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前、北之庄城。
柴田胜家的居城。
柴田胜家与相良良晴轻轻松松就从越军的眼前渡过手取川、成功撤离加贺,顺利与率领三万兵力从安土出兵的信奈在这座北之庄城会合。
众人随即召开军事会议。
至今不曾过问战事的今川义元也打开扇子坐到良晴身边说:「本宫也姑且加入此战吧」。
「六、良晴、万千代、犬千代、左近,你们都平安无事呢。尽管失去了加贺,将手取川北岸奉送给敌人;不过能够全军安然撤退这点真是不简单啊。能够跟活下来的你们再会更让我开心。加贺只要打胜仗就可以抢回来了,不过你们的性命就算打赢越军也无法挽回呢。」
信奈一边喂犬千代吃外郎糕一边笑著这么说。
她的内心充满了良晴、胜家等家臣团无事归来的安心感,还有终于要和军神率领的越军正面交锋的紧张感。
这两股相反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信奈脸上的表情半哭半笑。
「公主大人,非常抱歉!虽然猴子、半兵卫和我绞尽脑汁想出了『苦肉计』与『手取川泛舟之计』,但结果还是以些微之差败给了上杉谦信。」
胜家你根本什么也没想,只有被我骗还有生气吧──听到良晴开她玩笑,胜家不发一语地拿起茶具准备朝良晴丢去,不过信奈赶紧喝止她说:「住手!这样做太浪费了」。
「不过一益的种子岛火枪狙击也真可惜。要不是连日大雨还有起雾,或许就能稍微让谦信的肩膀擦伤了。尽管是敌人,不过谦信简直就像是受到上天眷顾似地……」
「话说回来,六,你浑身上下都是伤耶。竟然可以让织田家最强武将受这么重的伤。上杉谦信有那么强吗?」
「是的,不仅用兵精妙,连单挑时的战力也深不见底。如果没有大家支援的话,我早就战死了,甚至还差点害死长秀她们。我得多加锻炼才行!当时还因为一时疏忽,被敌人主将那令人怜爱的容貌动摇我的决心……」
我想要拥有足以守护公主大人的力量!直到我的武功超越上杉谦信前,我不会谈恋爱!就算被人误会成像是错过婚期的九鬼嘉隆也无妨!──面对气势满满的胜家,信奈苦笑著说:「我倒是觉得六谈恋爱后会变得更强耶」。
「是、是、是这样吗?公主大人也这么想吗?其其其其实我我我也也也也觉得可可可可可能是那样……」
「六已经非常强了吧?比起一个劲地磨练武艺,我觉得你应该多多磨练体察人心的敏锐度会比较好。身为一国一城之主,必须要能够设身处地为人著想吧?猴子已经在侍奉毛利家时不知不觉间学到这个诀窍,不过六在遇到谦信后才开始对在战场上面杀死公主武将这点感到迷惘。你还可以变得更强喔。」
「公主大人,您前阵子还只是个小孩子,如今已经这么成熟了!我高兴到要哭了啊!呜呜呜!」
「不、不用管我啦。现在讲的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要你去谈场恋爱啦!」
「就算您这么说,呃,和我门当户对的织田家重臣都是公主武将,没有认识男人的机会……信澄已经有妻子,再来就只剩猴子了。」
信奈开她玩笑说:你要是对良晴出手就得切腹喔,因此胜家突然抽出短刀大叫:「呜哇哇哇哇。要是和猴子有那种关系就完了!啊,不,我不是要对公主大人的男人品味说三道四!非常抱歉!我马上切腹!」又开始像往常那样大吵大闹起来。
「请等一下。胜家大人在战场上面支持到最后一刻,吸引了上杉谦信有如神明般的专注力,使困难的夹击作战得以成功。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还活了下来与公主大人再会。尽管没有打败越军,不过也避免了北陆方面军和公主大人的主力军遭到越军分头击破这个堪称是最糟糕的结果。九十分呢。」
丹羽长秀拍著胜家的肩膀露出了微笑。
「嗯,尽管因为大意而没能杀了上杉谦信,反正本公主也办不到嘛。我想如果是小光应该就可以完美解决她了。这样就好。」
一益也笑著这么说。
「如果让六结婚而有了家庭,不知道能不能使她改掉那个立刻就想切腹的习惯呢。不过良晴,和你在车悬之阵协商的上杉谦信突然倒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该不会『光源氏六条院计画』真正目的不是夜袭胜家后一连串的戏码,而是带上杉谦信到安土城的本丸御殿……」
犬千代也一边嚼著外郎糕一边用力点头同意。
「……很可疑。良晴最近还多了个『把妹阿良』的外号……」
惊吓。
良晴流下冷汗。
「那、那是啊,信奈、犬千代。」
「哼哼,没关系。如果你敢说出要让谦信加入六条院的话,我会立刻亲手斩杀你的。不过,看起来你守住那条不准跨越的界线了。反正顶多是接吻那种程度的事情吧?尽管我嫉妒到想命令你切腹,不过既然你救了六她们,我也不好处罚你了。」
「咦咦咦咦?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要是和其他女人越界的话,现在应该早就已经怕我怕得逃去高野山了吧?你也没笨到做了那种事之后还敢在我面前露脸吧?如果只是接个吻的话,罚你砍只脚就行了。对吧,良晴?」
良晴不禁开始浑身打颤。
「没有啦~开个玩笑啦。这次就放你一马。良晴老是喜欢擅自担起『拯救公主武将性命』这种重大使命嘛。那是强到足以打倒无敌不败之毗沙门天的信念。既然你这么喜欢女孩子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真、真、真是抱歉!」
「没关系啦。那位做恶梦的公主大人已经清醒了吗?」
「是啊,谦信终于醒悟,知道自己是活著的人了。」
「是吗。那我就不用再把良晴借给那位公主大人了。最后就由我和谦信分出胜负吧。」
信奈注视著良晴的表情非常温柔。
信奈似乎对一直很孤独的谦信抱持某种共鸣。
良晴心想:不过要是下次我再对其他公主武将做出同样的事,届时恐怕会变成进退两难的血腥战场吧。
更别说要是输给一时诱惑而对义元出手,肯定会不容分说马上被砍头吧。
「──越军的进军速度快得令人咋舌。过去越军第一次出兵关东时,面对谦信有如闪电的猛攻,北条氏康只能拋下上野武藏等一切领地退守小田原城。这么看来,织田军也会放弃北陆退回安土城。那个时候就输定了。因为发动上洛战的敌人不只越军,还有武田信玄和毛利家啊。」
信奈询问半兵卫还有官兵卫说:「有可能和上杉谦信和谈吗?如果谈不成的话,能不能至少延后决战时间呢?」半兵卫则是摇了摇头。
「就算变回了人类,谦信大人还是义将,不可能改变身为义将的行事作风。一旦对足利将军的请求表达『接受』之意,她就不会中止上洛战了吧。而且就算信奈大人现在抵达越前,为了展开堂堂正正的决战,谦信大人也一定会全力进攻。只要她和武田信玄大人、北条氏康大人的和约还在,情况就不会有变数的。」
「这样啊。为了打造崭新的日本,还是得打倒上杉谦信还有足利将军家吗?」
「还有另一个问题。自此役开始,谦信已经变成了夺取别国领土并统治该地的战国大名了。她在豹变之后一口气并吞了越中、能登、加贺这三国,其国力已增加到足以匹敌武田信玄的一百四十万石,而且还有年轻军师‧直江兼续辅助谦信处理她不擅长的领国治理事务。虽然她不擅长打仗,不过其内政能力却有如天才。如今的上杉谦信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可以拖长战事以政治力、谋略来蒙骗了。如果不速战速决的话,只会让我们渐渐被压垮罢了。」
官兵卫一边抱怨一边补充说:「不过话说回来,武田信玄也太扯了,竟然可以跟那种战争怪物一直打成平手。」。
「我知道了,播磨。不过,谦信以我军撤离手取川为条件还归还了良晴,我也得用义来回报她的义呢。就送点慰劳品给谦信吧。这样彼此就互不拖欠了。」
「唔?慰劳品?要送盐之类的东西吗?」
「呜呜。难道说是从安土带来的吗?」
「是啊。我们接下来要打的这场仗会使日本重获新生喔。我不想和谦信留下芥蒂,要堂堂正正地和她一决雌雄。」
「不过信奈,包围长筱城的武田信玄该怎么办?要堂堂正正地与战国的龙与虎同时决战太鲁莽了,至少得让其中一方的战况陷入胶著才行。」
「说的没错,相良大人。织田军在手取川败给越军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了。如果西边的毛利趁这个机会认真发动攻势的话,织田家将会遭逢更甚于以往的困境的。两分。」
一向乐天的官兵卫反而露出严峻的表情说:这么一来第二次
织田包围网就完成了。尽管没有牵连到并非专门打仗的本猫寺,不过情势反而更为严峻呢。如果有本猫寺的话,就可以运用大和御所和本猫寺对抗来拖延时间了。
半兵卫的看法则是相反。她乐观地认为本猫寺一揆已经结束,这场武家与武家的决战将可以透过双方倾注全力的总体战达成宰制天下的目标。因此不断思考著解决这场困境的方法。
「全国拥有大量信众在各地不断发动一揆起义的本猫寺加入的包围网,还有战国最强的武田、上杉联手组成的包围网。很难判断何者比较棘手呢。再加上事情发展已经和我知道的历史不同,没办法再利用未来的知识抢得先机了。」
尽管早早结束一揆起义降低了战死者的数量,而且还避免了信奈走上魔王之路。事情会演变至此,主要都是因为我,不过这次的局面难度也太高啦──良晴呻吟著。
就在这时候,津田信澄带著丹波战线的使者走了进来。
「请等一下,姊姊、猴子。光秀派使者来了,有非常要紧的消息要禀报。」
明智光秀回到丹波战线,再次展开平定丹波的战争。
中国地区霸主‧毛利家由山阴的吉川元春军和山阳的小早川隆景军组成。
山阳的小早川隆景在海上被织田家打败,企图改由陆路进攻播磨、摄津。驻扎播磨姬路城的山中鹿之助正在抵御其攻势。小早川隆景自从在海战吃了大败仗后就变得更为谨慎,而且偏偏最前线有宇喜多直家这个背叛成性的勇将在。由于无法全面信任「战国三大恶人之最后一人」的宇喜多直家,小早川隆景的行军速度势必会受到影响。山阳战线可说是勉强处于胶著状态。
问题是山阴的吉川元春军。
猛将‧吉川元春打算依序拿下山阴的但马、丹波两国后沿著山阴道上洛。
但马国主‧山名佑丰身为弱小大名,至今仍在织田与毛利间摇摆不定。然而,他很有可能在吉川元春军接近后倒向毛利一方。
要是但马沦陷的话,接下来就轮到丹波这个山阴通往京都的玄关陷入险境了。如果丹波被吉川元春夺走的话,毛利大军就可以一口气杀到京都,而且此时信奈还会在东国与谦信、信玄交战。
也就是说,丹波正是毛利战线的最终防卫据点。
不过丹波的豪族‧波多野家拒绝服从织田家,不断地抵抗光秀军。
信奈将暂时搁置的「攻下丹波」重责大任再次委托给光秀,要她挡住吉川元春的上洛之路,但光秀却在这个时候派遣使者过来。
『大事不好,信奈大人。但马的山名佑丰投降吉川元春了!』
织田家诸将低估了猛将‧吉川元春的突破能力。
吉川元春不但个性与双胞胎妹妹‧小早川隆景相反,作战风格也截然不同。
如果说小早川隆景是靠有如解残局之缜密手段来窃国的理智战略家,而吉川元春就是不在乎一切专心在战场上面杀敌的猛将。而且她有著超乎常人的胆识。
用理论分析方式慢慢将敌人逼入死角是光秀的作战风格,很适合与个性相似的小早川隆景交手。本来应该可以完美达成信奈「与多方敌人作战,并故意使各条战线同时陷入胶著以避免决战」的战略。
当光秀还在慢吞吞制定计画时,没有考虑太多、只懂得冲锋的吉川元春早已攻入敌境,打下一座又一座的城池。
再加上光秀原本就与藏身山岳打游击战的丹波豪族陷入苦战,光是维持住丹波战线就已经耗尽力气,因此无法阻止充满爆发性突破力的元春步步进逼。
『吉川元春的军队已经从但马朝丹波而来。丹波的豪族见情势如此,便全数投靠了毛利。我方已经在丹波成为孤军,只能再苦撑两周。生死胜败乃兵家常事。尽管我没有牵挂,但这样下去丹波就会被吉川元春夺走了。如果丹波失守的话,织田军就会被赶出京都、今川幕府也会被瓦解。织田家将会因此灭亡的。』
那个明智光秀竟然会求援,这是前所未见的状况,在场者都感到非常震惊。明智光秀自尊心高又很为同伴著想,她经常宁愿放弃自己的任务与功劳也要亲自率领援军去解救织田家的同伴,没想到吉川元春竟然可以让这样的光秀陷入如此绝境──!
(或许我过去一直太依赖十兵卫了)良晴忿忿地咬著牙关,压抑住怒吼的冲动。
(十兵卫一直以来都放弃自己负责的丹波战线到处当援军帮助别人,把当上持国大名、复兴明智家的梦想摆在一边,不断地帮助我们。在我撤离金崎途中丧失意识、几乎要死掉时,在播磨被逼入绝境时,当我失去记忆成为毛利军一份子而向信奈发起海战却失败沉入大阪湾时,都是十兵卫救了我。结果却害得她沦落如此下场。)
然而,目前越军已经攻到手取川北岸。
信奈无法离开越前。
「半兵卫、官兵卫,有什么阻止毛利进攻的方法吗?这样下去的话十兵卫会──」
听到信奈的问题,半兵卫和官兵卫同时回答:
「呜呜。信奈大人您已经打好基础了,现在只能用更大的包围网来对抗包围网了。东国势力就透过与奥州的伊达政宗结盟来对抗。至于毛利──」
「九州有毛利家的仇敌‧大友宗麟。我西默盎有管道可以和她联络!让我前往丰后策动宗麟吧!」
天主教大名‧大友宗麟吗──良晴抬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啊,日本在织田包围网外还有其他地方啊!我忘掉奥羽、四国,还有最重要的九州了!」
信奈取笑良晴说:「唉啊唉啊~?良晴~?难道未来的日本地图上面没有奥羽、四国、九州吗~?」
「唉,真是丢脸啊。除了群马以外的地方地图上面都有记载。只有群马是人迹罕至的秘境,地图上面仍是一片空白。」
「群马在哪里啊?总之为了和九州天主教大名打好关系而在安土兴建小神学校以招揽九州留学生,这个做法还真是做对了!」
「信奈大人,如果用更大的包围网来对付织田包围网,这场战争将不再是国与国的区域战,而是规模遍及全国的大战,会有更多人因此而牺牲。然而,只要这场豪赌赢了,只要一战就可以达成天下布武了!原本要花上几十年的事业就可以一战完成。败则失去一切,胜则一揽天下,这就是信奈大人所规划的真正战略方针吧。」
「呵呵~修罗之国‧九州的事情就交给曾经住过博多的我吧!凡事三分钟热度的宗麟已经彻底迷上南蛮,想要把日本变成天主教的王国。虽然她可能会提出『我想和你们缔结天主教传教同盟』这种令人不安的条件,但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不过,黑田大人有著和宇喜多直家谈判失败而被关进地牢的前例,我不放心让她单独出使,五十分──长秀打了个保守的分数。
尽管官兵卫回答说:大友宗麟是公主武将,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没问题的;不过信奈和半兵卫都一脸担心地说:「播磨做事老是瞻前不顾后,嘴巴也很不牢靠,还会随随便便答应别人」「我听说大友宗麟大人现在正在对抗反南蛮军团『岛津家』,双方都在争夺九州的霸权。要是随便要求她攻打毛利的话,恐怕会种下严重的祸根。呜呜」。
「你们两个简直像是在说我西默盎没有朋友!没问题啦,宗麟和我大概……一定是……朋、朋友……也许不是……呜哇哇哇!」
「此次的同盟谈判不但时间紧迫,而且不容有失……良晴,这件事情就由你这个把妹高手去办吧!」
「咦?我?」
「带上官兵卫去和大友宗麟缔结同盟吧!此事全交给你处理了!从领土割让到官职任命,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听好啰?期限是两周。要突破四面楚歌的战局、拯救被孤立在丹波的十兵卫,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和大友宗麟素不相识耶?」
「事到如今,就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了。想要擅自把宗麟收进你的六条院我也不会生气,这都是为了拯救十兵卫。万一失去了十兵卫,我会……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先不管六条院,我会试著和宗麟交涉结盟事宜。大友宗麟是个热忱的天主教徒。听说她身边还有个叫加斯帕尔的传教士当顾问,所以最好也让弗洛伊斯加入我们。」
「可以,但是如果你和弗洛伊斯有什么不轨行为,到时候──」
「不、不会啦!」
唉呀唉呀,这样本宫也得和夫婿一同前往九州才行──听到今川义元说出这番话,信奈向胜家、犬千代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马上联手把义元抓了起来。「你们要做什么~」尽管义元奋力抵抗,不过却还是被毫不留情地拖出屋外。
「她的脸皮真的越来越厚
了,那个女人好像完全没打算把和良晴结婚的事情当成演戏嘛!况且要是把结婚对象带去交涉结盟的话,这样只会给别人糟糕的印象嘛!」
揉著太阳穴的信奈拚命压抑想要大喊「叫今川义元切腹自杀!」的冲动。
「不过要是织田家介入九州事务的话,以统一九州为目标的萨摩岛津家绝对不可能默不吭声吧。半兵卫,难道只能把那个家伙派去萨摩了吗?尽管跟良晴相比,这个人选会让人有些不安;不过若是要让高傲的岛津家听话,除了那个人以外别无他者了。」
「是的,只要能暂时制住岛津家,大友宗麟大人就可以倾注全力对抗毛利。这么一来就可以阻止毛利进军了。」
半兵卫轻轻地点了头。
※
中国地区霸主‧毛利家的小早川隆景率领山阳方面军准备沿著陆路再次进军播磨。
隆景的双胞胎姊姊‧吉川元春已经领著山阴方面军对山阴地区展开惊涛骇浪的攻势,顺著但马而下,迅速朝明智光秀正在攻打的丹波移动。
元春不断寄发催促信函给隆景,信上写著『隆景你得快马加鞭、尽快夺回相良良晴、解决织田信奈!』。
「织田军在加贺手取川遭到上杉谦信重创而败走,不过上杉谦信也因大虫病发作致使越军行动停摆。这样让人很难判断耶。胜利者确实是上杉谦信,不过生病就是运气不好。而且,织田军逃得太轻松,这点相当令人在意啊。」
这次被动员出兵的外样大名‧宇喜多直家问著身边骑在马上的小早川隆景说:「小早川大小姐怎么看?吉川大小姐有办法顺势粉碎丹波吗?」
要是隆景答得不好,宇喜多直家或许就会立刻改而投靠织田家。
尽管宇喜多直家很像毛利元就,具有谋略、带兵、统率家臣的能力,不过他一直都在找寻一位「胜者」,期望在自己过世后将年幼的独生女‧秀家托付给那个人。只要可以保护女儿,直家随时随地都可以叛逃到有胜算的那方。
不过,小早川隆景早就有了觉悟:如果无法掌控这个男人,就没有赌上天下发动战争的资格。
「织田信奈应该会构筑比织田家包围网更大的包围网来突破这道难关吧。」
「更大的包围网?」
「没错。为了封锁我们,目前织田信奈应该正在建构规模遍及全国的包围网。与奥州的伊达政宗合作以牵制上杉、武田,与九州的大友宗麟联手以阻止我们毛利的进军。大友宗麟是天主教大名,也是长年与我们争夺北九州的毛利家仇敌。织田信奈会倾尽全力与大友宗麟结盟的。」
「喔?大友宗麟对毛利家似乎很棘手呢。就算是那位初代家主‧元就同样也是从北九州狼狈撤退、险些丧命。这样不就糟了吗?」
「如果说中国地区充满了阴谋、策略,那有著『熊袭』、『隼人』【注12:日本古代南九州的原住民】之国的九州就是聚集了精选好斗派的修罗世界。他们的作风也跟毛利家不合。即便成功实行了三种、四种、五种计策,只要遭到一场倾注全力的战争就会被全数翻盘。力量至上,奋勇杀敌才是正义,那就是修罗之国‧九州的法则。然而,九州如今兴起了空前的天主教热潮。织田信奈之所以会在安土建造小神学校,并招揽来自九州天主教大名家的留学生,这是为了与包含大友在内的九州天主教大名加深友好的同盟关系。此外,织田信奈应该会封锁大友宗麟的宿敌‧萨摩岛津四姊妹的行动吧。出手阻止企图一统九州的岛津攻打大友,她应该会出这个狠招。一旦岛津的行动被限制住的话,大友便可以全心对付毛利了。」
「原来她这么深谋远虑啊,大小姐。织田信奈还真是可怕呢。万一我们被大友从后方进攻的话不就无法上洛了。毛利惊涛骇浪的攻势也会到此为止吗?」
「……尽管织田信奈是这么算盘的,不过我已经拔得先机做好准备了。岛津不会放弃统一九州的野心,他们必定会与身为宿敌的大友宗麟一决死战。」
小早川隆景闭上双眼,感受播磨滩吹来的海风,露出了浅浅微笑。
「这么一来,从奥州到九州,我们与织田信奈的战事将日本所有国家都卷了进来,形成了全国规模的大战。虽然几经曲折,不过织田信奈与我的良好默契仍旧实现了我和她所构想的『战争』。百年来的战国乱世将会透过即将展开的这场『战争』而宣告终结的!」
宇喜多直家从未见过小早川隆景如此毫无迷惘的毅然态度。
「与仇敌的绝佳默契吗?对方是没见过的人耶,真的有可能做到这种事吗?」
隆景骄傲地点了头。
「因为我和织田信奈正做著相同的梦。」
※
加贺‧松任城。
位在击退柴田胜家军于手取川,接著平定越中、能登、加贺全境的越军最前线。
本丸内厅传出了琵琶的乐音。
音色并非是宁静、孤独,而是彷佛要把蓄积的情感一口气宣泄出来的热情。
忽然间,谦信停下手来。
「真是不可思议,兼续。今晚的月亮看起来特别红呢。」
她慵懒地抬头看著夜空。
直江兼续站在谦信的身旁。
「进入越前的织田信奈为谦信大人送来了慰劳品。」
「送慰劳品给即将对决的敌人?难道是盐吗?」
「第一样是『洛中洛外图屏风』。前代将军‧足利义辉大人梦想著义将‧谦信大人能够率领越军上洛,并在成为管领后平定纷乱的天下。这座『洛中洛外图屏风』就是为了催促谦信大人上洛的义辉大人聘请天才画家‧狩野永德绘制而成的作品。狩野永德有预感这幅画能够促使谦信大人改变日本的历史,因而日夜赶工。然而,在此作完成前,义辉大人已经被逐出京都了。此后这幅画就一直维持未完成的状态留在了狩野永德手上。如今有了织田信奈资助,这幅未完成的大作才得以完成。」
谦信转身一看,房间里面已摆好金色的洛中洛外图屏风。
透过永德大胆的笔触与绚丽的用色,精细描绘出了自应仁之乱以来连年战火而毁坏的京都复兴之后的样貌。
右侧是大和御所、睿山、清水寺、五条桥、神轿游行。
左侧是鞍马寺、金阁寺、御灵祭、岚山的渡月桥。
金碧辉煌的京都里面画著许多人──市民百姓、贵族、武家,总数多达两千五百人左右。谦信入神地欣赏这幅华丽绚烂的屏风图。
「真是栩栩如生呢。」
在人群当中有巫女打扮的幼女、踩著南蛮靴子举起短枪的宽额头公主武将,还有蓝色眼睛的传教士。
以及彷佛雪妖精一般纯白的娇小公主武将。
那位手持青竹棍的公主武将并非坐在由家臣团扛著的轿子上。
而是用自己的双脚走在京都的路上。
另一边穿戴南蛮帽子与红色披风的少女、那名少女肩膀上的小猴子,以及一位火红头发的高大少女武士正举著盂兰盆会的灯笼等候白色的公主武将。
「兼续,这位白皮肤、红眼睛的女孩是──」
「应该是谦信大人吧。织田信奈在催您上洛。可以看成是她向您堂堂正正提出挑战;也有可能是她想传达会在战乱结束后将武田信玄与您当成朋友招待至京都的意思;抑或是两者皆有。」
「但是,这个女孩没围上僧侣头巾,而且我也不会穿这种艳丽的鲜红罩衫。这种华丽、明亮,简直像恋爱少女的可爱服装不适合我。」
「这件衣服的名字念起来很饶舌,好像叫『红地雪持柳绣襟扎染胴服』。她也送来了实物,就在这里。」
拉门突然开启,谦信眼中顿时映入这个景象。
灿烂夺目、绽放豪华绚烂光辉的红色罩衫。
红。
一片令人惊讶的鲜红。
红色布料上面绣著覆雪柳枝的图样,那应该是代表越后的雪吧。
谦信穿不下这身充满少女情怀、如梦似幻的娇艳服装。
毗沙门天一生守贞,不会降临地上,所以没必要,也没机会展现娇艳的少女姿态给别人看。
原本应该是如此的──直到昨天为止。
然而,如今已经不同。
当她还因为内心即将涌现的激动情绪而困惑时,绕到身后的兼续已经帮她穿上了罩衫。
「很适合您喔。谦信大人的魅力就连『源氏物语』登场的那些公主也比不上呢。」
「啊啊。兼续,我的内心浮现了欲望,那是连武田信玄都不曾有过的强烈欲望。这样子好吗?」
「可以的,人都是为
了完成自身梦想而战的。」
「我可以跳舞吗?我想先做个练习。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不再面对孤独,而是和那个人一起共舞而做准备。」
「好的,请您尽情起舞吧。我会弹奏琵琶为您伴奏的。」
谦信跳起舞来,嘴角浮现了柔和的微笑。
这次我将降临地上和你一绝雌雄。
赌上各自的梦想,为了各自的目标而战吧。
不再以毗沙门天和魔王的身分,而是以人的身分面对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