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第二章 费吉托的人们

——塔姆天文神殿。

这座被施展了古代的空间扭曲魔术,内部比外观看起来要巨大很多的遗迹内部有各种各样的房间,设施以及石头堆砌成的道路,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

格伦和露米娅为了追赶离开了费吉托的瑟莉卡,通过这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小路朝着目的地——大天象仪室慎重地前进……

「——!?」

突然,格伦单膝跪了下来。

「老,老师!?你怎么了吗?」

露米娅顿时停下脚步看向格伦。

「难道是刚才战斗受的伤还没好……?」

「不,不是。抱歉让你担心了」

格伦苦笑着指了指自己右脚的鞋。

露米娅战战兢兢地往他指的方向一看……发现只是鞋带断了。

「看来是在刚才和雷克的战斗中断掉了。我先做点应急处理,你等我一下」

说完,格伦放下了背包,开始把断掉的鞋带从鞋上取下来。

「呜哇,我的鞋都那么破了。这双鞋的还挺贵的啊……雷克那混蛋……」

他一边小声埋怨着一边把断掉的鞋带重新系起来,然后再捆回鞋子里。

格伦一边修鞋一边思考着。

(唉,为什么我还在为了鞋带这种小事抱怨。明明费吉托那帮人还要和比雷克离谱多了的人战斗……)

这里和外界是隔绝的,无法用通信魔术与外界取得联络。

所以格伦并不清楚现在费吉托是什么状况。

他只知道<最后之钥兵团>应该差不多要到费吉托了。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却无法参战,这让他内心着急得不得了。

(他们真的没问题吗?特别是莉艾尔……从任务上来讲,她要去面对的应该是……)

格伦脑中闪过的是那个曾经帝国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剑之英雄的名讳。

恐怕那个英雄也和莉迪亚以及雷克他们一样,被技术已经成熟的『Project: Revive Life』复活了吧。

(……莉艾尔……)

他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没事的……现在的她很强——即便不说战斗能力方面)

他一边麻利地修好鞋子一边在心中祈祷。

(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我相信你,莉艾尔……)

格伦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怀着强烈的意念这样想。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是修好鞋子和露米娅一起开始继续往前走——

心中的那一抹不安直到最后都没有被消除。

————

至今为止一个人支撑起帝国防卫阵线的英雄,莉艾尔·雷福德败北了。

这令人痛心的消息震荡了整个费吉托。

同时,『最后之钥兵团』的大部队将在后天到达费吉托——这无限接近于真实情况的传闻传遍了费吉托上下。

有能力离开费吉托的人争先恐后的想要逃离费吉托,而没这能力的人只能在绝望中向上苍祈祷。

但就算能逃离费吉托,费吉托的沦陷等于帝国的完全覆灭这个事实依然存在。

现在的费吉托已经混乱无比——

「这个时刻总算来临了……」

红发女性——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室长,执行官番号1<魔术师>——以及,帝国最终防卫军总司令官伊芙·迪斯特雷元帅叹出这句话。

这是被设置在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主楼的大课堂的帝国军司令部。

女王陛下,帝国军将领,政府高官以及学院里有名望的魔术师们都聚在这里,气氛非常凝重。

伊芙面对着所有人,平静地介绍目前的状况。

「根据侦察兵的报告,『最后之钥兵团』的大部队会在后天到达费吉托。并不是至今为止我们遇到的那种先遣队进行的散装的攻击……而是名副其实的能将费吉托整个吞没的大量僵尸。那会像潮水一般涌来」

桌上的推演盘上放着数量无比夸张的敌军棋子,桌子都快放不下了。

并且至今为止发生过战斗的地方都会被在地图上标注为一个『X』。以费吉托为中心,目前为止各处都已经有战斗发生。

「根据报告,敌军大部队的总兵力大概是十五万,和现在帝国军的兵力大概是十比一。等到了后天,或许差距会更大。但是敌人终究是被死灵法术所操纵的僵尸,并不是吸血鬼或食尸鬼那种拥有负生命力的『不死者』,而是将正的生命力强行用魔术固定在其已经死去的躯体上的『行尸走肉』。所以每一个僵尸的战斗力都不会高。和『不死者』不同,用来消灭邪恶或不净物质的神圣净化系魔术的效果薄弱……不过另一方面,打破头之类的,物理性的破坏也能将僵尸无害化。因此我们只要以至今为止动用一切力量准备起来的战略级A级军用攻击咒文为杀手锏,以城墙为盾进行彻底的守城战·笼城战,就能勉强弥补这悬殊的兵力差距。但是这场战斗中敌方有一个仅凭一人就能打破整个局面的超常规的人物……那就是<剑姬>艾利艾特。那不是帝国为了鼓舞军队士气而神话出来的人……那个人是真正的,在这个时代复苏了的古代英雄」

面对依旧保持沉默的人们,伊芙也感到无奈。

「这糟糕透了。比刚才我说的那些还要糟糕得多。从之前的交战记录来看,只要这个人在场,帝国军不管是怎样的布阵都会像是白纸一样毫无意义。在双方正要交战的时候她只要上场把帝国军的防卫线全部摧毁,然后再顺便劈个什么城墙我们就都完蛋了。这就好比是明明双方在正经下棋,对面下棋的人突然给了你一拳一样离谱。根本就是无解的。毫不夸张地说……艾利艾特·海文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僵尸大军,她一个人就能把整个费吉托攻陷……」

或者说,正因为是能一个人左右整个战况,她才能被称之为『英雄』吧。

「唯一的希望就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奇妙力量的莉艾尔·雷福德了。本来指望着就算不能打倒艾利艾特吧,至少能抑制住或是拖住她,我们也能好打一些……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现在帝国军士气大挫……或许这就是敌人想要的结果吧……」

莉艾尔·雷福德在前不久与艾利艾特·海文突发战斗,被光速削成了人棍。

这个事实让所有人心情更加的沉重。

多亏了魔术学院的医师塞西莉亚老师拼命抢救,她总算是保住了一命……但恐怕在这场最终决战中,他们是无法指望莉艾尔了。

(……这都是我的决策失误……对不起,莉艾尔……)

她诅咒着甚至没空去探望部下的自己目前所处的立场,并继续说下去。

「至今为止我想了很多办法,而且在这短暂的准备时间中也算是把这些想法付诸于实战,勉强撑到了今天」

多亏了伊芙的指挥,帝国军能够维持士气与『最后之钥兵团』的先遣队拮抗到此时此刻。

莉艾尔觉醒了那个迷之斩击,在战场上发挥出强大的威力以后,她就麻利地把莉艾尔捧成英雄,大大提升了军队的士气。

虽然不想让莉艾尔背上这种负担,但面对那多如牛毛的僵尸,伊芙只能想到这一个能维持士气的方法。

于是,她故意调整了阵型,能更简单易懂地给士兵们以及市民们展现莉艾尔的活跃表现。

在给前线维持士气的同时,她从帝国各地集结残存兵力,重新整编部队,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地完成了战略级A级军用魔术的仪式准备,总算来到了这个不会被敌方轻易打败的境地。

多亏了圆桌会的幸存者……卢恰诺卿尽全力收集来的物资,他们的装备和仪式魔术的准备总算是能满足最低要求了。

因为想到最后肯定是笼城战,伊芙甚至拿出了自己最不想用的手段——征召魔术学院的学生。这才总算是将城墙的防守部队拼凑起来。

然而——

「仅凭那一个英雄就能把我们至今为止的努力全部化作泡影……!这也太离谱了吧……!」

伊芙愤怒地拍桌。

这时,把头发分边染成金色和红色的骚男呵斥伊芙。那是帝国军的前线指挥官之一,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第一室室长克罗·奥加姆。

「我们还没输好吧!确实莉艾尔输了,这很遗憾!我之前也……不,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她能赢!而事实就是输了……但是帝国军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其他很多高手!」

「…………」

「随便一想就有很多人吧,帝国军目前最强的战斗力……我和贝阿,第一分室的成员……你率领的特务分室的成员……魔术学院的各位名师……其他不还有挺多的吗!所有人一起上,还用担心干不死那个艾利艾特什么的吗!?」

「你算是少见了动了点脑筋了,克罗。但是很遗憾,不可能」

伊芙无力地摇了摇头。

「本来我们能够担任前线指挥官的将领就很少。我部署的各方面的防卫计划都少不了你们这群主力的魔导士。如果集结所有主力去打艾利艾特的话……其他方面的防卫恐怕撑不过两秒钟。倒不

如说,因为我们不知道艾利艾特会在何时出现在何地,那么在我们有机会与她对峙时,她早就已经给费吉托和帝国造成致命打击了。而且……」

——『即便是动员所有的主力,能不能打败艾利艾特都是个问题吧?』——这句话她忍住没说。

「总之,用这种打法的话,城墙肯定会瞬间被僵尸大军突破,直接沦陷。而且敌人还有目前我们尚未目击的棘手的战力——」

「鲍埃尔·菲涅以及爱丽诺·夏洛特……」

阿尔伯特这时补了一句。

伊芙点了点头。

「阿尔伯特,我让你离开大战线,去执行了特别任务——那就是调查天之智慧研究会的二把手,鲍埃尔·菲涅的动向」

「嗯,那家伙果不其然是在费吉托周边打着什么鬼主意。后天的大决战中,他毫无疑问会有所动作」

阿尔伯特平淡地报告完,现场更加慌乱了。

伊芙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想也是。而且虽然贾提斯·洛范帮我们收拾了不少,但天之智慧研究会残存的邪恶魔术师们肯定也会趁此机会一拥而上」

没错。天之智慧研究会里还有很多一骑当千的邪恶魔术师。

这样的大场面,他们不可能不来掺一脚。

所属于天之智慧研究会的魔术师们分别处于三个位阶,<天位>,<地位>以及<门>,但是暂且不谈强大无比的<天位>,论最单纯的打斗与战斗的话,所属于第一团<门>的人往往反而比多数是在社会上拥有一定势力并以此来完成政治,社会方面的特殊任务的第二团<地位>那些操盘手们要厉害。金·加尼斯就是个例子。

在至今为止的战斗中,帝国军也已经消灭了很多邪恶的魔术师……但对于天之智慧研究会来说,他们应该还有足够的存货。

「为了保证不管敌方以什么方式攻过来我们都能应对,我必须要在各处留一些主力部队。将所有主力拿去打艾利艾特就正中敌人下怀了」

「啊,这……」

「总之如果不能预判敌人的行动,我们只能打被动局。而在我们所有的主力都无法轻举妄动的情况下……唯一能够自由行动,并且还是我方最强级别战斗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莉艾尔·雷福德。本该是这样的」

如果觉醒了那不可思议的剑技的莉艾尔能够与艾利艾特抗衡的话,局面又会好打很多。

然而现实很骨感。

(倒不如说这已经是一大昏招了……居然围绕莉艾尔一个人的武勇去制定战术……但是,除此之外又能有别的什么办法……?)

伊芙纠结地与桌上的战况图大眼瞪小眼。

这局面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很难解的局。

费吉托周围将要成为战场的区域都是宽广的平原,敌军也没有使用什么复杂的阵型或是战术的迹象。

就是一大群人涌过来而已。

像是要用艾利艾特和一大群人无脑平推费吉托一样。

典型的人海战术。

(对面是在看不起我们吗)

说实话,只要没有艾利艾特,伊芙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最后之钥兵团』。

对方只是人多,他们的攻势毫无战术可言。

就是一堆人涌过来。

所以只要把利用莉艾尔在前线争取下来的时间整编出来的帝国军以及准备好的战略级A级军用魔术打龟缩战术的话,绝不是不能打的。

(敌人的攻击方式幼稚无比。街坊邻居的孩子王指挥小孩们和隔壁村的小孩打架时都会用比这更高级的战术)

但是,就因为那一个人的存在,不管是多么幼稚的战法也能成为必胜战法。

必胜的『皇后』——<剑姬>艾利艾特。

后天正式开战的那一刻,艾利艾特就会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各个小战场上把防卫线撕得一团糟。到那时帝国军也将无力应对僵尸大军……就像之前帝都沦陷那样。

只要帝国军没有了还手之力……之后对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局面就是这么单纯。

(总之这场战斗的关键就是——在艾利艾特以及其他邪恶魔术师开始发挥实力之前干掉他们。但这未免也太难了!如果不知道对方会从哪冒出来就没办法应对!这边的手牌数量和王牌实在太少了……!至少要猜到敌方主力的动向……缩小艾利艾特可能会出现的区域范围……!)

不行。

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破局的办法。

无法从『最后之钥兵团』手中守住费吉托——这就是伊芙的结论。

在场精英之中,已经没有比伊芙更高明的指挥官了。

听说雷扎里亚王国的原司祭枢机卿法伊斯在年轻时还是圣堂骑士团的天才军略家及总指挥官,但现在他并不在场。

如果伊芙想不出什么办法,想不出什么反击的手段,帝国的未来就将在此终结。

但是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无敌的『皇后』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的。

敌方精英魔术师的动向也都不明朗。

因此根本无法应对。

「……………………」

伊芙以手掩面保持沉默。

在场的人们看着伊芙这焦头烂额的姿态,心中的不安与绝望越发浓密了。

此时此刻,伊芙必须得说点什么,缓解负面情绪的蔓延。

如果有什么即便是胜率无限接近于零,但能让所有人直到最后的一分一秒都能看到希望的作战方案的话,她必须在此时此刻就提出来。

然而伊芙即便是动用至今为止积累下来的一切……都想不出来。

「…………」

艾丽西亚七世女王陛下注视着伊芙。

「小伊芙……」

「伊芙前辈……」

巴纳德和克里斯托弗也注视着伊芙。

「「「「…………」」」」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祈求的目光看着伊芙。

这些视线让她倍感压力。

职责的重压让她精神渐渐撑不住了。

好窒息。好想放下一切逃跑。伊芙在心中这样惨叫着。

真想马上站起来,捂住眼睛耳朵迅速离开。

如果能无视所有人的制止与咒骂抛弃一切逃跑的话,那该得有多轻松。

这种无法抑制的冲动侵扰着伊芙的精神——

「唉~~…………」

一阵厌烦了似的叹息声突然在被沉重的气氛所支配的大讲堂里响起。

伊芙把双手背到脑后,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

咚!——那个平时正襟危坐的伊芙居然很没礼貌地把脚搭上了桌子。

哗啦一声响起,摆在桌上的敌军棋子被她的双脚震得到处都是。

「呃,喂……小姑娘,你精神不正常了吗?」

「在,在女王陛下御前竟敢作出如此无礼之举——!」

卢恰诺卿和爱德华卿赶忙呵斥伊芙。

「没事」

艾丽西亚七世抬手制止了他们。

所有人都被这一个举动吓了一跳。只有艾丽西亚七世一个人静静地关注着她。

这时——

伊芙居然一个人在心中偷笑。

(哈……如果是以前那个沽名钓誉,自尊心极高的我的话,恐怕早就忍受不了这样的重担而出逃了吧。但是没事的,格伦……我是不会逃的)

她不知不觉地就这么想了。

(你不管面对多么令人绝望的情况都没有逃……偏要说个例外的话,那就是塞拉那事儿……我就暂且不算这件事吧。那毕竟是我的错。总之,三流的格伦能做到的事,超一流的我没有理由做不到……我就要这样干一次!……就像你那样)

说完,她重新回到战局中。

她把目光转回到桌子上,浑然不知自己现在在桌上跷二郎腿的姿势和自己称之为三流的那个部下以前经常做的姿势一模一样。

那是被自己的脚搞得一团乱的战况图。

(哎哟,我这一波太过火了……得从头摆起了……)

她耸着肩露出苦笑并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她捡起散落的棋子。

(唉……数量太多摆起来太麻烦了。要不就随便摆摆算了。反正敌方有无敌的皇后在,棋盘怎么摆都是一样——……)

就在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摆起棋子的那一瞬间。

(……?不管怎么摆……都一样……?)

忽然,脑中有什么搭上线了。

(……都一样……?)

这只是一句普通无比的话,但是这句话,让至今为止她一直放置在脑中某个角落的小小的违和感无限放大——

她来回看着棋子和混乱的战况图。

最后——她灵光一现。

「没错……不管怎么摆都是一样的……!」

伊芙喊出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喂。喂喂喂小伊芙……你到底怎么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伊芙语速极快地回答了巴纳德。

「我心里一直感到很疑惑……为什么敌人会用这种幼稚到让人根本连棋子都懒得摆的方式进军费吉托!因为,如果敌方没有<剑姬>艾利艾特这种无敌的『皇后』在……这种幼稚的战法就不可能实现!」

「呃不……事实上对方就有无敌的『皇后』啊。所以事到如今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不,有意义!这是非常重要的!」

伊芙梆地一声拍了桌面。

「听好了。因为艾利艾特太过无敌让我们陷入了死局,所以我至今为止都忽视了这一点。简而言之敌人的想法就是让艾利艾特一个人强行夺取胜利,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伤亡!」

「!」

「如果我是敌军的将领,而我有如此大军以及无敌的艾利艾特的话……说实话,如果真的要动用战术,采取最有效的进攻手段的话,我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以最少的损失攻下现在的费吉托!但是敌人至今为止让散装的部队这里打一棒子那里打一棒子……虽说人数是比我们多很多,但那大部分都是原雷扎里亚王国的居民的尸体……也就是说那并不是无穷无尽的。所以哪怕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像这样去白白浪费自己的兵力,根本没有这种战法!」

这时,场面沸腾起来。

确实正如伊芙所说——

虽然之前都被太过夸张的人海战术与紧迫感吓到所以没想到这一层,但从军事角度来想敌方这个战法未免也太奇怪了。

比这损耗更小的胜利法要多少有多少。

「问题在于。敌人为什么故意要用这样奇怪的战法」

伊芙继续说道。

「如果只是想要将阿尔扎诺帝国最后的希望费吉托攻陷,如果只是想将帝国纳入自己手中,如果只是想毁灭帝国,那就有无数的更优解。还是说,因为有无敌的艾利艾特在,他们懒得考虑战术了?觉得反正能强行平推所以就随缘了?不可能。那可是自导自演出这个帝国并玩弄帝国千年以上的天之智慧研究会。他们不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种事。这种愚蠢的进攻手段一定有别的目的。蹊跷背后必定有鬼。如果认为敌人不得不这样做——如果这样做才是敌人的真正目的的话……只要想出这一点,我们就看到希望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他们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哈雷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在场所有人都怀着些微的希望看向伊芙——

「这……我还不清楚…………!」

伊芙只好如实回答。在场的所有人又垂头丧气起来。

但是,就是在这时,伊芙的思考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速模式。

(话说回来……这次天之智慧研究会的僵尸军团『最后之钥兵团』这名字取得也真是奇怪。为什么要叫『最后』呢?……『最后』的内在逻辑是至今为止一直都有在做什么铺垫。快好好想想……在至今为止帝国与天之智慧研究会漫长的对抗的延长线上的某种东西……还有就是至今为止费吉托发生过的事……这其中应该就有我想要的答案……!)

说到底,为什么最后的决战要在费吉托呢?

是因为非在费吉托不可吗?

如果要说是偶然的话那倒也说得通……但是即便是偶然,近一年来天之智慧研究会在费吉托挑起的事件也多过头了。

其中最重大的事件就是——

(和阿泽罗·耶罗的战斗……<炎之船>事件……那个时候费吉托也差点毁灭了。当时我只觉得这是盯上露米娅的拉扎尔独断引发的事件……)

她脑中闪过某份报告书的一句话。

<铁骑刚将>阿泽罗·耶罗说过类似为了达成大导师的夙愿,费吉托必须毁灭的意思的话,原因不明——需要进一步调查——

(对了……当时的我只认为这是疯言疯语……但如果那是无限接近某个事实或目的的话呢?)

再加上这次的大举进攻,费吉托已经是第二次陷入存亡危机了。

在同一年里,费吉托两次成为或将撼动帝国根基的事件的舞台,陷入存亡的危机。

这不可能是偶然。

倒不如说帝国和天之智慧研究会本身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就算费吉托或整个帝国本身被埋下什么机关也不奇怪。

因此,伊芙想到。

(如果……『在费吉托这片土地上引起杀戮与灭亡』……这个举动本身就是目的的话呢?所以他们才不在意『怎样去战胜对方』?)

费吉托的天上有天空城。

魔术学院的地下有超大型的古代遗迹『嗟叹之塔』。

天之智慧研究会的大导师是古代魔法文明时代的魔王。

帝国皇家血脉背后的可怕的真相——魔王的血脉——

最后,从魔导考古学来看,费吉托位于曾经魔王统治的魔国的首都——魔都梅尔加里乌斯曾经所在的地方。

关于这片土地的一切都是在一条线上的——不可能不是一致的。

「……对不起。会议要暂时中断」

伊芙说完就站了起来。

人们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喂,小伊芙……暂停是怎么回事啊,你是要去干吗?」

「我现在有一件需要尽快确认的事。我要去见那个或许握有打开这次事件的突破口的线索的人」

「啊!?你要去找人!?找谁啊这个时候!?」

伊芙回头宣告到——

「那当然是——……」

————

「莉,莉艾尔被打败了!?」

「这怎么会……!这不可能!」

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让卡修和温蒂惊叫起来。

不仅是他们,二年二班的其他学生们,贾鲁,莉瑟等别的年级的学生,甚至科雷特,弗兰西奴和基尼等圣莉莉的学生以及列文和爱莲等克莱特斯的学生们都哑口无言。

这里是参加费吉托城墙保卫任务的学生魔导兵们的某个谈话室。

爱莎带来的莉艾尔被打败的消息让在场的所有学生感到震惊。

「不,不会吧……她都强到那种份上了,怎么还会输?」

「到底是怎么回事爱莎!?发生了什么事!?」

科雷特和弗兰西奴激动地追问爱莎。

「对,对不起……」

但是面色惨白的爱莎只是低着头流着泪道歉。

「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意思是有强到连你都没有办法的家伙登场了……!?」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面对弗兰西奴的这个问题——

「……<六英雄>之一……<剑姬>艾利艾特·海文……」

她颤抖着说出这个名字。

「那个传说中的剑神被人复活并且加入了敌方阵营这个传闻是真的……那个人就是个恶魔……如果没有莉艾尔在……我们今天就全军覆没了……」

「全军覆没……?你是指守护费吉托的一万五千帝国军吗……?」

「不……是指整个费吉托」

「「「「「……!?」」」」」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么可怕的吗。心累了」

基尼像往常一样吐槽。

爱莎在一本正经地说着一些看似荒唐的话。她现在还在因恐惧而颤抖着。

虽然实在是无法想象当时的情况……但是他们能从爱莎的状态感觉出她并没有夸大。

「看来……<剑姬>艾利艾特以一己之力歼灭帝都三万防卫军的传闻也是真的……虽然很不想承认……」

「切……也就是说那是货真价实的六英雄,名副其实的<剑姬>咯……可恶」

莉瑟和贾鲁也只好这么咒骂现实。

「那,莉艾尔怎么样了!?」

卡修迫切地追问道。爱莎有些难以启齿般地说道。

「现在莉艾尔被送到了魔术学院的手术室,塞西莉亚老师正在进行手术。但是……据说终生残疾的能痊愈的概率是一半对一半……」

「怎么会……」

「这也太……」

塞西尔,琳和特蕾莎心痛得低下头。

「我已经等不及了……各位,我们走吧!」

卡修赶忙站起来打算往外跑。

「你要去哪」

吉布尔有些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并抓住卡修的肩膀。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要去找莉艾尔!」

「我们去了能怎么样?现在的我们能帮到什么忙吗?」

「是不能帮到什么啊,但是——!」

卡修粗鲁地挥开吉布尔的手。

「但是……肯定有什么是能做的吧!?为她祈祷啊,为她加油鼓劲啊什么的——!」

「唉……我服了……你真的是魔术师吗?能不要讲这么不合理的话吗……」

吉布尔虽然嘴上吐槽,但也还是挪动脚步——

「——当然,我也没好到哪去」

「吉布尔?」

「走吧,虽然不知道我们能做些啥……但

是就是想陪在受伤的朋友身边。这理由就是这么自私且不合理」

卡修惊讶地眨着眼。温蒂,特蕾莎,塞西尔以及琳都互相点头。

他们朝着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奔去——

~~~~

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

眼前是耀眼的闪光。

那是炫目的金色,是危险的光之剑闪。

我拼命地想要挥动自己的剑打消那道光芒。

剑尖出现同样的金色闪光,两道闪光碰撞在一起。

但是我的手脚被金色的光芒轻易切断,在空中飞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了手脚的我在地上狼狈地翻滚着。

而用金色的闪光把我手脚切断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对我露出微笑……然后跨越我……

在我的面前愉快地开始杀戮。

把四处逃跑的费吉托的市民杀光。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人一边笑着一边挥舞着邪恶的金色光芒,破坏费吉托的市街,破坏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

把我的同班同学,朋友们,一个一个地杀掉。

把我珍重的,喜欢的人们一个一个地,残忍地杀害——

那是地狱。

「不要……不要……不要………………」

但是我没有手脚。

我已经站不起来,也握不住剑,我已经谁都保护不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进行残忍的杀戮。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这能将我的灵魂打得支离破碎的绝望,我哭着惨叫起来——

「这是『噩梦』……是你恐惧的具现化。不要输,莉艾尔」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

这时,周围的景色完全换掉了。

前一秒还在的悲惨无比的战场已经不见了。

这是个空旷的世界。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和一望无际的蓝天。

即将沉入水平面以下的夕阳将水平线附近的海面染红,把整个世界渲染成以金色为主调的渐变色。

一把剑寂寥地插在亮晶晶的沙滩上,反射着耀眼的夕阳。

这寂寥的黄昏之世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那个人就站在插在沙滩的剑旁边。

「我们好久没有像这样碰面了……莉艾尔……」

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面目与装扮和把我的手脚切下来的那个恶魔一般的女人很像,但是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她注视着我的眼光非常温柔……同时又透着深深的哀伤。

「……公主……?」

公主——一直住在我内心深处的艾利艾特温柔地笑了。

忽然,我感觉身体不痛了,手脚也变得健全。

我拨开沙石缓缓的站了起来。

「我本来不打算再对你进行干涉……但看来情况已经由不得我了。所以我又来找你了,因为现在的我是你的一部分」

公主说了些难懂的话。

「这里是内心的世界……硬要分个你我的话,这里应该算是我的内心世界吧?这是梦与现实的夹缝,意识与无意识的交界处——」

「我不是很懂,所以无所谓了」

我无视了公主的话并对她发问。

「我……和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交战了」

「我知道。我在你体内看了全过程」

「那个女人……乍一看和公主一样,但是内在却完全不同,非常可怕……非常恶心……」

「…………」

「但是……她太强了……我根本赢不了……」

我浑身颤抖着发出这个问题。

「公主……那个人到底是什么?」

「那个,也是我」

公主表情复杂地回答道。

「正确地来说……那是我可能存在的另一种姿态。是另一种可能性」

「公主的,可能性……?」

她点点头继续说道。

「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要说一些比较难懂的话。莉艾尔,你学会了【孤独之黄昏】对吧?」

「……你是指从剑出来的那个奇怪的光?」

「对。那是曾经的我,在将自己的一切倾注到剑技里后才学会的只属于我的光芒。是剑的极限,是剑的终结点,是最强的剑技」

「…………」

「魔术是通过咒文进行自我暗示从而对世界法则进行干涉……也就是说那是与自己的内心对话的技术。那道剑闪其实也是类似的。只不过说魔术是用咒文,我的媒介是剑而已」

「…………」

「但是,因为用魔术的定义来讲,【孤独之黄昏】已经到达了『魔法』的境界,所以就连瑟莉卡也经常说她没办法复制我的剑技」

「瑟莉卡?」

「嗯,是我的老朋友」

公主怀念地眯起眼睛继续说道。

「我也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理论,但据瑟莉卡说【孤独之黄昏】从魔术理论上来讲,是通过剑进行自我暗示,将自己化作一把剑的技能。把人类的可能性投射到『斩断』这个概念之上,让其升华——总之就和固有魔术是类似的。当然我对魔术一窍不通」

「…………」

「人的可能性是无限大的,因此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被剑斩断的可能性』都不等于零,哪怕是无限接近于零。【孤独之黄昏】正是将这个无限接近于零的可能性开拓出来的技术」

「不懂……总之就是什么都能切?」

「你这么理解就够了」

公主苦笑道。

「在我觉醒了这样的力量之后,我也更加沉迷于练剑,想要将这光芒发挥到极致。越是锻炼它,我就越发觉得我能毫无止境的变强下去。这让我非常开心。但是……」

「但是?」

「……有一天,我遇到了瓶颈」

「我之前说过吧?【孤独之黄昏】是将自己化作一把剑的技术。也就是说到头来……我只能放弃自己作为人的人性」

「……人性?」

「剑能感受到喜怒哀乐吗?剑有想要守护某人的意志吗?这些东西对于剑来说都是多余的。对于『斩断』这个功能和概念来说是不必要的」

「…………」

「想要把【孤独之黄昏】练到极致,必须要将自己作为一把剑所不必要的东西抛弃。不这样做就不会有真正完全形态的【孤独之黄昏】……我领悟到了这一点。我直到最后也没做到这一点……我也不记得是为什么了」

「…………」

「但是和你战斗的那个『我』可不同。她为了将【孤独之黄昏】练到极致,可以毫不犹豫地剔除掉自己身上多余的部分,所以无限接近于完全形态。那个我看上去是在笑,看上去是感觉到愉悦……但实际上内心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因此那个我——比生前的我要强得多」

这时,我对公主提出了问题。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赢呢?」

「…………」

「我……想要保护大家……想要保护费吉托……公主,你教教我吧……我要怎么样才能战胜她……战胜艾利艾特……!?」

「当你有这种想法的时候」

公主摇了摇头——

「你就已经注定赢不了了」

「!?」

「你和那个『我』的战斗必将会变成【孤独之黄昏】的完成度高低的比拼。只要你内心还有着『多余的成分』在……你的【孤独之黄昏】就不可能赢过她」

「……怎么会」

我伤心地低下头。

公主表情凝重地看着我……然后终于开口。

「想要打倒那个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来到与她同样的境界——也就是,放弃人性。把自己『多余的部分』舍弃,让【孤独之黄昏】变得更纯粹」

「……!?」

「好事是,这里是精神世界。所以只要你想那么做……你就能做到。或许那个『我』也是像这样把自己锤炼成一把剑的吧……」

公主轻轻挥了挥手——

唰,唰——滋滋滋滋——

眼前的景象伴随着噪声改变了。

「这里是……?」

我眨了眨眼。

这里是——教室。

是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二年二班的教室。

有格伦。

有露米娅。

有希丝缇娜。

还有班上的其他同学。

格伦好像又惹希丝缇娜生气了,大家都在看笑话。

这是司空见惯的场景。

「这里是你内心最深层的景象。你真正的内心世界。我想,对你来说最重要,最珍贵的感情,记忆和回忆都保存在这里」

「……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说过了……你需要抛弃『多余』的东西」

公主悲伤地说道。

她拿出插在沙滩上的那把剑……交到我手上。

「每当你将这个世界里的东西斩断……【孤独之黄昏】的境界都会提高,你就能不断接近那个『我』」

「……!?」

「但是,这样的行为是对你身心的一种不可逆的破坏与改变。当你开始抛弃这些东西之后……你将会变成对除了被你砍的东西以外毫无任何感觉的人。没有爱,没有安宁,没有友情。没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愉快时光,没有无可替代的记忆……一切都会化为虚无。你的心灵这一辈子都无法恢复原来的状态。也就是说……你舍弃了人性,变成了一把剑」

「…………」

公主对陷入沉默的我再次发问。

「我再问你一次……你要这么做吗?为了拯救你珍重的人,你要舍弃自我,要完全『失去』他们……你有这个决心吗?」

「…………」

于是,我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剑说——

「我……是格伦的剑。格伦就是我的一切。我决定为了格伦而活……如果能保护格伦想要守护的东西,我就算是——……」

就这样,莉艾尔她——……

——————

————

——

「莉艾尔!?」

「莉艾尔!你醒了……太好了!」

这里是以白色为基调的学校医务室。

卡修和温蒂他们聚集到莉艾尔躺着的床旁边。

莉艾尔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没事吧?从你昨天被打败以来算起,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

吉布尔也舒了口气。

「大家都在担心你是不是就这样一睡不醒了呢……」

琳也含着泪花捧起莉艾尔的手。

「哈哈哈哈……总之你能醒过来就好」

「对,真是太好了!」

科雷特和弗兰西奴大声嚷嚷着。

「…………」

莉艾尔一语不发地支起身。

「手脚感觉如何啊?莉艾尔同学」

在一旁等着的学院医务室医生塞西莉亚关心道。

「被切断的手脚的肌肉,骨头,神经甚至是灵络应该都是赌上我的职业矜持完美接上了的。如果有什么违和感的话就尽管……」

但是,莉艾尔什么都没说。

她像是在确认工具好不好使一样确认了打量了自己手脚片刻——

然后就无言地下了床,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朝房门走去。

「喂,喂……莉艾尔,你要去哪啊!?」

「你还得静养呢!你不能乱动——」

卡修和塞西尔拉住了莉艾尔瘦小的身体,打算把她留下来……

「呜哇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但是莉艾尔完全没有停下来。

她像是根本没看到缠在自己身上的卡修和塞西尔一样,丝毫不介意他们这点阻力。

她就这样拖着两个人往外走。

「卧槽……这什么怪力……」

最后,筋疲力尽的卡修和塞西尔放开了莉艾尔,趴倒在地上。

「喂,等,等一下莉艾尔同学!莉艾尔同学!还有一些手术后的处理没做呢……呀!?」

塞西莉亚也想去制止莉艾尔,但是被丝毫不打算停下脚步的莉艾尔撞飞,一屁股摔在地上。

「莉艾尔你到底怎么了!?你这也有点过分了吧!」

爱莎拦在莉艾尔面前。

「虽然是把手脚接上了,但那也才是昨天发生的事!你失血过多,刚做完手术身体也很虚弱!你要是马上就进行什么剧烈运动的话真是死也不奇怪!」

「…………」

「如果你硬是要走,那我哪怕用蛮力也要阻止你——」

爱莎喊着,同时把手放在刀柄上,做好要用刀背打她的准备。

但是当她看向莉艾尔的眼睛的那一刻——

「……?莉艾尔……?」

突然,一股恶寒窜上爱莎的脊背。

莉艾尔的双眼中……根本没有任何光芒。

那仿佛是能将任何光都吸入其中的黑洞。

恐怕现在莉艾尔眼中根本就没有周围的其他人,也没有站在她正面的爱莎。

她并不是眼神失去了光,而是她的眼神并没有在看任何东西。

这种非人的目光……爱莎是明白的。她也无法忘记——

现在莉艾尔的眼神,和那个恶魔般的女人——<剑姬>艾利艾特·海文是一模一样的。

仔细回想一下发现,那个女人的眼神也像这样,仿佛什么感情都没有。

然而她却脸上还带着笑,还会说话,这更让人觉得恶心,觉得瘆得慌。就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而莉艾尔现在……也无限接近那种怪物。

并且本身长相就很像,所以会让爱莎有很强烈的这种感觉。

同时,她也能感觉到现在的莉艾尔和她所熟知的那个莉艾尔有什么重大的不同——

「……莉……艾尔……」

爱莎僵在原地无法动弹。莉艾尔则无言地从她身边经过。

「…………」

最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在一群人错愕的注视之下,莉艾尔就这样默默地走出了病房——

「呃,总觉得莉艾尔那家伙……状态有点奇怪……?」

「是啊」

卡修对科雷特的话点头表示同意。

「喂,温蒂……现在的莉艾尔的状态是不是——」

「你也这么觉得吗,特蕾莎」

特蕾莎有些不安地问道。而温蒂也略有所思地表示同意。

「现在的她……就像当初一开始转入我们班的时候的她一样」

「不……现在这个要更可怕……」

塞西尔伤心地摇摇头。

「当初的莉艾尔看上去确实像是没得感情一样……但是她倒也不是真的没有任何感情。而现在的她就像是身体被掏空了一样,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个没有自我的人偶……」

或许是琳的这句话进行了高度概括,大家都不禁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怀着疑问看向了塞西莉亚。

但塞西莉亚也只能摇头。

「我进行的手术真的只是在修复肉体,我不觉得这会对记忆或者精神有什么影响」

「既然帝国最强的魔医师塞西莉亚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想必是这么回事吧……」

「那莉艾尔到底是为什么……?」

爱莎只能忧心忡忡地看着莉艾尔走出的那扇门。

没有任何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此时此刻,令人喘不过气来的不安与焦躁压在众人头上。

————

「你还真是老样子」

「……是你啊。你来干嘛」

学院的魔导考古学教授福泽尔·路菲·艾特利亚对伊芙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是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附属图书馆的地下书库。

福泽尔借助着烛台暗淡的灯光,在阴暗而散发着霉臭味的书架间专心致志地读着书。

「我还想问你呢?这种紧要关头你来这里干嘛?」

「你眼睛瞎么?我在读书啊」

福泽尔看都没看一脸无语的伊芙,继续读书。

他翻页的速度非常快,莫不是有量子波动读书法。

「毕竟很快这些珍贵的书籍就要全部从这世界上消失了,我要趁此机会多记一些。费吉托怎么样我根本不想管,但是白白失去这些书就太可惜了」

「所以你就未经许可潜入了禁书区?」

「外面因为战事,安保系统漏洞百出。我怎么放过这个好机会」

「我真的是无话可说」

就因为他躲在这种偏僻的小角落,她才废了好大劲儿找他。

在这种危急关头还和平常一样欠打的福泽尔让伊芙不禁心头冒火。

「也罢,你没逃跑就算是万幸了。像你这种自私而大男子主义的郭楠,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抛弃费吉托逃窜到什么地方去呢」

「说实话,这倒也是个好主意。但是我和格伦老师有约在先……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要替他保护他的学生」

啪——福泽尔扔掉了一本书,然后又拿起另一本书速读起来。

周围地上满是疑似被他读过的书,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哼……不是我吹,我可是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能轻易打破与别人约定的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你确实不是在吹牛」

「我可以辜负别人的信赖,但我不允许别人辜负我的信赖!」

「人渣。当然这我早就知道了」

伊芙忍不住骂了一句。

「总而言之,我虽然这鸟样子……但只能说,是格伦老师很神奇吧……」

福泽尔一边这么说,一边保持着超快速度翻阅书本。

「不知为何,我开始变得不想辜负老师对我的期待。他对谁都很认真,不会分人前人后。即便是对我这种扭曲的人」

他一边读着书一边嘴角上扬。

一般来说,怎么会有人正常搭理我这种人呢?说白了,如果我是格伦老师的话我都不想搭理我自己」

「你既然有这个自觉你就改啊」

「总之,信守与格伦老师的承诺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而且他之后应该也会各种帮我探索遗迹」

「这,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啊,算了,够了——」

伊芙大叹了一口气后切入正题。

「福泽尔,我敬你是现在帝国最优秀的魔导考古学家,所以有事想要请教你」

「拒绝。我现在很忙」

但是伊芙根本没管福泽尔的拒绝而是一股脑儿地把想法说了出来。

「你觉得让这个费吉托毁灭有什么意义?不管是什么意义都行——当然我不是说军事战略上的意义,是从魔道考古学上来讲」

问完的那一刻,伊芙在心中暗自后悔自己没问好。因为这个问题仅仅是来源于一种淡淡的违和感,所以她也没来得及想出什么更完善的问法。

这样下去被福泽尔当傻逼看都不奇怪——伊芙在心中做好这样的觉悟。

「!」

突然,福泽尔停下了翻页的手。

他猛地转过头来——那是在两人见面之后他第一次露出如此正经的神情。

「……嚯?原本以为你是个不懂浪漫的石头女……没想到你还能问出这么发人深思的课题。难道你也是梅尔加里乌斯狂魔?」

『梅尔加里乌斯狂魔』就是在魔道考古学之中,尤其对『梅尔加里乌斯的天空城』产生浓厚学术兴趣的一小撮人。

这个瞬间,伊芙感觉到自己那些微的违和感戳中了某个重大的真相。

「哈哈哈,确实是啊!只要是个『梅魔』,都会有想要有生之年毁灭一次费吉托的梦想!年轻时的我也——」

「我才不管你有什么愚蠢的妄想!毁灭费吉托这个行为本身到底有什么意义!你不要卖关子了赶快告诉我!」

「傻逼。所以才说你们是半桶水……从魔导考古学的观点来解答费吉托的毁灭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说法了吧?那就是『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的最终章」

「啊?那个罗朗·埃托利亚的童话故事?最终章我记得是写正义的魔法使在与魔王进行最终决战?」

「没错,那是——……」

就这样,福泽尔得意洋洋地开始说了起来——……

————

——那一天晚上。

伊芙再次召集各方要人,召开了紧急会议,然后作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战术变更。

那是一个将至今为止他们不辞辛劳进行的决战准备全部化作泡影的重大变更。

————

——另一方面,此时此刻。

在塔姆天文神殿的最深处——大天象仪场。

「对不起,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请你……要照顾好……老师……」

露米娅泪流满面地看着格伦和希丝缇娜——

「露,露米娅……!」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和希丝缇娜大喊着。

凭空出现的『门』——<星之回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周围染成一片洁白。

格伦他们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吸入其中。

让两人超越时空,把他们带向并非此处的另一个时代——

在他们越过千辛万苦,成功让格伦和希丝缇娜穿越回5853年之前的古代魔法文明之后——

娜姆鲁斯和露·希尔瓦,大导师费罗德·贝立夫和法莉娅这两组正面对峙。

在前一刻,法莉娅都还只是『露米娅·汀洁尔』。

在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感中,有人突然鼓起掌来。

「佩服,佩服!迪利卡,露·希尔瓦,你们干得很好」

「……!」

费罗德的这个态度只会让娜姆鲁斯更加恼火。

娜姆鲁斯怒目瞪着费罗德。

「很遗憾,魔王。想必你也清楚,回到过去的格伦会和空一起把过去的你打倒。这样因果就确定下来了。你活该」

「我反正无所谓啊」

费罗德轻描淡写般地耸了耸肩。

「在那次的败北之后积累铺垫到了现在,才有今了天的我。所以那是历史的必然,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让你们这么轻松就回到过去实在让我感到不爽,所以我就稍微干扰了一下」

「也就是说,你是在以看我们这种拼死拼活的样子为乐?切……你怎么变得那么无耻!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娜姆鲁斯咒骂道。

「哟,会这么想的怕不是只有姐姐大人吧?」

正在和费罗德贴贴的法莉娅露出和蔼的微笑说道。

「这个人还和以前一样善良而温柔……他现在还在为拯救整个世界而劳神。小小胡闹一下而已,有何不可」

「唉~爱情使人盲目啊,蠢妹。你也是时候清醒了吧?」

娜姆鲁斯开始转而攻击法莉娅。

「你之前说我什么脚踏两条船来着?我还要说你呢,脚踏两条船很了不起哦?身为我妹妹,你未免也太好被攻略了吧?」

「那家伙 露米娅又不能算是我……!」

像是被戳到痛处的法莉娅凶狠地盯着娜姆鲁斯。

这时,费罗德举起一边手,制止了法莉娅并对娜姆鲁斯继续说。

「唉,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当然啊。你这渣男。我先说清楚,是你先背叛我的啊」

娜姆鲁斯唾弃道。

「即便如此……我还想像当年一样,三个人一起快乐地生活……」

「我拒绝。当知道你扭曲的本性以后,我就死也不愿和你在一起了!此时此刻,我的主人只有唯一的那一个!怀着普通人的烦恼,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反抗不公平的人……唯一值得尊敬的人类——格伦!」

「……姐姐……你竟然说得那么过分……!」

娜姆鲁斯无视了法莉娅的愤怒继续说道。

「而且啊!暂且不说我这个已经无可救药的蠢妹,我怎么会舍得把我可爱的另外一个妹妹 露米娅让给你这种渣男!——希尔瓦!开干!」

在这一瞬间——

「嗯!我已经准备好了!」

希尔瓦高声喊出这句话并且双手撑地——

某种力量强大的法阵以她为中心从地面上扩展开来——一个光环捆住了法莉娅。

「咿!?这是什么!?」

突然动弹不得的法莉娅发出惊叫。

「……什!?」

费罗德也对这出其不意的攻击感到些许惊讶。

娜姆鲁斯她们说道——

「喂,你到底有多看不起除了你以外的人啊?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地就出现在你面前吗?」

「这是空给你留的大礼!她料到会发生类似的事,于是托付了我各种各样的秘术……为了她心爱的格伦……!」

说完,希尔瓦再次酝酿魔力。

「空?那个人居然会为了除自己以外的人做到这种份上……看来对她来说,愚者是如此的……?」

费罗德惊讶地眨着眼睛。娜姆鲁斯继续说道。

「对了魔王,你刚刚是不是还想要把我NTR走来着?」

「……!?」

「你刚刚是打算强制切断我和格伦的契约,并成为我的主人对吧?嚯!真恶心,所以我才会那么讨厌你!」

正如娜姆鲁斯说的那样,一语不发的费罗德指尖上的某个拥有邪恶力量的法阵正在渐渐失效。

「就因为你忙着干这种傻事,才会连那么单纯的陷阱都察觉不到啊!机会难得,我就让你也尝尝你珍爱的人被人睡走的滋味!」

「哈————————————————!」

露·希尔瓦的魔力还在不断增强。

法阵光芒的光芒越发耀眼,将整个世界染成洁白。

「什……不……不要……!」

被光环捆住的法莉娅开始双手抱头挣扎起来。

「咕……」

费罗德赶快举起手想要做些什么。

「——太迟了!」

希尔瓦比他更快完成了术式。

于是——

————

圣历1853年12月31日。

莉艾尔被大败后的第二天早上。

按理说这是迎接1854年的跨年的日子。都市内本该是会举行各种各样的庆典和游行,热闹非凡的一幅场景。

而现在费吉托被一种不自然的寂静与凝重的气氛所笼罩。

根本没有任何积极的气氛。

军队的士兵们和费吉托警察厅的警官们以戒严态势在城市里巡逻,因为市民们随时可能因为冲动而爆发什么动乱。

阿尔伯特一个人走在这危机四伏的街上。

(伊芙这临阵切换作战计划的做法……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呢……)

现在,因为作战计划临时被改动,帝国军和魔术学院的讲师们一齐出动来到费吉托各地进行新的准备。

经没有回头路可走,骰子已经被抛下。

(——既然如此,我也只有尽全力做好我分内的事——)

阿尔伯特一边这么思考着,一边朝费吉托市内的某个目的地快步走去。

忽然……有什么人从天而降。

「……发现了!我……我总算找到你了……!」

那个人降落在阿尔伯特背后,用恶狠狠的口吻说道。

阿尔伯特回头——那是露娜·芙蕾雅。

她全身缠着被血染红的绷带,气喘吁吁。虽然她现在能勉强站起来,但她的双膝已经在颤抖,似乎随时可能倒下去。

然而她的双眼依旧凌厉,像是滚烫的地狱之烈焰熊熊燃烧着。她凶狠地盯着阿尔伯特。

「是你啊。有什么事?」

「你……昨天为什么要来妨碍我……!」

露娜一边喘着气一边摇摇晃晃地朝阿尔伯特这边扑来。

然后她像是要靠在阿尔伯特身上一样前倾着抓住阿尔伯特的衣襟盯着他说道——

「怎,怎么……难不成你是想让我欠你人情吗……!?哈……哈……开什么玩笑……!」

「…………」

「菲涅拉尔……是杀了切斯的人……是我的猎物……!这是我和那个混蛋之间的问题!局外人不要插手……!如果你还打算妨碍我……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露娜咄咄逼人。

「原来如此,复仇」

阿尔伯特一个词概括了这个情况。这让露娜身体颤了颤。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有过什么纠葛……总之就是你不想让我干扰你的复仇……对吧?哼,无聊」

「——!?」

被阿尔伯特轻易拒绝了的露娜眼睛瞪得更圆了。

「我是帝国军人。我才懒得管你的事。没想到你就为了说这种蠢话而从伤兵收容所里跑出来,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尔伯特不费吹灰之力就摆脱了露娜的手,像是要结束两人的对话一样转头——

「回伤兵营里睡着去吧。就算你贵为<战天使>,你也是吃了好几刀比你更强的天使的圣剑的。你的伤可没那么容易好」

「…………!」

「我不是不理解这种被复仇心驱使的感觉。但是,这是愚蠢的。被这种情绪冲昏头脑是干不成大事的。你先去冷静冷静吧」

说完,阿尔伯特开始往前走。

「开什么玩笑……你……!」

露娜咬牙切齿。

她又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缠住阿尔伯特,盯着他大吼。

「你又懂我什么……」

「…………」

「我受够了你们这种廉价的伪善了!净用『复仇不能催生任何事物』这种老生常谈来不负责任地说教……!怎么不去死啊!」

「…………」

「我最爱的人被他夺走了!你怎么会明白!没有被夺走心爱之人的人怎么可能明白我的感受!所以你才会说出类似『复仇是愚蠢』的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

「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就不要装作什么都知道一样对我评头论足了!令人反胃!」

「!」

「我不会让你插手的……绝对不会!那家伙……菲涅拉尔是我的猎物!我要亲手宰了他……!你下次再敢在他旁边晃悠试试……!我保证连你一起杀掉……!」

单方面地说完,露娜推开了阿尔伯特。

然后,她一边倚靠着墙壁一边摇摇晃晃地不知走向了何方。

「…………」

阿尔伯特看着露娜渐渐远去的背影。

「复仇是愚蠢的……哼……」

最后,他自嘲地般地笑了。

他攥着挂在胸前的银色十字架——怀着默哀的心情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阿丽亚」

他的这声呼唤,溶解在了寂静之中。

————

那一天,费吉托中央大道混乱不堪。

人。人。人。一大群人在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今天拂晓,费吉托帝国最终防卫军的总司令伊芙·迪斯特雷元帅发布了紧急命令。

其内容是命令『居住在指定区域的费吉托市民去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属地避难』。

据说是要被送到一个叫『里校区』的安全地带避难。

虽然有一些人为了逃避战火已经远走高飞,但大部分市民还是留在费吉托。

即便『里校区』拥有巨大的空间,它也容不下费吉托的所有居民。况且避难时间还如此紧迫。

于是,伊芙只让指定区域的市民进行避难,并让帝国军以及费吉托警察厅负责避难诱导。

所以现在中央大道上挤满了正要去学院避难的市民。

话虽如此,因为这个指令来的太突然,市民们都困惑不已。

「为什么不让我们也去避难!」

「没错,你们不是在搞差别对待吧!」

并不在避难指定区域内的居民们在城市各处发出抗议。

费吉托的警察们为了控制住不满的人群,从大早忙到了现在。

「唉……伊芙·伊格尼特——哦不,现在是迪斯特雷来着?那家伙到底是在想什么……」

费吉托警察厅总监罗纳德·马克斯韦尔一边看着中央大道这混乱的情况一边叹着气说着。

因为哪里都缺人,所以就连总监这种警察厅的最高领导人都被迫亲临现场进行指挥。

『这里是B17小队。费吉托中央4号街区以及5号街区的居民避难完成!』

『这里是F4小队,费吉托北区3号街区按照预定计划避难中!预计今天14点完成避难!』

「嗯,辛苦了,继续努力」

罗纳德用宝石型的通信魔导器和各方部下取得联络,并给出进一步的指示。

罗纳德再次观察着眼前的这些市民。

正在往学院方向走去的市民们表情上或多或少都透着些放心了似的表情。

(如果费吉托被攻陷,魔术学院被破坏的话,他们也就永远无法逃出『里校区』了……但是这情况下,你让我怎么敢说出真相……)

倒不如说在这种局面下,学院被破坏的可能性还更高。

所以里校区是一个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想去考虑的最终手段。

伊芙一直以来也都拒绝将『里校区』作为市民的避难场所……但是在昨晚的紧急会议之后,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但是——

那个他能感觉得出来,伊芙是在不惜一切代价拯救费吉托,在尝试着将市民的损失降到最低。

(虽然不知道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但人真是说变就变啊……)

他回想起曾经在『费吉托最黑暗的三天』中,为了自己的战术布局对被恶人袭击的少女见死不救的冷酷的她,不禁露出苦笑。

就在这时。

在挤满了人的大道的另一端,人们的喧闹声异常的大。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冲突。

「唉……虽说费吉托市民比别的城市的市民平均素质要高很多……但在这么危机的情况下,出现这种情况也情有可原吧」

罗纳德叹了口气,往周围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正在尽力诱导居民避难的单马尾女性警官。她年轻貌美,从制服上的警衔来看,她是个正警巡。

这个正值事业上升期的年轻女警官是——

「特雷兹君,你能来一下吗」

「怎么!?老娘我正忙……哦,这,这不是罗纳德总监阁下吗!」

女警官特雷兹·沃肯回头发现对方是上司以后赶快立正敬礼。

「对,对不起,是在下无礼了!没想到是总监阁下……!」

「没事,说明你在认真工作。比起这个——」

罗纳德看向之前听到喧闹声的方向。

那边依旧很吵闹,似乎问题还没解决。

「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你能去看一下吗。这边交给我来处理」

「好!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特雷兹精神抖擞地回应就拨开人群朝着冲突发生的方向走去。

特雷兹去了以后看到的是——

「也太没出息了!为了去避难场所,不惜对妇女儿童下手!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那是一位身穿长款风衣,肩上扛着一把本来插在手杖里的细剑的少女。她顶着一头红茶色的头发,双眼是浅蓝色。

「呜呜呜……」

「好,好痛……这女的怎么回事……怎么会那么强……!」

两个大男人缩在女性脚边,他们头上和手脚上都是淤青,看来是被这个穿风衣的少女狠狠地教训了一番。

她们的另一边是——

「你没事吧!妈妈!」

「我没事,乌璐你呢……?」

是灰色头发灰色双眼的一对母子。

似乎是手上受了伤的母亲捂住自己的伤蹲在一旁,岁数尚浅的女孩在担心母亲的状况。

特雷兹正在确认发生了何事。

这时,穿风

衣的女生先注意到了特雷兹。

「哦?嘿嘿,瞧瞧这是谁啊,这难道不是在本世纪天才魔导侦探面前大出洋相的无能警官特雷兹小姐吗!?」

特雷兹也知道她是谁。

这个露出一种让人不禁想对她正脸来一拳的犯贱表情的少女名叫——

「罗扎莉·迪泰特——!你这混蛋到底干了什么——!?总之先逮捕——!」

「啊?呃不——等,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特雷兹擒拿住后压在地上的罗扎莉发出惨叫。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

双方折腾了一会儿后。

特雷兹一边看着被其他警官带走的两个男人一边说道。

「那两个居住在避难指定区域以外的男人想要去里校区避难,于是就想要抢夺这边的罗拉姆母子的居民证,而你是来拔刀相助的……」

「是,是啊!我这个正义的魔导侦探怎么可能干坏事嘛!」

「哼?那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记得你也是住在避难指定区域之外的吧?」

「那当然是……想要趁乱躲进里校区……」

「逮捕!」

「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一脸无语的特雷兹再次拧起罗扎莉的手。

「那,那个……非常感谢您搭救我们」

「虽然高兴不起来,但总之先说声谢谢」

罗扎莉救下的母女……优米思·罗拉姆和乌璐·罗拉姆各自道谢了。

「这次事件是我们警察监督不到位,非常抱歉。请两位赶快前往学院吧」

想起自己职责的特雷兹对母女敬了礼并催促她们赶路。

但是……

「不过照这情况,就算是避难了也没什么意义」

年纪轻轻就看透了一切的乌璐说了一句丧气话。

「乌璐,你,你在说什么呢!……对不起,我家小孩太不懂事了……」

「没事。反而是在如此危急关头我们警察却那么不中用,真的非常抱歉」

然后乌璐对低头赔礼的特雷兹说道。

「我并没有在怪罪你。反正一般的警察和军队可对付不了那个什么『最后之钥兵团』吧……唉……这时候如果老师……如果格伦老师在的话……」

听到乌璐这句话——

「嗯?格伦老师……难道你是在说格伦·勒达斯吗?」

罗扎莉惊讶地眨了眨眼。

「哈?你这废柴侦探也认识老师?」

「那当然!他可是我在魔术学院时的学长!」

「……真的?唉~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乌璐夸张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总之,这次遇上那么大的麻烦,我忍不住去想格伦老师会不会像那时一样飒爽登场搭救我们……啊哈哈,这恐怕是有点太浪漫了吧,要被人嘲笑小孩子气了」

「什么小孩子气……你就是个小孩吧……」

看到乌璐露出小孩子并不会有的自嘲笑容,罗扎莉忍不住吐槽。

「之前听来店里买东西的学院的学生说了……格伦老师好像是在这场危机来临之际离开了费吉托……」

「……乌璐……」

「他不会真是逃了吧……这也没办法……我们如果能逃的话我们也想逃啊……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乌璐低下头,说话已经带有些哭腔。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罗扎莉躬下来与乌璐视线平齐并鼓励她说——

「学长绝不会抛弃像乌璐这样的孩子一个人逃掉,绝对不可能!」

「……!?」

罗扎莉这莫名有自信的话让乌璐不断眨眼。

「即便他是真的离开了费吉托,那肯定是有什么必须这么做的原因!等他把他的事情忙完,他一定会回来!他一定会像算好了一切一样在绝佳的时机空降回来,把所有好处都一个人揽掉!他一直以来就是这种人!」

说着,罗扎莉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乌璐的背。

「所以乌璐你就赶快和妈妈一起去安全的地方避难吧!如果你不在安全的地方等着,万一学长回来了,他也不好发挥出全力啊!」

「罗,罗扎莉……」

「谢谢你安慰我的女儿,罗扎莉小姐」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还是快动身吧!」

三人相视一笑——就这样,罗拉姆母子在罗扎莉的鼓励下和大部队一起往学院方向走去。

特雷兹一边目送三人远去一边在心里想着——

「……格伦」

在自己负责查办的案件中见过他几次。

是自称魔导侦探罗扎莉的助手的奇怪男人。

(虽然这样显得那个男人比起我们警察更可靠让我很不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怀有希望是件好事。也就是说,那个名叫格伦的男人确实有这样的能量……)

而且,警官的责任就是要确保像罗拉姆母子那样的人能怀着希望活下去。他们本来就是身居幕后,所以只要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我好歹也是费吉托的警官。我一定会将自己的职责履行到最后一刻……守护费吉托……!)

她怀着这样的决意走向了自己本来负责的岗位……就在这时。

她突然回想起来——

「——喂!你居住地不是在避难指定区域外吗!罗扎莉·迪泰特——!」

「——咿!?居然被发现了!?」

于是,特雷兹又开始与企图趁乱和罗拉姆母子一起混入人群中的罗扎莉展开激烈追逐——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一个少女有气无力地坐在某户人家的屋顶上。

她毫无感慨地看着下方罗扎莉她们的闹剧。

没有任何人能听到她这句自言自语。

那是身穿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礼服的少女。

她有着火焰般赤红的秀发以及紫炎色的眼睛,长得和现在费吉托最终防卫军的总司令有几分神似。

只不过,她把头发散了下来……挡住了左半边脸。

清风吹过时能看到红发的间隙下是严重的面部的烧伤。

但是就是她如此显眼,走在路上的人也没有发现他的。

这是当然的。因为她用自己卓越的幻术将人对她的存在的感知扭曲了。

只要她想专心隐身和潜伏,她就能不被任何人看到。

她就是原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的执行官番号18,<月>伊利亚·伊露修。

她仿佛是燃尽了似的,毫无气力地坐在原地。

「……所以说,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伊利亚又问了一遍。

因为听到了格伦这个她也熟知的名字所以她就忍不住多听了几句……结果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马上对这些失去了兴趣,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曾经的伊利亚是复仇者。

她为了给被父亲阿泽尔·伊格尼特杀害的自己最喜爱的姐姐莉迪亚,抛弃了阿丽耶斯·伊格尼特的名号以及外表,作为伊利亚潜伏在阿泽尔身边,一边毕恭毕敬地服从阿泽尔一边寻找机会。

而在之前阿泽尔引发的政变<炎之一辰半>中,伊利亚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虽然过程非常曲折,但她最后还是成功地手刃了自己的父亲。

就在那一刻,她心中的火好像是熄灭了。

曾经是如此猛烈地燃烧着的复仇与憎恶的黑暗之火……黑暗之炎热……如今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的心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杀了阿泽尔以后,她自己的记忆就很模糊。

明明从那之后也过了不少时日,她却完全没有印象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在何处徘徊,在哪里留宿,吃了什么,想了什么……她完全想不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

帝国最后的壁垒,混乱与灭亡的最前线——费吉托。

「就算再怎么无处可去也没必要来这种鬼地方吧……」

连叹气都懒得叹。

不过,正因为是灭亡的最前线,这里变成了最能感受人们的温度的地方。

面对恐怖与绝望而哀嚎的无力的平民。

背负着行将毁灭的国家,一步也不退让的高洁的女王陛下。

深受女王陛下信赖,从被左迁的军官摇身一变成了帝国最终防卫军总司令的女将军。

还有以亮眼的战果为被恐惧和绝望吓呆得直不起身的士兵和民众们带来希望的英雄少女。

啊,就连吟游诗人都忍不住为这现实谱写史诗了。

虽然不久前那个英雄少女被打败了,但从故事的角度上来说,这点挫折更使故事有了波澜起伏。

恐怕后世的文学家一定会给她们的战斗添油加醋,谱写出一部有关国家存亡的悲剧戏曲,让其广为传唱吧——

「……在这种地方结束我的人生倒也不错……」

伊利亚自言自语道。

没错,她已经无所谓了。

(我已经满足了……曾经是我的一切的姐姐,也已经不在了……把那个可恶的老头干掉之后……我就……什么都……)

但是,这样又有了一个疑问。

如果自己真的已经一无所有,真的已经对一切都感到无所谓了……那么自己为什么会大老远跑来这个地方呢?

在什么别的地方随随便便饿死累死困死不就行了。

「…………」

伊利亚躺倒在建筑物的屋顶上,懒洋洋地看向另一个方向。

帝国军的将领们好像集结到了远处的广场上。

一个女人站在将领们面前的台子上,好像在进行什么演说。

是那个英勇无比的女将军。

(伊芙·伊格尼特……哦不,现在是叫迪斯特雷来着?是在我被从伊格尼特家除名以后,接替我成为莉迪亚姐姐的妹妹的女人……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姐妹……)

她对伊芙并没有什么感想。虽然从结果上讲伊芙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地位,但这说到底又不是伊芙的错,而她对这些也毫无兴趣。

她呆呆地望着伊芙。

伊芙在将领们面前夸张地比比划划,像是在打什么鸡血。

一开始似乎对她的话感到困惑的将领们听着听着——像是被她成功打了鸡血一样,变成了满脸是决绝的表情……即便是从远处都能感觉得到他们的士气来到了顶点……最后大家一起振臂高呼——

「哎哟……热死了热死了……」

伊利亚不以为然地给自己的脸扇风。

「这么拼干嘛啊……傻不傻啊……」

但就算她说出这种看不起他们的话——

她的视线也还是没能从伊芙身上移开。

因为她那种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履行自己的责任与使命的身影,与自己最喜爱的莉迪亚姐姐重合了……

「我真傻……像是当然的啊。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嘛……」

她自嘲地笑了。

「啊,无所谓……一切都是无所谓呀……」

结果,她一直盯着伊芙,直到伊芙结束演讲并走远。

到头来,她还是没有选择离开费吉托。

————

时间飞快地流逝。

帝国军在伊芙的指示下,在费吉托各地无比忙碌地进行准备工作。

太阳转眼间就西沉了——时间已经是深夜。

再过不久日期就要变更,帝国也即将迎来新的一年。

「……辛苦了」

伊芙对拿来最后一份报告书的帝国军官说了慰劳的话。

前来送文件的军官对伊芙笔直地敬了个礼,退下了。

这里是设置在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主楼大讲堂的帝国军总司令部。

现在这里只有将双手撑在桌上的伊芙一个人。

刚才那个士官远去后,司令部又变得寂静无比。

在这寂寥的司令部里,伊芙快速地确认报告书上的内容。

「真没想到大家能努力到这个地步……」

伊芙不禁感到眼眶一热。

「这样总算是能有来有回地打一场了……」

昨晚伊芙对费吉托最终防卫战的安排进行了巨大的改动。

不是夸张,这样的改动完全是颠覆了至今为止的战争史以及战术常识的荒唐改动。

说实话,如果自己是部下的话,她说不定早就把辞呈甩到提出这种荒唐的作战方案的司令脸上了。

如果自己是女王陛下的话,恐怕早就把这种疯子司令解雇了吧。

但是,只有这一条路了。

伊芙认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能守护费吉托并让这个帝国延续下去的途径。

而所有人都选择相信了这个听上去荒唐无比的计划。

女王陛下信了。

帝国军的将领们信了。

特务分室的同伴们当然也信了。

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魔术讲师们,学生们,就连伊芙曾经亏待过的费吉托警察厅的人们都相信了她的计划。

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他们仅用一天时间就完成了伊芙提出的荒唐的要求。

而关于最大的炸弹艾利艾特,虽然依旧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是也算是有眉目了。

因为之前某个人来见了伊芙。

如果相信那个人的话——不,事到如今,不信也没办法了。

——因为到头来能与艾利艾特对抗的也只有她了。

「…………」

尽人事,知天命。

(这个总司令真是没白当啊。这场战争不管是胜利还是败北……我这辈子都值了……)

即便是做了如此多的努力,他们胜利的可能性还是无限接近于零。

现在只不过是将百分之零变成了百分之一而已。

(这个局面上的不安定要素还是太多了……倒不如说全是不安定要素。根本没有任何方面是我有把握的)

艾利艾特·海文。

鲍埃尔·菲涅。

爱丽诺·夏洛特。

还有其他各种天之智慧研究会残存的强大的邪恶魔术师。

考虑到彼此的战斗力差距,也不知道到底要接连遇上多少个奇迹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光是想想就头大了。

(但是……至少弄出了『只要奇迹不断出现』我们就能胜利的局面……只能放手一搏了……!放手一搏……!)

伊芙紧紧握住左手,盯着地图。

但是,即便伊芙机关算尽,即便是做了再多的准备,引发无数个奇迹,强行把胜利拉向自己这边——

(恐怕敌人——大导师……还是会魔高一丈)

那个大导师肯定还有一些超乎人类想象的手段将他们到手的胜利又夺走。

这已经是必然的了。

毕竟大导师花了几千年才造就了现在的状况。

伊芙临阵磨枪般耍的小把戏根本不可能奏效。

所以……伊芙对这个局面略施了『魔法』。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即便是能成功,也不知道它可否用来对抗大导师……倒不如说,不能的可能性高得多。但是,即便如此,多亏了这个『魔法』……我们能怀着希望战斗到最后一刻)

没错。

倒不如说这场战斗他们真正的敌人是『魔王』。

自古以来,能够打倒『魔王』的人——

能够与『魔王』抗衡的人——

只有一个。

就这样,夜在寂静之中赶过去。

动荡的1853年落下了帷幕。

圣历1854年的1月1日来临了。

赌上帝国存亡的,极具纪念意义的元旦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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