸不以为意。

「没关系吧,又不会少块肉。」

「我心情上会不愉快。」

魔女冷淡地回答后,逃开男子的手浮上半空。

由于她的回答实在过于平常,奥斯卡不禁感到匪夷所思。他原本认为不需要确认,最后还是决定说出内心的疑问。

「你啊,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听到这古典的问法,魔女露出疑惑的表情,斩钉截铁地回答。

「契约者。」

奥斯卡趴在桌上。

尽管有猜到一半,但实际听到还是会涌起强烈的疲劳感。总觉得疲劳到极限,都快笑出来了。

看到男子趴在桌子发笑,缇娜夏以看著怪东西的眼神俯视著他。她降低浮空的高度,以手指梳理男子的头发。

「还有,很重要的人。」

「这样啊。」

眼见奥斯卡反而笑得更大声,魔女不禁皱起眉头。该不会是因为毒的后遗症,导致他的脑袋变奇怪了吧?尽管自己从以前就偶尔会这么想,但依然不明白这男子笑的基准为何。

「是怎么样啊……」

「不是……你也应该再好好仔细想想吧。好吗?」

啊──真好笑,契约者一边这样说著一边抬头,魔女则是歪头表示不解。

经他这么一说,魔女才注意到自己好像必须思考一件事情。当时虽然认为这件事非常重要,但由于后来一阵混乱,再加上她躺在床上三天,如今早已忘了这件事。自己到底是在何时、打算思考什么事情呢?她循著记忆回想的同时,留下继续工作的契约者离开房间。

魔女造访谈话室后,眼前是平常的老班底魔法师们,以及亚尔斯与美蕾蒂娜。

刚才先来到谈话室的帕米菈,好像也把很想见到缇娜夏的这两个人一起找来了。受到众人欢迎的缇娜夏一脸不好意思地就座后,啜了帕米菈所泡的茶。最先提出来的话题,是关于上次的毒。缇娜夏以手指在空中画圆,说道:

「这次歪打正著,成功制造了亚尔卡其亚的血清……我已经交给露克芮札进行解析,一切顺利的话,我想应该能够量产。话虽如此,中毒后到致死为止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实际应对时还是会很麻烦。」

「不过有无对策,会带来相当大的差异。」

专长为魔法药的卡普以兴奋的眼神极力主张。亚尔卡其亚难以取得,但至今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方法对应。一旦血清的存在公诸于世,这次说不定会真正从历史的幕后完全消失。

亚尔斯像是突然想起般弹了响指。

「话说回来,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召唤了那么多魔物,还让克菈菈进城、给了她毒针对吧?这种事情并不一般,背后应该有团体在运作吧?」

「当时我的结界确实遭到侵蚀了呢。该说是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开了个洞吗?那种手法明显与魔法师有关,对方实在很有本事,甚至令我毛骨悚然。克菈菈有说什么吗?」

「没有。她根本没办法沟通。」

在这次事件伤害了国王的那个女现行犯现在已是神智不清。既然没办法得到情报,将她处刑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明明曾经被国王救过一命,到头来还是得失去性命。缇娜夏一想到这件事,便不禁感觉五味杂陈。

只是到头来,这是克菈菈选择了自身生存方式所造成的结果。所以她认为奥斯卡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而改变作法。没有保护好他,都得归咎于身为守护者的自己。可是要提高结界的精度有点不切实际,要是连针之类的物体都能弹开,势必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话虽如此,也不该在那种场合离开他的身边。缇娜夏对此事感到懊悔的同时,也庆幸没有造成无可挽回的过错,为此不禁松了口气。

众人各自阐述了关于事件的感想后,对话开始变成闲聊。缇娜夏想起刚才在执勤室的经过,顺口拋出话题。

「──如此这般,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在笑。」

说完事情经过后,缇娜夏以此做出总结并环视四周,发现所有人都摆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杜安甚至还和自己的主君一样趴在桌上大笑,帕米菈则像感到头痛般抱住头。卡普小声地说了一句:「陛下还笑得出来,真是厉害啊……」

亚尔斯边搔著头边如此询问。

「缇娜夏小姐,你没有自觉吗?」

「你是指什么?」

「…………」

──这下无药可救了。

几乎所有人都为此倒抽一口气时,雷纳特开口说道。

「缇娜夏大人,如同陛下所说,请您再好好仔细想想。」

听到臣下一脸严肃提出忠告,魔女不禁困惑地皱起眉头。

「你

这样说,我还是想不到我该思考什么……」

「例如说像是这次的事情,如果是从前的契约者,您会做出同样的举动吗?」

听到他连续的提问,缇娜夏歪了歪头,脑海中浮现出好几个人的脸。

「唔唔唔唔唔。我想……要根据状况而定……」

「陛下对您来说是特别的吧?」

「大概……嗯,没错。」

总觉得回覆变得很孩子气。

缇娜夏露出尴尬的表情,其他人有些兴味盎然,有些则是一脸担忧地注视著两个人的对话。

雷纳特丢出距离结论还差一步的提问。

「为什么是特别的呢?」

「为、为什么呢……因为他很亲近?」

所有人都无力地垂下肩膀。以为这次总算能听到答案,却漂亮地回到原地。这下子,她说不定再花上一百年也没办法想通。

即使如此,雷纳特也没有受挫。他对主人指出了决定性的重点。

「缇娜夏大人对于陛下,是不是抱著比契约者更加深厚、把他视为男性看待的爱情呢?」

「──啊?」

空白造访现场。

每个人都不发一语。身为关键人物的魔女则是一脸茫然。

在众人提心吊胆的守望之下,缇娜夏冷不防地起身,把手伸向站在身旁的亚尔斯,揪住他的脖颈。

「是这样吗!?」

「可以别问我吗……还有,请别揪住我的脖子。」

虽说她的手没有力道,但这么做依然会感到痛苦。缇娜夏放开揪住脖子的手后,改为抓住亚尔斯的肩膀用力摇晃。

「我们的年龄差距有四百岁以上耶!」

「我觉得你不该在意年龄的差距……」

魔女的魔力外泄,使得玻璃发出啪嚓声响。背对著窗户的杜安不禁缩起脖子。

──明明他都以那么热烈的方式追求了,自己还毫不犹豫地为他赌上性命,为何就是这么没有自觉呢?

四百年的岁月似乎会从人的身上夺走各式各样的东西,众人都在心里想著,但没有说出口。魔法师们各自为了预备暴风雨的来袭,悄悄张开结界。

魔女错愕地低喃。

「我、我吗?」

房间内开始吹起夹带著魔力的风。卡普慌张地将摊在桌上的文件聚集起来。杜安则是让亚尔斯与美蕾蒂娜进入自己的结界当中。

风势慢慢增强。然而其源头却困惑到没注意到这阵风。处于风暴中心的魔女不禁凝视著自己的双手。

「我还以为,自己并不拥有那样的感情……」

「我想没有这回事……」

希尔薇娅战战兢兢地插话,魔女抱著头,同时环视所有人。

「可以用多数决来表决一下吗?」

「我是不清楚为何要那么做,但请便吧……」

「认为我喜欢奥斯卡的人──?」

魔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漫不经心。听到这个提问,所有人在面面相觑的同时缓缓举手。

看到眼前这莫名其妙的景象,魔女顿时茫然自失。

然后,如此大喊。

「这、这算什么啊!」

下一瞬间「砰」的一声,谈话室响起巨大的碎裂声。

总算回到自己家的露克芮札正在休息,朋友却突然以暴风般的气势冲进家门,让她不禁皱起眉头。她半睁著眼,凝视头发杂乱、疯狂倒竖的缇娜夏。

「出了什么事?」

「不,没什么大事,我会帮你做晚饭,请你陪我一下。」

「是没关系……你先去泡茶啦。还有那身衣服也要换掉。」

眼见朋友指著不适合做家事的白色礼服,缇娜夏不禁耸了耸肩。

话虽如此,就算有时间回去拿替换的衣服,她的精神上却没有这个余裕。缇娜夏向朋友借了件短版的黑色洋装穿在身上。或许是因为对服装的喜好不同,下半身相当裸露,但由于方便活动,缇娜夏决定不去在意。

缇娜夏做好晚餐后,两人就像从前那样在餐桌前面对面而坐。露克芮札听著朋友娓娓道来,用完餐后,她不禁摆出无奈的表情。

「你啊……我觉得事到如今才提这个也太迟了吧。」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露克芮札没有叹气,反而含了一口茶。

在餐桌对面的缇娜夏正面有难色地喃喃自语。看到她摆出彷佛在面对难解构成时的表情,露克芮札有气无力地用手托住下巴。

──露克芮札左思右想,都觉得缇娜夏自从有了现在的契约者后,自己总是在照顾这个年纪较小的魔女。

换句话说,这件事正是她感到动摇的证据吧。以前的缇娜夏无论面对任何事情都能泰然自若,无论任何难题都能一个人处理。

不过,这不能算上她开始住进塔里之前的那一百年就是。

露克芮札望著快要自顾自地陷入思考迷宫的朋友。她放下茶杯,伸出涂上红色的指甲,指著缇娜夏的额头。

「你再怎么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是不明白的。稍微坦率一点如何?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喜欢那个男人了吧?」

「为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我反而想问你为何没有自觉。啊──精灵术士真是讨厌。要是四百年来都守身如玉就是会变成这样呢。」

「我才不想被变态这么说!」

「到处说我是变态的人是你吧!」

魔女之间的交流彷佛像是小孩子在吵架一样。

缇娜夏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决定先深呼吸冷静下来。她无力地趴在桌上后,露出犹如少女时期的表情抬头看著露克芮札。

「是这样吗……」

「我认为是这样没错。」

「唔──」

缇娜夏陷入苦恼。再怎么想也始终理不出个所以然。丝毫没有头绪。

虽说要她坦率一点,但若是承认这件事,感觉自己似乎就会产生变化,她为此感到害怕。

她重新思考契约者这个人。脑海里浮现他那双可以捕捉自己、拥有力量的瞳眸。缇娜夏不知不觉间喃喃说出一句。

「……只能杀了他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白痴吗!」

露克芮札听到朋友跳跃性的思维不禁拍了桌子,顿时精疲力尽。

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奥斯卡逮住帕米菈询问其主人的所在处。然而她却难以启齿地露出苦笑,只是回答「我想她到时就会去找您的」。

总之,魔女似乎不在城内。他反而收到谈话室的桌子不知为何裂成两半的报告,要负责赔偿的人是缇娜夏。

「那家伙在搞什么啊……」

八成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让桌子裂开了吧,但这与她不在城内有关系吗?奥斯卡回到自己房间,一边更衣一边回想白天在执勤室的对话。

她完全不得要领的地方很有趣。既然看著也不会腻,代表这是好事。

奥斯卡想起来后边笑边看著窗户,发现外头已是一片漆黑。他很担心才刚大病初愈的她是否会在今天回来。

然而,他似乎是白担心一场了。因为魔女没有敲窗,直接转移到房间里面来。

奥斯卡见她难得如此唐突,正为此感到惊讶时,浮在空中的魔女直接抓住他的肩膀。

「奥斯卡,可以打扰一下吗!」

「怎么这么突然?」

「因为我再怎么想也真的是完全不明白,我现在在问大家意见,打算采取多数决来决定答案!」

「你在做什么啊?」

──奥斯卡听不懂她的意思,心想要捉摸不定也该有个限度。

奥斯卡感觉头好像快要隐隐作痛,决定先把魔女放下来让她待在原地,自己则回到床上坐下。他吐了一口满是疲劳的气后,说道:

「要问什么?」

「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你还真的是坏得彻底啊。」

缇娜夏看起来真的百思不得其解,凝视著坐在床上的契约者。

她觉得今天一整天与自己对话的所有人都感到傻眼。难道就有这么明显吗?

──他是特别的。

这是自明之理。

然而,她却没有自信为这份感情命名。

因为这是她经过四百年以上都未曾捕捉到的情感。

在身体、精神深处,确实有感受到热量。

犹如温水般,宛若火焰般摇曳,而且绝对不会消失。

她无法定义其存在。

所以希望有个名字。

奥斯

卡看著露出认真眼神的魔女,不禁露出苦笑。他缓缓眨眼,重新露出微笑。

「没错。你到现在才发现吗?」

他将右手伸向魔女。

魔女就如同初次见面时一样,以澄澈美丽的眼神看著他。

「过来。」

她听到温柔的呼喊,小心翼翼地迈出步伐。

缇娜夏一步一步,就像是在确认这种感情般逐渐走近,然后站在他的怀里。

她的模样看起来既像少女又像女人。奥斯卡抬头仰望她,触摸她的白皙脸颊。

「为何要哭?」

暗色的瞳眸落下了与水晶相像的泪珠。

温暖的水珠透过纤长黑色的睫毛,顺势涂上他的手。

缇娜夏被点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在哭泣。

胸口的热流,就这样化为眼泪落在他的手中。

──总算抵达了。

真的漫长的,或许是至今为止的时间。

缇娜夏像是要包裹男子的脸庞般以双手托住,目不转睛地回望注视著自己的蓝色眼眸。

比任何事物都重要的男子的眼睛。她低喃的声音为之震颤。

「我完全不明白……可是…………幸好我能遇见你。」

接下来的难以形成话语。

只是,她已经知晓这种感情该称作什么。

奥斯卡就像要把这句话渗入自己的身体般,静静地聆听缇娜夏说话。随后,他轻轻地擦拭魔女的泪水。

「那是我的荣幸。」

奥斯卡这样说完,便露出好似普通青年般的开心笑容。

不想要发狂,她是这样认为的。

她已经受够因强烈的感情而发狂的景象。

不论爱情或是憎恨都不需要。不再执著于任何事物。

只是像个遥远的世界般眺望著一切即可。

彷佛只有自己是个异物。不与任何人交流、不踏入别人内心,自始至终不会改变。

她像这样度过了悠久的时光。

然而,如今已无须跨越时间。

因为这里就是她的终点。

清醒的时候,房间已经足够明亮。

随著太阳东升一起醒来,对他来说是很罕见的事情。奥斯卡从床上起身并望向身旁,看见他的魔女正发出安稳的齁声熟睡著。

他柔顺地抚摸魔女娇小的头,同时想起了她的身体残留著毒斑一事。他的脑海顿时浮现露克芮札说自己「活该」的表情。

──她的伤疤会让自己引以为戒。

犹如埋在伤口里的荆棘般,每当看到都一定会持续地疼痛。并且,承担这样的疼痛,想必就代表著与她一起活下去的意思吧。

或许是察觉有人抚摸自己的头,魔女微微睁开眼睛。她以睡眼惺忪的双眼注视奥斯卡。

「早安。」

「嗯……」

她在嘀咕的同时轻轻摇了摇头,打算再次伏下纤长的睫毛。

奥斯卡目不转睛地盯著像只猫那样缩成一团的她。

「你啊,早上果然起不来嘛。」

之前在要塞与她共处一室时也是如此,虽说当时疲累不堪,但实在很难把她叫醒。或许她一直以来只是在契约者面前表现得很有规矩,其实早上很难爬起来。

缇娜夏揉了好几次眼睛,将手高举、仰望天花板,顺便确认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早……安……?」

她的声音满是睡意。奥斯卡闻言不禁出声笑了起来。

听到男子的笑声,慢慢清醒的魔女似乎总算掌握了状况。她以右手摀住通红的脸庞。

「怎么了?」

看到男子脸上挂著像是要戏弄自己的坏心眼笑容,缇娜夏不禁皱起眉头。暗色瞳眸的睡意逐渐消去,取而代之地恢复了理智的光芒。

她拉著盖住身体的毛毯,以优美的姿态起身。缇娜夏以单手触摸男子的脸颊后,将自己的唇与他的嘴唇重叠。

魔女将脸移开后再次眨眼,随后脸上浮现出令人心神荡漾的美丽笑容。

「我爱你。」

听到她清澈的低喃,奥斯卡不禁笑出声,紧紧地抱住了她。

「构成好难组合……」

缇娜夏来到昨天把桌子劈成两半的谈话室,看著掌心组织的构成发出叹息。

虽说要填补自己破坏的备品,但不去破坏是再好不过。所以她打算先发制人,在谈话室张开结界,不过虽说是在意料之中,计画还是受挫了。

聚集在新桌子旁边的魔法师都是老面孔,其中一人询问靠得最近的杜安。

「缇娜夏大人,是怎么了吗?」

「这个嘛……她稍微有点不舒服。」

尽管组织的是与以前相同的构成,所需的魔力量却翻了数倍。看样子或许得重新审视一下构成的制作本身比较妥当。

缇娜夏在掌心组织了几个精灵魔法以外的构成进行确认。虽然这边与以前没变依然能用,但既然要重新审视构成,想必最好是一起重组。毕竟她不讨厌发挥创意以及努力。因为她至今以来已经做过这种事情无数次了。

缇娜夏打起干劲,重新组织结界构成。

「总之就先这样。之后再调整到第五系列为止吧。」

「要改变基本构成吗?」

听到身为精灵术士的帕米菈一脸纳闷地这样询问,魔女点了点头。

「因为不从基础重新修订,感觉之后会受到影响。」

「──原来如此。不再是精灵术士之后会变成那样啊。」

「奥斯卡!?」

看到原本应该不在室内的国王,缇娜夏发出好似惨叫的声音。

正好路过的奥斯卡带著拉札尔,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笑了出来。

「别在意。就算用不了魔法也没关系喔?」

「我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只是需要多余的魔力而已!」

「我会好好负起责任,保护你一辈子的。」

「我是你的守护者喔!是说别在其他人面前讲这种事啦,笨蛋!」

魔女发怒地大吼,奥斯卡则是边笑边将她抱起,顺势亲吻了她的额头。

缇娜夏被这么做后,好似不服地鼓起脸颊──

随后,她松开眉头,一脸幸福地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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