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卷之一 上杉谦信‧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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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久很久以前,

日本战国时代的故事。

在北国越后有位肤色好似兔子般雪白,而且还有著红色眼睛的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的父亲在战场上杀死了许多人。

就连他自己的主人「越后守护」与「关东管领」都没有放过。

有一次,白雪公主的父亲遭到「一揆」袭击受了重伤、濒临死亡。

在亲不知地区的山顶,奄奄一息的父亲将白雪公主看成了战神「毗沙门天」。

他害怕地说:请不要让我下地狱。

温柔的白雪公主假装成毗沙门天对父亲说:我赦免你所有的罪。

于是白雪公主的父亲带著安详的笑容离开了人世。

为了让仅此一次的谎言成真。

为了偿还父亲所犯的罪业。

自此之后,这位白雪公主──

被迫以「毗沙门天」的身分活下去。

————————

战国时代。故事舞台位在北近江的长滨城。

也就是我们相良良晴的居城。

侍奉著高揭天下布武口号、为了一统乱世而四处奔走的公主武将‧织田信奈的相良良晴来自未来。他因为某种原因从现代的日本来到了这个战国时代,并与相遇的织田信奈坠入情网,接著还在全天下人眼前和信奈立下了爱的誓言──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不过就在这天,位于长滨城内的乌龙面店,相良家的两大天才少女军师,即竹中半兵卫与黑田官兵卫(教名「德‧西默盎」)同时大叹了一口气。

说起这两人的个性:半兵卫生性胆小,官兵卫个性好强,两人恰恰相反;提及外貌:半兵卫皮肤白皙、弱不禁风,官兵卫肤色黝黑、身强体壮,两人大相径庭;谈到职业方向:半兵卫是阴阳师军师,官兵卫则是南蛮科学军师,两人截然不同。然而,她们的感情却比亲姊妹还好。最近不论去哪里,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真是伤脑筋呢,官兵卫小姐。我们为了消除不利信奈大人的谣言而让良晴先生和今川义元大人假结婚,可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似乎就要弄假成真了。呜呜。」

「我不擅长应付男女情爱方面的事。说到底,恋爱只能限于男女之间吗?难道女孩子就不能彼此相恋吗?」

「噫?官官官兵卫小姐?我我我我虽然对官兵卫小姐有好好好感,可可可是跟爱情有一一一一点不同,那个,女孩子之间不可以做那种事的!」

「为为为为什么半兵卫要脸红啊?我只是举举举举例而已!」

「官官官兵卫你不是也脸红了!」

「唔唔唔,我还是没办法应付这种话题啊。光是说出『爱』这个字就让我心头一紧、呼吸困难了。」

「嗯,官兵卫小姐还只是在『憧憬恋爱』的阶段而已吧。呵呵。」

「半兵卫,你的口气听起来怎么像是个谈过恋爱的人啊。」

「没、没有,我也没有经验。呜呜。」

「啊啊?难道你喜欢上男人了吗?如果有男人胆敢抢走半兵卫这个我最重要的玩具,我绝对不会轻饶的!我会赶跑那个家伙啦!」

「咦咦?我是官兵卫小姐的玩具?不是朋友吗?呜呜。」

「……唉,难道恋爱就像是热病那样的病症吗?光是说出『爱』这个字就会因为感情用事致使智力减退、判断力下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要是患上恋爱这种病,那就无法再胜任军师了。半兵卫你真的没问题吗?」

「呵呵。虽然我只是单相思,但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没问题的。光凭这种思念之情就可以获得庞大活力呢。」

「单相思~~?那只会造成痛苦吧?感觉上就像是自己被宣告只能当天下第二军师,永远无法成为天下第一军师那样吧?」

「不是只有和对方修成正果才算是恋爱喔,爱情也有著各式各样的形式。尽管这些话对官兵卫小姐来说或许还太艰深就是了。」

「唔,你果然在装大人……太无聊了,半兵卫的意中人竟然不是我。」

「所所所所以我说女女女女孩子之间不不不不可以那样的?」

「好,决定了。我现在要好好欺负半兵卫,让你用身体好好记住你的所有者究竟是谁!哼~~!」

「不不不不可以!请住手~~!请不要欺负我啦!」

「啊,对了半兵卫,我从堺町买来很多书喔。我要饱读南蛮的战史还有史书,你就给我阅读明国很流行的『三国志演义』吧。就我来看,能够抗衡最强武田骑兵队的战术就在南蛮书籍里面。嘿嘿嘿。」

「咦,为什么我要看『三国志演义』啊?那不是兵书,而是故事书吧?」

「你去研究古代唐国公主武将用来装可爱的台词还有表情就够了,这样拥有阅读原文书能力的我就可以独占南蛮的最新战术了。才不会帮你翻译呢。嘿嘿嘿。这样子我就能够赢过半兵卫了!黑官一流!」

「呜呜,你好坏~~」

在欺负人的官兵卫与被欺负的半兵卫打打闹闹时,一旁的良晴妹妹‧宁宁则是一边吃著放有巨大香菇的「能平乌龙面」,一边与乌龙面店老板讨论这道新料理。

「虽然哥哥大人极力推荐的鲭鱼挂面让人难以割舍,不过这道『能平乌龙面』也很不赖耶!只要继续追加新特色的料理,就可以帮忙振兴长滨了!」

「是啊,根据相良大人所想的『长滨振兴计画』,振兴地方需要三个要素。其一就是『平价美食』。虽然我完全听不懂未来语,不过那好像是指可以当作城镇名产的食物。如果说到长滨的名产,那就是鲭鱼了,而近年来乌龙面也是不容小觑的一股新势力,于是就合在一起试试看了。」

「因为要让四国的『乌龙面之国』名气越来越响亮嘛!」

顺带一提,尽管良晴说过振兴地方的另外两个要素是「圣地」还有「吉祥物」,不过对战国时代的长滨人来说,这两个概念太难懂了。

「隔壁的安土将在天下第一名城‧安土城盖好后举办庆典。尽管我们长滨商人一开始心想:『只要安土居民变多,邻接的长滨也会跟著兴盛起来』而感到高兴,可是从毛利家回到织田家的相良大人却说:『太天真了!信奈可是打算把安土打造成世界顶尖的崭新巨大观光都市耶。她现在正在加速整建安土通往东西南北各地的道路。长滨的观光客会因为吸管效应而被安土吸走啊!这样下去的话长滨会化为鬼城的!我们必须加紧脚步规划振兴地方的策略与安土对抗啊!』。不过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是了。」

「耸立于安土山山顶的安土城天主好像是座很高的塔喔!天气好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够看到富士山呢。」

此时,侍奉良晴的忍者‧五右卫门正挂在乌龙面店的天花板上用口齿不清的声音喃喃自语说:「期待已久的安土城即将完工,最强的敌人‧上杉谦信也向织田家宣战。对相良咻来说,关键食刻即将到来咻也。」

「……相良氏究竟能否成长到捡起所有果实后还能不让任何果实掉出来呢?虽说他在毛利家时身心都有成长,但遮次的对手可速那个上三谦信喔。这虾子实在素精采可期咻也。哼哼哼。」

你说的话还是一样让人完全听不懂耶──宁宁愉快地指著五右卫门这么说。

「吵、吵死了是也!」

「相良良晴,我们准备动身前往安土城啰!天主即将完工了,到时候将会有盛大的落成庆典喔!全日本的观光客都会来参观呢!」

「她要开放安土城给人看?上杉谦信不久前才宣战耶,而信奈却还是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这样子没问题吗?」

「不,在上杉谦信、武田信玄同时发兵上洛的这个时间点更应该展现从容不迫的样子,否则底下的人就会造反了。真不愧是信奈啊。」

「是这样吗?话说回来,义元,你贴太近了……」

时机正好!本宫与你婚礼就在信奈的安土城落成大典上举行吧──征夷大将军‧今川义元一脸兴奋地抱紧我们主角‧相良良晴的手臂。

今川义元这位「东海霸主」原本注定在桶狭间之战被织田军砍掉首级。然而,相良良晴则是以「她是美少女」这个理由让义元捡回一条命。如今她正在织田信奈的旗下当个花瓶将军。

诸如任性、经常因为懒惰而把麻烦事丢给别人,而且还有些呆呆的。尽管义元的个性有很多缺点,不过她却有

著一头乌黑长发、白皙肌肤、好胜的大眼睛、端正的容貌,以及与那纤细身材不符的丰满胸部。光看那完美的样貌,倒是能跟那个信奈争夺「天下第一美少女」的宝座。

如今这位今川义元成了相良良晴的未婚妻,并笑嘻嘻地用修长的手脚缠住良晴,还用自傲的巨乳毫不客气地磨蹭他。良晴光是要压抑快要失控的男性本能就已经辛苦到快喘不过气了。

「为什么我会在茶室里面被义元推倒啊?话说回来,为什么我得跟义元结婚啊?根本莫名其妙嘛!」

是的。

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相良良晴竟然与征夷大将军‧今川义元缔结了婚约。

担心著良晴状况的相良家臣团无法靠近这间茶室──因为他们都被充满气势的义元赶走了。

「人生真的很不可思议耶,谁也没办法预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本宫第一次与你相遇时,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把身心都献给你这种野蛮低俗的少年呢。亲、爱、的~~」

「义义义元?这只是在演戏吧?这是因为身为天下人的信奈与我这个未来人的感情被公诸于世,造成了信奈声望下滑,而且还被怀疑有著篡夺大和御所的野心,可以说是四面受敌。所以,为了消除那些谣言,才会采用让我与信奈以外的公主将结婚这样的策略;但就算是结婚,那顶多是为了瞒骗世人以消除信奈恶评的一场戏啊。」

「哎啊,信奈已经选择了天下布武之道喔。年轻貌美的公主武将不可能同时拥有天下还有恋情的。大部分的武士都是男性,如果信奈想获得男性武士的忠诚就得放弃你,否则那些家伙就会不服地认为:『为什么会选择那只来路不明的猴子』喔?」

就像越后的上杉谦信,家臣们经常会为了要迎娶美丽的谦信为妻而谋反或是反目成仇喔。把公主武将纳为家臣,藉此巧妙避开这类问题。在版图扩张后的现在,之前一直靠这招来巩固核心的信奈也陷入这样的窘境了──义元笑著如此说道。

「比那位武田信玄还要骁勇善战的上杉谦信之所以无法平定关东、未能上洛,尽管部分是因为她执著于信浓的川中岛,并与武田信玄发生过多次战争的原故;不过主要原因还是越后家臣团为了争夺她而一直相处不睦的关系啊。」

「家臣团为了争夺上杉谦信而彼此反目成仇吗……说的也是,虽然我只见过谦信一面,不过她的神秘之美会让人觉得她不是凡人,而是落入人间的天女或神仙啊。」

「是啊是啊。尽管信奈还有信玄靠著培植同是女性的公主武将为家臣,巧妙避免了这个问题;然而自从倾心于你后,信奈此举就宣告破功了。」

「嗯~~开启天岩户的时候我们已经将彼此的关系公诸于世了,这下子就没有办法搪塞过去了。」

「没有一位公主武将有本事将相良良晴从信奈的手上夺走。就算有,也因为你是出身不详的未来人,无法门当户对。不过,沦为降将的本宫就没有身分问题,而且本宫的姿色也在信奈之上,是天下第一喔!」

呃、是啊,光看长相的话的确是这样啦──良晴不由得同意这点。

「没有拜倒在本宫石榴裙下的男人就只有舍命钟情幼女的山本勘助那种人。如果本宫出手的话,要把你从信奈手上抢走也不足为奇,甚至应该说是理所当然。全日本的人都会认同这点喔。很好很好,信奈掌握天下,我则是获得恋情。我们两人将会一起实现这两项野心喔!」

「所以说为什么义元会对我认真起来啊?等等,先冷静下来。你的胸部碰到我了,你先冷静一下啦!」

「我是故意碰到的喔。」

「为什么么么么,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

良晴感觉到,不只义元,自己全身上下都发烫了。

良晴固然喜欢胸部,但却不会花心,甚至可以说很专情。不过,就算良晴没有打算和义元外遇,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堪称是不同次元,他的身体已经被义元挑逗到发热了。

「你在桶狭间救了本宫一命。尽管还有很多原因,但总之本宫认定你就是天下第一的男人。本宫已经把天下交给了信奈,那爱情这个方面就交给本宫吧。本宫沦为信奈实质上面的人质,但却因此能够和相良良晴门当户对,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形式获得幸福啊。喔~~呵呵呵呵!这就叫吃亏就是占便宜啊!」

「喔呵呵个头啦!不是有很多更有男子气概或是身分地位更高的男人吗?为什么偏偏选上我啊?」

「因为你救了本宫一命,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是两回事!我不是要求回报才救你的!只是因为就算身处战国时代,我也不想看到女孩子被砍头,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那是未来人的理论。对战国的公主武将而言,你那种无可救药的深情蜜意充满了无法抗拒的魅力。本宫在当时也没有为了报恩而成为你妻子的想法,只是在不知不觉间被你的温柔深深吸引了。」

「噫~~!我的心已经是信奈的了!求求你别这样,要是这副模样被信奈看见的话,我们都会被她杀掉啊!」

「对不顾后果到处拯救少女性命的你来说,这是报应。可以当个不错的教训。那个毛利家叫小早川隆景的公主武将好像也很迷恋你呢。被你温柔对待成那样,害得她落入情网,结果却没能怀上你的孩子就被拋弃了,好可怜喔。本宫也和她一样呢。」

听到小早川的名字,良晴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

曾经有段时间,良晴在战场上身负重伤、丧失记忆而侍奉了毛利家。

那个时候良晴失去所有关于信奈的记忆,并为了报答救命恩人‧小早川隆景的亲切照顾而决心努力守护她。

小早川隆景在感情方面很晚熟,而良晴的恋爱经验值也因为记忆丧失的关系而归零。

就在两人还在扭扭捏捏,但却又对彼此抱有浓烈情意的时候,造化弄人,良晴突然恢复记忆并回到了织田家。

如今只要回想起小早川的寂寞表情,良晴就会不禁感到心痛。

「你和小早川隆景交好的时候还没有记忆,尚且还有原谅的余地。相较之下,本宫就更加可怜了。」

「那么以后我该放著快死掉的女孩子不管吗?我办不到啊!就算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我也做不到!尽管我救义元的时候没有考量到今川义元得救后会不会扰乱历史就是了……」

「哼哼。虽然你蠢到没有身为战国武将的资格,相良良晴。不过,你就是这点迷人喔。好啦,我们去安土城吧。还是说在举行婚礼前先来生个小孩?本宫也读过南蛮书,知道该怎么做人喔。」

「南、南蛮书?」

「是啊,堺町、京都随处可见南蛮输入的活版印刷书籍。在、在那里面也有教人怎么生小孩的书喔……举、举例来说,利用胸部就能取悦南蛮男性……虽、虽然在日本很少听过这种事情就是了……」

「不要露出害羞表情一边用胸部贴过来还一边说这种猥亵的话啦!」

总之,良晴至今从未与信奈有过肌肤相亲。

再加上良晴有段时间在村上水军当海盗锻炼身体,身材变得更壮,体能、力气都比以前强上许多,现在正处于男性贺尔蒙过剩状态。而且要是万一外遇的话就会被信奈宰掉,所以无法轻举妄动。尽管过去曾经透过柴田胜家、山中鹿之助培养了对巨乳的一定程度免疫力,不过良晴却似乎因为在毛利家丧失记忆而使得免疫力归零了。换句话说,良晴这位健康的优良战国少年已经差不多──快忍耐到极限了。

「哎呀哎呀。你不是已经摸过信奈的胸部吗?还真是可爱呢。」

「大、大、大小不、不同嘛!就、就像苹果与西瓜的差、差别。从胸部传来的重量感与存在感完全不同啦!苹果的触感就像是会落地的感觉,可是西瓜本身是宇宙、是世界!差别就在这里啦。糟糕,要是这段话被信奈听到的话我就没命了。」

「本宫穿上衣服时会看起来比较瘦,所以是当然的嘛。况且穿著十二单的时候也看不出胸部大小呢。喔~~呵呵呵呵!」

「真、真的有那么大吗?」

「是啊,恐怕还能与柴田胜家一较高下呢。密度与形状是本宫比较好喔。如果用信玄的风格来评论本宫的胸部,应该可以说是『稳如泰山』吧。」

义元一脸得意地说道。

「……如、如果只是摸个几下……应该不会有报应吧……」

「这是你专属的胸部喔。」

「不对等一下!我想起来了,每次我只要一摸到胜家的胸部就一定会被信奈看到,最后害我被整得很惨。信奈与十兵卫都有很敏锐的嗅觉,可以闻到我对女孩子动手的气息啊!而且要是摸到这对西瓜,我的理智恐怕就会消失啦!」

「消失也没关系啊。本宫没有被其他男人摸过,只有你可以喔。

义元那种呆呆的个性使得她的嗫嚅充满了强大破坏力。

不行……脑袋的血液沸腾到快失去意识了──良晴呻吟著。

「冷静下来相良良晴,这、这个时候应该念念各种宗教的口号。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妙法莲华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名被尊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旨意……旨意……看胸部【注1:旨意(御旨,みむね)发音与看胸部(见胸,みむね)相同】?????好想看胸部啊!!!!!」

已经撑不下去啦啦啦啦!

就算能忍著不花心,但是碰到巨乳就没辙了!这与内心情感无关,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啊!

小早川小姐!十兵卫!信奈!谁来阻止我失控的行径啊啊啊!十几岁的男孩子为什么这么血气方刚啊啊?很困扰啊!要完蛋啦!

自己念诵的一段圣经害得自己发情的良晴简直是自取灭亡!

这是男高中生经常碰到的情况。

正当良晴「喔哇啊啊啊啊」地大吼,准备将脸埋进义元胸口的时候。

「好,那就准备牛车前往安土城吧。本宫好想早点看到那座天主啊!听说安土城的天主很高很高呢!好想爬爬看喔!」

呆呆的义元灵活地站起身来,不经意地闪过良晴的飞扑。

她早就忘记刚才用那对硕大胸部与甜蜜低喃诱惑良晴的事情了。

「呜喔喔喔喔。鼻子,我的鼻子啊!」

「咦,相良良晴你怎么啦?」

「……没事,只是挨了一记天罚而已。抱歉。」

对啊,义元就是这种人嘛──良晴擦了擦满是鼻血的脸沉思(拯救女孩子性命时也会让对方迷上我,要是到处做这种事情的话我就惨了),并对透过义元得知自己无意间举动造成的后果叹了口气。

就算良晴拯救了同为织田家同伴的半兵卫、官兵卫还有鹿之助,也没有衍生出麻烦。他与半兵卫等人之间是有如「家人」的「伙伴」关系。然而,良晴与小早川的恋情,不就会替毛利家与织田家僵持不下的关系带来更加难以抹灭的对立吗?

「由足利伪将军、上杉、武田、毛利组成的织田家包围网即将完成。信奈竟然还选在这种时候举办安土城的落成大典,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呢。」

「……怎么会这样。让本猫寺比史实早一步走下舞台,反而使得史实里面绝不可能与武田信玄合作的上杉谦信加入了包围网……截至目前为止,就算历史有什么变化,我都可以靠著四处奔走修正回来;可是这样子根本没办法弥补啊!该怎么办才好啦!」

义元似乎没有在意地说:「别担心嘛,只要将一切交给击败本宫的织田信奈就有办法啦。喔~~呵呵呵呵!」。

良晴心想,义元或许才是战国时代里面最了不起的大人物吧。

越后,春日山城。

上杉谦信的居城。

「越后之龙」上杉谦信至今几乎都只有在东国打仗。

她与身为劲敌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在信浓川中岛兴起多达五场的战事,其中谦信打算与信玄一决雌雄的「第四次川中岛之战」更是几乎让甲越两军所有将士负伤、甚至有好几成战死,是场在战国时代相当罕见的总体战。

另外,她还为了复兴关东管领‧上杉家而出兵关东,并与矢志平定关东的北条氏康为敌。

上杉谦信原名「长尾景虎」。

她出身越后守护代‧长尾家,拥有上杉家的嫡系血统。

有一次,遭到北条家追杀而逃至越后的关东管领‧上杉宪政向她乞求说:「我把上杉家的一切给你,求求你把北条家赶出关东、复兴上杉家吧!」。于是谦信便继承上杉家、当上了关东管领,并改名为上杉谦信。自此之后,她便不断地对关东地区出兵。

因为上杉谦信打的仗都是为了伸张公义,所以没办法扩增领土。

对侵略信浓的武田信玄还有企图夺取关东的北条氏康挥下制裁铁锤后,她便有如一阵风般随即回到了越后的春日山城。

她是一位与扩张领土企图无缘的罕见武将。

她的家臣也同样打了多场无法扩增领土的战事,连年为了这种不求回报的公义之战出征。

如果谦信不具有被誉为军神或毗沙门天化身的天才战场实力,相信她早就灭亡了吧──然而,实际状况又是如何呢?无敌的上杉谦信,其居城‧春日山城至今从未被攻陷过。

不过,她必须满足麾下诸将的祈求,同时与武田信玄、北条氏康这两位豪杰作战。因此,无论在川中岛还是关东,谦信直到现在都未能彻底地「一决雌雄」。

信玄与氏康都是足以代表战国时代的名将,可是谦信的军事才能却若有神助似地远远凌驾这两人。只要碰上谦信堪称异常的战场直觉,就算是身为武田军支柱的名军师‧山本勘助做的准备再怎么周到,最后也只能吞下败仗。

由于信玄和氏康都无法单独对抗谦信的猛攻,因此即便两人再怎么互看不顺眼,也只有携手合作一途可选。

不过,谦信却有著完全不像是战国武将的致命怪癖──降者不罚。不仅会无条件地宽恕对方,也不会剥夺降将的领土。无论背叛多少次,只要投降就会获得原谅。

因为谦信不是人,而是神──毗沙门天。

为了宣扬公义而战、为了以慈悲心感化恶人向善,这就是谦信战斗的目的。

因此,信玄与氏康才能够离间上杉家臣团的感情来遏止谦信的攻势。

只要受人所托,谦信无论何都会为了彰显公义而出兵。

她曾经接受浅井朝仓的请求,为了与成为天下人的织田信奈一决雌雄而发兵上洛;不过当时却因为武田信玄出手阻扰而作罢。况且,当时的谦信就算与织田信奈有私怨,她也没有「出兵上洛进而成为天下人」的野心。

就在目睹天岩户的奇迹后,谦信突然有了「我这一生最后的敌人就是织田信奈」这个定见,并转过头来与身为仇敌的武田信玄、北条氏康和好,成立了第二次织田家包围网的核心「甲相越三国同盟」。这样的经过只能说是战国时代的奇迹。

在只身上洛前往京都对织田信奈宣战后,如今谦信正在春日山城的毗沙门堂闭关并弹奏琵琶。

谦信没有打仗时,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毗沙门堂度过。

因为天生缺乏色素的谦信身体对阳光很脆弱。

然而不仅如此。

当出兵之日在即时,谦信就会在毗沙门堂闭关等候「声音」。

上杉家不会召集家臣团举行军事会议。

关于战争的一切都是由谦信聆听毗沙门天的「声音」后由她自己一个人决定的。

只有被拔擢为新任军师的年轻公主武将‧直江兼续获准站在毗沙门堂前守护谦信。

「谦信大人与阻挠她上洛的武田信玄议和,双方同时发兵上洛。就快了,谦信大人号令大军上洛的时刻即将来临了。」

原本在越后通往近江的上洛路线中有北陆一揆众这道阻碍,然而自从大阪本猫寺与织田家和谈并接受裁军后,身为一揆众主力的本猫寺信徒大多已经回乡务农,实力大幅减弱。

谦信的父亲、祖父都是在与北陆一揆众战争时丧命。

因此谦信注定与一揆势力水火不容。但是,因为信徒们是为了在乱世求生存而投身信仰、追求救赎,所以她没有做出彻底铲除那些人的残暴举动。

谦信的温柔还有贯彻「正义」与「慈悲」的信念,这些念头在这个战国乱世里面是「无法消灭敌人的天真想法」,也成为了阻挠她实现自身理想的累赘。

尽管武田信玄这个现实主义者多次策动北陆一揆军来阻挠谦信的公义之战,不过谦信还是不愿消灭一揆势力。

然而,如今本愿寺信徒纷纷离开一揆军,只剩下拚死抵抗的少数信徒,还有扎根地方、反抗上杉家统治的国人豪族。

失去半数北陆一揆势力这股庞大军力的越中神保家。

家臣团分裂为谦信派与织田派,双方争执不休的能登畠山家。

为了防止谦信上洛,统治越前、加贺的织田家首席家老‧柴田胜家。

只要依序打倒这三方势力,就可以跟织田信奈决一死战。

「透过甲相越三国同盟,复兴关东管领‧上杉家的悲愿实际上已经达成了,而且川中岛的领地问题也获得解决,现在正是谦信大人非得做出用武力夺取他国领土越中、能登、加贺──这个沉重决定的时刻了。」

尽管上杉谦信

百战百胜,但却不会夺走他国领地。

就这个意义上,她目前还不算是战国大名。

她只是一心为了向这个战乱的世界彰显公义、讨伐不义,对人们的歹念挥出制裁铁锤以促使他们改过向善,所以才不断地发起不带私心,而且对她而言也毫无实质助益的战争。

但是,这次谦信必须在上洛途中逐一吞并其他国家。

光靠以前「令当地国人豪族宣誓效忠并保全其领地」的毗沙门天做法,谦信是无法抵达与织田信奈决战的场所‧近江吧。

相信在怀抱正义感、慈悲心的谦信还在北陆缓慢上洛时,她永远的劲敌‧武田信玄恐怕早已凭藉著惊涛骇浪之势抵达近江了。

武田信玄行事不会犹豫,也毫不留情。

决定不轻举妄动时,她会表现得泰然自若,就有如大山般动也不动。抓到机会时,她则是会有如电光石火般迅速发兵、蹂躏敌国。

这就是侵略如火。

「谦信大人必须改变过去所有的生活方式与做法。只要一错过时机,就会让武田信玄从中获利。在乱世中彰显公义、孤独作战的谦信大人是否为真正的正义之师,抑或是毫不隐瞒野心、生性贪婪的武田信玄才是最后赢家,答案将会在这场上洛之战揭晓。」

直江兼续等到了。

有如奇迹的「甲相越一和」。

甲斐、相模、越后缔结的三国同盟。

甲斐的武田信玄。

相模的北条氏康。

越后的上杉谦信。

兼续回想起三人缔结「织田家包围网」同盟的经过──上杉谦信与武田信玄、北条氏康在镰仓举行三方会议时,为了以防万一,兼续一直都跟在谦信的身边。

稍微把时间往前提。

回溯到上杉谦信与武田信玄、北条氏康缔结堪称是历史奇迹之甲相越三国同盟的「鹤冈八幡宫会盟」时。

直江兼续获准以谦信辅佐官的身分出席这场历史性的会议。

座落在相模国‧鎌仓的鹤冈八幡宫是阪东武士的圣地。

日本最早的武家政权‧镰仓幕府,其政府机关也位于鎌仓。

当上杉谦信的名字还是「长尾景虎」时,身为关东管领的上杉家受到企图称霸关东的北条氏康驱逐而没落。谦信继承了上杉家的家名,随后攻入了关东,将北条氏康压制在小田原城,并强行举行就任关东管领的仪式。该仪式的举办地点也是这座鹤冈八幡宫。

争夺关东霸权的三位战国公主大名如今齐聚一堂,目睹到这幅不可思议景象的直江兼续激动得不停颤抖。

「前任将军的妹妹‧足利义昭大人才是正统将军。尽管我身负对你们这两位扰乱关东秩序者降下天罚的重责,但也得服从足利义昭大人的命令上洛。再加上织田信奈是个天理难容的贪婪女人。开启天岩户、夺取天下,还想拥有不符身分地位的恋情,那个人的野心可说是无穷无尽。武田信玄,她比你还要贪心呢。」

越后的毗沙门天‧上杉谦信。

白雪般肌肤与兔子般红眼,拥有如此奇特外貌的她是兼续最敬爱的公主武将。

谦信无意谋取领地,因此她不是战国武将。她只为了找回正义、秩序而战。只要收到弱者的请求,她就会发起不求回报的公义之战。

兼续从侍童时代就看著她长大的谦信是一位非常孤独的人。

谦信的父亲与兄长很早就过世,而代替父亲、哥哥支持谦信的家臣们也纷纷撒手人寰。为了维持毗沙门天化身的身分,她誓言「终身守贞」、远离男性、禁止自己恋爱,但家臣们还是一个一个倒下,也让谦信的孤独与日俱增──

「哼,原本以为不会再见面了,看来你还是老样子啊,上杉谦信。你就那么厌恶人类的欲望吗?正当我们三人还在东国打个你死我活时,织田信奈已经彻底超前一步了。本猫寺投降的影响很大,这场争夺天下的竞赛将会由织田信奈获胜。对我们而言,现在正是上洛的最后机会啊。」

甲斐之虎‧武田信玄。

与义将‧上杉谦信相反,这名公主武将会毫不客气地侵略别国、扩张领土,而这也让她崛起成为战国大名,甚至被称作是下一位天下人候补名单的第一人。

她同时也是与谦信在川中岛激战多达五次的名将。

这对英杰互不相让,武力见长的谦信与擅用智谋的信玄彼此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还是未能分出胜负,即便到了迅速崛起的织田信奈夺取天下在即的最后阶段仍是如此。

因此,信玄才会做出让人难以置信的决定。

当上杉谦信看见步入室内之武田信玄的红发时,她的白皙脸庞浮现一抹绯红。

尽管所有人几乎察觉不到如此细微的变化,不过经常看著谦信的直江兼续却感到讶异并陷入沉思(平时文静的谦信大人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个性文静、带著哀伤表情、不显露其他神情,谦信平时的举止都有如「毗沙门天的化身」。然而,光是武田信玄出现在她的面前,就让她像个小女孩似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

反倒是武田信玄走到仇敌‧上杉谦信触手可及的距离坐下后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她让直江兼续确确实实见识到完美的名将‧武田信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两人维持了好一段时间的沉默,出乎意料地,首先开口向搭话的人竟是上杉谦信。

「武田信玄,你为了不让我抢得先机、一心一意阻止我上洛,所以才对遭受织田军攻击的浅井朝仓见死不救吗?」

「可能是吧。」

「浅井朝仓是与你联手对抗织田的盟友。虽说毁弃盟约是你们家的拿手绝活,不过你还真是自私到了极点呢。」

「你错了,谦信。那是因为你没有在川中岛杀死我才会造成的结果。要气就气你自己吧。还是说我们应该为了能够活著再会而感到高兴呢?竟然会出现这种不可思议的状况啊。」

「……」

谦信不发一语,握著手上的青竹棍往地上用力一敲。

「那现在来进行最后决战吧──在川中岛展开第六次战斗吧!」

「哎呀,你还是一样只会用打仗与人沟通嘛,上杉谦信。」

「我才不想被你这样说。我可是毗沙门天,是为了正义而讨伐不义、使恶人改过向善。我是为此而生的。就是有你这种贪婪的女人,这种放逐父亲、夺取甲斐国的女人存在,我的公义才会被那种欲望给玷污了。」

「……谦信,事到如今你还要翻旧帐吗?我和你看见天岩户开启的那个瞬间,应该就已经认定即将坐上最强天下人宝座的织田信奈才是最后的死敌,并决心与织田信奈开战才对吧。」

「看到你的时候,我改变主意了。信玄,为什么在川中岛造成如此重大的牺牲后,你对我没有任何怨言?我可是你的杀妹仇人啊。」

「是啊,我们原本注定无法彼此相容,事到如今更不可能握手言和。那么,你打算在川中岛和我同归于尽吗?」

「你希望的话。」

「……哼,只是开玩笑啦。我凭什么要和你殉情啊?那只会让在川中岛阵亡的将士白白牺牲而已。」

「不对,信玄。如果你当初没有侵略信浓的话就不会这样了,我们也不用在战场上面争个死你我活了。这全是你的欲望和野心害的!」

信玄微微眯起眼睛俯视著谦信──以女性标准来看,信玄是名高大的公主武将,而谦信则是显得娇小。两人面对面时,看起来就像是大人与小孩。

「谦信,我跟你不一样,只是个普通人,既不是毗沙门天也不是不动明王。能够平息乱世的人也只有人类,而不是神佛。那种东西早就失去拯救人民的力量了,谁也拯救不了。你称自己为毗沙门天,为了彰显公义而不断打著不求回报的战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至今未尝败绩,但这么做能获得什么呢?最后关东成为北条氏康的囊中物、信浓变成我的领土,而你又从中得到什么呢?只是落得舍弃人类身分,变得比任何人都还要孤独罢了吧?」

「武田信玄,你想用这种说法否定我的一切吗?」

「错了,是你否定我的一切吧。对于我和父亲的关系,你又懂些什么?你以为我是开开心心地将自己的父亲逐出甲斐吗?」

「你这个不孝女!武田信玄,你果然是个天理难容的人。我恨你恨到快要发狂了!」

「真巧啊,我也是呢。上杉谦信,你这个自称毗沙门天的小姑娘。不仅是个战争天才,而且还是被称为军神的最强公主武将。不过,战国时代的最强之人有一个就够了。我实在是

很想踹破毗沙门堂的大门,把你从天上拽到地上啊!」

「痴人说梦,你有哪一次单枪匹马冲进我的本阵啊?」

「别这么说,谦信。我可不像你那么神啊!武田家的家督有责任照顾众多家族、家臣团以及领民,怎么可以做出那种鲁莽的任性举动啊!」

彷佛受到谦信从身为毗沙门天应有的冷静中爆发出来的愤怒感情影响,就连信玄都开始显露原本应该在外交场合隐藏起来的情绪了。兼续慌了起来。甲斐之虎与越后之龙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感受彼此呼吸了。一击必杀的惊人剑戟即将交锋!川中岛之战的后续将在此地展开了!

「两位慢著!现在不是开战的时候喔。我们是为了三国同盟、消灭织田信奈才会聚在此地的!冷静下来吧!」

有著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头黑发与冰冷眼神,相模国主‧北条氏康拚命拉开一触即发的信玄与谦信,硬是将话题拉了回来。

「你们两个先分开啦!我有解决川中岛问题的办法喔!」

北条氏康说:「这是足利义昭将军的信件」并将信纸高高举起,设法先让对权威人士效忠的谦信安静下来。

只要谦信不说话,信玄就不会再挑衅她了。

「我之前曾经派出严格挑选的忍者潜伏于织田家,并在织田家家臣团里种下不和的种子。不战而胜是北条家的作风。然而,本猫寺投降的时间却比我预料的还要早了三年。这么一来,在不和花朵绽放前,织田信奈早就窃得天下了。上杉谦信、武田信玄,这都是你们意气之争造成步调不一致所害的。这就是所谓的渔翁之利啊。」

关东霸主‧北条氏康之所以经常被称为「小田原城主」而非「相模国主」,是因为她只要一有状况就会退守名震天下的巨城‧小田原城的缘故。

在遭受上杉谦信猛攻时,还有因为争夺今川义元倒台后的骏河所有权而与武田信玄对立时,狡猾的氏康都避开决战,并躲进小田原城里面撑过这些危机。

遭到上杉谦信、武田信玄这对战国最强双雄进攻,北条氏康仍可存活下来,并一步步将幅员辽阔的关东地区纳入北条家领土,她的耐力还有政治能力强到堪称异常。

「我们三人一直以来都为了争夺东国领地而战。而那个可恶的织田信奈却趁机像个小偷似地成功上洛、平定畿内。被奥州霸主‧伊达政宗与天下人‧织田信奈从东西两方夹杀的我们现在更应该缔结甲相越三国同盟。我会独力挡住伊达政宗的。如今小田原城的守备已经变得更加坚固了。就算奥州军再次来犯也能够撑个一年。你们就利用这段时间发兵上洛、粉碎织田军吧。」

「以前的恩怨就让他过去吧」氏康努力地说服信玄与谦信。

今川义元兵败桶狭间、向织田信奈投降后,北条和武田曾经为了今川家领地而有了过节,不过如今她们却缔结了更甚于以往的坚定同盟。

「信玄,你在川中岛失去了最爱的妹妹。我能够瞭解你想要与谦信对决的心情,但是这些请等到消灭织田信奈之后再说吧。」

对北条氏康这番话反应激烈的人却是谦信。

「……我每天都在毗沙门堂凭吊信繁大人。当初为了拿下武田信玄一人的首级,我发起了那场愚蠢的战争……」

谦信没有说谎。

直江兼续也深知,如今谦信仍对敌我双方将士在川中岛死去一事感到后悔。

第四次川中岛之战是日本史上前所未见的激战。

两军不断在川中岛打著不见尽头的仗,双方已非常疲惫。

「馆主大人该不会只是为了见到上杉谦信才会一心出兵川中岛吧?」「难道谦信大人只是想与武田信玄一起待在战场上吗?」两军的家臣团都充满了怨慰与疑惑。眼看他们的情绪就要爆发了。

发誓终生守贞、不碰男人的上杉谦信;还有喜好享乐却从未传出绯闻、身边尽是公主武将的武田信玄。尽管她们都是女人,但实际上该不会是那种恋爱关系吧?难道她们用著彼此为敌、不免一战的藉口私底下跑到川中岛多次幽会──如此出处不明却听起来有些道理的流言撼动了两方家臣的军心。

双方的实力不相上下,彼此正面冲突的话一定会损伤惨重,甚至可能会因此覆灭──尽管信玄与谦信试图用这番话安抚不满的家臣团,然而越军却无法苟同,并认为:「我们是为了公义才有办法容忍这种没有回报的战争,如果只是为了与武田信玄幽会的话,请恕我们无法奉陪」;而武田军家臣团也愤慨地说:「川中岛不过是信浓一角的弹丸之地,无论出兵几次也拿不到什么土地,更看不出这对问鼎天下有什么助益。这场仗到底是为何而打啊?」。

信玄与谦信最后终于决定「要让这场仗分出胜负」,其结果就是第四次川中岛之战──名将与军神倾注全力正面冲突的空前绝后总体战。

武田军利用深夜兵分两路,突击队在清晨朝镇守妻女山的越军发动奇袭,将他们赶到八幡原;而信玄则是亲率武田主力军在八幡原严阵以待──这就是信玄的奇才军师‧山本勘助绞尽脑汁发挥他全知全能设想出来的必胜奇袭作战「啄木鸟战术」。然而,天才军神‧上杉谦信却突然看破这个战术,趁著深夜的浓雾冲下妻女山,对位于八幡原的武田主力军展开突击,激战就此展开。

上杉谦信亲自闯进八幡原武田主力军与折返自妻女山的武田突击队之间。

她打算在武田突击队察觉妻女山无人镇守并撤回八幡原战场的短暂时刻直接粉碎武田主力军,并拿下武田信玄的首级。

这就是谦信的「乾坤一掷战术」。

上杉谦信一马当先朝著信玄的本阵不断猛攻,而武田信玄则是摆出鹤翼之阵抵挡越军攻势。

尽管人数屈居劣势的武田军大量死伤,但他们仍为了保护主帅‧信玄毫不退让,化为「山」的信玄本阵直到最后也没有被击溃。

紧接著,从妻女山赶回来的武田突击队挡住了越军退路,此时战况一转,越军反而陷入了溃灭危机。

被逼入险境的谦信号令越军阵型改为她过去发明却又封住不用的「车悬之阵」。全体将士以谦信为中心排成一道道弧型,各部队绕著她有如漩涡般打转,藉以对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势。从武田军的角度来看,他们会在与其中一支部队交战到一半时被另一支转过来的部队进攻,随后还会有第三队攻打过来。全体部队排成圆形,有如灵活的生物般无限制地展开攻防。

尽管这个由谦信独创、无视以往兵法的怪异阵型能够让越军将士获得喘息时间,也能够应付前后夹攻的局面。然而,若是两军士气都相当高昂时,则是会造成双方战到至死方休的惨烈后果,是一种禁忌手段。

谦信与越军就是陷入了不得不使用这种禁忌手段的绝境,而信玄与武田军也置身同样状况。

越军、武田军,两军的所有将士几乎都在这场殊死战中负伤,战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殊死战。

以种子岛火枪尚未大量用在战场上的时代而言,日本史上从未有过死伤人数如此庞大的战争。

两支军队在实质上已经崩坏了。就算已经不能维持阵型,双方却彷佛为了终结川中岛这个无尽轮回握紧武器、持续交战。

最后,上杉谦信单枪匹马独自冲入几乎溃乱的武田信玄本阵,发起了主将间的壮烈对决。

结果还是没能分出胜负。

以武田信玄的左右手,甚至被称为信玄分身的亲妹妹‧武田信繁为首,为数众多的士兵在川中岛殒命。

「我竟然引发了如此愚蠢的战争」穿过血腥战场的谦信深深感到懊悔,而信玄则是抱著妹妹的遗体放声痛哭。

自此之后,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相恋的谣言便像一阵风般消失了──

就在信玄与谦信沉浸在川中岛的回忆时──

北条氏康念完了足利义昭将军的「亲笔信」。

足利义昭被人讥讽为写信将军或是小孩将军。

她现在正寄居在西国的毛利家。

尽管义昭年纪尚小,但仍有足利家的风范,不仅擅长计谋,而且赏赐也很大方。

『最快上洛者可获得足利幕府的管领职位。』

上杉谦信、武田信玄、毛利,三者中第一位上洛者将成为实质上的天下人──没想到义昭突然祭出了如此骇人的奖赏。

只要令战国两大英豪,即上杉谦信、武田信玄暂且停战,并改而争夺上洛的先后,这样一来织田信奈就会无法抵挡其攻势,不久之后便会溃灭了吧。

毕竟只要晚了一步,不共戴天的仇敌就会成为天下人。相信谦信还有信玄应该都会拚命指挥上洛军前进吧。

然可以想出这个点子,尽管年纪尚小,但真不愧是足利家啊──直江兼续傻眼到佩服起义昭来了。

接著是第二项提议。

『令终身不嫁的上杉谦信收北条氏康之妹为养女。她将在谦信死后继承关东管领职务。』

北条家追求关东支配权的实际利益,而上杉谦信则是肩负起复兴关东管领‧上杉家的道义。这是能够让两方维持立场的绝妙策略。

尽管谦信重视大和御所与足利幕府的权威,且恪遵古老纪律与秩序;不过她并不拘泥于「血统」。她相信,只要延续「家」这个「容器」就可以维持秩序。

正因为如此,只是上杉家家臣‧长尾家出身的谦信才会愿意继承关东管领‧上杉家。

至于北条家的话,只要能够获得「关东霸权」这项实质利益就满足了。北条这个姓氏原本只是从关东名门家族借来的。只要掌握关东的统治权,将「北条」改成「上杉」也没有问题。

然而,足利义昭提出的第三项提议却是问题。

『将川中岛划为我足利家的直辖领地以作为缓冲地带。』

也就是用「从双方手中拿走川中岛」这个奇策拔除上杉与武田的争端起因。

毕竟,如今的足利将军没有直辖领地。

她现在是毛利家的食客。

因此,信玄还有谦信都无法说出「我不会将土地奉送给足利家」这样的话。

不过,这也不是信玄、谦信可以轻易接受的条件。

「如何,你们不觉得这是很棒的建议吗?我可是会接受喔。这样一来谁都不会有损失,也不会有人丧失立场。只不过,第一个上洛的不知道会是上杉谦信还是武田信玄,应该只有这点有差别吧。也就是说,拔得头筹者将会成为川中岛之战的真正胜利者吧。」

川中岛与她们关系匪浅,谦信大人还有信玄绝对不会放手吧──兼续心想。

(看到谦信大人和信玄能够奇迹似再会后,我终于理解了。就某种意义而言,川中岛对这两位英雄是一种类似羁绊的事物吧。尽管彼此憎恨、互相交战,但该地仍是她们共同活在一个时代、一个世界的证明。那个场所还留著武田信繁大人与其他许多战死者的回忆,没有那么容易割舍的──)

不过,为了促使信玄、谦信决意上洛,北条氏康还准备了一张王牌。

当然,可以使其变更主意的对象,就是看重实质利益的信玄。

只要信玄有上洛的意思,谦信也不得不做出同样的决定。氏康是这么盘算的。

「武田信玄。这里还有一封给你的信。不是足利义昭大人写的。你看看吧。」

随手接过信件后,信玄随即脸色大变。

「……这是真的吗?」

确定信玄已经被打动的氏康微笑说:

「是啊,千真万确、如假包换。为了策动不把足利幕府权威看在眼里的武田信玄,无论如何都需要这封信。我可是费尽苦心才让对方写下这封信的喔。来吧,你决定如何啊,武田信玄?」

「氏康,你从以前就是个为求胜利不择手段的女人呢。」

「不是为了胜利,应该说是为了达成让关东独立的悲愿吧。就算与上杉谦信、武田信玄你们百战百败,我也一定要活下去,并建立起关东独立王国。那是个不会因为畿内战乱而受到任何影响的和平乐园,也是过去平将门希望打造的梦幻国度。我从来没有舍弃这个承袭自祖父‧北条早云的遗志。不管至今还是以后,我都不会忘记他的愿望。因为我是个内心冷如寒冰的女人嘛。然而,你们却不一样。信玄,你打算沉溺在川中岛的回忆里面,终其一生只当个乡下大名吗?你要一直念念不忘在川中岛害死信繁的这件事吗?」

「别瞧不起人,我从来都没有对那件事念念不忘!我只是遇到超乎想像的状况──看到不可能再会的上杉谦信出现在眼前,而且还有这封信……!」

「我准备的策略已经用尽,没有其他牌可打了。最后就靠你自己决定吧,武田信玄。毕竟这是你的人生嘛。」

还是说,你的军师‧山本勘助不在身边就做不出决定了?──氏康冷笑说道。

尽管信玄有一瞬间想激动大骂:「你这个臭女人!」不过她忍住了。

「勘助、信繁,有许许多多人死了。我想为死去的众人找出答案,以证明他们的死并非毫无意义。我要用自己的生存之道证明这点,所以我绝不会对死者的回忆感到眷恋。要为他们哭泣,就等到在势多立起武田菱旗、让子孙旗帜在此地飘扬后再说吧。这是我的坚持。所以,刚才只是因为突然与上杉谦信再会而让我稍微感到混乱罢了。」

「这就代表上杉谦信对你来说就是这么重要吧。」

直江兼续注意到默默坐著的上杉谦信肩头突然抖了一下。

「别、别胡说八道!上杉谦信只是只被困在川中岛这个笼子里的小鸟,既不是龙,也不是毗沙门天!但是我不一样,我已经不受川中岛的诅咒束缚了。我会用往后的行动证明这点的。」

「这样啊。『山』总算开始行动了,还真是久违啊。」

「你竟敢连番如此嘲弄我,北条氏康!没关系,关东就随你高兴吧。等到伊达政宗打过去、你又来哭著求我时,我可不管了。我现在要开始上洛了。」

「这是你上洛的最后机会了,武田信玄。你太不积极了。在战争中失去重要的家人、家臣使你习惯不使用会折损兵力的战术。经过那场川中岛激战后,你会在无意间避免让士兵送死。若不是那样的话,那个臭小鬼‧松平元康早就在三方原被你杀了。」

「……北条氏康,你这个女人的嘴巴还真是不饶人啊。尽管身为盟友时很可靠,但要是变成敌人的话就会烦到让人受不了呢。」

「多谢称赞,信玄。你太过谨慎了。不过啊,我再说一次,这是最后的上洛机会,没有下次了。」

离间织田信奈与家臣团的计画尚在进行中,不过要是第二次织田信奈包围网失败的话,织田信奈就会在织田家分裂前统一天下了。这是打倒织田信奈的最后机会了──氏康再三地强调这点。

「松平元康当时被你打得落花流水,不过她现在可能已经脱胎换骨啰。有谣言说,当时那些离开松平家参与本猫寺一揆势力,且每人都有著以一敌千实力的家臣全都回去了呢。」

不用担心,「松平元康」不是那种狠得下心的女人,那个家伙不可能让家臣送死的。无论拥有多少强者、策士,只要不敢让他们受伤就无法活用他们啊──信玄笑著如此说道。

那是有如猛虎的狰狞笑容。

直江兼续这才知道,做好「觉悟」的信玄有多么恐怖。

(武田信玄绝对不是天真温柔的人。她既冷酷又残暴,为了野心可以牺牲一切,所以才让人畏惧。仔细回想起来,谦信大人带领的上杉家里没有一位重要家臣在战场上面阵亡。这都是因为谦信大人过于温柔,经常自己亲上火线以避免失去家臣、士兵的关系;然而,武田家则是刚好相反,至今已有不计其数的重臣为了保护信玄而战死了!只要有其必要,武田信玄可以将家臣、家人派去送死。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这么谨慎啊。)

兼续似乎可以稍微理解上杉谦信视武田信玄为终身宿敌的原因了。

她们两人的个性、生存方式、理念、外貌都相去甚远,可说是油水不容。

或许就是因为双方差异太大,所以才会彼此吸引吧。

接下来。

在武田信玄接受甲相越三国同盟的条件并宣告上洛后。

接著轮到关东三英雄的最后一人──上杉谦信做决定了。

应该舍弃川中岛的旧恨与北条氏康缔下结义姊妹同盟,并为了展现「消灭第六天魔王‧织田信奈」这项义举和信玄比赛谁先上洛吗?

还是应该面对以为不可能再会的信玄,向她再次提出于川中岛决一死战的要求呢?

尽管直江兼续自侍童时代就跟著谦信,不过她也无法预测谦信会选择哪一条路。

(悲伤、后悔、绝望,武田信玄这位公主武将背负了这些情感,或者应该说舍弃了它们,并笔直冲向名为「野心」的未来;反观谦信大人,她没有企图成为天下人的「野心」,却希望使一切章法回归古代。明明复兴关东管领‧上杉家的目标已是遥不可及,但谦信大人还是憨直地往前迈进。或许是因为谦信大人并非是寻求「未来」,而是执著于「过去」的关系。谦信大人所追求的理想并不在「未来」,而是只在「过去」吧──)

如此说来,谦信大人多么可怜啊。拥有如此高强的实力,却还是保有纯真的心灵,而且还天生有著独特的神秘美貌。她非得像这样过著被「过去

」束缚的生活不可吗?

我难道没有办法解放谦信大人遭到禁锢的心灵吗?

为什么谦信大人要孤独地活在「过去」呢?

究竟是什么东西束缚著谦信大人呢?

其中一项应该是她天生没有正常肤色这点,但应该不只这样才对。谦信大人不是个会一直被异常外貌牵绊的人。

在她心里一定有著更严重的问题。

为什么谦信大人会坚信自己是毗沙门天。为什么要放弃人的身分?为什么要成为神明呢?兼续相信,这里面一定有线索。

然而,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来不及透过那个线索找出将谦信内心束缚于「过去」的某物。

就在兼续沉思(有什么方法可以拯救谦信大人)的时候,上杉谦信做出决定了。

「武田信玄,我会脱离川中岛这座牢笼发兵上洛,绝对会比你早一步消灭织田信奈。我会让织田信奈知道,她不可能同时拥有神与人这两种身分。之后天下对我就不重要了,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就给你这个人类吧。因为你绝对不会妄想成为神。最后,我会在人间留下身为毗沙门天化身的证明并撒手而去。」

上杉谦信完全恢复了平时身为冷静神将的表情。

她让兼续有了天神化成人类下凡的错觉。

谦信大人下定决心要杀死织田信奈了──兼续紧张地屏住呼吸。

然而,武田信玄却露出哀伤的眼神看著谦信。

「谦信,你又开始厌世,想逃到高野山出家了吗?每次都这样,只要对义将生活感到厌烦,你就会封闭内心、藉由出家来逃避现实。」

「我才不会逃。当我不想活的时候,所指的就不是出家,而是死亡。毗沙门天告诉我,当杀掉破坏这个国家一切秩序的魔王‧织田信奈后,我在人世间的使命就结束了。最后正义将获得伸张。」

「你说死亡?谦信!你还算是越后上杉家的家督吗!不要随便把寻死挂在嘴边啦!从没当过人类的你还想假扮天神凄美地殒命──我绝对无法认同!你打算在不跟我分出胜负的状态下保留不败神话逃跑吗?」

武田信玄──突然方寸大乱。

她面色铁青,嘴唇因愤怒而颤抖。

信玄受到的震撼比她看到北条氏康那封寄件人不明的书信时还要大。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毗沙门天!上杉谦信!那不过是你脑中的幻觉罢了!你只是被幻觉缠上了!你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才不是什么神!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为什么你这么坚持自己的模样有如异形?为什么你不认为自己拥有比起世上任何人都还要美丽的身躯与心灵,是个受到祝福的人呢?」

武田信玄疯狂地这么大吼。

「武田信玄,我靠著对你的恨才能够活到现在。这股怒气是我生命的动力。恨你、想要消灭你,无论如何都要在川中岛杀死你,我靠著这些念头撑了下来。我将带著织田信奈一同归天,就当作是送给你的最后礼物吧。」

兼续心想:啊,谦信大人的话与内心所想的完全相反,真的没有人像她这么不会说谎。

「谦信!你的命运尚未注定!那个相良良晴告诉我,命运绝对不是无法扭转的,人类是可以跟命运抗衡的!你不过是个把『过去』当成无法逃避的宿命、不敢面对自己命运的胆小鬼!你这个没有勇气当人的懦夫!我看错你了!」

「相良良晴,是那个与织田信奈沉浸在恋爱当中的少年吗?」

「没错,相良良晴虽然不像你有著特殊力量,只是个普通少年。不过,他来自未来。那个家伙知道我们公主武将的未来与人生的终点。就这层意义来看,他远比你这个不过是自称毗沙门天的家伙更接近神。而且他还是个纯粹的人类,并靠著人类的力量来反抗命运。想要与织田信奈打仗,就应该先见见那个家伙。相良良晴或许知道你会如此愤怒地想与我同归于尽的真正原因吧。」

「我对什么少年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还是暂且接受你的忠告吧。」

谦信站起身来。

「再会了,其实我真的很想和你一决胜负的,武田信玄。」

谦信离开了。

被你这种人杀死的信繁一定会对你失望的!──信玄这么大喊,并站起身来准备拔刀。

直江兼续不发一语挡在信玄的面前,按住了她拔刀的手。

「你是什么东西?不要妨碍我和谦信说话!」

「信玄大人您难道是在担心谦信大人吗?」

「不对,我只是无法容忍她明明是个人类却把自己当成神!那个家伙经常批判我贪婪、说我是个不孝女,她以为自己是谁啊!不就是跟我一样的人类女孩吗!我要让谦信认清这个事实,不论花上几年也不在乎!」

「请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找到让谦信大人从『过去』诅咒中解放的方法,绝对不会让谦信大人孤独地归天。我一定会让信玄大人见到变回『人类』的谦信大人。届时你们就可以完成川中岛时没有分出的胜负了。」

「……小女孩。你究竟是谁。应该不是普通侍童吧?」

「我是谦信大人正义精神的继承者,直江兼续!」

兼续的回想在此时中断。

毗沙门堂的大门打开了。

挥去一切迷惘、变回毗沙门天化身的上杉谦信告知直江兼续:「我要即刻率领越军上洛」。

聚集在春日山城的越后家臣团一同带兵前往城外的平原集结。

在上杉谦信登场前,越后没有公主武将。

因此,越军目前的主力都是些粗犷的男性武将。

他们无比忠诚。

这些人将上杉谦信当成毗沙门天的化身崇拜,不求领土赏赐,而且全心信任著谦信,并为了正义豁出性命在川中岛、关东不断战斗,可说是一群强者。

有些武将因为过分崇拜上杉谦信,甚至产生了想要迎娶谦信为妻的野心而谋反。

有些武将则是反对谦信不求回报的义战而高揭反旗。

也有些武将受到武田信玄的离间而心生动摇。

为此而懊恼的谦信曾经有过舍弃越后、躲到高野山出家的念头。

然而,如今的越后武士已经没有任何人会质疑谦信的正义之心。

无敌无败、无私无欲的真正军神。所有人都坚信上杉谦信大人的的确确是毗沙门天的化身。

在过去,越后曾经有位满腹野心、名为长尾政景的男子。

长尾政景是与上杉谦信争夺越后国主宝座的最大政敌。

他娶了谦信的姊姊为妻,以亲族之首、越后军副将的身分君临越后国,不过他仍然持续与谦信作对──长尾政景对谦信有著异常执著。

他从未舍弃「总有一天要娶谦信为妻」的野心。

为了获得谦信,长尾政景无数次反对、逼迫著谦信。

谦信却一再原谅长尾政景那些充满恶意的谋反之举。

那是毗沙门天的生活方式。另一个原因是只要她最喜欢的姊姊‧绫还是长尾政景的妻子,谦信说什么就无法狠下心来处决、放逐他。

越后家臣团感情不睦、谦信与家臣团的摩擦大多是长尾政景这匹害群之马造成的。就算说也不会言过其实。

即便长尾政景那种恶人恣意妄行,身为「义将」的谦信大人也绝对不会惩罚他。

那我们这些家臣稍微有点欲望、任性,谦信大人应该也会原谅我们吧──

对啊,看看长尾政景吧。谦信大人对谋反者很宽容的。反正也无法靠著义战获得领土,那我们不如趁机使点性子,这样子还比较划算呢。

长尾政景不只娶了谦信大人的姊姊,甚至连身为妹妹的谦信大人都想要!与其被那种恶徒抢走,还不如由我娶走谦信大人吧。这样谦信大人就会更幸福了吧。

于是,长尾政景这个犹如毒药的人物逐渐侵蚀了越后家臣团,并扩增其影响力,最后成为绊住了正在与武田、北条展开艰困战斗的谦信。

不过,长尾政景已经不在人世了。

第四次川中岛之战敌我双方牺牲了无数人命,但谦信却只有赐予越后家臣团「染血的感谢状」还有微薄的金钱。一点领土都没有得到的家臣们抱怨说:「这样我们的牺牲岂不亏大了」「就算是谦信大人的命令,我们也忍不下去了」就在众人不满的情绪一触即发时──

反谦信派首脑‧长尾政景不知为何竟和感情不好出了名的越后军师‧宇佐美定满一起搭船游湖,最后双双溺毙。

宇佐美定满一直以来都辅佐著年幼的谦信,将她培育成越后的第一位公主武将,并让她坐上越后国主的位子,可说是谦信的心腹与得力助手。

外发生时机过于巧妙,而死因也是疑点重重。

暗杀一说甚嚣尘上。

大受动摇的家臣团甚至开始怀疑说:谦信大人舍弃了义将身分,变成可怕的独裁者了吗?

当然,谦信与长尾政景、宇佐美定满溺死的意外毫无关连。

得知两人骤逝的消息后,谦信一时之间情绪失控。不过,随后她将长尾政景和亲姊姊‧绫所生的长女收为养女,并赐她「上杉景胜」这个名字。

谦信宣布:将生前折磨她的长尾政景之子立为继承人,而且会让他继承上杉家与越后守护的职务。

长尾政景因为生于分家而备受歧视,他一直对拥有本家血统、地位的谦信感到自卑。所以无论政景受到多少挫败,他还是不断地挣扎,希望能够获得越后守护的位子。当谦信继承越后、关东区域地位最崇高的「上杉家」家名并任职关东管领后,政景对谦信的自卑感、渴望就变得更强。

如今长尾政景无比渴望的那些名位,最后却毫无保留送给了他的女儿。

泪流满面的越后家臣团直到此时才相信,谦信真的发誓以毗沙门天的身分「终身守贞」、舍弃私心、只为公义而战。自此越军把这份信心化为信仰,将谦信的所有命令都当成「神之声」来奉行,成为了真真正正战国最强的军团。

上杉家、越军不召开军事会议。

是由能够听到毗沙门天「声音」的谦信决定一切,然后再对家臣团下达指示。

「本庄繁长、北条高广、色部长实、斋藤朝信、鬼小岛弥太郎。」

谦信骑马经过整齐的庞大军团面前,呼唤著每一位武将的名号,并挥出青竹棍为军团划分部队。

乍看之下谦信只是凭著直觉分配,然而越军却藉此组成了超越寻常兵法的最强编制。

谁也没有提出异议。

众人都感动得浑身颤抖,心想:「谦信大人终于要为了消灭天下人‧织田信奈而出兵了」。

「诸将听著,虽然我曾经发誓不会像武田信玄那样侵略其他国家,一直以来都命令诸将实行不求回报的义战。然而,若要与织田信奈决战,就必须压制北陆的通道。因此从现在开始,我将攻占越中、能登,并在平定这两国后交由斋藤朝信管理。随后便会从加贺侵入越前肃清柴田胜家军,并直冲近江消灭织田信奈。北条、武田如今已是盟国,不会与我们为敌。越军在和织田决战前绝对不会对川中岛、关东出手。」

至今那些得不到回报的义战都是为了这次赌上天下的决战做准备啊──越后武士们议论纷纷。

「副将由直江兼续担任。当我不在时,你们要听从直江兼续的指挥。如果我在上落途中殒命,就让我的养女‧上杉景胜担任越军主将。就算我不在世上,你们也一定要完成上洛,为将军‧足利义昭大人和大和御所尽忠效力。进入京都后也不能犯下源义仲那番暴行。心生歹念时就回想起我的模样吧,毗沙门天会一直看著你们的。将越军的正义宣扬给全日本知晓吧!」

尽管这段不吉利的发言震惊四座,但所有在场者也因此知道,谦信大人将一切都赌在这场战役上了。

没错,死敌‧武田信玄也发兵上洛了。率先抵达京都者就可以当上管领、成为天下人!

让谦信大人成为天下人吧!

千万不要落后武田信玄!

这次要分出川中岛时的胜负!

越后武士们等候谦信说出那段出阵之词。

那段天神之语。

那道令长尾政景满是憧憬、执著不已的军神‧毗沙门天之声。

「运在天,铠在胸,战功在勤。」

谦信如此唱颂著。

当身心化为毗沙门天并面对其「命运」时,谦信就会唱颂这段词句。

唱颂出鼓励自己还有诸将士兵的词句。

「抱必死决心而战则生,怀存活之念而战则亡。」

整个军团彷佛变成生物般跟著咆哮。

喝喝哈!

喝喝哈!

他们同时举起「毗」字旗与表示悬乱龙的「龙」字旗。

谦信独自策马冲了出去。

战国最强的越军努力跟在她的后头。

直江兼续头盔上的「爱」字造型装饰闪闪发亮。她对谦信的姊姊‧绫──当她的丈夫溺毙后出家改名为「仙桃院」──行了个礼,说了一句「我走了」。

「兼续,今天早上谦信向我做了此生的道别。她说毗沙门天的『声音』告知了她的命运。」

「仙桃院大人,我兼续一定会好好守护谦信大人,让她能够安然返回越后的。」

「你变了呢,兼续。不久前你还把谦信当成真正的神明崇拜呢。」

「嗯,在鹤冈八幡宫见到谦信大人与武田信玄面对面时,她露出了爱恨交织而大受动摇的模样,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谦信大人。谦信大人小时候之所以如此关注拥有南蛮人血统的奥州梵天丸,大概是因为她查觉到自己与对方有共通之处吧──我应该更早察觉这点才对。或许是因为当时谦信大人那超越常人的强悍与美貌蒙蔽了我的双眼吧。」

仙桃院注视著远去的谦信开口说:

「那个孩子天生有著白雪肌肤,身体虚弱到令人疼惜。皮肤一旦接触阳光就会被晒伤、头晕目眩。当她勉强自己行动时,心脏就会绞痛。可以吃的食物种类很少,甚至还得靠酒来滋养身体。每个月会都因为月事发烧而无法动弹。那个孩子一直活在死亡的阴影下。毗沙门天的声音就是她自己内心的声音。我想那个孩子应该是预料到自己的身体快要不行了吧。」

「不,谦信大人的身体还没到撑不下去的地步。真正的极限是在内心。因为谦信大人为了维持毗沙门天的身分已经失去了许多对她很重要的人。」

「是啊,那个孩子一直主张神只要与人相恋就会死,顽固地拒绝男性的求爱。就是因为谦信的个性如此,所以她才会无法容忍拥有惊人热情、企图同时获得神之力与人之爱的织田信奈吧。」

「谦信大人从未体验过人类少女的生活。我没有看过像她那样孤独的人。孤独的谦信大人身心已经残破不堪,不能再当毗沙门天的化身了……」

「真不愧是谦信认定的后继者呢。由守护、培育、支持著谦信的两位男人──军师‧宇佐美定满发掘、宰相‧直江大和养育成人的直江兼续。你是那两个人替不得不以毗沙门天身分孤独活著的谦信留下来的最后礼物。谦信就拜托你了。」

兼续默默地点了点头。

总之一定要战胜织田信奈──否则无论谦信还是越后都将没有未来可言了。

然而,只是打胜仗的话还不足以把谦信从「命运」当中拯救出来。

尽管兼续对仙桃院说过「谦信的身体还撑得下去」,不过她知道,人的身体与内心其实是表里一体的。

谦信那强到堪称异常的意志力对她的身体造成莫大影响。就像她坚信毗沙门天的存在,进而真的能够听到毗沙门天的「声音」这样。

或许应该说谦信脆弱的敏感体质容易受到精神面的影响。

(恐怕在认定「毗沙门天归天时刻将来临」、感受到「成就宿命」的时候,不断勉强自己出兵的谦信大人其身体也会到达极限吧。)

直江兼续一边祈祷(宇佐美大人、父亲。请你们赐给我力量还有智慧),一边朝谦信追去。

「进入越中后就是亲不知的山顶地带,相当危险!谦信大人请不要独自行动!」

她追上了谦信。

谦信坐在马上眺望越后的大海,她开口问兼续说:

「兼续,与梵天丸战斗、交流后让你选择了头盔上面那个『爱』字。什么是爱呢?」

尽管军师‧宇佐美定满和宰相‧直江大和教了我义与慈悲,可是我还是不懂什么叫做爱。

「我不懂为什么织田信奈会在天岩户开启时跟相良良晴接吻,无法理解她明知道那是条死路却依然不隐瞒他们的爱。我忍住不与织田信奈决战,但这个问题却一直没能获得解答。或许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织田信奈感到如此气愤……武田信玄语带玄机地要我去见见相良良晴,所以我才会潜入京都的茶店找他。然而,相良良晴看起来不过是个毫无特长的少年。尽管个性似乎很温柔,但不过是个人类男子罢了。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信玄还有织田信奈会这么执著于相良良晴。」

「谦信大人,不与人类接触的话是无法瞭解人世的。」

「可是我见到相良良晴,也和他说过话了。」

「仅仅在茶店浅谈一会儿,这样是无法充分理解对方的。」

「……兼续,进入越中后我要先去侦查安土城的构造。柴田胜家不是我的对手。决战地点应该会在安土城,就是防御力足以匹敌小田原城的那座巨城。」

「还请谦信大人务必亲自造访安土一趟。不过,要是离开太久的话会拖延到上洛作战的进度,而且对您的身体也不好,所以请在安土待一天后回到本阵吧。我会到安土迎接您的。」

「兼续,这样好吗?我还以为当我说要去侦查时你会认为很危险而阻止我呢。」

「在和梵天丸打过仗后,我知道自己不擅长战斗,才能远远不及谦信大人,所以就算会有生命危险,也要请谦信大人亲自勘查安土城。况且织田信奈还有相良良晴也应该会参加安土城的落成庆典才对。」

「庆典?」

「是的,安土城完工的落成大典将与盂兰盆会【注2:盂兰盆节时举行的佛教版中元法会】同时举行。不论是谁都能够自由进入安土的城镇。」

「盂兰盆会,那个将回到人世的死者灵魂再度送回天上的祭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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