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不是『前鬼』吗?半兵卫跑哪去了?」
「因为主人害怕粗鲁的武者们,所以由我假扮竹中半兵卫去晋见信奈殿下。」
就在信奈取得美浓一国的当晚——
良晴好不容易才把刻意躲着信奈的半兵卫带到稻叶山城,却在不知不觉间被调包成狐狸模样的前鬼了。
碍于战后评定会议即将开始,逼不得已之下,良晴和犬千代只好把前鬼带往会议场所,向坐在主位不断转动地球仪的信奈报告:
「竹中半兵卫重虎带到。」
「……这个人就是如假包换的半兵卫。」
「这样啊。」
织田家的主要家臣们早巳全员到齐,在众人的注视下,前鬼显得从容不迫,脸上还挂着狐狸般的奸笑。
「我就是竹中半兵卫重虎。这次诸位漂亮地攻下稻叶山城,我在此献上诚挚的祝贺。」
「喔,是吗。然后呢?让你出仕的条件是什么?」
信奈的表情显得不太高兴。
前鬼的笑容又多了几分邪气不客气地说:
「我承蒙相良大人不少照顾,虽然不晓得织田信奈是何许人也,只要答应让我在良晴大人底下做事,要我出仕织田家也可以。」
真是无礼的家伙~~下席的家臣们纷纷窃窃私语。
「我知道了。」
信奈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伸手拿走侍童手上的种子岛火枪,毫不迟疑地朝着前鬼的额头「砰!」开了一枪。
「「「咦咦咦咦咦!?」」」
面对突如其来的举动,家臣们根本连制止的机会都没有。
啊——前鬼惨叫一声之后,便化为白烟消失了。
「哇!信奈!?你在做什么啊!?」
「猴子,那家伙是所谓的纸片人吧?」
「是式神啦。」
「你明明知道他的真面目,还把他带来见我?」
「你不是说过你不相信这类怪力乱神的东西吗?」
「啊~~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真正的竹中半兵卫,快点给我出来!再不出来的话,我就要请本尊吃子弹罗!」
砰、砰、砰——
天花板、梁柱,信奈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任意开枪。
「公主大人,我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小孩躲在这里!」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颤抖到牙齿作响、泪眼婆娑的半兵卫,被胜家像是拎小猫似地揪着领子摆到良晴身旁。
「哇、哇、哇啊啊啊啊……要、要、要、要被欺负、要被欺负了……」
「你怎么了?半兵卫!!战场上那个威风凛凛的军师到哪里去了!?」
半兵卫迅速躲到良晴的背后。
良晴一边说着「不用怕、不用怕~~」一边轻拍半兵卫的背。
如果不事先用式神试探对方会不会欺负人,半兵卫好像就会害怕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然而眼前的信奈不但一眼就看穿前鬼是冒牌货,还是个二话不说就对前鬼开枪的狠角色。
「良良良良晴先生。请请请请救救我快快快快想想办法啊~~呜咽。」
俗话说越柔弱的女孩越惹人怜爱,经半兵卫这么一拜托,良晴不由得产生「我要保护她才行!」的想法。
「知道了,交给我来处理。喂,信奈,不要把种子岛的枪口对着人啊!你没看到纤细的半兵卫都吓得浑身发抖吗?」
「啊?什么纤细的半兵卫,我还以为是金华山上的小松鼠跑进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平常逛大街的时候还不是打扮得跟耍猴戏的没有两样。」
「怎么?猴子,你好像对这个有如金华山野生动物的小女孩特别温柔,你现在是想跟本小姐吵架吗?」
「总而言之,别把枪口对着决定要仕宦的家臣啦!要是擦枪走火的话怎么办!」
「你应该知道吧?本小姐最讨厌阴阳师这类装神弄鬼的家伙了。哼,看样子你们这对动物二人组倒是很合得来……」
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种子岛火枪丢还给侍童后,信奈重新坐回了主位。
「好了,半兵卫。你想效命于谁就亲口说清楚讲明白,要我收你为直属侍童,将你训练到没气为止也可以喔。」
「您、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信、信、信奈大人太恐怖了,我、我会被欺负的。」
「是吗?那在胜家底下磨练武艺怎么样?」
「你这么柔弱是无法在战场上生存的!就让我用地狱式修行法彻底改造你吧,喝啊啊啊啊啊——!」
胜家突然冲到庭院里,把长枪舞得虎虎生风,然后对着粗大的松树斜向一劈,松树的树干啪叽啪叽地滑入池塘之中。
「绝绝绝绝绝对不要!呜啊、呜啊呜啊呜啊呜啊啊……」
「嘿嘿嘿,论谋略就不能不提到老夫,要老夫把所有的阴谋诡计全部传授给半兵卫大人也没问题,不过谋略这种东西,最重要的还是气势!呼哈!」
只见突然出现的道三裸着上半身轻松拾起庭院里的巨石,接着把巨石扔进池塘里。
「噫咿咿咿咿咿……呜咿、呜咽、呜咽呜咽。」
「喂喂喂,你们不要吓半兵卫啦!她都被你们吓哭了!」
良晴一边抱住半兵卫的肩膀,一边斥责精力过剩的道三和胜家,将两人赶回座位上去。
「所以这家伙是个很怕被欺负的孩子罗?也难怪她过去不敢效命于蝮蛇了,听说她之前出仕义龙时也因为被同僚捉弄引发一阵骚动,果然还是应该让她接受本小姐的魔鬼训练……」
「呜呜呜~~如果不能跟良晴先生在一起的话,我就要归隐山林了。良晴先生,织田家的大家都好爱欺负人……!」
「啊~~啊~~真拿你没办法。事情就是这样,能不能让半兵卫留在我的身边呢?」
「……真令人不高兴,算了,往后你就当猴子的军师贡献心力吧。不过……」
「噫!?……(发抖发抖发抖)」
「……你不要黏猴子黏得太紧喔!要是敢抢走本小姐的玩具,我就一枪射穿你的眉心。」
「……(哆嗦哆嗦哆嗦哆嗦)」
「喂!信奈,够了吧,快点把枪放下——!」
半兵卫终于以良晴的部下身分,正式仕宦织田家了。
信奈与家臣们全员就座,开始进行战后评定会议。
信奈名义上的未婚夫·浅井长政也神色自若地坐在信奈身旁。
不过信奈完全无视长政的存在,迅速处理战后事宜。
首要的问题是如何处置投降的斋藤义龙。
如同传闻般高达六尺五寸的巨汉义龙,早已做好赴死的觉悟,穿着一袭白衣出现在信奈而前,神色凝重地跪坐在地上。
不过那张如同小孩子涂鸦般的粗鄙相貌,越是板起脸孔就越显得滑稽,一旁的胜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可以笑,十二分。」
「六,怎么可以笑别人啊?」
「是,非常抱歉!」
对不起,义龙大人……半兵卫频频低头道歉,义龙却淡淡地回了一句「罢了,只怪我没能重用你。」笑着原谅她。
信奈露出锐利的目光询问义龙:
「那么斋藤义龙,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我彻底败给你和蝮蛇。如果能保障家臣和人民的性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哎呀,是吗?你不向本小姐求饶吗?只要你愿意舍弃武士身分选择出家,要我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我还有身为土岐家直系后裔的骨气,事到如今我宁可切腹自尽。不过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
「现在坐在信奈殿下身旁的浅井长政,其实曾经暗中与我合作——」
给我住口!混帐东西!这家伙分明是想要挑拨离间,还是快点杀了他!长政对义龙怒喝。
「我早有一死的觉悟了,又何必说谎?浅井长政,虽然明争暗斗是战国乱世的常情,但是你也太不像样了。」
「少废话。信奈殿下,杀了他,快点杀了他!」
信奈没趣地无视长政,转头对着坐在大厅角落沉默不语的斋藤道三发问:
「蝮蛇有什么意见吗?虽然你现在是个隐居之人,没有权利过问我的决定,不过义龙怎么说也是你的养子,有意见的话不妨说出来听听。」
道三眉头深锁,将手中的扇子开开关关,接着勉强挤出一句话。
「……那家伙是个不可貌相的聪明人。要是放了他的话,恐怕日后会成为信奈殿下夺取天下的障碍,杀了他吧。」
义龙的双眼瞪着道三。
「……义龙啊,你虽然有智慧,却思想陈腐、自视过高,太过重视美浓守护大名土歧家的血统和古老传统,才会导致今天的结果。时代在改变,汰旧换新是时代的趋势,违背时代潮流被淘汰的你,只能说自作自受。」
「信奈殿下才是继承了父亲大人的梦想之人,这一点我已经明白了,不过我也有身为道三的继承人——身为父亲大人儿子的
骄傲,既然同样都是没有血缘的继承人,凭实力取胜的一方才有资格继承父亲的衣钵,我是这么想的。」
「老夫曾经天真地认为,只要让你当老夫的继承人,就能一笔勾销老夫过去的所作所为,这种轻率的想法正是老夫最大的过错。请原谅老夫,义龙。」
接着两人沉默不语,彼此只用锐利的视线进行交流。
「……长久以来受您照顾了,父亲大人。」
义龙向道三深深低头。
「杀吧,杀了我儿子吧,信奈殿下。」
道三的声音如同在呻吟。
浅井长政不发一语。
(幸好我的计策没有被揭穿。)
但是长政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名为浅井长政的战国大名,也背负逼迫父亲隐居、夺取家督之位的罪业。
「美浓的斋藤家、近江的浅井家、甲斐的武田家和越后的上杉家,亲子兄弟之间争斗不休的战国乱世究竟会持续到何时——」
长政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另一方面,信奈却绷着脸摇了摇头。
「我不杀义龙。」
「你、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信奈殿下。现在不杀了这家伙的话,将来他一定会卷土重来,再次与信奈殿下为敌——」
「蝮蛇,你太高估义龙了,这家伙不是本小姐的对手。」
「天真、太天真了,信奈殿下!如果你是在顾虑老夫的话,大可不必!」
「我才没有顾虑你,侍童们!把义龙赶出去。」
「太不像话了!为了夺取天下,有时候不得不舍弃私情!信奈殿下,那个天真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
「给我闭嘴,蝮蛇!你现在已经是隐居之人了吧?虽然我让你表达意见,但是最后做决定的人还是我!」
「不过……!你看看义龙的眼神,他的内心根本就没有屈服!现在放走他的话,就等于是纵虎归山!」
「废话少说,把他赶出去。」
义龙低声说了句「父亲大人说得没错,你一定会后悔的。」连句道谢也没有,光明正大地走出大厅。
眼睁睁看着这幕光景的道三,气得浑身直发抖,丢下一句「恕老夫先走一步。」之后,便迳自离席了。
大厅里顿时弥漫一股险恶的气氛。
不过,信奈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受不了,老人家真是爱发脾气,各位,让你们久等了。接下来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论功行赏罗。」
信奈拍了拍手,首先点名丹羽长秀和柴田胜家。
完成筑起小牧山城和策反东美浓势力等平凡却众多的任务,长秀获得「外郎糕一年分量」的破格(?)恩赏,而在攻打稻叶山城时立下头功的胜家,则是获得了「茶器」以及「在城镇里开设味噌锅烧乌龙面店的权利」。
「那个,公主大人。这个叫茶器的玩意,看起来就只是用泥巴捏出来的容器……」
「六,那是远从唐国进口的超~~上等茶器,光是那一个就相当于美浓一国的价值。」
「咦?真的吗!?太感谢您了,公主大人——!末将柴田胜家,往后一定会更卖力奋斗,以答谢公主大人的厚爱!」
良晴先生,那明明是不值几个钱的便宜货……半兵卫小声轻语。
胜家单纯又好骗——良晴附和。
「接下来,稻叶一铁和氏家卜全。」
「「是!」」
「你们可以继续保有原本的领地,不过我接下来会正式推行乐市乐座政策,所以必须剥夺掉关于座和市的特权,往后你们就率领美浓众为我夺取天下的计划战斗吧。」
「「遵命!!」」
哎呀~~传闻尾张公主是个可怕的人物,这次能够保住这颗脑袋真是谢天谢地~~老爹武将二人组笑呵呵地闲聊。
「接着是安藤什么来着的,进来吧。」
「浅井长政真是太可恶了!信奈殿下,我直到昨天为止都还被长政那个坏家伙囚禁!」
安藤伊贺守伴随着「可恶、可恶啊~~」的怒骂声现身。
长政再次脸色一变。
「这是怎么回事?」
「长政私下和斋藤义龙勾结,挟持我为人质引出半兵卫,以协助义龙重新夺回稻叶山城……唔唔唔,为什么长政会坐在信奈殿下的身旁!?你这家伙已经以信奈殿下的丈夫自居了吗?可恶、可恶啊~~」
然而恶行被揭穿的浅井长政仍然保持镇定。
眼看安藤伊贺气愤到这个地步,光凭在墨俣留下的文字恐怕不足以让众人信服……长政突然灵机一动开口辩解:
「我把美浓三人众之首的安藤伊贺守藏匿起来,便在美浓各地散播『斋藤义龙开始铲除碍眼的美浓三人众』的谣言,结果令三人众的其余两人·稻叶和氏家都不得不投靠织田家,这么做都是为了帮助信奈殿下顺利夺取美浓。」
虽然是狡辩,说得倒是十分合情合理,七十三分——长秀评分。
该死,这家伙狡诈到了极点——良晴咬牙切齿,用指甲猛抓榻榻米。
喔~~原来是这样~~所以稻叶和氏家的归顺不是猴子的功劳罗~~胜家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好了,安藤什么来着的,以后你也要率领美浓众为我工作,你的侄女半兵卫也来了。」
信奈满不在乎地听过长政的辩解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喂喂喂,难道就这么放过长政吗?良晴气得半死。
「喔喔喔,半兵卫,这段时间让你吃了不少苦,说起来都要怪我当初强迫你出仕斋藤家……!」
「没关系的。托叔父大人的福,半兵卫遇上一位好主公了。」
「是吗、是吗?你变坚强了,半兵卫。」
以精明强悍闻名的美浓三人众,全部都成为信奈的直属家臣。
叔侄二人抱在一块,欢庆彼此重新出发。
就这样,评定会议进入了尾声。
在义龙的处置和主要家臣的论功行赏结束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与浅井长政的婚事,以及「任意的恩赏」一事了。
没错。
「夺取稻叶山城的人,不管想要什么恩赏都行!」
当初被半兵卫逼入绝境的时候说出承诺,如今到了履行的时刻。
「依本小姐公正的眼光判断,最有资格获得任意恩赏的功臣应该是胜家。」
「就是啊,公主大人!我是功劳最大的人!太棒啦啊啊啊——!」
「公主。这样子说不过去,二十分。墨俣筑城、三人众和半兵卫的归顺,还有担任敢死队潜入稻叶山城等等,任意恩赏应该赐予立下这些大功的相良良晴大人才对,这样才是公平的论功行赏喔。」
面带笑容的长秀说出了信奈期待自己提出的满分进言。
「哼,没办法。」
信奈皱起双眉咋舌,接着转身走向良晴。
「等、等一下,公主大人——!?」
无视大失所望的胜家,信奈向前探出身体,把脸凑到良晴面前。
良晴紧张到无法动弹。
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注视信奈美丽的脸蛋,良晴不由自主地猛吞口水。
「说吧。猴子,你想要什么?快、快点说出来。」
「……别、别把脸靠得那么近,这样子我很难说话。」
「少废话,快点说就是了。」
神情紧张的两人无言地互相对望。
不晓得这阵沉默持续多久的时间。
信奈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以如同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凝视良晴。
(猴子!如果你现在不说出口的话,我就要被长政夺走了。快点,快点说出你想要的恩赏是我。)
脑海里产生信奈似乎是想这么说的错觉,良晴一时之间不晓得如何是好,陷入迷惘之中。
(嘿、嘿嘿嘿。我要的恩赏就是你,嫁给我吧!如果说出这种话,信奈一定会手足无措吧。虽、虽然我一点都不想娶这种个凶暴的傻瓜公主为妻,不过藉这个机会提出无理取闹的要求,让信奈伤透脑筋也不错……!)
就在此时——
在不知为何额头上冒着冷汗的信奈身后,良晴瞄到浅井长政以及丹羽长秀两人的身影。
浅井长政看着慌张不已的良晴,
(区区杂兵出身的猴子居然对织田家的公主心存妄想,真是可笑至极。)
脸上浮现出嘲讽般的冷笑。
讨厌鬼,我偏偏要让你笑不出来——被长政这么一激,良晴终于下定决心提出荒谬绝伦的要求。
不过——
一旁的丹羽长秀虽然依旧笑容满面,
(相良大人,为了公主着想,请你务必以大局为重。)
眼中却流露出彷佛在规劝良晴般的温柔神色。
(既能从长政手中保护公主,又能保护公主夺取天下的梦想,请你要求这样的恩赏。)
有吗?这样的恩赏……
有是有啦,不过我真正的希望是……!
下一瞬间——良晴突然注意到身后的半兵卫正默默注视自己。
没错,我和半兵卫也约定好了,
我在她的面前夸下海口,要是提出让主公下嫁步兵出身的家臣要求,将会威胁到信奈的名声地位,现在的我绝对不能这么做,就算我一举晋升为举足轻重的部将,也不足以和织田家的公主相提并论,双方的距离太遥远了。
无论是天下还是信奈,看在现在的良晴眼里,就如同闪耀于天上的太阳一样遥不可及。
良晴不禁焦虑不安。
「快点,猴子。快点说啊。」
信奈细微的吐息轻轻拂过良晴的鼻尖。
像这种自大又凶暴的女人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然而——
良晴的心中却涌起了一股想要当场夺走信奈嘴唇的冲动。
(我不晓得这家伙是不是天下第一美少女,虽然不晓得,但是这家伙对我来说——)
压抑熊熊燃烧的冲动,良晴开口:
「——信奈,不要跟浅井长政结婚!那家伙根本就对你没意思!」
「咦?猴子!?你、你、你在说什么呀!?我不是……」
「不是要求什么恩赏都行吗!听好了,本大爷要求的恩赏就是取消这门婚事!活该啦!」
「我、我、我……这个、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太棒啦!猴子——!说得好啊啊啊!我也举双手赞成啊啊啊!」
可以保住公主大人的贞操~~胜家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
「……虽然考虑到两位的心情,我无法尽情表达欢喜之情,不过如此一来,织田家就能免于崩坏了。八十分。」
长秀察觉到信奈与良晴之间无法实现的思念,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
颜面尽失的浅井长政则是面无血色地走到良晴和信奈面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信奈殿下!?」
「长政,我之前曾经做出夺取稻叶山城的人能够得到任意的恩赏这种承诺,看样子猴子似乎很是嫉妒我得到幸福,所以提出取消这门婚事的要求当成给他的恩赏,呵呵呵。」
公主,你高兴得太露骨了,请稍微装出遗憾的样子。三十二分——长秀说道。
太好啦~~猴子,原来你是个为信奈大人着想的好家臣啊~~胜家一把勾住良晴的脖子,并且不顾良晴的挣扎越缠越紧。
「事情就是这样,你可以回近江罗,长政,辛苦你远道而来。」
「别开玩笑了,这算什么!?信奈殿下,你该不会真的认同那种愚蠢至极的恩赏吧!?」
「那还用说。答应人的事就要做到,猴子在这一战中立下最大的功劳,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所以长政,你我的婚事就当成从来没有提过——要恨的话,就去恨猴子吧♪」
长政不由得心想:
又输了。又输给这对呼吸一致的主仆了,打从一开始前往尾张向信奈求婚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输了。
为了名为天下的远大梦想,猿夜叉丸舍弃了个人梦想。
结果却输给坚称什么都不肯放弃的天真猴子,以及多半和猴子以同样的心情奋战的信奈。
不可思议的是,长政的内心却觉得莫名地畅快。
只不过——那是浅井长政……不,那是猿夜叉丸个人的情感。
战国大名,浅井长政是不会这么轻易就退让的。
所以他仍然不肯死心地说:
「这样一来浅井家和织田家的同盟就无法成立!我想从近江进军天下的野心又该怎么办!」
「既然你那么想和织田家结盟的话,现在在这里对我伏首称臣不就好了?」
「不行,如果不是亲缘同盟的话,我就无法说服家父久政!更何况我没有其他的兄弟姊妹!除了迎娶织田家的公主之外别无他法!」
长政指手画脚地拼命解释,信奈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喔,是吗?我本来是可以在上洛途中顺道灭了北近江的,不过既然你都说到这个程度了,要我跟你同盟也可以,当成同盟的证明,我会把织田家的公主送到你那里去,这样可以吧?」
「唔……公主吗?这、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异议……」
「那同盟就成立罗,我很快就会用轿子把人送过去,你快点回去吧,勾结义龙绑架安藤什么来着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长政只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只要娶了织田家的公主为妻,就等同于有人质在手。如此一来,要说服不愿与织田家同盟的父亲·浅井久政就容易多了。
「我知道了,这次请不要再违背约定……家父那边由我去说服。」
「又提到父亲了,你会不会太在乎那个被你强迫隐居的父亲?」
「身为人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哎呀,是吗?把父亲看得和天下一样重要,看来你也是个小孩子,还有俨如你想要娶织田家的公主为妻的话,以后不准你再做出勾引敌国武将妻女的行为。」
「……了解。」
同样身为战国大名,浅井长政却彻底败给了信奈。
想要娶你为妻是我太不自量力了,往后我会以弟弟的身分为织田家的天下霸业尽一己之力。
虽然很想这么说,他的心中却有所抗拒。
舍弃猿夜叉丸的梦想一路走到今天的自己,长政感到相当自负,然而自负的代价——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还早,自己还不能向信奈屈服,就算目前暂时必须对信奈低头,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卷土重来,把信奈踩在脚底下——这股野心之火在长政的心中熊熊燃烧。
舍弃的梦想、失去的梦想、无法和别人共享的愿望——不知不觉间在此人的心中改变原有的形状,化为红莲般的野心。
长政离去之后,大厅内随即被欢呼声垄罩。
「总算保住我的公主大人~~!猴子,真有你的~~!」
「行了行了,快点放开我,你的胸部快让我窒息了!」
「……可喜可贺。」
「……我累了……大家的嗓门都好大,好可怕……呜咽、呜咽。」
「相当高明的处置,公主。不过——」
「万千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织田家除了信奈公主之外——没有其他公主了。一分。」
「哎呀,你注意到啦?」
啊啊啊啊!对喔!胜家大声惊叫。
「怎怎怎怎怎么办,公主大人?果然还是把浅井家灭了吧?」
「不行,虽然我刚才在长政面前发下豪语,但是浅井家镇守的小谷城在防御面足以和稻叶山城匹敌,要攻下来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兵力,这样一来势必会延误上洛的时程,被武田信玄抢得先机。」
武田信玄目前正和越后的上杉谦信在川中岛打得难分难解,如果不趁着双雄交锋赶紧上洛的话,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夺取天下了——信奈双手环胸。
「万千代。按照常理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蒙混过关?」
「首先在尾张挑选一位容姿秀丽的女孩,收为织田家的养女,然后教导她各项礼仪,再让她嫁至浅井家。」
「这样子太花时间了。更何况,织田家的人都是相貌出众的俊男美女,这是举国皆知的事……长政也见过我的模样。如果随便找一个普通的美女充数,一定会被长政识破的。」
「说得也是。」
「尾张是美女的产地。虽然美少女为数众多,但是能与本小姐匹敌的天下无敌美少女,恐怕翻遍全尾张也找不到半个……」
犬千代默默举起小手挥个不停,不过信奈假装没看见。
犬千代确实算是美少女,但是和信奈一点都不像。尤其是胸部的部分。
「让让让让让我我我我我去好了!只只只要是为了公主大人,末将胜家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即、即、即使要我献、献、献身给男人,我也……呜、呜呜呜……!」
「六,我不是说过织田军过少了你的话我会很困扰吗?更何况织田家的公主才不会有你那对夸张的爆乳。」
「咦——!?爆、爆乳……!?」
我的下垂眼和公主大人一点都不像,零分——长秀巧妙地回避掉了。
「真伤脑筋,我是很想将半兵卫打扮成公主放逐到近江,只可惜她太过胆小了。五右卫门不肯露出真面目,讲话又口齿不清,宁宁的年纪又太小……」
「那个,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不过不是还有阿市吗?」
良晴战战兢兢对抱头苦思的众人询问。
根据良晴的战国游戏知识,织田家与浅井家的同盟是透过长政迎娶织田家的阿市公主而成立的。
不过最后织田浅井两家的同盟破裂,阿市的丈夫·浅井长政在城破那天切腹自尽,两人的婚姻以悲剧收场。
顾虑到这一点迟迟无法开口的良晴,一直等不到众人提及「阿市」的名字,心中逐渐感到不安。
「……什么?阿市是谁呀?」
「不就是你的妹妹吗?」
「我、我的妹妹?万千代,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这个我也完全不明白。」
「就、就是说啊。公、公主大人才没有妹
妹!」
胜家不知为何满头大汗。
「猴子,我只有弟弟而已……你看,就是那边那个扮起花魁跳舞的家伙,真正的大傻瓜·勘十郎。」
信奈无奈地指向庭院,只见傻瓜公子,津田勘十郎信澄正带领亲卫队一边高喊「可喜可贺呀~~」一边兴高采烈地跳着花魁舞。
桶狭间之战时靠着女装特技帮了姊姊一个大忙的信澄,这次完全没有任何贡献。
「姊姊,恭喜你!我勘十郎今天就以这身花魁装扮取悦姊姊吧!哎呀~~为什么我会长得这么美呢!哈哈哈哈哈!」
信奈把家臣们集合起来,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
「……猴子、万千代、犬千代、六……你们怎么看?」
「……喂,信奈。你该不会是想……咕噜。」
「……虽然很有趣,但是一旦东窗事发,长政殿下肯定会气炸的,这是一个危险的赌注,五十分。」
「……明明是男人却长得比犬千代还美,真不高兴……赞成。」
「什么?那个,大家,你们在说什么?只、只有我不明白吗!?呜啊啊啊啊……!?」
把勘十郎大人嫁到浅井家——躲在柱子后面、眼中含泪的半兵卫畏畏缩缩地建议。
「就、就某方面来说,他、他、他们两人是天、天造地设的……一对……」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良晴不解地歪着脑袋,信奈倒是当机立断。
「既然连智将半兵卫都这么说,应该不会有问题!来人啊!立刻把勘十郎给我抓起来!」
「哎呀?姊姊,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奇怪,为什么要用绳子把我绑起来……?」
伴随着一阵白烟出现在庭院里的五右卫门,两、三下就绑住了信澄。
「阿市大人,请觉悟吧是也。」
「哎呀哎呀,忍者小姐,阿市大人是谁啊?」
「就是你是也。」
「咦?我的名字叫勘十郎信澄……」
「从此时此刻开始,你就是浅井长政殿下的夫人,阿市公主了咻也。」
「什~~么~~!?」
可怜的信澄被押进了轿子里,在轿夫「嘿唷嘿唷」的吆喝声下,踏上前往近江的旅程。
漂亮地(?)解决了浅井家的同盟问题后,信奈在评定会议的最后向学识渊博的长秀问道:
「我想带给美浓人焕然一新的感受,所以首先要将山城和城镇重新改名。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提案?」
「在唐国,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周文王,起于岐山而定天下』。意思是古时的周文王以岐山为根据地,日后平定天下,为了向世人展现公主平定天下的决心,不妨将稻叶山城改名为『岐山城』、将金华山改名为,岐山』怎么样?」
「真是个好名字,万千代!不过,把井之口町改名为『岐山町』的话好像有点奇怪,毕竟井之口是平地啊。」
「岐山又有岐阳、岐阜等等的别称。」
「那就改名叫『岐阜』!从今以后,这座城就叫做『岐阜之城』!井之口町就叫做『岐阜之町』了!」
「那金华山的名字呢?」
「金华这个名字不失风雅,就继续沿用。」
信奈立刻命书记拟好将城镇改名为「岐阜」的公告,接着拿起新制作的印章往公告上一盖。
刻在印章上的文字是——
天下布武。
以自身的武力来统一纷乱的天下。
终于达成夙愿取得美浓的信奈,堂堂正正做出夺取天下的宣言。
「接下来总算可以上洛了!我们要进军京都、号令天下!」
哎呀,这下子又会树立更多敌人了——长秀轻声叹息。
印章上的字要怎么念啊?胜家含泪问道。
终于来到这一刻了……!流浪的室町将军,足利义昭也差不多要登门寻求信奈的协助了,良晴的内心澎湃不已。
不过,等待良晴的却是一件出乎意料的消息。
「在下是美浓出身、土吱源氏支族的明智十兵卫光秀,在道三殿下被逐出美浓后沦为浪人,后来投身足利幕府的复兴工作。」
眼前这位临时求见的武士名叫明智光秀。
一头黑色长发束于脑后,眼光锐利、英姿飒爽的美少女剑士,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一举一动中都显得相当洗练,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除了一看就知道是剑术高手之外,似乎还很精通京都最讲究的古典礼仪作法。
看到这位清纯高贵的美少女武士,众人不禁齐声发出了「喔~~」的惊呼。
她和成天只知道吃八丁味噌的尾张武士不同,显然是个难得的人才。
从她真挚诚恳的言谈之间,无法让人联想到她就是日后引发「本能寺之变」的背叛者。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信奈歪歪脑袋。
「哎呀?你是不是之前正德寺会谈时,蝮蛇带来的侍童?」
「是的,在下确实曾经是道三殿下的侍童。」
「啊,果然。蝮蛇现在在我这里隐居了。如果你还是浪人的话,我可以雇用你到织田家工作!现在刚将美浓一国纳入版图,我正愁人手不足。」
「非常感谢——可是,今天在下并非为了仕宦而来,而是前来传达一件重大的消息。这对织田家来说,恐怕也是命运的分歧点。」
「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这、这是牵涉到织田家上洛的重大事件!
良晴忍不住开口说:
「京都的松永久秀伙同三好一党暗杀了足利义辉公!而明智光秀想要拥立义辉的弟弟,足利义昭公为新任将军,再兴足利幕府的权威,只可惜没有讨伐京都松永、三好家的兵力,才会前来请求织田家协助义昭公上洛——我说得没错吧!」
在良晴的游戏知识里,松永久秀是战国第一大坏蛋。据说他暗杀主公、谋杀将军、还烧毁奈良的大佛。当然,良晴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松永久秀究竟做过哪些坏事。
但愿松永久秀不是女孩子——良晴心想。
「喔~~是这样啊,猴子不愧是千里眼。」
信奈难得露出佩服的表情。
不过,跪在信奈面前的十兵卫光秀却表示:
「那个……不好意思,事情并非如此。」
抱歉地否定良晴的说法。
「咦咦咦?这怎么可能!?根据我的game知识……」
「什么,猜错了?看来猴子的给姆知识也不怎么可靠。」
「怎么会……」
「虽不中亦不远矣,支配畿内的松永久秀和三好一党,确实试图暗杀现任将军足利义辉公。只不过贤明的义辉公眼看状况不对,留下一句『留得青山在。』之后,便带着包含义昭公主在内的几位妹妹,从敦贺港逃亡到大明国去了。」
咦咦咦咦咦咦咦!?
良晴陷入极度混乱之中。
「现任将军带着原本应该成为下任将军的义昭流亡海外!?这算什么?我怎么没听过有这一段历史?这样一来,织田家上洛的大义名分不就——不,更重要的是,如果历史朝着我不知道的方向发展,那我的存在价值——」
「安静一点,猴子,十兵卫,继续说下去。」
「遵命。就如我刚才所说,以往代代担任室町幕府将军一职的足利宗家血脉,实际上已经完全断绝了,原本统领关东的足利分家也因为北条氏的抬头没落,没有能够担任将军的人选——这样下去的话,日本的战乱恐怕远无法平息。」
「十兵卫,想必你一定是有什么计策,才会找上我吧?」
「正是,只不过是一个危险的计策。」
光秀走上前去对信奈咬耳朵。
信奈一瞬间皱起眉头,露出迷惘的神情,但很快便做出决定。
「原来如此——我就采纳你的计策,十兵卫!犬千代,去把那个成天只会踢蹴鞠的黑牙公主给我找来。」
「……遵命。」
没过多久,久违的今川义元带着「喔呵呵呵呵,总算轮到咱家出马了。」的高分贝笑声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其实在义元的观念里,还是认为白皙的牙齿比较好看,所以她没有再把牙齿染黑,只是那副公主的架子仍然一点都没有变。降伏织田家之后沦为人质的义元,不但没有出家,而且一天到晚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着不是品茶、踢蹴鞠,就是吟诗作对的逍遥生活,人称「骏河的败金公主」。
「咱家今川家也是正统的足利分家,俗话说『足利无嗣推吉良,吉良无嗣有今川』,如今足利宗家血脉已断,最有资格继承将军之位的吉良家也早就被咱·家给灭了,剩下的就只有今川家而已!这时候除了让咱家——『东海道第一弓』今川义元赴京继任将军之外,也没有其它办法了!喔~~呵呵呵呵呵!」
没错。
足利宗家血脉断绝的现在,正统的将军继承权就掌握在今川家公主的手上——通晓这类家系传承的十兵卫光秀,就是为了告知信奈此事。
「总而言之,只要拥立这家伙为将军,就能得到上洛的大义名分吧?」
事前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的信奈,勉为其难答应光秀的提案。
「虽然今川义元这女人很令人火大,但是只要拥立她为新将军,以讨伐在京都为非作歹的松永与三好一党的名义上洛,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也无法贸然对我们出手了。」
「是的,虽然个性稍嫌轻率,不过高贵的血统却是毋庸置疑的,相信不至于会造成危害。」
「喔呵呵呵呵,咱家是个心胸宽大的女人。等到咱家当上新将军之后,信奈,看你想当管领(注11)还是副将军都没问题喔,喔~~呵呵呵。」
注11:辅佐将军的幕府中央最高行政官。
「你很吵,废话少说,义元,快点在这张『五大条款』上签字!签了我才让你当将军。」
义元笑着问「这是什么呢?」,拿起信奈扔过来的纸张一看。
上头是——
第一条 你的将军之位只是花瓶而已,任何对外公文都要经过本信奈大人的批阅。
第二条 统治天下的是本信奈大人,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我的手上,假如你敢忤逆我,照样格杀勿论。
第三条 你要代替公务繁忙的我,为京都的姬巫女做牛做马。
第四条 不准你再发出那种尖锐的笑声,听了就火大。
第五条 往后要把慈悲为怀的本信奈大人当成母亲或姊姊般敬重,睡觉时绝对不可以把脚朝着我在的方向。
信奈以凌乱的笔迹写下的——旁若无人的五大条款。
「这、这算什么!?居然敢对未来的将军如此无礼……」
「都说你只是花瓶了,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你身为降伏于我的人质,要是还想挟势弄权的话,我就立刻砍了你的脑袋。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没有出家啊?」
「噫咿咿咿咿……元、元康、元康~~!」
「来了!」
为了恭贺信奈攻下美浓专程从三河前来的松平狸耳元康,听到今川义元的悲鸣后,马上就飞奔过来。
「像这种出卖灵魂的契约书,咱家说什么都不肯签字!啊,不过,咱家也不想在这种乡下地方以人质的身分度过余生,终日踢蹴鞠度日……如果能赴京当将军的话,一定能过着无比奢华的生活!元康!现在立刻替咱家想个复兴今川家的妙计!」
「总之先在契约书上签字,当上将军再说~~等到当上将军之后,要摆平区区的五大条款还不简单—嘿、嘿、嘿。」
「哎呀。不傀是元康!心机真重啊!喔~~呵呵呵呵!」
于是今川义元眉开眼笑地在这张把灵魂出卖给信奈的恶魔五大条款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做得好,竹千代——信奈用眼神向元康示意。
这个人虽然傲气比富土山还高,却很容易操纵——竹千代回便了个眼色。
「十兵卫。到了京都之后,你古典的礼数修养多半能派上用场。从今天起,你就当本小姐的家臣!」
「遵命,感谢您的抬爱。」
光秀正经地跪伏在地,但是良晴却再度陷入混乱之中。
(竟然欺骗这个笨公主签下奴隶契约书,真是邪恶的二人组啊——不,等一下。原本应该死于桶狭间的今川义元要当将军!?这家伙的性格远比足利义昭更加难以掌控!?希望不会出什么差错才好……)
更令良晴害怕的是,往后的历史好像还会产生更大的分歧。
(记得半兵卫也曾经忠告过我……假如以后我的游戏知识派不上用场的话,我又该怎么办呢?)
正当良晴低头沉思的时候,信奈突然说:
「猴子!没想到你的给姆知识也有失准的时候!说不定你很快就会被十兵卫超越喔!」
「吵·死·了!」
就在此时——
光秀偷偷瞄了良晴一眼,接着不知为何,雪白的脸颊上泛起红晕。
「……唔,你是在正德寺大谈『世界』的那位仁兄?」
「嗯,我叫相良良晴,请多指教。」
「什么?原来你就是传闻中的相良良晴大人!?」
光秀转身面对良晴,深深弯腰鞠躬。
「往后还请多多关照,相良前辈。」
不用那么毕恭毕敬吧?艮晴有点不好意思。
「呃,哪里哪里。我也算不上什么前辈!再说我们年纪差不多,你不需要那么拘谨!放轻松放轻松!」
「不,前辈就是前辈!相良前辈筑起『墨俣一夜城』的传奇,短短一天之内就传遍整个畿内!大家都说前辈才是战国第一的智将,往后还望你能多多提点在下十兵卫光秀!」
神情严肃、脸颊却微微泛红的光秀紧紧握住良晴的手,在意识到对方是年轻男性之后,又羞得叫了一声「呀!失、失礼了!」慌慌张张地松开。
「非非非非常抱歉!在下居然做出如此不成体统的举动!」
「哎呀~~本大爷在外面的评价真的有这么高?那到了京都之后,不是会迷倒很多女孩子吗?真伤脑筋~~」
「是啊,上京之后,前辈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不管是无意问握住男人的手而害羞不已的十兵卫,还是两眼闪闪发光赞美前辈的十兵卫,都显得非常纯情可爱。
如果是这个正直又纯情的十兵卫,应该不会做出谋反主公的事情——良晴稍微觉得安心了一点。
在战国SLG的最高杰作『织田信长公的野望』中第二有名的事件,是已经发生过的「桶狭间之战」。
不过,要说当中最有名的事件,就是织田信长被明智光秀所杀的「本能寺之变」莫属了。
(织田信长在即将统一天下时,遭到家臣明智光秀的谋反,在京都本能寺的烈焰中切腹自尽,毫无预警结束传奇的一生——原名木下藤吉郎的羽柴秀吉,当时正在中国地方(此指日本本州岛的西部地区)与毛利的大军打得难分难解,柴田胜家和丹羽长秀也分别率领各自的部队,为了统一天下的霸业与敌国交战当中,因此都没能来得及前往救援……)
如果是魔王信长也就罢了,但是眼前这个嘴巴恶毒却又惹人怜爱的信奈,要是在追逐梦想的途中香消玉殡的话,良晴说什么也无法接受。
自己是为了协助信奈回避掉「本能寺之变」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虽然良晴的内心深处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刻意不去思考有关本能寺之变的事情。
努力想要统一天下的信奈,最后被无情的红莲之火焚烧殆尽,「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剩下」——这样凄惨的末路,良晴根本不愿意想像。
更何况,那时候自己还不在她的身边。
来不及救她。
光是脑中闪过那样的光景,良晴就心如刀割。
不过,既然命运的武将·明智十兵卫光秀已经出现了,往后自己就必须为了回避本能寺之变暗中努力才行——良晴心想。
(……话又说回来了,这个坦率又诚恳又可爱的十兵卫,怎么可能会谋反。也许是我太杞人忧天了。)
另一方面,坐在主位的信奈冷冷地瞪着良晴和光秀。
「喂,你们两个在打情骂俏什么啊。十兵卫,那只猴子是本小姐养的猴子,擅自喂养他的话会挨罚喔。」
「——遵命。」
信奈和光秀之间原本和睦融洽的气氛,瞬间飘过了一丝烟硝味,但是良晴没有察觉到这点。
就连当事人信奈和十兵卫光秀也没有察觉。
谁都没有预料到未来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自己。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举办庆功宴吧!今晚大家用不着拘束!」
论功行赏之后,「今川义元的处置」(在留下许多不安要素下)也暂告一段落,转眼间天色已暗。
在处置义龙的时候和信奈再度吵了一架的斋藤道三,独自一人伫立在金华山的山顶上。
缓缓走进当初为了悠闲品茶而在山顶上搭建的茅庐后,道三坐在睽违已久的走廊上,眺望井之口町的夜景。
道三赌上大半辈子追求的梦想,就是夺取美浓、赴京上洛,进而统一天下。
一度化为死灰的梦想,如今正由义女信奈接手实现。
取消与浅井长政的婚事后,信奈好不容易保住身为少女的梦想。
不过——放走义龙这件事,实在是太天真、太天真了。
(那孩子太温柔了,往后势必会面临到更多的苦难,不过老夫的使命也许已经结束了……还是静静消失,流浪到远方的国度。)
假如自己当时没有在场的话,信奈多半会砍下义龙的首级。
自己的存在成了那孩子的弱点了也说不定。
况且最近老是不停咳嗽。
自己还有几年可活呢——道三心想。
「原来你躲在这种地方自闭啊,老爷子,快点到宴会场上露个脸吧。」
「就是啊!大家都在等着美浓的前任国主登场!」
肩上扛着妹妹宁宁的良晴,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山顶,他走到道三身旁直接坐了下来。
「免了,老夫待在这里就好。」
「老爷子,你还在生
闷气吗?真不像你。」
老夫是气信奈殿下太过天真——道三忍不住说出心里话。
相良良晴。虽然是个来历不明的奇妙男子,但在道三的眼里,也只有这个男人能让自己安心托付信奈。
「老爷子,信奈只是不想让你杀掉被你当成亲生儿子养大的义龙啊,等到统一天下之后,再把美浓归还给被你驱逐的主公嫡子义龙,也是你心中另一个毋庸置疑的愿望吧?因此她才狠不下心啊。」
「所以我才说她天真。」
现在就老糊涂还嫌太早罗,老爷子——良晴笑了笑。
「当然,信奈没有天真到无条件饶了义龙的地步。要是老爷子当时开口要求『别杀义龙』的话,信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义龙处斩,这样一来,你就不用背负弑子的罪名了。」
老夫不可能让那孩子替老夫背负那样的罪名,那孩子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也就是说,信奈殿下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处斩义龙的打算——道三心想。
「愚蠢,老夫是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而且还是『蝮蛇道三』,如今就算身上再多背负几条臭名也不痛不痒。太天真了。」
「老爷子,你早就不是蝮蛇了。要是你真的有心想杀掉义龙的话,义龙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但是你当初却选择说服义龙把家督之位让给信奈不是吗?」
「……唔……」
的确,就如他所说。究竟是为什么呢?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施计除掉义龙。当初把梦想托付给信奈殿下后,自己一心只想着要低头恳求养子义龙成全自己的任性。
人称蝮蛇的斋藤道三居然会如此天真。
骑在良晴肩上的宁宁扭扭捏捏地说着「我想尿尿了。」,良晴一边大叫「忍住!给我忍耐一下!」一边踏上了下山之路。
「老爷子,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自从和信奈在正德寺会面之后,你已经彻底变成『佛陀道三』罗,所以信奈才不想继续败坏你的名声啊。」
「老夫放逐自己的主公,夺取稻叶山城和井之口町。事到如今又何必……说不定信奈殿下也打从心底讨厌恶名昭彰的老夫。」
「什么?别说傻话了,老爷子。难不成你真的老糊涂了?你自己把这座山城和城镇的新名字念出来听听看。」
良晴丢下这句话开始走下山,道三再次转头望向山脚下的井之口町。
黑暗之中,无数的火炬陆续被点燃。
原本分散在各地的火炬之光,缓缓地、渐渐地形成一个图案。
那是一条蛇。
并非可怕的蝮蛇,而是一条彷佛在『鸟兽戏画』中登场的——既滑稽又可爱的蛇。
大概是信奈下的命令,城镇里的人们用火炬排出一条蛇的模样。
如果不是站在金华山的山顶上,多半欣赏不到如此壮观的火炬之蛇。
道三压抑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情绪,不经意地,脱口念出山城和城镇的新名字。
「岐阜之城、岐阜之町。」
——义父之城、义父之町。(注12)
注12:日语中的岐阜与义父发音相近。
2012-8-21 19:58 上传下载附件 (198.76 KB)
在四下无人的山顶茅庐里——
道三用颤抖的手从怀里取出扇子遮住自己的睑。
因为天上还有月亮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