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大人!在留守京都的期间,严禁拈花惹草喔!宁宁会监视你的!」
为什么你会在京都啊……面对良晴的怨言,宁宁若无其事地说:「因为公主大人吩咐宁宁要好好监视哥哥大人呀。」
京都妙角寺——良晴寄住的地方。
这里是斋藤道三孩提时代修行过的寺院,也因为这个缘故,寺方对于上洛的信奈一行人格外亲切。
如今信奈正率领织田全军前往攻打若狭,奉命留守京都的良晴在这间寺院里享受久违的休息时光。
「咳咳、咳咳……让大家担心了,真是抱歉。」
竹中半兵卫在清水寺的战斗中发烧昏倒,后来就一直卧病在床。
「我们很快就会攻下若狭,你就留下来照顾半兵卫。」对良晴留下这句话的信奈,把守备美浓尾张的工作托付给义父·斋藤道三,自己则是带着柴田胜家、丹羽长秀、明智光秀、松平元康、前田犬千代以及松永久秀,朝着北方的若狭出兵了。
自从今川义元正式被任命为征夷大将军,于京都二条城开设继承足利幕府的「今川幕府」之后,已经过了约一个月的时间。
各国的大名相继派遣使者向今川幕府(实际上向是拥立义元的信奈)祝贺,尤其是距离京都不远的畿内诸将们,更是面临到不派遣使者祝贺的话,就会让信奈有正当名义出兵讨伐的处境。
唯独越前的大名·朝仓义景,以及越前的邻国·若狭迟迟没有派遣使者前来。
因此信奈下达「进攻若狭」的命令,动员三万大军朝北方进击。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得留在京都当什么京都所司代不可啊?我根本不懂得怎么和规矩一大堆的公家众打交道,这种工作应该交给十兵卫来做吧?」
「嘻嘻,担任京都所司代只是暂时性的任务,等到光秀小姐回来后,马上就会跟良晴先生交接了。」
「希望如此。」
「听说光秀小姐这次是负责带路的工作,毕竟她曾经在越前朝仓家当过食客,对于越前、若狭地区的地理环境了若指掌。」
半兵卫一边小口吃下良晴喂的粥,一边笑着解释。
「真的假的?那家伙还真是无所不能……看来我也不能再打混下去了。」
「哥哥大人自从桶狭间之战以来,就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公主大人体谅你的辛劳,这次才会让你放松一下喔。」
「相良氏浑身是伤,是该好好休养休养是也。」
宁宁和五右卫门也悠闲地躺在榻榻米上。
平时总是贴在天花板上的五右卫门,居然会躺在榻榻米上,这个光景非常罕见——良晴不禁心想。
「话说回来,半兵卫,你的身体不要紧吗?自从在清水寺昏倒后,你的病况就一直没有起色,我很担心。」
「我已经请名医·曲直濑道三大夫来替我看诊了,几天之内应该就能下床。」
道三?那个老头子在清水寺的时候不是自称贝尔休吗……良晴不解地歪过脑袋。
「来了来了,老夫来看诊了。」
「神医」曲直濑贝尔休道三,踏着轻飘飘的脚步出现在良晴等人的面前。
「老夫就是前任将军·足利义辉公的御用神医——曲直濑道三,去年替弗洛伊斯诊察身体后,便受洗成了天主教徒,受洗名为贝尔休。」
曲直濑贝尔休看上去就是一副仙人模样。下巴留着长长的白须,一头长长的白发遮住眼睛,身上又穿着一套白色的道服。
年纪应该已经超过六十岁,腰却挺得很直,气色也很好。
「老爷子感觉上好年轻啊。」
「因为老夫懂得养生之法,可以活到一百岁没问题。」
「养生之法?」
「呵呵呵,就是用手掌触碰年轻小姑娘的肌肤,吸收『闷气』啊……哎唷,这可是秘密中的秘密喔。」
这老头子非常可疑……良晴不禁皱起眉头,但是半兵卫却毫无戒心地说:「不要紧,大夫是不会欺负人的。」
那个面对陌生男子时,总是会施展术法或投掷小刀试探对方的半兵卫,居然会那么快解除戒心,不愧是日本第一的神医。
「呵呵呵,好可爱的姑娘啊,是这里吗?是这里吗?是这里在痛吗?」
眯着眼睛的曲直濑贝尔休在半兵卫枕旁坐下后,突然「嘿咻」一声,剥开半兵卫的睡袍,用他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在半兵卫身上摸来摸去。
良晴冷不防看到半兵卫雪白的肌肤和可爱的胸部,鼻血立刻喷了出来。
「呀啊啊啊啊!曲、曲直濑大夫?」
「呵呵呵,这只是普通的诊察罢了,放轻松、放轻松。真可爱啊、真可爱啊~~」
「喂喂喂!你这个死变态!」
「哎呀呀,你想做什么?摸男人是吸收不到『闷气』的喔,呵呵呵。」
非常生气的良晴一把抓住神医,朝他的脑袋狠狠敲了下去。
「噫咿咿咿!请少侠高拾贵手,饶老夫一命!」
「快住手是也,相娘咻!」
「哥哥大人,这个人是神医呀!」
「一点都没错,老夫绝不是在做什么下流的事情,脱掉患者的衣服是为了疏散热气,至于触碰患者的肌肤——呃,那个——其实是南蛮式的一种触诊!」
触诊吗……听起来倒是挺合情合理的……良晴不太情愿地松开了手。
「虽、虽然有点难为情,不过曲直濑大夫是这个国家的首席名医,对南蛮的最新医术也颇有研究,而且还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啊,不过,请良晴先生不要盯着人家看……呀!」
对喔,不好意思!良晴连忙转身。
捡回一条老命了……松了一口气的曲直濑贝尔休故作镇定地笑说:
「呵呵呵,小子,你应该感谢老夫让你大饱眼福。」
「我总觉得这个糟老头是为了吃女孩子豆腐才转而研究南蛮医术……」
「半兵卫,你得暂时光着身体一阵子,这样才能排掉多余的热气。」
「我、我知道了……可、可是这样子好难为情喔……」
「用不着觉得难为情,来,把你的小手从胸部移开。」
「……不要,大夫的手感觉好猥亵……呜咽、呜咽。」
「把手拿开、把手拿开,嘿嘿嘿。」
半兵卫突然朝曲直濑的脑门掷出一把小太刀,曲直濑「哇!」一声仰躺倒地不起。
实际上,这位曲直濑贝尔休曾经与研究合欢之道的松永久秀合撰了一本房中术之书,只是良晴并不知情。
相传松永久秀有一次向曲直濑提到「美丽是女人最大的武器,真希望能永保青春美丽」,结果曲直濑回答「嘿嘿嘿,女人想要青春永驻,只要在与男人交欢时,吸取『闷气』就行了」,并且口头传授各种儿童不宜的性爱秘术。
但是后来曲直濑得寸进尺,向久秀提议「嘿嘿嘿,光靠口头传授不容易理解,弹正啊,不如让老夫直接用你的身体示范一次吧」,但是被久秀以一句「我讨厌老头子」为由拒绝,并且用芥子毒把曲直濑毒到不省人事,最后还把曲直濑连同垃圾一起丢出多闻山城。
「回想起那个时候,老夫差点就成了乌鸦的食物……呵呵呵。」
缓缓爬起的曲直濑贝尔休一脸怀念。
喂,你的头上还插着一把小太刀,老爷子——听到良晴的提醒,曲直濑却轻松表示「不要紧,没有伤到脑子」,真不愧是神医。
虽然眼前这个老头子显然对半兵卫心存邪念,不过论医术却是日本第一…不,他对南蛮医学和东洋医学双方都有研究,所以可能是世界第一的名医啊。
「怎么看都是个色老头是也,相良氏。」
「不过,南蛮医学的进步也是毋庸置疑的……老爷子,半兵卫就拜托你罗,那孩子天生体弱多病,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呵呵呵,无论是将军还是百姓,老夫收费向来一视同仁。不,如果是为可爱的半兵卫看诊,老夫就算不收费也可以。呼呼呼,毕竟半兵卫让老夫回春了不少,该付钱的应该是老夫才对……呜喔!?」
「良、良晴先生,不可以对神医大夫动粗,咳咳、咳咳。」
「啊,糟糕,身体不由自主就——」
经过一番折腾,诊察终于告一段落,曲直濑贝尔休给半兵卫开了几帖药。
「请问……我要光着身体到什么时候呢……」
一直遮着胸部,手开始酸了——半兵卫补充。
然而曲直濑却只是频频重复「很好很好」这句话。
「这帖是汉方药,这帖是南蛮药。不过半兵卫属于虚弱体质,最好的改善方法还是补充营养,从今天起要多吃点肉喔。」
「肉吗……肉的味道又腥又臭的,人家不喜欢,而且被杀死的动物太可怜了。呜咽……」
「哎呀,自从佛教传入这个国家后,御所的公家就开始倡导不能乱杀生的观念,禁止百姓吃肉,使得人民的寿命逐渐缩短,过去这个国家可是人人都在吃鹿肉猪肉狸猫肉喔。」
「是这样吗,良晴先生?」
经半兵卫这么一问,良晴
也回答:
「是啊,我那个时代的日本人几乎天天都吃肉。再加上没有战争的关系,男人也很长寿,还有拜公共卫生发达所赐,婴儿的死亡率也逐年下降,男女的平均寿命大概比战国时代的人增加将近一倍,除了体型变得比较高大,连女孩子的胸部也变大了。」
「这样啊……胸部会变大……」
「既然如此……」半兵卫偷偷瞄了用手掌遮住的小胸部一眼后,罕见地吊起眉毛。
「我、我吃!不过,松鼠肉和猫肉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呃——未来的食用肉基本上是指牛肉、猪肉和鸡肉之类的,正常人才不会去吃松鼠肉和猫肉啦。」
「呵呵呵,不成、不成,年轻小姑娘的胸部是越平越好,以后还是禁止吃肉,半兵卫。」
「给我闭嘴,萝莉控老头!」
「话说回来,良晴大人,你说你来自未来,这是真的吗?」
喜欢南蛮事物的曲直濑贝尔休,似乎对良晴很有兴趣。
「没错,我来自距今约四百年后的日本,这件事你不要到处张扬喔。」
「原来如此,你在织田家一路青云直上,原来背后隐藏着这样的秘密,那你对未来的医术了解多少?」
「……不……我得成绩没有好到可以进医学系……再、再说我还是高中生……顶、顶多懂一点英语而已。」
「喔,英语是什么?」
「就是英国的语言啦,虽然现在所谓的南蛮是以西班牙和葡萄牙为首,但是不久之后,英国和荷兰就会强盛起来。」
原来如此……不过,老夫劝你最好别对其他人提起未来的事喔——曲直濑贝尔休提出忠告。
「毕竟那是你的秘密武器,更何况要是历史因此改变的话,到时候你的千里眼也不管用了。」
关于这一点我也有些担心——半兵卫跟着附和。
「良晴先生已经改变过许多段历史了,像是救了原本应该在桶狭间殡命的今川义元、在长良川也救了斋藤道三大人,我记得良晴先生曾经说过,在他所知的历史当中,这两个人早就已经战死了。」
「原来如此。不过,在天主教的教义里有着这么一个观念:『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人间所发生的一切事象,打从一开始就被神决定了,不管这小子凭一己之力做了什么,历史的骨干都不会产生太大的改变。」
这么说来……良晴两手一拍。
「根据我从战国游戏中学到的历史,三好一党和松永弹正应该会杀死足利义辉才对,织田家上洛之际继任将军之位的也不是今川义元,而是足利义辉的弟弟·义昭。然而……」
「——事实上足利义辉公没有死,还带着妹妹义昭大人逃往明国,照理说将会成为将军的义昭退出历史的舞台,这会不会是因为原本应该丧命的今川义元幸存下来的缘故,促使历史的偏差受到修正呢?」
修正历史的偏差……半兵卫,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啊——良晴发问。
「我也不清楚,说不定是被天主教徒尊称为『主』或『神』的伟大意志——」
「我和信奈一样,从来不相信那种东西。第一,假如真有这样的存在,我来到这个时代就没有意义了。就算真的有『天意』好了,那家伙一定也是想让我完成自己的使命——辅佐信奈的使命。」
唔,你们说的话太难懂了,哥哥大人!在下光用听的舌头就快打结了是也!在宁宁和五右卫门的抗议下,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说到改变历史,这次进攻若狭的行动,似乎是良晴先生不知道的未来。」
「是啊,我本来以为信奈会攻打越前的朝仓家。」
「喔?不是若狭,而是越前吗?可是攻打朝仓家的话,与朝仓家同盟的浅井长政会很香鸟筋的咻也。」
「你说得没错,五右卫门。根据我的游戏知识,历史就是这么发展的,就在信奈军深入越前的腹地时,浅井长政突然从背后偷袭,退路被断的信奈军陷入生死存亡的绝境,这就是『织田信长公的野望』里超有名的事件——『金崎撤退战』。」
「后方的盟友浅井背叛的话就两面受敌了!光是用想的就好可怕!」
「放心啦,宁宁。也不晓得什么原因,这个世界的信奈攻打的不是朝仓家,而是若狭啊。」
听到良晴这么一说,正准备穿上睡袍的半兵卫达胸部都忘了遮,慌张大叫:「糟糕……大事不好了!」
「进攻若狭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信奈大人甚至瞒过家臣团,她真正的企图是在进入若狭的同时向东进军,对越前的朝仓义景发动奇袭!」
「……你说什么……!?」
「咳咳、咳咳。对不起,良晴先生,如果我知道『金崎撤退战』的未来的话,就能早点察觉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军师大人?」
「大事不妙是也。」
「信奈大人料到古老大名·朝仓家不会认同新政权,为了尽快统一畿内,于是兴起发动奇袭作战平定越前的念头!但如果事先把这个决定告诉浅井长政大人的话,长政大人就会被夹在织田家和朝仓家之间左右为难,所以信奈大人才会想瞒着长政大人攻下越前……」
「……不会吧……!?这样一来,浅井长政会打破与信奈间的同盟约定,最后背叛信奈!跟游戏里的发展一模一样!不,可是那个长政怎么可能背叛信奈……」
那家伙看待信奈的眼神和以往完全不同了!在我看来,他是真的把信奈当成义姊尊敬啊!良晴的声音里充满焦急与困惑之情。
「长政大人是一个孝顺的人,虽然曾经一度将父亲久政流放到竹生岛,强行夺取家督之位,恐怕自此之后,心存愧疚的长政大人就再也不敢忤逆父亲了。」
「开什么玩笑。像长政这么精明的武将……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理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长政大人身为天下霸者的器量,之所以略逊信奈大人一筹,也是因为『孝顺』的美德所致,在某些情况下,美德也会变成一个人的弱点。」
半兵卫运转着明晰的头脑,冷静在短时间内分析出目前的现况。
「沿着西近江路往若狭进军的织田军,恐怕已经转向东边入侵越前的领地,现在多半正在攻打金崎城,越过金崎攻占木芽峠后,就可以直捣越前的本城·一乘谷。信奈大人的大军太过深入敌方腹地,假如北近江的浅井长政大人,甚至连在长政大人旗下统治西近江的朽木家,都在此时背叛信奈大人的话——」
「……会怎么样……?」
「前方要面对越前朝仓家的两万大军,北近江方面另有一万五千人的浅井军袭来,撤回京都的西近江路又遭到朽木军封锁。如此一来,织田军会遭到三股势力包夹,完全陷入死地之中!」
所有的武将、所有的士兵都有可能全军覆没——半兵卫一边咳嗽,一边咬着下唇解释。
「……都怪我太大意了……!可恶……!」
脸色苍白的良晴站了起来。
「我得去确认长政会采取什么行动!我现在就去小谷城一趟!」
「咳咳、咳咳。我也要去……」
「半兵卫必须好好静养一阵子才行!我说得没错吧?老爷子?」
「呵呵呵,一点都没错,至少也得静养一个月。」
「可是,我是良晴先生的军师……」
「不行,绝对不可以勉强自己!」
曲直濑贝尔休以意外严厉的语气下达禁令。
我知道了……半兵卫默默低头。
(难不成半兵卫的病情很严重……)良晴心中虽然感到几分不安,但是现在必须早一刻探明小谷城的动向,要是长政真的背叛的话,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赶去向信奈通报。
「那宁宁也一起要去!」
良晴把骑在自己肩膀上,精神抖擞大喊「加油~~」的宁宁抱到榻榻米上,然后轻轻抚摸宁宁的脑袋。
「这项工作很危险的,你只要帮我记帐就行了。」
「嗯,明白了,哥哥大人,记帐是宁宁的拿手好戏!」
「不好意思,五右卫门,这次又要麻烦你陪我同行了。」
「了解是也。」
「那至少让前鬼代替我陪你一起去。」
半兵卫的声音有气无力。
※
小谷城。
浅井长政的寝室。
卸下甲胄,身穿桃色浴衣的长政让身穿男用浴衣的阿市夫人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长政的脸颊微微泛红,阿市则是一边摄着扇子,一边「哈哈哈」笑着。
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见,多半会以为这对夫妻的立场颠倒了。
「姊姊果然运气很好,听到清水寺之变的时候,我差点吓昏了,猿夜叉丸。」
「……请、请不要叫我猿夜叉丸……那是为了让人以为我是男人所取的名字。」
「那么,长政?」
「我说过了,那个名字也像男人一样,一点都不可爱……」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我都明白,阿市。」
「……嗯。」
没错。
擅长扮女装的贵公子·织田勘十郎信澄,以及虽然并非出于兴趣,但是对外必须以男装示众的红粉佳人·浅井长政。
自从上次的温泉事件之后——
双方都坠人情网。
信澄一改过去风流的个性,对长政专情无比。
从未和男性交往过的长政,也把身心全部奉献给了信澄。
长政替一脸享受的信澄挖着耳朵,脸上洋溢幸福的微笑。
「这好像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做回真正的自己,全都是多亏了你。」
「哪里哪里。我也完全没有想到,当一对恩爱的夫妻可以如此快活。」
「总有一天,我要对父亲说出真相,恢复成女性的身分。」
「没问题吗?久政殿下这个人有点死脑筋。」
「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之后,父亲也会妥协的。」
「生孩子有那么容易吗?至少我生不了孩子。」
「像我们这么恩爱的话,生孩子也是迟早的事。」
「这样啊,不过生孩子的人就是你了,哈哈哈。」
「呵呵。」
与之前和良晴争夺信奈的时候相比,长政简直是判若两人,娇滴滴的表情上充满女人味。
燃烧于长政心中的野心之火早已熄灭,现在的长政只是个把信奈视为义姊尊敬的弟弟——更正,应该是妹妹。
不过,长政对于现状相当满足。
当然,她没有舍弃身为战国武将的矜持。
只不过,野心化成了梦想。
原本独自抱持夺取天下的野心、化成与许多同伴们共同追求的梦想。
原本已经舍弃的个人心愿——身为女性的幸福,如今也已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此时此刻的长政,正置身于无比的幸福之中。
「总有一天,武田骑马队或越后兵多半会在近江和我们展开决战。到那时候,我长政要和义姊大人一起活跃于战场之上,得到『日本第一兵』的称号。」
「不过,在我面前时要当个可爱的阿市公主喔。」
「是。」
两人静静享受幸福的时光。
但是——
不久之后。
长政被父亲召了过去。
「长政,织田信奈违背了与我们的约定,率军侵略越前,据说她已经打下敦贺的手筒山城,现在正在对金崎城发动进攻,可是那丫头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派人知会过我们浅井家。」
小谷城的大厅。
看不惯「儿子」浅井长政迎娶织田家的公主,并且以信奈的「义弟」身分协助织田家夺取天下的父亲·浅井久政,召集长政与一千家臣,提出「现在立刻和织田家一刀两断,出兵救援朝仓家」的主张。
「请、请等一下,父亲大人,这件事请您务必三思!」
尽管久政是个不擅打仗的平庸男子,终究是长政的亲生父亲。
长政苦恼不已。
家臣们也形成拥朝仓与拥织田两派意见。
这样下去的话,浅井家可能会分裂。
到那时候,自己就得和父亲兵戎相向了——!
「父亲大人,织田家和浅井家已经是姻亲关系,反叛织田的话,阿市又该怎么办呢?」
久政把脸凑到长政的耳畔小声说:
「说什么傻话啊?长政……你该不会真的迷恋上织田家的公主吧?」
像阿市大人这样的美人,全日本找不到第二个,长政大人会倾心于阿市大人也是人之常情……家臣们纷纷窃窃私语。另一方面,由于久政还不知道阿市的真实身分,因此主观认定「夫妻两人都是女儿身,这门亲事不过是一场儿戏」。
然而,同样必须在外人面前变装示人的长政和信澄,实际上早已发展出坚定的男女之情,并且有了亲密关系。
背叛信奈,就等于让信澄背叛敬爱的姊姊。
浅井家现在起兵的话,要歼灭已经深入越前腹地的织田军,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信奈必死无疑。
「请听我说,父亲大人,阿市公主其实是——」
「闭嘴,长政。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听到那个敌国公主的事!」
阿市其实是男人——要是此时说出实情的话,恐怕只会令久政更加震怒,气得大喊:「信奈那丫头居然敢算计我们!」
长政紧咬嘴唇。
「那么请父亲大人告诉我,打倒织田信奈之后,您对这个国家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既然足利家灭亡了,就让大家一起扶持今川将军家,恢复这个国家原有的秩序。」
「原有的秩序早在应仁之乱后就彻底毁坏了!现在信奈殿下正准备为这个纷乱的国家建立崭新的秩序,是最关键的时期啊!」
「那个人是企图毁灭这个国家的魔王!不但大骂关白近卫前久大人是『臭龟蛋』,还大言不惭地在姬巫女大人的面前说出『我要消除这个国家的身分之差』这种鬼话!她肯定是崇德大人的转世!令人忌讳的谋反者!」
「那只是她的表达方式比较独特罢了!」
面对极力抗辩的长政,久政毅然下令:
「暂时把家督之位还给我。」
「父亲大人!?您在说什么!?」
「来人啊!把长政关到竹生岛上去,直到他的疯狂冷静下来为止!」
当初家臣团拥立长政取代愚钝的久政为当主时,久政就是被软禁在琵琶湖中央的竹生岛上。
「等到杀了织田信奈,我再把家督之位还给你,然后就此出家。别恨我,长政,这样一来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为了继承家督之位,长政不得已把父亲流放到小岛上。对于当时的不孝之举,长政至今仍然深感后悔。
正因如此,此时的长政说什么都无法忤逆久政。
(不行,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当个不孝之人……要是再次引爆冲突的话,到时候就只能取下父亲大人的首级了,我怎么能对亲生父亲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就连恶名昭彰的甲斐武田信玄,也只有放逐过父亲一次而已。)
长政终于放弃了抵抗。
看着被家臣们带走的长政,久政低声说了一句:
「我希望取得天下的人是你,而不是织田信奈,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原谅我,长政。」
假如换成是信奈殿下的话,大概会流着血泪一刀了结自己的父亲吧。为了天下的安宁,为了实现人们的长久以来的心愿,终结这个如同永无宁日的战国乱世,她一定会狠下心,这就是我和信奈殿下的器量之差、觉悟之差……父亲大人为什么不明白这一点呢?长政忍不住黯然落泪。
在家臣团的包围下,长政低下头缓缓通过走廊。
就在此时,阿市——信澄大惊失色地跑了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请留步。」家臣们把两人隔开。
「……这样下去的话,姊姊她……!」
「勘十郎!要是信奈殿下在此时丧命的话,天下局势会变得更加混乱:再也无法抵抗南蛮诸国的武力……接下来只能靠你了。」
勘十郎是谁啊?在哪里?就在家臣们左顾右盼的时候,阿市——勘十郎信澄了解到长政的意思,立刻拔腿就跑。
必须赶到越前的金崎城。
不过——
以一身华丽的公主装扮,在小谷城下的今滨町策马狂奔的信澄,身后不断有追兵追来。
阿市大人到底怎么了?大街上的百姓们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没有人发现阿市……信澄其实是个男人,看到他那宛如榻贵妃再世、女装美少年特有的美貌,人们纷纷合掌跪拜在地,流着泪感叹:「大饱眼福啊。」、「如果能娶阿市公主为妻,死而无憾——」所以信澄的「谁来救我啊~~」的惨叫声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啊~~太美丽也是一种罪过……等等,现在不是自我陶醉的时候,要是我被抓的话,姊姊就会……!」
信澄虽然是武家的长男,却不擅长骑马和射箭。
就在出了今滨町,奔往越前的途中,信澄终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被后方的追兵追上。
「阿市大人!请您不要轻举妄动!」
「让属下送您到长政大人身边。」
「别过来——!啊啊~~如果是在尾张的话,亲卫队早就赶来救我了……!」
当信澄罕见地鼓起勇气想要拔刀硬闯时,才惊觉自己目前的身分是阿市夫人,腰间没有携带佩刀。
「哎呀,糟糕了。」
「恕属下无礼!」
「冒犯了!」
到此为止了吗?就在信澄放弃挣扎的同时——
「蜂须贺五右卫门来也!忍、忍!」
砰!!!
伴随煤球冒出的烟幕,一身黑色忍装的小不点忍者,以及在她身后抱紧马脖子呻吟「糟糕,我晕马了~~」的年轻武士现身了。
「喔,忍者小姐,猴子!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待会再跟你解释!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不
成情况真的就跟我们料想的一样?」
「现在没时间说明来龙去脉了,把这个交给姊姊……!」
趁着五右卫门和追兵们短兵相接时,信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前后两端都被绑住的小豆袋,抛到良晴的手中。
良晴对那个小豆袋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在战国SLG的最高杰作·『织田信长公的野望』的重大事件——『金崎撤退战』中登场的著名小豆袋。事态果然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我知道了!五右卫门,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麻烦你拖住那些追兵!」
「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是也,相良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在良晴准备骑马离去的同时——
还有我——一个身影带着笑声从天而降。
一身公家风格的衣着打扮、白净的脸孔——
狐狸化身的贵公子。
「是前鬼吗!太好了!」
半兵卫的影武者·前鬼登场,虽然看上去像是公家贵族的小白脸,真实身分却是阴阳师召唤的『式神』。先前在清水寺一役中,他不但引出庭院下方的地下水扑灭本堂的火势,还保护半兵卫不受傀儡军团伤害,表现相当亮眼。
「我奉了主人之命保护你。」
「有你这样的作弊角色在,我就放心了。」
「不,虽然我在京都是无敌的,但是到了越前,我的力量便会大幅减弱,只要被那个叫铅弹的玩意攻击就会倒下,一旦倒下的话,就再也不能出来帮你罗。」
「对喔,没有半兵卫在身边,就没办法再次叫出来了。」
「你的言语中夹杂许多猴子语,我听不大懂,不过大致上就是这么回事。」
「真不想被狐狸说我是猴子。」
「越前还有狸猫喔。」
「也有披着虎皮的小狗,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丧命的!」
猴子,姊姊就拜托你罗!忍者小姐,跟我一起救出长政——
背对大声呼喊的信澄,良晴和前鬼骑马飞奔出去。
赶往命运之地·越前——
※
攻陷越前金崎城的三万织田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木芽峠进军。
一旦通过木芽峠,越前大名朝仓义景的根据地,一乘谷城就形同孤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眼看甚至只要一周就能平定越前。
使用奇袭作战拿下从北国通往京都的要道越前,就能牵制越后的军神·上杉谦信——这便是信奈真正的目的。
号称拥有日本最强的武力,同时互相仇视的两家大名·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已经休战了。
假如那个有如为了战争而生的军神从越后一鼓作气进军越前,信奈就不得不在近江的平原正面迎战谦信军。到那时候,纵然有浅井、松平两家可靠的同盟军支援,率领日本最弱尾张兵的信奈仍然连万分之一的胜算也没有。
正因如此,信奈才急着攻下越前。
越前朝仓家是注重传统和陈规的守旧大名,就连士兵们都穿着朴素的旧式甲胄。所以当各自穿着不同造型军装的尾张兵大举袭来时,朝仓军顿时目瞪口呆:心想(那就是骁勇善战之兵的打扮吗?)、(支配京都的霸王军团果然与众不同!),完全忽略「尾张兵其实是日本最弱」的事实,纷纷弃械投降。
至于骑着黑毛名马「利刀黑」的总大将信奈,则是身穿光彩夺目的金纹南蛮甲胄,头上戴着弗洛伊斯赠与的绚丽南蛮帽子。
「嘿咻、嘿咻。」一旁的犬千代与几名侍童奉了信奈之命,搬运着南蛮传人的巨大摆钟。
这座摆钟也是弗洛伊斯献给信奈的礼物,信奈本来是说「收下这种精巧的东西,我们也没人会用」,而谢绝了弗洛伊斯的好意,但是在良晴表示「我大概知道怎么用」之后,信奈便欣然收下了。
后来信奈一直把这座摆钟当成宝贝,但是就连犬千代等人也没料到,信奈会把它带到战场上来。
「奇怪,那是堺町的新兵器吗?」、「织田军的火枪本来就特别多,也许那是比火枪还厉害的南蛮武器喔。」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朝仓军们看到巨大的摆钟之后,个个吓得面无血色。
织田军在越前的所到之处,几乎没有遇到半点抵抗。
「嘻嘻,假如我是浅井长政的话,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背叛您。一旦越前军和浅井军前后夹攻,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众人之中,唯独久秀口中说出不祥的言论,不过对久秀来说,背叛就如同家常便饭,所以也没有人特别在意。
不过,势如破竹的织田军突然在即将抵达木芽峠之际停止进击。
因为相良良晴和竹中半兵卫的影武者·前鬼,策马闯进众将领所在的阵地之中。
「浅井家谋反了!织田军现在就像这个小豆袋一样,前后的退路都被阻断了!」
气喘吁吁的良晴连滚带爬地冲上前,掏出前后两端都被绑住的「小豆袋」,但是一时之间,信奈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应该说她好像完全无法理解良晴在说什么。
「猴子,你在说什么啊?长政不是和勘十郎处得很融洽吗?最近他连个性也变得圆滑许多,虽然眼下他夹在朝仓家的旧恩与织田家的同盟之间左右为难,不过他肯定明白,为了实现天下布武,除了比谦信更早巩固北陆之外没有其他办法,所以他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是我的错……良晴懊悔地说道。
「我早就知道攻打越前一定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过……我太愚蠢了!竟然会傻到相信你要攻打若狭的说词!我太疏忽了!应该事先确认你有没有攻打越前的念头才对……」
那只猴子的眼里居然泛着泪光……?
相良大人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一分。
众将领顿时一片哗然。
「……可是……这太难以置信了。」
「信澄逃出了小谷城,想亲手把这个小豆袋交给你,不过中途却遭到追兵追赶,于是把小豆袋托付给我。好像是隐居的浅井久政跑出来夺权,把长政软禁起来,八成是织田家擅自进攻朝仓家的行为惹恼了他。」
「就算久政再怎么愚钝,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蠢事——」
「信奈,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久政和你父亲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织田信奈面临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不,不只信奈一个人而已。
行军至此的织田全军,都陷入了死地之中。
因为信奈是女大名,所以只要选择投降的话,也许还能以出家的方式保住一命。
但是信奈的字典里没有「投降」两个字。
天下布武的梦想破灭之时,就是自己丧命之时。
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对将士们说出「把你们的性命交给我」这种豪迈的话。
然而,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大意,使得众多的同伴们身陷险境。
万千代——竹千代——六。十兵卫、犬千代、弹正。
还有猴子。
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变成冰冷的尸体。
「怎么会……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信奈!现在马上撤退!在这里遭到敌军前后夹攻的话,我们会全军覆没!」
良晴大叫。
说得也是——信奈彷佛大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接着立刻从凳子上站起。
「由我自己来担任殿军充当诱饵,拖住敌人的脚步——」
丹羽长秀开口制止信奈的发言。
「万万不可,公主,这场撤退战的殿军是没有一线生机的!」
「可是,我需要你们大家,我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死掉……!」
「不行,不能再重蹈清水寺的覆辙了,万一公主落入敌人手中的话,一切都完了。」
「那么——投降……投降……否则大家都会没命的……!」
「那也不行,公主!您想要放弃天下布武的梦想吗?」
「可、可是,大家……大家会……」
「请听我说,敌人做出这么卑劣的背叛行为,肯定会担心我方报复,所以绝对不会放公主一条生路,他们一定会无视女大名出家便能活命的战国惯例,二话不说砍下公主的首级,永除后患。零分。」
丹羽长秀摇了摇头,一旁的松永弹正也微笑附和:「一点都没错,意外事故、家臣失控、毒杀等等,暗中铲除掉女大名的手段多得是。」
「公主,织田家……不,日本的未来还得靠您来支撑。请指派一名家臣带领旗下士兵担任殿军……赐其一死,既然揭起了天下布武的旗帜,牺牲便是无可避免。请您做好觉悟!」
在众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冷静镇定的信奈,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怎么可能……下得了这样的命令……!」
但是她非做出选择。
不能让公主大人一辈子活在内疚之中!
家臣们顾虑到信奈的心情,纷纷想自告奋勇担任殿军。
但良晴却比任何人都遗要率先开口,他高声大喊:「这项任务当然要
交给我罗!」
在前往越前的途中,良晴就下定决心要由自己负责殿后了。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相良良晴居然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就如你们所知,我是来自未来的一介浪人,在这个世界里也无亲无故……虽然还有宁宁啦……不过我想说的是,我原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所以这个世界不管有没有我都没差。」
信奈好像完全没有把良晴所说的话听进耳里。
只是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楞楞地注视良晴的脸。
「信奈,假如当初没有遇见你,我这个莫名其妙穿梭时空来到战园乱世的毛头小子,恐怕没办法活到今天。正是因为织田信奈怀抱夺取天下、乘着大船纵横七海的远大梦想——我才能忘却思乡之情,不去怨天尤人,积极乐观活下来,要是你死在这里的话,也就代表我在战国乱世的人生宣告终结了!」
虽然不能帮你调整南蛮时钟有点遗憾,当成补偿,我把这个送给你。
良晴把自己的遗物放到信奈颤抖的手掌上。
那是良晴穿梭到战国时代时,放在学生服口袋里的手机。
不是常见的那种薄型手机,而是颇为厚重的智慧型手机。
「电池已经没电了,所以没办法使用,不过信奈,这个是比弗洛伊斯送给你的南蛮时钟更加先进的最新型未来时钟喔。正确来说应该是『电话』,不过也可以当成时钟使用,而且还能拍照,又能寄信,不仅如此,还是可以带去玩生存游戏的特别强化款式,即使浸到水里或者从窗户丢下去也摔不坏,这原本是工地现场在用的,我那个在世界各地建造商业大楼的老爸把这东西送给我。」
你在未来的世界也有父亲啊——信奈用微弱的声音喃喃细语。
「信奈,你不振作一点的话,我们就没有未来可言,假如你今天战死在这里,这个国家一定会沦为南蛮诸国的殖民地。能够破坏中世的陈规陋习、开启近世的门扉——通往未来的人,只有你而已。」
啪!
良晴的脸颊上传来一阵热辣的剧痛。
「……骗子。」
脸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信奈,扬了良晴一记耳光。
「你明明说过在我的梦想实现之前,会一直待在我身边的!现在我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实现……大骗子!」
「你听我说,让其他人担任殿军一定会没命的。但是我不同,我不见得一定会没命,毕竟藤吉郎大叔在『金崎撤退战』中活了下来!假如我来到这个时代的使命真的是代替大叔帮助你的话,我就不会死在这里!」
良晴的脸颊又连续挨了几记耳光。
「你会死的!你肯定会没命的!没有五右卫门和半兵卫在身边保护你,你要怎么活下来!只要是被我、被我……上的人……统统都会离我而去……!」
信奈哭了。
不顾自己是在家臣团的面前,也不顾目前的处境岌岌可危,像个小孩子似地嚎啕大哭。
我的初恋对象,是十年前父亲大人带来的南蛮传教士。
那个人已经死了。
父亲大人也死了。
将我抚养长大的平手爷爷也死了。
「等一下,道三不是还活着吗!那个老爷子本来也是要死在长良川的,可是我救了他!对吧?」
「……我……」
「我是为了改变你的命运,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良晴把掩面哭个不停的信奈拥进怀中。
这是他头一次拥抱信奈。
信奈的身体又柔软、又有如火焰般炙热,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没有人因为他们的身分之差而出言制止。
良晴心里突然有股想要带着信奈逃离这里的冲动。
对于这么柔弱的女孩子来说,统一天下的担子太过沉重了,我不会把信奈交给任何人!良晴多么想这样大喊。
然而这么做是不被允许的。
「信奈,我也和你一样,不相信世界上有神明的存在,不过我对我自己发过誓,我告诉我自己,我是为了你才来到这个时代的,我绝对不会做出让你伤心的事情,我向你保证。」
「……嗯。」
「等你平安回到京都,而我也活着回去之后……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天下第一的恩赏喔。」
「……嗯。」
「下次见面时,让我kiss你吧。」
「……鸡丝……?」
「我是说让我吻你啦。」
「……嗯,我知道了。」
信奈轻轻点了点头。
良晴放开了抱着信奈的手。
「那么,我走了。」
「嗯,我们京都再会。」
良晴的脸上带着微笑。
在信奈面前不能哭丧着一张脸。
否则日后一定会被信奈取笑「那时候的你真是没出息」,一辈子都拾不起头。
就算今日一别将会天人永隔,良晴也不想在最后的最后,让信奈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狼狈模样。
(男子汉的泪水只能往肚里吞,这句话一点都不错。)
在眼神中充满着母性慈爱的松永久秀搀扶下,信奈翻身上马,从阵中疾驰而去。
其他将领也默默展开撤退的准备工作。
但是没有一个人慌慌张张地逃命。
她们陆续上前跟良晴握手致意,做最后的道别。
「……猴子……你……」
在这种时候,胜家不晓得该说什么。
她用几乎能捏碎手骨的力道紧握良晴的手,斗大的泪珠从红通通的脸颊上扑簌簌落下。
「我把我旗下自愿殿后的士兵借给你,就当成是饯别礼……」
「喔,谢啦。」
「……为了公主大人,你要活下来……」
「胜家,一看到你的巨乳,就会加深我对尘世的眷恋,你快走吧。」
「……笨蛋。如、如、如果你可以活着回来的话,我的胸部就让你摸个过瘾,一言为定!所、所以……」
「行了行了。」
「……求求你……千万别死喔……」
哭红鼻子的胜家离去之后,换长秀来道别。
以往不管发生什么事,脸上总是挂着柔和笑容的长秀,此时也忍不住哽咽。她只是握着良晴的手,低头不发一语。
原来长秀也会哭……良晴觉得有点惊讶。
「……相良大人,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至少一次也好,我应该成全你和公主的……」
「不不不!我对信奈那家伙真的完全没有半点意思,你千万别在意!」
「……我这个家老真的该打零分。」
「长秀是个满分的家老喔,要是家老只有一个笨蛋胜家的话,织田家早就垮了。」
「……对不起……」
「等等,长秀!别这样,我真的没把信奈当一回事啊!」
糟糕,怎么开始觉得我不死在这里就说不过去了……事到如令,要是活着回到她们面前的话,感觉上她们好像会联合起来逼我「把木芽峠的事情统统忘掉」……
接着上前的是犬千代。
「自从住进五加长屋开始,我就一直受到你的照顾,谢谢你啦。」
「……」
这家伙还是一样面无表情……良晴稍微有些放心了。
犬千代突然伸手紧抱住良晴的身体,迟迟不肯放开。
「……」
「喂,犬千代小姐?你是信奈的侍童吧?快点去追信奈吧!」
「……我不走。」
「别这样啦!唔,好大的力气,挣脱不了……谁来帮忙拉走犬千代啊!」
「……不要。」
「犬千代,你听我说!现在处境危险的不是只有我而已,信奈在这场撤退战中也是生死一瞬间!假如你为了保护我而让信奈失去性命,那没有任何意义了!」
「……」
犬千代终于松开了手。
「……」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自犬千代的脸颊上滑落。
良晴无法回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果然还是不能死……我要为了活下去,奋战到最后一刻……
「……再见了,拜拜。」
「嗯,我们要活着再会。」
……
真是的,这下子全员都撤离了……良晴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信奈留下的凳子上。
凳子上还残留着些许的余温。
是信奈的体温……那家伙的身体真的好热……
我单纯只是个战国游戏迷,对她那种女孩子一点意思也没有,不过——
只要一次就好……
真希望死前能吻她一次……
(坦白说……我还真不想死。)
良晴不经意地抬起头。
结果发现还有两名武将留在现场。
松平元康。
明智十兵卫光秀。
「喂,你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啊?还不快逃!」
「猴晴先生,你明明可以带着吉姊姊远走高飞的。」
「什、什吗?你在说什么啊,元康?」
「嘿嘿,其实我打算找机会改名为德川家康,这个名字不错吧~~」
「我不大喜欢那个名字,听起来反而更加俗气了。」
「哇——被批评了……」
「元康殿下是三河人,所以品味比较古朴。就这点来说,我的新名字就完美无缺了。『惟任日向守』!多么高贵又响亮的名字啊,真令人感动。」
「那是人的名字吗~~?我不明白到底哪里好了~~」
「你的本名『明智十兵卫光秀』连一个字也不剩了!话说回来,十兵卫,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啊?」
光秀用鼻子哼了一声,挺起胸部说:
「让弱不禁风的相良前辈来负责殿后的话,肯定会在一瞬间全灭。如此一来就失去殿后的意义,所以我才勉为其难留下来支援前辈。」
「我也是~~我都听半藏说了~~我之所以能回三河独立,都是拜猴晴先生的计策所赐~~如今就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啊~~真是个有情有意的狸猫耳姑娘……不过,十兵卫那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总而言之,相良前辈,我们会陪你一起殿后的,请你做好觉悟吧。」
「光秀小姐,你说错了,应该说请对我们心存感谢才对~~」
「不不不,我十兵卫光秀说不定会从背后开枪暗算相良前辈喔?」
「不行不行,你们两个也快逃!」
良晴板起脸孔,挥手赶两人离开。
「真是的,相良前辈实在太嚣张了!这种时候老实接受我的帮助就好了!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十倍奉还的!」
「受人之恩不可不报,这是尊崇狸猫为始祖的松平家家训~~」
「听好了,对肩负平定天下大业的信奈来说,你们两人是绝对不可或缺的存在。我猜信奈在统一这个国家之后,多半会把国内的政务托付给元康。」
「我~~?」
「是啊,元康宅心仁厚,一旦进入守势,也没人比你更能忍耐了。就连邻国盘据着战国最强的武田信玄,你也丝毫不泄气,从来没想过要背叛信奈投靠武田家,不是吗?」
「……是的~~与其被吉姊姊抓去煮狸猫锅,我宁愿与信玄一战……(抖抖、抖抖)」
「元康虽然完全没有信奈那样的革新思想,但是在巩固内部局势上,却具有日本史上少有的超凡忍耐力。」
毕竟在良晴所知的历史中,德川家康——也就是松平元康所开创的江户幕府,成功为日本筑起三百年左右的和平盛世,虽然日本的和平是建立在「锁国」的巨大代价上,不过只要信奈活着的话,日本……不,世界的历史肯定会截然不同。良晴确信,信奈也有把国内政务交给元康打理的构想。
「还有十兵卫,你将来会和信奈……或许还有我,一起从信奈在九州建立的据点启航,迈向广大的世界。」
「迈向世界?」
「没错。率领船团出海,亲眼瞧瞧这个广大的世界——能够理解她真正梦想的人,只有你和我而已。」
「哼、哼!前辈又想编些谎话来骗我了对不对!」
「我说的是实话!你听我说,信奈这个人从来不讲究名分或官位这类的东西,然而她为了让九州的大名武将们服从你,特地替你奏请了『日向守』的官位,以及『惟任』这个九州贵族才有的姓氏。你明白吗?日向国是高千穗的所在地,也就是大和御所的——日本的发祥地!很明显,信奈唯独对你特别礼遇!」
「……信奈大人居然如此器重我——」
「是啊,我没骗你。」
良晴握住光秀的手努力说服她。
那家伙对你抱持着很大的期待。
假如今天你我都战死在这里的话,那家伙就会变成孤单一人了。
而且那家伙将来出海之后,要是没有松平元康的话,日本国内势必又会再次分崩离析。除了元康之外,没有其他人具有把全日本整合起来的政治手腕了,那家伙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我、我、我没有那么了不起啦~~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呢~~?」
「因为我有千里眼!相信我!」
「相良前辈,那你看得见自己不会战死在这里的未来吗?」
「……我看不见,因为没有人能知晓自己的未来。再说了,未来这种东西不是用看的,而是用自己的双手去开创。我说得没错吧?」
光秀没有回话。
沉默了好一阵子——
「……我知道了,殿后的任务就交给相良前辈,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啊?」
「我把我珍藏的五十把火枪借给你,请你收下。」
「不行,你在撤退战时也会需要用到吧?」
「废话少说,收下就是了!记得要加倍奉还!」
要是前辈白白死在这种地方,我们之间的对决就永远无法做出了断!到底谁才有资格蒙受信奈大人的宠爱于一身,在分出胜负之前,就算我不愿意,也会勉为其难协助你!
「……要是前辈轻易死在这种地方的话,我就要在你坟前大声嘲笑你,说你终究不配当我十兵卫的竞争对手!」
红了眼眶的光秀对良晴行礼,接着转身离开阵地。
在面对我的时候,看来就属那家伙最不坦率了……良晴心想。
最后元康也握住良晴的手,行了一个礼。
「我让半藏代替五右卫门跟在你身边~~请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这样好吗?元康。没有忍者保护的话,你也不好打这场撤退战吧?」
「这也是出于半藏本人的意愿~~」
松平元康微笑地转身离去。
「……哎呀,凡人总是多情多泪多愁善感,不过这也正是凡人的有趣之处。如此才有让我侍奉的价值。」
前一刻还消失得不见踪影的前鬼,突然在良晴身边冒了出来咧嘴窃笑。
「前鬼,接下来就要拜托你罗。」
「没问题,反正我不会死,毫无压力。」
「你就算消失了,也能重新被召唤出来,这代表你是永远不灭的存在吗?」
「那倒不尽然,要是流动于京都的龙脉被断绝的话,就算是我也会化为灰烬。」
「龙脉?」
「所谓的式神便是神,所谓的神即不再是人类的东西。没有生命,也不算活着。」
「不对吧,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除了不会死之外,和我们人类也没多大分别。」
前鬼眺望翱翔于天空的小鸟,淡淡说了一句「相良,你是个好男人」,然后嘻嘻笑了几声。
「喂,等一下,我没有那方面的癖好喔。」
「放心吧,我也没有。」
就在两人一同大笑的同时——
「好久不见了,相良良晴。朝仓已经率领全军杀到木芽峠,你打算如何度过这个危机?」
服部半藏率领着十余名伊贺忍者部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良晴面前。
自从桶狭间之战以来,良晴就没有和半藏碰面。
仔细想想,自己和这个男人很有缘分。
在场还有眼中燃烧熊熊斗志、或是泪流满面、以及视死如归的殿军志愿兵,总数约五百人左右。
「我们这五百名士兵都是自愿留下来殿后的!」
「大家都做好为相良大人而死的觉悟了!」
「咱们虽然是为钱卖命的日本最弱尾张兵,但是都被相良大人的勇气和忠义之心深深感动!」
「说什么也要让相良大人活着回到公主大人身边……!」
「千万不要再让可爱的公主大人流泪了,相良大人!」
眼前的这些家伙恐怕会在这一战中全数阵亡……这就是战国乱世的常理……一想到这里,良晴心中不禁产生不顾一切放声大哭的冲动,不过最后还是拼命忍住,假装坚强说:
「哈哈哈!我的梦想明明是左搂右抱大享艳福,怎么最后陪伴在身边的清一色是男人呢?」
「自愿留下来殿后的女人统统被咱们赶走了!」
「毕竟这是一桩不要命的差事,我们不想让号称全尾张最好女色的相良大人伤心难过。」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偷偷爱慕公主大人的男人,不过碍于身分相差悬殊……从来没有人敢痴心妄想。」
「但是相良大人不同!说不定……说不定您能够创造奇迹啊……!」
「相良大人,您是我们的希望之星!」
良晴点了点头。
「一点都没错,我是天下第一色狼,凡是我的所到之处,可爱的女孩子全都是属于我的!哪怕对方是公主或大名也一样!」
「「「喔喔喔喔——!」」」
「我们上吧,兄弟们!」
「喔~~!」
日本史上最大的撤退战。
『金崎撤退战』揭开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