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卷之六 米吉多之丘

被浓雾覆盖,开战前夜的关原。

距离天明,仅剩两刻。

在南天满山布阵的相良良晴与副将相良义阳,在关原的地图上摆出表示东军·西军部队的「棋子」模拟战术。跟预想的一样,信玄为挑起速战而来。和天明一起,浓雾消散,不管良晴愿意与否都会开战。

在桃配山设置本阵,向信奈所在的笹尾山展开「武田四天王」等主力武田军。

作为东军堂堂主力,陆续出现在「十字路」的德川军和,藤堂高虎军。

在左手的松尾山布阵的宇喜多直家军和,小早川军。

「良晴,兵力占优的东军呈『鹤翼』构造包围着西军。而且,德川军多半是冲着这座满天满山来的……打算在黑田官兵卫到达之前攻陷南天满山。毕竟一旦拿下这座山,东军就能堵死东山道呐」

在良晴的背后,从松尾山下来的弥助,「穿过宇喜多直家的阵营,真的很费劲哦」喘着粗气。

「信件已经直接交到小早川隆景手上了哦。只不过她没有开封。说什么现在读了你的信可能会心乱给战略战术蒙上阴影。看起来打算到关键时刻再打开。相良良晴。那是游说她倒戈西军的劝降书,还是情书?」

「……都不是啦。仅仅是我个人无论如何都想对小早川小姐传达的『话』。那样一来,小早川小姐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了」

「什么,那是? 我冒着生命危险运送的信件,原来是那种季节性问候一样的东西吗。机会难得,明明只要利用昔日的恋人关系策反她就好了」

如果能干出那种事良晴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了,义阳苦笑道。

坐镇南宫山和松尾山的东军,把西军逼入笹尾山至天满山狭长地域,完全包围起来。

如果官兵卫不能及时赶到,那么首先崩溃的将是良晴。一旦松尾山的宇喜多·小早川军下山杀到,南天满山的良晴本阵肯定会瞬间溃败吧。唯一的希望官兵卫的使者还没来。果然被诱往坂本城了吗? 良晴凝视地图。

结果意外的「使者」,从笹尾山赶到良晴帐下。

「殿下下下下! 山中鹿之助已经完成任务平安归还! 让您久等了了了了了了!」

「鹿之助? 这么说来不知不觉就没影儿了来着。是跪求加入后宫被丢下以来吗? 完全把你给忘掉了」

「呜哇。一上来就这么过分! 谢谢您的奖赏! 哈,哈……机密任务完成,顺便捎来了信奈大人给殿下的信!」

「机密任务? 虽然我没有命令鹿之助做什么事情的记忆。加入后宫免谈之类的话倒是说过啦。之前,你都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去了?」

「哈。我在大垣城被殿下抛弃独个儿生闷气的时候。竹中半兵卫殿下的使者,来到鹿之助的住处传达『密策』。军师殿下,和『岐阜城援救』计划同步进行,已经准备好接下来的计划! 军师殿下,制定了西军受到毛利与武田夹击被逼入关原之时的对策。就是『中入』。直到刚才我都在帮忙」

「『中入』?」

「黑田职隆殿下和尤道理之介率领的姬路军,从姬路城逃入三木城以后,在向京都的进军中被吉川元春军击破。还有摄津的池田恒兴也在上京的途中遭吉川军击破。两军在合战中惨败是事实。不过军师殿下预先,吩咐过两军『在行军中被吉川元春捕捉到是没有胜机的。不可以拼死作战。各将兵一定要尽快逃散,然后变装成农民啦商人啦,虚无僧之类的。用各自的步伐向伊吹山移动,进行山中行军到竹中家的本领·菩提山集结。我在菩提山准备了武器和兵粮。请暂且在此等待接下来的指示』」

「菩提山!? 坐落于关原北侧的伊吹山系之一……对了。就是半兵卫出生成长的菩提山吧!?」

「是的。就是能够把坐落于南侧的关原尽收眼底的,菩提山。军师殿下从小就在菩提山生活,并且预想过,某一天有如壬申之乱的战国最后的大战会在关原进行。军师殿下说她的预想如今已然成真。以『天下布武』为目标的织田信奈和,对自己课以鉴定天下人之职的小早川隆景。这两名姬武将,为了让历经百年的战乱以『一次决战』告终,彼此围绕着关原决战的同一个『梦』制定战术。然后,以『天下最强』为目标的武田信玄一旦进军关原,那么舞台就完全整备了。战国时代最后的决战,决定天下人的最后大战,即将成为现实——!」

「……是吗。半兵卫……在菩提山过着晴耕雨读的生活之时,就,已经……和信奈。和小早川小姐。抱着,同样的梦……」

「虽然遗憾但是自己肯定活不到决战那天,以后就交给官兵卫殿下吧,军师殿下当时好像是这么想的。不过」

「……五又卫门和松永弹正协力入手兰奢待,延长了半兵卫的寿命。然后,官兵卫为了游说大友宗麟前往九州。这样一来,留在本州的半兵卫自己」

「是的。构思出了『中入』策略。无论岐阜城救援成功与否,在小早川隆景为了『实现』决战一定会从大坂进军关原的情况下,决战战场必须是关原。军师殿下,为了在西军夺取松尾山和南宫山之时,也准备了别的计策。不过,东军夺取松尾山和南宫山的话,那么武田信玄一定会在东山道行军向桃配山前进,让武田·德川的主力部队在关原的『十字路』成鹤翼阵型展开吧。西军将被封入笹尾山和天满山。到那时请不要犹豫动用在菩提山待机的『隐藏兵力』实行『中入』策略唷,军师殿下这么吩咐」

「是吗。让官兵卫的父亲和池田恒兴他们从菩提山下山,在南宫山北侧的东山道沿线一齐布阵。堵住进入关原的武田·德川军的退路!? 不对,已经堵住了吗!」

「是的,趁着这场夜雾,已经把他们的退路堵死了! 管理姬路军的黑田职隆殿下和尤道理之介。率领川并众的前田某某殿下。率领摄津兵的池田恒兴殿下和高山右近殿下。被赦免从岐阜城退却的美浓三人众中幸存的,稻叶一铁殿下和安藤伊贺守殿下。再加上,率领相良老人队从长滨城进入菩提山的浅野老爷。其总数,大约一万! 在把敌方主力诱入关原决战场的情况下,立即填埋他们的退路。这就是『中入』。虽然这个计策伴随着一旦失败就会全灭的危险,不过菩提山对军师殿下来说就像家中庭院。一周左右的话隐藏兵力不让武田方发现应该没问题,钻信玄的空子在东山道布阵也是可能的」

形势,剧变。

西军本该受到单方面的压制。不过,从岐阜城向关原进军的武田·德川军,其主要的退路被切断。在南宫山布阵的吉川元春也无法轻易闯入,从菩提山完成「中入」的西军严阵以待的东山道。武田·德川能够退却的道路,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向南宫山以南延伸的伊势街道 。但是,对于关原的北部,从桃配山面向笹尾山展开的武田军来说,通过南侧的伊势街道退却的通道不仅遥远,而且相当沉重。一旦黑田官兵卫抵达关原,就会变成险路吧。

本该以鹤翼阵型把把西军逼至绝境的东军,由于竹中半兵卫有如奇术的「中入」反而陷入被夹击之势。

明明在北陆跟那个上杉谦信对峙,却接连不断地使出这样的军略。

相良义阳,

「竹中半兵卫真乃神仙」

不禁发出感叹。一直听闻,她是和黑田官兵卫一起支撑良晴的天才军师。不过,与关原遥遥相隔,却以武田信玄为对手构思出「中入」这种难易度极高的战术,并且取得成功。关键在于,预先占据能够收容「隐藏兵力」的半兵卫的故乡·菩提山和,他们将计就计利用「被吉川军粉碎四散」这个「败北的既成事实」。一度飘散的树叶,再次集结于菩提山。始终保持行踪隐秘。

「浅野老爷子,居然会拿枪呢。 等等唷? 长滨城化为空城,一旦有个万一,让宁宁投奔的去处都没有了?」

「请您放心, 殿下! 鹿之助我带来了尼子十勇士的主力! 人数,一千五百! 在与松尾山相对的『山中』布阵,一定会阻止小早川·宇喜多军的进攻的! 我的性命,十勇士的性命,被殿下拯救的我们的性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尼子十勇士,为了殿下作为『屏障』即使争斗到最后一兵一足也在所不辞! 山中鹿之助,去『山中』! 这也是,某种命运吧!」

别去,这样的话无法说出口。面对松尾山的大军,「屏障」无论如何都是必要的。即使一败再败依然不断跟毛利军战斗的尼子十勇士。鹿之助率领的一千五百身经百战的勇士们形成「屏障」的话,或许可以维持一刻。如果阻止鹿之助,相良军在松尾山的小早川·宇喜多军行动的同时就会全灭吧。

「……官兵卫肯定会来的。在此之前,不准死。要活下去哦。鹿之助」

「是的,一定! 鹿之助会为殿下奉上天下,然后名正言顺地加入后宫! 请您放心!」

最后把来自信奈的信件交到良晴手上的鹿之助,对着良晴的嘴唇轻轻地贴上自己的嘴唇,带着笑容离开了本阵。没有说出「七难八苦」这四个字,始终保持爽朗的笑容。为了让我活下去鹿

之助准备赴死,良晴明白了。和鹿之助已是,长久共事。甚至失去记忆效力毛利方的时候,作为毛利的俘虏鹿之助都伴随在良晴左右。就连牙痒痒地想着「我稍微有点迟钝」的良晴也,明白鹿之助的真心。为什么那家伙没有自己的「欲望」呢。为什么,她只知道不断对人尽忠呢。不想让鹿之助去死。

已经察觉到良晴的心思了吧。小西弥九郎进入本阵,

「殿下。咱们会率领堺佣兵队五百,跟在鹿之助小姐的部队后面。保护鹿之助小姐的啦。咱们的话,说不定可以在关键时刻跟宇喜多殿下交涉」

报告,然后追赶鹿之助去了。

这样一来,去松尾山的压制部队就成了两千。不过松尾山到兵力超过三万。

在良晴的手里,只剩下信奈的信件。

不用读,来自未来的良晴不也明白。

半兵卫绞尽脑汁为了救西军于危难制定的「中入」策略。这个策略将招来什么。是武田军向笹尾山的「突进」。武田信玄本来就急于上洛。如今退路被封的武田·德川军,不得不在率领大友大军赶往关原的黑田官兵卫到底战场以前,收获两场「胜利」。

一场是蹂躏,击破最为薄弱的南天满山相良良晴军,堵住关原西侧的入口。

另一场是,满足「东军胜利的条件」——迫使笹尾山的织田信奈军败走,尽可能击毙信奈。

那么,随着天明,在关原战国史无前例的激战即将展开。

无敌的武田骑马队会翻起「风林火山」的旗帜,全力向笹尾山的信奈阵地发起特攻。

良晴知道。

信奈为了「摧毁」战国最强的武田骑马队,从堺筹集了大量种子岛。

由于半兵卫有如奇术的指挥退路被断,带着迄今为止未曾有过的焦躁急于分出胜负的武田骑马队恐怕会,杀到笹尾山的阵地。织田军,将构筑起专门对付骑马队的野战阵——南蛮流的「堑壕」封杀骑马队的机动力,再用大量种子岛对其进行歼灭射击。用有如无限射击种子岛的,「三段射击」战术。

竹中半兵卫在遥远的越前与上杉谦信对峙,使信玄略微放松了警惕。又或者,由于「不在」的缘故,半兵卫总算骗过了信玄这样的名将。即使半兵卫不在,「菩提山」依然耸立于关原之北。信玄这样的名将,居然没有发觉。已经焦急到这种地步了吗。到底是,为什么。

来自信奈的信件,内容很短。并没有触及具体的作战。是为了防止武田的奸细夺走信件吧。

『我明天打算在关原做什么。你已经知道到了吧,请别插手抱歉,良晴。我一直以来都被你保护着。我不想,变成魔王……但是,不埋葬掉号称最强的武田骑马队,这个战国乱世就不会终结。我会在你被东军讨伐之前,摧毁武田骑马队。把袭来笹尾山的武田军将兵赶尽杀绝。我要,虐杀他们……除此以外,西军没有任何胜算。笹尾山将化为,圣经中所预言的世界最终战争之地,“米吉多之丘”……尽管如此,拜托了。请不要嫌弃我』

在最后的军议席上,信奈一直保持笑容。然而其内心却在哭泣。斩杀津田信澄的武田信玄,已经无法退让了吧。哪怕一步也不行。如果「三段射击」战术成功,信奈将变成魔王。一旦失败,信奈势必战死。无论如何,相良良晴一直爱着一直守护着的名为「织田信奈」的少女,都会从地上消失。

「……怎么了良晴? 信奈殿下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被义阳那么寻问的良晴,一边叠起信纸放入怀中,一边回答道。

「姐。本来的『历史』,在『设乐原合战』中织田·德川联合军成功运用中入封住武田军,失去退路的武田骑马队向织田方的阵地发起特攻。然后在织田军发明的三段射击战术面前,如字面所述『全灭』……内藤丰昌。马场信春。山县昌景。真田信纲。真田信辉。武田四天王中的三人和真田『双子』,各自与其率领的兵士们一起战死。武田家就此毁灭」

「这里不是九州哟。在本州的战场上,会发生这种事? 而且,发生最强的武田军身上!? 不过那个『历史』,因为本多正信跟织田方诀别投降武田方,已经消灭了不是吗?」

「没错。虽然本多正信不一定知道『设乐原合战』的未来,不过就结果而言姑且算是消灭了。本来如果是信玄的话,在设乐原根本不会允许『中入』发生不会犯下如此的失策,所以无论如何武田骑马队毁灭这样的事态都不应该在设乐原发生。不过……『历史』现在,似乎正朝着武田骑马队全灭这个结局收束。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活用菩提山成功实现关原『中入』的半兵卫也好,在笹尾山构筑专门对付骑马队的堑壕的信奈也好,如今已经知道被半兵卫成功实施『中入』策略正在召开最后的军议的信玄也好,谁都不知道。尽管如此,『设乐原合战』即将在『关原』实现。就连细川藤孝都预想不到的事态正在发生」

「『历史的强制力』是吗。良晴。真的存在呢」

不对武田信玄传达「停止笹尾山特攻」不行。然而,一旦做出那样的行为,良晴无异于背叛信奈背叛西军。如果知道笹尾山将化为「死地」,信玄可能会在瞬间想出三段射击的破解之策,那样的话以自身为「诱饵」在笹尾山布阵的信奈必定身首异处。在作为武将的能力方面,武田信玄是信奈望尘莫及的。信奈没有步上,本该走过的道路——成为「魔王」的道路。良晴,一直都在守护着她。本该以斩杀弟弟信澄为起点的作为魔王的生涯,信奈不曾度过。然而,信玄活着。把父亲·信虎赶出甲斐,逼得弟弟太郎义信自杀,然后为了展示「在关原结束一切」这个不屈的觉悟甚至斩杀了津田信澄。

「……一个死者都不出,就想让这个已经持续百年的战国乱世落下帷幕是不可能的。就算可以减少,牺牲者,无论如何也会出现……那是把战国时代招来日本的先人们的责任,不是在战国乱世作为尾张的姬武将出生的信奈的责任。如果能以这场关原决战终止战国时代的话,在战乱中失去的人将大幅减少。可是……可是,义阳姐。让信奈进行『设乐原合战』……」

「真的会变成那么凄惨的战斗吗,良晴? 首先,在本州从来没有发生过冲田畷那样的歼灭战。听说例外的只有信玄和谦信相互间为了一决高下展开的激战川中岛合战」

「武田已经陷入『钓野伏』的局面中。而且信奈麾下,配置了东军想都不敢想的大量种子岛。内藤丰昌。山县昌景。马场信春。大家,和信奈与我都很亲近。我甚至还在小田原跟武田四天王一起率领骑马队战斗过。就算为了让战国乱世落下帷幕织田和武田其中一方不得不战败,就算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终结乱世的路,我也不想让她们死……」

「在信玄斩杀信澄以后,已经不存在和睦了。必须把武田家连根拔起。那样的话,信奈……结果跟本来的『历史』一样,将变成魔王。可是,如果信奈没有成功失败了,她就会死。我到底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合战一旦打响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支撑这座南天满山。相良军在「三段射击」战术发动以前崩溃的可能性很高。只不过,等官兵卫赶到,战况就会转变。在此之前,在「山中」布阵的尼子十勇士究竟能支撑到什么地步,将是胜负的关键,一定很辛苦吧要忍耐下去哦。集中于眼前的合战哦,义阳轻轻地抚慰良晴的脸颊。

良晴,「山中?」嘟哝道。然后发现了另一个「偶然的巧合」。

已经跟驱使「古今传授」运用「场」之力的细川藤孝毫无关系,「历史」,企图把良晴所改变的人们的命运引向「应有的结局」。

「……没错。山中,在本来的『关原』中是大谷纪之介布阵的场所。被冲下松尾山蜂拥而至的『小早川军』击破,大谷纪之介随即自尽! 一旦小早川小姐从松尾山下山,为了守护我在山中布阵的鹿之助她……就像被『山中』这个名字吸引一样布阵的鹿之助她……那样的话鹿之助命运也快到头了! 远远超越细川藤孝预想的事态正在连锁性地发动! 『历史』,清算一切的时候。支付我所改变的『历史』账单的时候,似乎已经到了」

没错。从五又卫门的死开始,从良晴意外地失手落下一颗果实的瞬间开始,一切的「清算」以猛烈的速度紧追良晴不放,企图超越他。

津田信澄,旧名「织田信胜」的死。

松平元康向「德川家康」的改名与叛离。

山中鹿之助前往,被因缘的毛利家——小早川军讨伐的命运之地「山中」。

三段射击。再现有如「米吉多之丘」般的启示录地狱,变成魔王的织田信奈。

毁灭的武田骑马队。由于「中入」失去退路,为了突破织田军构筑的堑壕,持续强攻接连战死的四天王。

在明智光秀从「谋反」的命运中脱离的瞬间,松尾山的小早川隆景。「背叛」的命运,被小早川隆景继承。

然后,掌握西军命运的黑田官兵卫,至今未到。被原本应有的「命运」所吸引,官兵卫或许会姗姗来迟。陷入坂本城这个最后圈套,无法及时赶到关原……。

良晴的预感,似乎的中了。

从西方,「对坂本城的攻城战已经开始」的急报突突如其来。并不是祈望已久的官兵卫抵达关原的报告。明智光秀已经动员自己所能调集的所有兵力来到关原。京都也好丹波也好都已经空了。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进攻坂本城的西军军队,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除了官兵卫率领的大友军的其他可能性。当然官兵卫应该不会判断失误的。究竟是无法阻止想要拯救坂本城的立花宗茂呢。还是说官兵卫遭遇了难以预料的「不幸」呢。

果然,在最后的最后官兵卫……这就是官兵卫的「命运」吗,良晴不禁发出呻吟。「不能让东军方得到这个报告,加强东山道的警备」仅仅传达这句话已经竭尽全力。

送给隆景的「信」,说不定也会适得其反。一旦隆景采纳「为了把良晴推上天下人之位背叛东军」这个暗黑寺惠琼的计策,在那个瞬间隆景的「命运」就到头了。但是,如果读过良晴的信之后的隆景逃离了背叛的「命运」,那么在战力上处于劣势的良晴将无法支撑南天满山的本阵。相良军要是崩溃,缺少官兵卫的西军,必败无疑!

「冷静点良晴。官兵卫未必会迟到!」

「即使我能忍受面对自身死亡的恐怖,姐姐,我……我迄今为止所做的事情,果然,全部都是白费。都是徒劳。我会跟贾斯帕说的一样失败,然后决定进入『二次轮回』吗!? 不过即使在进入二次轮回的情况下,『命运』也是不可能超越的!」

加上,相良妹军团的一人·大谷纪之介悄悄进入本阵,

「兄长。果然纪之介我也要去『山中』布阵,和鹿之助殿下一起作为阻挡小早川·宇喜多的屏障。我们妹军团已经商量过了,把妹军团一分为二,小虎和小松对德川,纪之介对毛利。现下因为肚子疼卧病在床的小吉也说,之后会去山中合流。在此之前请你好好照顾小吉」

有如被「命运」召唤般再次提出进入「山中」的志愿一事是,决定性的。

果然。

人类无法感知到「历史强制力」是,存在的。

半兵卫也好官兵卫也好,都相信人类的意志能够超越那种力量。

然而,本该在九州作为天下第一军师觉醒的官兵卫跟「历史」所记载的一样没有进入关原,在此相良军陷入进退维谷之中。把官兵卫赶上开战计算在内半兵卫施展的「中入」策略,逼得武田军走投无路,即将导致,武田骑马队和织田军的「三段射击」在官兵卫抵达以前诱发激战这个最坏的结果。

果然「历史强制力」超越了人智。

世上所有人的「命运」的丝线,错综复杂地搅在一起。眼看着一根丝线快解开了,旁边的丝线马上就会缠上来。而解开全部丝线,对人类来说是不可能的。

只能那么想。

「不行。纪之介! 你绝对不能去『山中』!」

良晴紧紧地抱住纪之介,然后「不准去! 要是你去山中,你的命运就确定了」制止她。

「兄,兄长? 怎,怎么了……?」

「良晴因为九州以来的连战稍微有些疲劳。天亮前会冷静下来的,不要紧。纪之介你继续照顾佐吉」

呜呜。不是爱的告白呢。嘛嘛算了。知道啦,加油哦兄长! 说完纪之介低下头,然后回到佐吉身边去了。

良晴感到绝望。不行。即使阻止她去山中救了纪之介,也仅仅是让已经进入山中的鹿之助承担纪之介的「命运」而已。跟小十的「命运」转移到进入松尾山的小早川小姐身上一样。不管怎么做,「拯救全员」从最初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以书信作为我的「话语」已经对小早川小姐送过去了。为了改变小早川小姐的命运,可是,结果——。

(如果我的话语传达给了小早川小姐,小早川小姐停止了「背叛」的打算……如果小早川小姐从松尾山下山,攻打南天满山,那么在山中布阵的鹿之助必死无疑。而且西军将就此败去。立即召回鹿之助吗。不对,鹿之助固执得很。为了守护我,她会愚直地持续镇守山中。那家伙就是这种人……!)

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不仅如此,再加上还要救武田军和武田骑马队。四天王。真田的「双子」。重复同样的循环。如果救了武田,其「命运」就会转移给信奈和小十,导致两人灭亡。真是的,放弃吧。连自己把守的阵地,都保不住的男人。连自己都救不了的男人。

「……啊啊。不对。半兵卫和前鬼应该已经告诉过我。『语言』中也寄宿着人的意思。『言灵』拥有操纵人心的力量。直到最后的最后,我都不会放弃。即使不能直接告诉武田信玄『未来』,对前线的武田四天王传达,或许也能回避。如果武田四天王回避明朝的骑马队突击,那么环绕笹尾山的战局将会形成胶着。之后只要我死守南天满山,就能争取到等待官兵卫的时间。这样一来,不仅可以为信奈带来胜利,同时还能救武田家……! 小助! 你能去高坂弹正的阵地为我传言吗?」

又哭又闹,你果然不是贾斯帕大人呢,一边叹息,弥助一边「高坂弹正的阵地是敌人的中枢呢。传言尽量简短点。我不在期间不准擅自去死哦」答应,然后在良晴耳语完毕的同时消失了。

弥助能够作为奸细自由活动的时间带,仅限夜晚。如果太阳升起来,把弥助放入敌阵就会变得很困难吧。恐怕,这是能给予弥助的最后一次「向东军姬武将传言的任务」了。

这样一来,在开战前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对良晴来说,除了等待天亮已经别无其他。

所有的「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恐怕,会遭到「清算」。我将被「命运」超越。直到那个残酷的「结局」为止,直到天亮为止,直到开战为止,仅剩一刻。如果一切都要在这一战中「清算」的话,即使小早川隆景的「背叛」能够通过书信阻止,武田骑马队也会向笹尾山突击然后毁灭,信奈会成为「魔王」。而且,陷入坂本城攻略的圈套中的官兵卫必定无法及时赶到来迟一步,相良军将在德川·藤堂·毛利·宇喜多·小早川的猛攻毁灭。一旦相良军毁灭,相邻的明智光秀军也会由于无法支撑敌人的猛攻溃走。在数量上处于劣势的西军或许能够给予武田军巨大的打击不过最终会败北——然后战国时代最终的胜者是,本多正信拥戴的德川家康。「历史」,从此回归本来的面貌。

如果家康成为最后的霸者,那也没办法。毕竟,那是原本的「未来」。不过,照此下去,良晴憧憬的,想要守护的人们。以信奈为首的姬武将们,全都会。良晴不得不等待,等待天明的到来,等待审判的到来。不是自身的审判,而是织田信奈等姬武将被下达的命运的审判——超越恐怖的恐怖。自从在墨俣得知信澄的死,得知五又卫门的死的瞬间开始,一直压抑着忍耐着内心的痛楚。良晴并不知道,五又卫门在清州城和石川一宗对调进入京都的茶屋屋敷的事。

「……该做的事情,全都做了……姐姐……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信奈也好。小十也好。小早川小姐也好。鹿之助也好。武田四天王也好……胜千代也好……结果,我谁都不能救不是吗,仅仅只是这样等待「结局」,好可怕。我不是什么英雄。说到底,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凡高中生……为什么我这种人会被召唤到战国时代呢,真不明白……已经不明白了……」

宛如包裹住,自从被召唤到尾张以来,战斗至今。直到拥有的时间耗光为止持续抗争用尽所有力量,受伤折损的良晴的心一样。

相良义阳,从良晴身后伸出双臂轻轻挽住他。

「良晴。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呢。即使你无法改变『历史』,至少确实地改变了我的『命运』,拯救了我的灵魂。所以,今宵我们一起苦恼,一起哭泣吧。直到天亮为止这样就好。把一切都说出来吧。来自未来的你知道什么,想要改变什么。迄今为止,都做了什么」

「……救? 作为我救活姐姐的代替,德千代或许会死。每救一个人就会失去一个人。我的行动结果,就是反复那样的事情。我一路改变『历史』所欠下的账单现在,从现在开始……!」

「呼呼。宗运老爷子应该不会杀死德千代的。用不着担心良晴。离天亮还有半刻左右。现在,你可以尽情地对我撒娇哟。我们一起分担吧。你的梦也好。苦恼也好。喜悦也好。悲伤也好。把一切都说出来,良晴。我绝对不会对你失望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你是否受到挫折。即使你想逃离战国时代。即使如此,我也是你的伙伴——黎明前的时间,我们一起忍耐吧」

良晴,把一切都告诉了义阳。本来的「战国时代」会迎来怎样的结局。本能寺之变。明智光秀的谋反。织田信长的死。丰臣秀吉统一天下。关原合战。德川幕府的成立。长期锁国。和平所换来的停滞。然后幕末的开国维新。良晴,既不打算摸消连接幕府时代到良晴生活的现代日本的「历史」,也不打算否定。仅仅是,爱上了名叫织田信奈的少女,一心想要从「命运」中拯救她。因此,良晴决意作为战国时代的人生存,而且活了下来。和五又卫门相

遇。跟木下藤吉郎互换。墨俣的一夜城。邪气眼龙政宗的命名。和光秀的章鱼烧对决。金崎。战场圣诞节。天岩户。在毛利家和小早川隆景的恋情。跟上杉谦信巡游安土城。在良晴的命运之地·九州,与数名姬武将相遇。被贾斯帕告知「二次轮回」的命运。虽然贾斯帕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二次轮回」的良晴尚未确定,不过一旦良晴「失败」弥助必定会尽全力把良晴带去天岩户让他进入「二次轮回」吧。到时候,良晴将陷入,即使反复几度人生也赢不了手握「古今传授」的细川藤孝,救不了信奈的无限循环中吧。所以,即使失败也决不打算进入「二次轮回」。更不打算采纳暗黑寺惠琼在毛利家公布的「让相良良晴成为天下人」这个也可以称为折中方案的「解决办法」。要是良晴接受惠琼的提案,小早川隆景就会「背叛」东军。因为在那个瞬间,隆景的「命运」将彻底确定。

「果然,是英雄谭呢。简直是日本武尊。日本武尊好像,败给伊吹的神明死掉了……你在伊吹山山麓的关原像这样被逼得走投无路,或者」

义阳在良晴持续诉说期间,一边轻轻抚摸良晴的头一边静静地微笑。

「……姐。说起来,自从在牟志贺被大友宗麟问道『为什么出现在织田信奈面前而不是我的面前』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摇摆不定。我的身体只有一个。我能置身的世界也只有一个。即使为了从『命运』中拯救出生于战国乱世的姬武将『恋爱』是必要的也没办法,对我来说,不存在跟信奈以外的女孩子结合的道路。事实上,在丧失记忆期间跟我结成恋爱关系小早川小姐现在……」

「不对哟。宗麟由于与你相遇得到了救赎,明智光秀的『命运』不也已经改变了吗,即使无法在现实中成就『恋爱』,只要你的『心』,你的『心意』传达出去了,姬武将就会得救。因为无法成就恋爱而得不到救赎什么的,纯粹子虚乌有。在战国乱世中生存的姬武将们可没有那么弱。你治愈她们心灵的力量,不是来自『结果』,而是来自『过程』」

「……是吗。不是结果,而是过程。也许是呢……」

「即使这个世界拥有向一个『结局』收束的力量也没关系,构成世界的我们人类存在各自的意思。因此,『未来』什么都还没有确定。仅仅是向你所知的『历史结局』收束的概率比较高而已。良晴,你迄今为止为了改变她们的『命运』一路经历了无数『过程』。拾起了数不清的可能性。的确情况正在向最终局面发展。现在的你,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等待」

「……到了这里,我最后的希望,就是依赖他人」

「不对。那些你想拯救的人们,你想守护的人们,并不是木偶人形。她们都是『人类』。迄今为止,为了捡起所有果实你一直跟数不清的『命运』交战。编织出,本该擦肩而过无法相互理解的人们的缘份。撒播下大量的种子。这些『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就像被你拯救的宗麟和义弘,为了救你和织田信奈前来本州一样——黑田官兵卫和立花宗茂一定能赶上。你撒下的种子会开花结果。即使一个人办不到也没关系。你和你拼命挣扎想要拯救的姬武将梦一起,一定能开创『命运』。我不会对你说别害怕等待这样的话。等待比战争更加辛苦。不过我坚信你能得到回报」

「……我不并是为了得到回报,才一路战斗至此。我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让自己称心如意,任性地活着啥」

「那么换个说法好了。你将战胜『命运』。我这么相信」

「要是胜不了呢?」

「呼呼。即使胜不了,我也会陪你到最后。毕竟我是相良家的祖先大人呐。就算世界背叛你,我也绝对不会抛弃你。直到最后,都会跟你在一起。你可以对我尽情地讲任性的话。所以现在,稍微睡一会儿吧。睡一觉起来,就有胆量了。我会把膝盖借给你」

「那么……直到最后都在一起,一定要遵守这个约定唷,姐姐」

嗯,我会遵守约定的,就算向八代的神社献上起请文(译者注:记载誓言的文书,其内容主要是关于男女爱情方面的)也行哟,被微笑的义阳抚摸脑袋时,良晴迷惑的心,跟骗人似的镇定下来。

「要不了多久太阳就会升起来。一旦太阳升起来,战斗就开始了。一会儿,叫我起来哦」

良晴,在义阳的膝枕上,瞬时间,进入睡眠。

不要紧,良晴。恐怕我就是,为了颠覆你的「命运」的最后「王牌」。我知道的。没什么具体的理由。仅仅是,知道而已……。我和你在什么地方相连。以类似看不见的丝线般的东西。那是我和你的「命运」。

不必担心。

你,不是一个人。

义阳一边用指尖轻抚发出寝息的良晴的头发,一边眯起眼睛喃喃自语。

武田信玄拖着病躯向关原强行。直进东山道,在位于南宫山系西端的桃配山设置「武田本阵」。信玄率领的武田本队兵力约两万。

在位于桃配山以西的十九女池,配置着世良田二郎三郎和本多正信率领的德川本队五千。信玄的病情在战斗中恶化无法执掌指挥的可能性也并非不存在。十九女池是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第二本阵」。

在东山道·伊势街道·北国街道纵横交叉的关原十字路口武田四天王,真田的「双子」,藤堂高虎,井伊直虎,本多忠胜等武田德川重臣们的部队依次排开,与松尾山的小早川·宇喜多连携以「鹤翼」阵包围西军阵营。

然而,从北面的菩提山突然出现的西军方伏兵强行「中入」,封锁了东山道以东的入口——。

尽管身居北陆,竹中半兵卫却运用奇术般的计策漂亮地「骗过了」武田信玄。

这样一来,返回岐阜城的退路事实上已经被断。

纵令是夜雾中的强行军,只要带上真田群忍,在事前察觉并摧毁这个「中入」策也并非绝无可能。然而伊达政宗必定会通过东山道前来美浓。之前也一度发生过,在抵达岐阜城的当口后方遭到伊达政宗偷袭上洛被阻止的情况。除了让真田迎战伊达以外,没有其他阻止伊达的方法。人才怎么搜罗怎么培养,都不足。人会随着时间衰老,或者战败而缺失。山本勘助也好。武田信繁也好。武田义信也好。已经不在信玄身边,大家都死了。

「……菩提山是竹中半兵卫作为本城的故乡土地。认定只要毛利在南宫山布阵就能确保东山道。我居然如此急于行军。武田信玄我,被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在关原一决胜负的织田信奈强韧的意志影响了吗……?」

高烧,让思考变得浑浊。部分,至少比东山道早早被封锁迟迟无法进入关原要好。对信玄来说,这一战,是与自身生命所剩无几的「时间」的战斗。

从南宫山暗黑寺惠琼的阵地返回的本多正信,

「为什么放任织田军和相良军通过,某质问了惠琼。不过,因为那个人像水母一样没有骨头抓不到要害,所以没办法推测毛利方的真意」

来到信玄身旁低声报告。

「毛利向织田方倒戈,跟菩提山的伏兵连携的可能性有吗?」

「是是的。没有。吉川元春的战意高似乎相当高。被竹中半兵卫钻了空子,请代我武田信玄殿下抱歉,她捎来口信说。正在考虑向东山道或者向伊势街道出兵,一定会为东军带来胜机挽回这一失策。不过」

「不过?」

「毛利阵营确实,隐藏了什么。虽说毛利已经加入东军,不过本来并没有夺取天下的野望,她们对自己课以『鉴定天下人之职』。特别是,在能够左右这场合战胜负的最重要地·松尾山布阵的小早川隆景……某觉得对于信玄大人斩杀津田信澄殿下一事毛利两川相当困惑,把信玄大人推上天下人之位到底好不好,家中的意见相当混乱」

「步调的混乱,招来了让织田·相良军无伤通过这种不测事态吗」

真田群忍的主力正在信浓防御伊达。调用服部党去探测两川的动向吧,信玄命令本多正信。然而本多正信说,服部半藏留下「抓住黑田官兵卫的动向就回来报告」这句话去西边侦查至今未归。如果是普通的忍者,很难突破西军的「结界」返回桃配山吧。然而服部党首屈一指的能手半藏没有返回,是半藏身上发生了什么呢,还是违反本多正信的指示正在采取独立行动,呢。

「服部半藏吗。那个人,作为忍者过分情深意重。好像接受不了家康跟影武者替换的样子。很可疑呢」

「…是是的。恐怕」

「算了。你回十九女池吧。凭世良田一人,管理德川的军队很吃力呢。没有你作为军师活动德川军无法发挥机能——如果开战,就让德川家的诸将和藤堂高虎一起进攻南天满山的相良阵地吧。只要在黑田官兵卫抵达以前拿下南天满山,松尾山的小早川·宇喜多和德川就能完全封锁官兵卫的进路」

「武田骑马队,和十九女池的德川本队呢?」

「正在考虑。可以的话我想在官兵卫抵达前尽全力攻陷笹尾山的织田信奈本阵。北天满山的唯任日向——明智光秀,作为织田信奈和相良良晴之中哪一方的『屏障』行动将成为关

键。如果秘藏的明智军一分为二,那么织田相良全都能打倒。两个果实一起捡的话,唯任日向哪一个都得不到。不过,光秀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不会犯下那种愚行吧……」

讲到这里的时候,咳嗽已经无法抑制。身体好热。我的生命正在从体内流出,信玄想到。

本多正信「快要天亮了。雾一散,德川军就会拼死战斗。不过,竹中半兵卫的『中入』加上毛利两川不安定的动向,总让人觉得『势头』正在向西军倾斜,请您务必跟『命运』对抗——御屋形大人」心酸地说道,然后消失在晦暗的彼方。作为德川家康的影武者参加这场争夺天下的决战的世良田二郎三郎,今夜一定难以入眠吧。在所有层面上,正信的帮助都是必要的。

再一次,信玄变成孤独一人。

信玄,本来是内省的性格。一旦无人陪伴,就会钻牛角尖,烦恼。

自从军师·山本勘助。妹妹武田信繁。辅佐在阵中不停颤抖的信玄之时起,就是如此。

正在北陆与竹中半兵卫等织田北陆方面军对峙的上杉谦信,多半赶不来关原了。对丹后笼城的细川藤孝和足利义辉,半兵卫分出了超过一万大军。尽管如此,谦信也没有拔掉半兵卫把守的越前不是吗。对于信玄斩杀信澄一事,洁癖的毛利两川激烈动摇,做出了被怀疑通敌也无可奈何的可疑行动。就连忠直的毛利家都那样。如果「义将」谦信知道了我的「无道」,一定会失去在关原跟我共同作战的意欲吧。会看不到这场合战的意义吧。

那样的话,即使其他的将领做不到,竹中半兵卫一定能防住谦信的南下不是吗。毕竟她是个钻武田信玄我的空子,自己身居北陆,却接二连三跟变戏法似的把一度消灭的部队搬到东山道的天才军师。初次跟竹中半兵卫相遇,是在「圣诞节停战」的交涉之时吧。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竹中半兵卫以为我要把她炸了做天妇罗,一直颤颤抖抖哭个不停。那副模样让我想起了,曾经,我被人唤作「胜千代」的弱雏少女时代。因为是个胆小的好哭鬼,所以极度恐惧被他人责备。不仅如此,还担心自己所隐藏的才能公诸于世。半兵卫明显天生体弱。长期抱病。向「梦想」伸出双臂,然后,在即将触及之时自己的生命消散是半兵卫最为担心的。反正自己活不长。不能达成「志向」。那么,越是挣扎,越是徒增「梦碎」之时的悲伤……。

「那个半兵卫,与良晴相遇后,发生了改变。变成了反抗『命运』的姬武将,变成了战争军师。就像我与山本勘助相遇后,发生了改变一样……勘助唷。和你一起拥有同一个梦一起活下来。是你引导着,连一个人拥抱梦想的勇气都没有的我,来到这里……『风林火山』的军旗也是。战国最强的武田骑马队也是。四天王也是。一切都是你留给武田的财产。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可是,不该在这里滥用四天王让她们死掉」

然而,不能采取持久战。

第一,东山道的退路被堵。

第二,信玄自身的性命,危在旦夕。

第三,等黑田官兵卫进入关原,这种兵数上压倒性的战况会为之一变。西军和东军的兵力,势必形成互角。

第四,「信玄斩杀津田信澄」一事,使东军诸将激烈动摇。毛利家的动向已经变得不明确,上杉谦信的关原南下,考虑到谦信迄今为止作为义将的清廉生存之道,也难以纳入计算之中。谦信很可能对信玄感到失望,放弃战争。她就是那样的姬武将。

一切都在向,不得不选择与即将到来的黎明一起开战,以总体战决战踏平西军阵地的「即断速战」的方向发展——。

好孤独。

武田离「天下最强」仅剩一步之遥。只要这场战争获胜,信玄的「梦想」就能实现。

然而,注意到的时候,我的旁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不过——。

「……马场美浓,有个提议想跟御屋形大人说」

「率领『赤备』的四天王最强·山县昌景也来了哦。还带来了印度的茶叶哦」

「武田的副将·内藤修理也在! 请不要忘—了!」

「御屋形大人夜里的抱枕! 高坂弹正参见~!」

「「真田的『双子』,前来拜访……」」

「你,你们。快回前线去。明明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可不行! 高坂弹正我,捎来了相良良晴殿下的口信!」

「相良良晴? 是为了岐阜城津田信澄被斩的事情来谴责我的吗,为什么不直接对我却对高坂弹正?」

「不是的。关于那件事,良晴殿下一定也想问问御屋形大人吧。不过,这次的口信跟那件事无关……」

虽然被黑皮肤的忍者再三叮嘱不要对御屋形大人透露,不过四天王和「双子」商量后结果全员一致决定,这种程度的「大事」必须告诉御屋形大人,高坂弹正说道。

「大事?」

「是预言。良晴殿下是未来人。似乎洞悉了这个关原马上就要成就的姬武将们的『命运』。良晴殿下,为了改变我们武田姬武将们的『天运』——」

「跨越恩怨,跨越敌我双方的高墙……尽管作为恋人深深爱着织田信奈,尽管如此,那个男人依然把『未来』告诉给了我们哦」

「……对斩杀津田信澄殿下的罪魁祸首武田。对我们。良晴殿下打心底里,担心着……」

「不是对武田的副将·内藤修理,而是对高坂弹正捎口信的理由,仔细听听的话也能接受」

不对。该不会单单只是忘了内藤的存在吧? 就跟平时一样? 信玄忽地想到。不过四天王的表情跟平时不同。比曲直濑西尔贝尔告知信玄「余命」所剩无几之时更加悲怆。大家,都在哭泣。明明还没有说出「预言」,却像感概之极似的哭泣。

「曾经在小田原城与相良良晴相遇之时,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哦。不过」

「被这么具体的告知,果然很辛苦呢! 虽然好想马上逃走,不过请务必听一听,御屋形大人!」

「相良良晴说,『一旦向笹尾山突击武田家的命运就到头了。武田四天王中除去高坂弹剩下的三人。以及“双子”。再加上追随她们的士兵——大家,都会死。就是那样的“命运”。我,为了帮助信奈取胜必须作为西军的将领战斗到最后。因此,现在无法透露更多了。虽然一切的趋势都倾向于武田骑马队对笹尾山展开突击,不过希望你们重新考虑。一旦歼灭武田信奈也会背上无法弥补的伤痕,就算哪一方获胜——就算只能用这一战终结战国乱世——我始终希望你们相互之间选择与走向毁灭的杀戮战不同的道路』」

内藤丰昌把来自良晴的口信对信玄传达完毕时。

信玄,没有质疑良晴的话。既非计谋也非谎言。仅仅只是,由着自己汹涌的内心,跟拯救织田信奈一起也想要从「命运」中拯救武田家的心愿,编织出的语言。尽管置身必须使织田信奈获胜的立场上,却依然想要拯救斩杀信奈弟弟的武田家。那家伙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呢,信玄想到。

「『动摇天运者』,吗。勘助。如果动摇的结果,是织田信奈战败那么他打算怎么办呢。相良良晴,比你更缺心眼呢。这不就等于告诉我,在织田信奈的阵地上,足以歼灭整个武田骑马队数量的种子岛正伺机以待。『中入』是为了让武田骑马队向那片死地突击的圈套吗。由于过分担心武田家,忘记武田四天王全都是能够立即导出那个结论的智者了吗?」

她嘟囔着,忍不住想笑。

但是,笑不出来。

果然相良良晴,知道。不是信玄抱病即将死去的事情,而是武田家没能得到「天下」最终毁去的事情。以及武田信玄的一生,以染满鲜血的悲剧徒劳告终的事情。流放父亲,害死妹妹,逼弟弟切腹,甚至放手跟上杉谦信无比珍贵的友情,仅仅是不顾一切地持续战斗。追求最强。无法坠入爱河。没有那样的空闲。也不具备拥有家人的资格。为了成为与武田家当主相称的名将,废寝忘食地持续战斗。在川中岛合战中与上杉谦信率领的越军堂堂正正地作战,存活下来。尽管付出了骇人听闻的牺牲,不过总算把川中岛纳入了武田领土。在三方原跟德川军交战之时,得到相良良晴的「忠告」,也克服了大业未成半途遭到暗杀的「命运」。攻陷清州城。甚至拿下岐阜城。之后一战。明天,如果能在关原战胜织田信奈——那么应该就能站上信玄祈望的最高峰。

武田四天王和真田「双子」。她们将与关原的胜利「等价交换」。余命不长的信玄,即使获胜也无法成为天下人。仅仅是获得「天下最强」这个称号而已。尽管如此。依然想要强做笑颜。然而,信玄却哭了。对自己的死已经有所觉悟。天下人,交给德川家康就好。不过,一直支撑着信玄从小培养的武田姬武将们为此一个一个丧命也没关系吗——。

「……别打了,这场仗。即使打倒织田信奈在濑田插上旗帜,到那时候你们都已经战死了不,是……全军出击踢散阻塞东山道西军中入部队,回诹访吧……把武田的家督让给四郎胜赖,然后将我的亡骸送去诹访的湖……和祢祢

一起……已经够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去……」

信玄,不由得吐出那样的话。返回了温柔的「胜千代」的表情。然而,「恐怕御屋形大人没办法活到返回诹访」马场信春等四天王清楚。

「不可以逃跑! 御屋形大人! 即使逃跑,『命运』也会追上来! 恐怕会循着和出现在不同的经纬,最终到达『武田家灭亡』这个同样的结局! 但是,不要紧! 状况和良晴殿下所知『历史』,并非完全一致。我们四天王和真田『双子』,一定能开创武田『命运』!」

「唉唉。没错。改变『命运』的可能性依然存在唷,御屋形大人」

「……为什么良晴殿下,会选择高坂弹正……请好好想想」

「相良良晴所知的『历史』中,只有高坂弹正活了下来。和『逃跑弹正』这个通称一样。不过,在决定武田家命运的决战中,高坂弹正不可能逃离战场。当时我追问了高坂弹正,似乎她为自己课以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书写武田家历史的工作——御屋形大人既不是不孝之徒也不是野心勃勃的冷酷武将。她通过治水使甲斐国泰民安像家人一样对待家臣,和甲斐的人们一起同甘共苦,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为了向后世传达『武田信玄的真实面貌』,即便武田家如斜阳般衰落毁灭,也要坚持活下去,完成那部史书『甲阳军鉴』。那是高坂弹正,本来的『命运』——」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信玄忍不住寻问道。

答案,早已明了。

她们,都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姬武将。

为了武田信玄和武田家,就是死也在所不惜。无关家族血脉,信玄把她们当作「武田家的家人」,一起生活过来。即使年龄不尽相同也没关系,对信玄来说她们都是妹妹一样的存在。

所以,知道。

相良良晴对四天王中最为冷静,并且唯一存在生还可能的高坂弹正坦述「未来」,想要改变武田家「破灭的命运」。跟拯救织田信奈一起也想要拯救武田家。如果武田家打消向笹尾山突击的念头战况将一时间胶着,黑田官兵卫最终会赶到。那样的话,武田军很可能放弃对关原的强行突破选择撤退。如果高坂弹正和四天王事先知道「毁灭」的「命运」——相良良晴赌在了那个些微的可能性上。然而,可悲的是,相良良晴不知道信玄身患死病余命不长的秘事。为什么武田军会急于决战,为什么不打算退却,不知道其中真正的理由。

至此,相良良晴的善意,反而引发了负面效果。

从良晴那儿听说「被种子岛暗杀」的「未来」本该早已战胜「命运」的我居然会身患死病,结果那种「命运」立即就要收束什么的,良晴怎么都不可能发现吧。

并非任何人的责任。这是武田家的「命运」,信玄想到。

「高坂弹正我,也会作为四天王的一份子突击笹尾山的织田阵地。即使『甲阳军鉴』完成不了也没关系。只要『风林火山』四人齐聚,或许就能动摇武田家的『天命』。我们的老师,军师大人曾经说过。相良良晴正是『动摇天命者』——来自未来的相良殿下,拥有那样的力量。为了动摇武田家的『天命』,那个相良殿下向我传达了『未来』。恐怕在相良殿下所知的『历史』中没有实现的,武田四天王『风林火山』齐聚决战战场。一定,能够改变」

高坂弹正,自己也要跟内藤她们一起战死,说道。

武田家逐渐没落期间,只有高坂弹正幸存持续书写『甲阳军鉴』这个『未来』,将于高坂在关原死亡的瞬间,改变。

在「风林火山」全灭之时。

武田家的「命运」,和四天王的命,应该能够等价交换。

那么说道。

内藤也好。马场也好。山县也好。「双子」也好。

大家都对高坂的提案,寄予了一丝希望。

多么愚蠢。

又不是九州的修罗,为了抗拒「天命」全员战死什么的,半点胜算都没有。仅仅以白白送命而告终的几率更高。于理不和,于利不和。纯粹是些傻瓜,你们不是作为山本勘助的弟子培养出来的智将吗,信玄想要怒吼。如果相良良晴知道我的病,一定会对高坂弹正传达不同的「忠告」吧。不对,或许他会直接对我传达「忠告」——考虑到此处,发现,那是不可能的。在「斩杀」津田信澄的时点,我已经亲手切断了与相良良晴的缘。就像把父亲赶出甲斐之时一样。那样想着,一股难以忍受的寂寥向信玄的胸口袭来。

「『双子』唷。四天王的胡闹,你们都不阻止吗」

「我们是」

「真田一族」

「真田」

「跟武田共存亡」

「那是」

「真田之母,幸隆大人的」

「遗志」

幸隆死了? 信玄不禁提高声量。

第四次川中岛合战中,被敬为「不老的姬武将」的真田幸隆突然衰老,之后,从第一线引退。不仅如此幸隆的长女和次女,「双子」的信纲和信辉也由于体力消耗过度退出最前线。在跟军神·上杉谦信的决战中,赌上「在信浓的真田庄创造山之民忍者农民大家都能平等生活的公界」这个梦想的真田一族祭出所有看家本领,然后燃烧殆尽。这回「双子」的参战,将是光荣引退前的最后花道。幸隆也好,「双子」也好,都已经无法使用曾经拥有的「异形之力」。

「我没听到那样的报告! 除了在上田城卧床……」

「不是,听到」

「而是声音,传来」

「「……勘助殿下。我们一生,都是在没有停歇的奔波中度过的呢。御屋形大人的梦,已经托付给下一代的姑娘们了哦。我这就去您身边,侍奉左右」」

「双子」向信玄传达了「幸隆的遗言」。是运用了某种忍术吗。又或者,不是忍术,而是幸隆最后的执念化为言灵不远千里传达给了「双子」。

不过,幸隆于无从得知信玄身患「死病」的情况下在上田去世。唯有这点对信玄可说是一种救赎。

「……继勘助之后,幸隆也去世了啊……不仅如此,武田四天王与『双子』都说,要织向田信奈坐拥惊人数量的种子岛伺机以待的笹尾山阵地发起突击。简直就像,武田家的落日一样,呢……」

武田家不能毁灭,一旦武田毁灭真田庄也会跟着消失。幸隆赌上一生想要构筑的「山之民忍者农民大家都能平等生活的公界」,终将无法植根于日本毁灭殆尽吧。

在这里退却是,不允许的。

勘助的梦。幸隆的梦。武田的「天命」。扔下一切从这里逃走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的生命,早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从流放父亲成为武田家的当主之时起,我就不再是武田胜千代,而是「武田信玄」。

还有什么可迷惑的。一眼就好想在死前看看诹访美丽的湖,想在诹访的湖畔安静的死去,想跟袮祢一起在诹访长眠什么的。到底在考虑什么呢。迷惑什么的,撤退什么的,决不会被允许。从流放父亲之时起不是已经决定,生活在接连不断的战争日常中,生活在修罗之道中了吗。回头什么的,决不会被允许。

信玄,带着肝肠寸断的悲痛「那么,战斗吧」做出了决断。

在关原展开的武田军全体将兵眼看就要危在旦夕。「命运」正朝着,使武田家和织田信奈两败俱伤,把德川家康推上天下人之位的「既定路线」收束。她那么预感到。来自相良良晴赤子之心的「劝告」,也讽刺地作为其「收束」的一大要素发挥着作用,可以这么认为。然而,尽管如此。

「改变武田家的『天命』吧。用我们的手抓住与相良良晴所知道『历史』不同的『未来』——和『命运』战斗吧」

只不过,我不打算命令你们特攻让你们去白白去送死。勘助的教喻曰,『兵者诡道也』(译者注:请参见孙子兵法第一章)。无论如何必须破解织田信奈的「计策」战胜西军。我会运用我的智谋,直到最后的最后。绝对要让这个身体和头脑维持到那个时候。那么返回各自的阵地等候命令吧,武田信玄告知四天王和「双子」。

遵命! 武田的姬武将一起喊道,随即返回了各自的阵营。

这一战将成为我生涯的最后一战,勘助,幸隆,父亲大人,好好看着吧。武田信玄一定会打垮织田信奈成为「日本最强」,一定会改变武田家的「天命」,信玄发誓。已经,没有迷惑了。之后,唯有祝愿这条命能够维持下去。一旦泄气,就会发烧,意识浑浊。绞尽力气,勇气,以及生命最后的光辉,把军配握在手中。

「织田信奈不是毫发无损就能战胜的对手。那个人是击破号称压倒性战力的今川义元,用铁甲船埋葬最强的村上水军的『破格天才』。再加上,在抓住天下的同时甚至还想入手与相良良晴身份不合的恋情。的确可说是日本史上,独一无二的最强英雄……恐怕那个人在设乐原已经准备好专门对付武田骑马队的『计策』了吧。想想织田信奈在设乐原的布阵位置。在骑马队无法自由突击的『山地』设阵正是关键……必须抓住织田信奈的『计策』的详细,这需要时间,那么」

信玄发现。自己和四天王都看漏了不向「死亡陷阱」突击也能打败西军的「战术」。或者武田四天王已经注意到了,只是说不出口。

「没错。首先应该打倒,兵力薄弱的相良良晴不是吗。按照兵法常识来考虑的话,那是当然的……为什么,都没发现呢。忘了吧。我这个人可真是的。哈哈……」

尽管我对织田家做了狠毒的事情,尽管如此依然为了拯救我,拯救武田家而奔走的相良良晴,非打倒不可吗。在我的人生的最后,做出这么无道的选择好吗。以此作为我一生的「结局」好吗。勘助。再次,陷入激咳之中。信玄用军配遮住脸——。

十九女池的德川本阵。

从桃配山的信玄本阵返回的本多正信,(壮烈的死斗,马上就要在这个关原打响了。迄今为止的日本历史中不曾出现过的大规模最终决战。究竟会有多少生命为此而消失呢……)颤抖着,侍奉在担当德川家康的影武者的世良田二郎三郎左右。

世良田二郎三郎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光是东军就远超十万。西军方也有大约六万。如果黑田官兵卫赶上的话,还要再加上三万。东西两军合计,总共有二十万士兵在这片狭窄的关原地方集结。如此大规模的野战决战,经历桶狭间,姊川,三方原号称身经百战的「真正的」德川家康居然不在!

「弥八郎小姐。终于来到这一步了呢。即使唱多少遍『厌离秽土欣求净土』也,无法逃脱的现实就在眼前。离雾散,天亮,只剩不到一刻。连小睡一下都没办法」

「某也是一样。如果真有在这样的修罗场都能睡着的武将,那么也就是相良良晴之类的吧」

「唉唉? 那个人能睡着吗。他是这种程度的大器吗」

「是是的。如果不是这样,从没有战争的未来世界流落而来的他,不可能累积这么多战斗经验幸存至今。虽然偶尔会苦恼吐出泄气话,不过一旦倾吐完毕就会像忘记一切似的安然入睡,然后作为英雄觉醒。相良良晴真正的力量,不是熟知过去的情报力,而是他那有如无穷无尽的精神力。普通的人不可能穿过天岩户。如果精神力不足在穿过天岩户的当口就会丧失记忆。不仅如此弄不好粉身碎骨都有可能。在活着穿过天岩户的时点,已经是号称破格精神力的不世英雄。虽然当事人多少有点迟钝,自己没有发现」

「……这也是,从松永弹正小姐那儿得到的知识吗」

「如您所言」

「……可是弥八郎小姐。我怎么都不明白。你在清州城接受服部半藏的提案,不仅如此甚至还把石川一宗小姐送去隐藏真正的家康大人的茶屋屋敷了呢? 我觉得那对姐妹忍者哪个都没有死。半藏和蜂须贺五又卫门是老相识。他们在刹那间,骗过弥八郎小姐分别从清州城逃脱,而且其中一方为了找出家康大人竟然甘当弥八郎小姐的人质,只能这么认为。为什么特意做出让半藏他们抓住自己尾巴的行为?」

没错。

本多正信已经发现了。石川一宗和蜂须贺五又卫门都活着的事。以及两个人对调的事。服部半藏仍然没有放弃「家康夺还」,立刻选择了与五又卫门她们「共同战斗」的事也。恐怕「五又卫门的尸体」是,运用丹波忍术进入假死状态的石川一宗吧。那么,本多正信将计就计干脆把五又卫门送去了真正的家康身边。

「……被信玄殿下告诫后终于清醒了。这场战争不是某的战争,而是小姐的战争。某想给予小姐自身选择的机会」

「结果,小姐不期望德川家的天下呢?」

「……到那时,奸臣只好离开。不过即便如此,你是有如小姐写照的贵重影武者所以很安全唷。不用担心」

而且,那个茶屋屋敷没那么容易突破。如果不能在时限内从那里逃出的话,那么实在遗憾小姐一开始就没有作为大将参加关原合战的「力量」。这个弥八郎将不得不为了把胜利带给德川,为了让历史向应有的结局「收束」而参战……本多正信,抬头仰望被云雾笼罩的月亮。月亮,正在向大山的彼岸沉落。不过了多久。过不了多久,「关原合战」就会打响。

在南宫山东南的角落里,有座名叫栗原山的山峰。

一位从西军转向东军唤作「长宗我部元亲」的土佐姬武将,正在这里布阵。

长宗我部元亲是位,让人无法想象她是异国·土佐姬武将的美少女,而且似乎是位不会舞刀弄枪的大家闺秀。身穿最新流行的南蛮服装,可爱地装扮着纤细的身体。

由于那份可爱,通称「姬若子」。(译者注:……实际上是因为那份可怕,通称鬼若子)

对于关原决战,这位来自南海「鬼国」 的海贼姬大名将会发挥巨大作用一事,就连仅仅考虑着在四国统一事业中途出于义理去本州的纷争露个脸的长宗我部元亲本人,都还不知道。

土佐这个国家,和通过内海与几内,中国地方等等相对的阿波·赞歧·伊予不同,如字面所述是近乎绝海的孤岛。甚至去邻国,都无异于辛苦的冒险。因此土佐武士极其贫穷,甲胃和头盔也很破旧。原本长宗我部家臣团的骨干就是靠务农过活被称为「一领具足」(译者注:这是专用名词仅仅代表土佐长宗我部的农兵制度)的半农士兵,究竟是农民还是武士实在难以定论。在土佐,连马都跟山羊一样小。战争中比起马,土佐犬反而比较强。

的确海军的海贼众比陆地方面(通过海贼行为)更能挣,不过他们的衣服要么就是从南蛮船偷来的二手南蛮水军服,要么就是南蛮商人输送的非洲部族的民族服装。已经看不到半点日本人的风貌了。以前织田信奈在岐阜城接见长宗我部家派来的使者时,因为他们过于骇人的打扮「哎呀呀呀!? 已经超越花旦,简直就是南海的蛮族哦!?」忍不住感到人身安全危机想要开溜。

对那样的长宗我部家臣团来说,美丽的姬若子·元亲无疑是在鬼国·土佐奇迹般地盛开的一朵高领之花。

然而,元亲实际上是个从那副优雅温顺的容貌完全想象不出的战争达人。神出鬼没溜得又快,无论是在山里还是在海上,百般玩弄追兵,任其怎么折腾就是逮不到。

「为什么我们灰要统一四国不可哩」「本来赞歧啦阿波什么的,跟土佐就是两个世界哩,即便都在四国,也扯不上关系唷」对拧着脖子的家臣团,元亲「四国太小了。我们要去四国以外,不对,总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划船去日本的彼岸唷。统一四国相当于,世界的长宗我部建筑『无论何时都能回归的港口』的事业。懂了没?」大肆释放烟雾,不停歇地向赞歧,阿波,伊予反复出兵,反复窃取四国,顺便以海贼事业赚取军费,如此这般自由奔放地活着。

原本不过是土歧国人众之一的长宗我部元亲,在织田信奈刚开始提出天下布武的时候,简直就像和信奈同期一样对「土佐一国的统一」然后「全四国的统一」这些大事业着手。

土佐的统一已经结束,如今正在向四国的窃取迈进。

阿波·赞歧的三好家势力基本已经驱逐。曾经在几内与织田信奈展开激战的三好三人众,回到本国的四国固守「嘎嘎。为什么」「士兵会从山那边的土佐攻打过来,话说回来土佐有住人吗」「完全不明白呐」 「我是岩成」(译者注:岩成友通是三好三人众之一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自报姓名)带着被狐狸迷住的心情跟长宗我部军战斗,不过在元亲对「四国统一」赌上的荒唐野望与热忱面前终于被压制,不知什么时候全员失踪从此下落不明。

松永弹正,织田信奈,长宗我部元亲……有的说他们对于反复被姬武将们折腾的武将生活感到厌倦,结束武家生涯隐居了,有的说他们逃往织田信奈和长宗我部元亲绝对到不了的信浓了。

剩下的只有三好家残党,国人众和海贼众等泛滥的伊予。这个伊予的平定也大致有了头绪,眼看四国征服事业已经基本告终——元亲收到了来自义姐·斋藤利三的援军要请。

原本元亲和远国的斋藤利三结成义姐妹关系是因为,「织田信奈早晚会在本州出世呢」这个元亲出于投机目的的直觉。不过,信奈的兄弟姐妹少,而且当时的元亲还是土佐的一介国人,和织田家的家格不相称。因此,元亲希望成为明智光秀的妹妹可惜没能谈妥,最终,当了明智光秀的侧近·斋藤利三的妹妹。

总之受到来自斋藤利三的援军邀请的长宗我部元亲,带领六千土佐兵,乘坐飘扬着「七叶酢酱草」和「帆挂船」军旗的长宗我部水军船队进了淀江口。

先头是,被染成黑色的旗舰「大黑丸」。

然而,实际上当时大坂城已经被毛利方压制。因此,长宗我部元亲审时度势从属了东军。

决不能放土佐的蝙蝠小儿跑了,小早川隆景率领水军在海上抓住了「已经变成毛利的城了唷」「情况不对哩」惊慌失措企图逃出大坂湾的土佐船队。

小早川隆景,为了把这个长宗我部元亲收入东军毫不留情地威胁元亲。元亲,拼命地抱紧兄弟姐妹之中最为溺爱的幼弟信亲,企图糊其辞逃避隆景的劝诱糊弄过去——。

「长宗我部元亲。迄今为止,你小子斗胆假冒村上武吉舍弟之名在土佐的海上肆意袭击南蛮商船……不过现在不是跟你小子玩躲猫猫的时候。明显大坂已经成了大毛利的大本营。别垂死挣扎了赶快加入东军」

「唉唉~? 什么这个人是认真的吗? 眼睛都没有笑。 讨厌啦我是自由人,如果我这样拒绝的话?」

「那么我就跟长宗我部水军决战,把你小子率领的船全部弄沉」

「小早川隆景? 我和你都是率领海贼众的人。既有过摩擦有过友好地商卖。相互间,是写作强敌读作『朋友』的关系吧?」

「谁跟你是朋友」

「太过分了! 明明我这边稍微感觉到一丁点儿友情的,太过分了哦。信亲? 这个女从以前开始就是这种人了唷,懂了没?」

「迄今为止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摸着胸口好好想想吧」

「那么。呒哩呒哩。啊啦嘛。『冷血之将』的胸部,好小哦……该不会是血液循环不畅吧?」

「不是我的胸。少在那儿装疯卖傻长宗我部元亲! 快点选! 我现在没时间。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你耗,肯定会错过大鱼」

「怎么看都像是来真的,不过小早川隆景? 我不是已经接受了把十种神宝中的sebili(译者注:原文是はらほろひれはれ,小早川的纠正是おろちのひれ,实际还可以读作へびのひれ)扎在相良良晴的船上的委托了吗,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刺入相良良晴的身体让sebili命中船底,相当辛苦的。那个sebili真的很难搞呢」

「是蛇比礼。之前说好,如果完成蛇比礼的投掷工作,就在一定期间内,对你伊予窃取袖手旁观。那个约定大毛利已经忠实地遵守了」

「真的,是个『冷血之将』呢。要是在男人面前也像这样老板着张脸的话什么时候都结不了婚唷。懂了没?」

「吵,吵死了闭嘴。如果你不加入东军,我不但要让你的船队葬送在大坂湾,还要给织田信奈送去证据的秘信,向她通报蛇比礼投掷事件的实行犯是你。你将失去水军被迫跟毛利和织田断交,不管哪一方在本州胜出胜者都会派遣四国征讨军」

「嘛嘛。这是威胁唷!?。 本来毛利家不可祈望天下,不是从初代起就传承的家训吗?」

「……我违背了父亲大人的遗言。我们毛利家对这场合战赌上了家与一族以及家臣团的命运。我是认真的。长宗我部元亲你的『认真』归根到底不过是在狭小的四国便完结的程度吗?」

「就算你这么说,我的四国统一事业都还没有完成,而且目标是比本州称霸更大的『世界的长宗我部』,首先我又没有跟相良良晴恋爱。啊啦? 生活在海上的大家闺秀,听起来好像很自由似的其实一点都不自由」

「吵死了闭嘴。不准挖苦人。杀了你哟」

「就像贴在岩石堆里的藤壶(译者注:不是植物哦藤壶是一种甲壳类动物)一样顽固的你跟有如遥弋于波间的水母般自由的我,相性很差呢。告诉你件好事,小早川隆景? 多点微笑,一旦笑起来你就是个非常可爱的大小姐。只要露出那样的微笑,即便是相良良晴都能从织田信奈身边抢过来。懂了没?」

「……元亲。拖延战术没用我不会上当的。现在立即回答。你到底加不加入东军?」

元亲的弟弟,纯真无垢的热血少年·信亲面色铁青。啊啊真是的。姐姐明明跟织田家同盟,却在背地里揽下小早川隆景的工作。就是因为跟蝙蝠似的摇摇晃晃才变成这样的!

「姐姐! 事到如今绝对不可以加入东军唷! 『蝙蝠』这个名字会确定下来唷! 不如痛痛快快地跟小早川军打一场吧!」

「唉唉,是呢信亲。作为一个少女,有时候会不顾危险,明知道要死,也不得不行动起来。明知道要输,也不得不战斗下去。懂了没?」

说得好,姐姐的名言出现了! 就这么办唷姐姐! 了不起! 尽管平时假装蝙蝠不过到底是土佐的能人,英雄! 是扭转日本历史的风云儿呢~! 拜见了姐姐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信亲感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小早川隆景「……」无言地以冷彻的视线对元亲一盯,连舌根都还没干元亲就,

「……不过现在,并不是那个时候哦」

把所属阵营从西军转移到了东军。

虽然信亲「等一下。姐~姐!?」发出悲鸣,不过元亲捂脸哭泣「信亲。姐姐不能让心爱的你死在战场上。请原谅姐姐」糊弄过去后,向小早川隆景,

「请对侍奉我的海贼们提供大坂的名产,大家,一直用鱿鱼干充饥,都空着肚子。请务必提供馒头」

请求食粮。虽然小早川隆景「烦死了」太阳穴的血管差点爆裂,

「章鱼烧的话多少都有,吃完了赶快上岸。马上就要行军了」

不过随即告诉他。

食粮耗尽。肚子基本已经空空如也的海贼们和,为了陆战乘船前来的一领具足的男人们,一齐集中在小早川隆景的周围。

「小早川姑娘太感谢了哟哟哟!」

「这就是传说中的章鱼烧哟哟哟!」

「章鱼烧好烫好烫哟哟哟!」

「太好吃了,终于活过来哟哟哟!」

尽管小早川隆景,态度恶劣,却不可思议地被海贼们亲近。

交心,首先从食物开始。这样一来长宗我部和毛利就是写作「盟友」读作「朋友」的关系了哦。小早川隆景? 懂了没? 还有,请再来一份章鱼烧!(译者注:这里是个梗,懂了没的日语是おわかり,而再来一碗的日语是おかわり)元亲朝隆景「啪啪」地眨眼微笑结果。

「付钱。十个一贯」

小早川隆景面无表情地抓住元亲的袖子。

「付钱什么的太小样了太小样了。自由之国·土佐没有能在本州流通的优质货币。和他国的贸易基本都是以物换物唷。懂了没?」

「付钱」

「……是的」

长宗我部军,从西军向东军,迫于形势所属变更——。

对毛利军来说除了幸运以外别无其他。

如果跟长宗我部水军在大坂湾上交战,那么毛利军的行军计划无疑会顿挫。然而小早川隆景贯彻「冷血之将」的面无表情与强硬交涉,成功把游移不定的长宗我部元亲纳入东军阵营。

不过,当然被称作蝙蝠的元亲没有旺盛的战意。原来打算加入西军,无论如何制造出对本州决战参战的既成事实敷衍了事对付过去。只要从胜者身上夺得「四国统一的保证」就行。

这样当长宗我部元亲得知,先到的宇多喜直家流出「长宗我部已经进入栗原山」的虚报,忍不住欢天喜地地拍打膝盖,「织田信奈多半会佯装走东山道然后由伊势街道侧迂回进入关原哦。我一度为毛利家效力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土佐兵团结一致挡住织田军吧。懂了没?」跟小早川隆景交涉,机灵地在远离关原主战场的僻静地方栗原山设下阵地。虽然隆景(这家伙,对打仗没有干劲呢)立即察觉到此,不过与其元亲在关键时刻倒戈西军,不如让她乖乖呆在远离主战场的栗原山。于是批准了栗原山的布阵。

以性急直率著称的织田信奈,不可能在这场关键战役中迂回。即使在桶狭间合战中也没有采取迂回策略直接就向今川义元的本阵发起了突击。迂回行军是,明智光秀啦小早川隆景啦这类考虑过度的智将的领域。事实上,明智光秀运用琵琶湖,小早川隆景采取从大和越过铃鹿岭的迂回策略,结果率先抵达关原的名誉让钻了这两个智将空子的宇喜多直家的得到。如果夺取松尾山的宇喜多直家当时向西军倒戈,毛利就危险了。

如此这般进入「僻静地方」栗原山的元亲,把一心想参加决定天下归属的决战无论如何都不退让的爱弟信亲带在身边,「尽管我身居土佐却把握了织田信奈等本州武将的性格。织田信奈不会来伊势街道哦」豪言道,结果不出所料织田信奈走了东山道。

这样一来,总算避免了和织田信奈直接交战的恶劣事态。如果织田信奈获胜「被邪恶的小早川隆景威胁不得已加入东军」就这样跟明智光秀求情只要哭着哀求应该没问题的,如果东军获胜到那个时点长宗我部军就是官军。事到如今不会再有新的生力军部队从伊势街道过来。东西两军哪一方获胜长宗我部家都可保安泰,元亲如释重负——。

「信亲。这样一来我们只能从伊势街道奋力逃脱了唷。懂了没?」

「唉唉唉。难得来到决定天下归属的合战! 为什么要做出向蝙蝠一样的行为。战斗吧! 姐姐~!」

在长宗我部元亲对「西军的『中如』部队突然涌入南宫山以东的东山道,堵死了东军的退路」这一急报目瞪口呆的时候,关原的朝日已经快冒头了。

「东山道被堵,是吗? 嗯……如果登上南宫山的吉川元春军不能去北面的东山道,由南面的伊势街道侧下山的话……不行哦,那样的话在栗原山布阵的我们也会被卷入激战哦! 我是热爱和平与

自由的姬若子。 赶紧逃回土佐吧,信亲!」

「都这个时候了乘夜潜逃? 不要啦姐姐! 会被织田和毛利当成蝙蝠讨伐啦~! 而且长宗我部军正掌握着关原决战的关键唷? 这一定是『命运』吧! 为了让长宗我部家名振天下,我要拼死战斗!」

「信信信信亲! 你为什么会这么纯真无邪!?」

「不就是因为姐姐把我当作深闺小弟过分溺爱吗?」

「虽然你可爱得放在眼睛里都不会痛(译者注:原文是相当于中文成语的熟语『目の中に入れても痛くない』,非常疼爱的意思,这里偷懒采用了直译),不过有时候不化身为鬼就没办法在这个战国乱世生存唷,懂了没? 就连我,都有『鬼若子』的另一个通称唷? 平日里适当的假扮昼行灯蝙蝠都是,为了让敌我双方一个一个掉以轻心的骗人演技唷,懂了没?」

姐姐不会骗我啦不过即使被这么说,我也不明白唷,信亲嘟起嘴唇。我的弟弟,怎么会这么可爱的……一被央求怎么都没办法拒绝把这孩子带来本州是我一生的失策哦,元亲难得地焦急起来。

「既然已经把信亲放进了这么危险的大合战中蝙蝠不当也罢! 我会全心全意绞尽脑汁避免战斗摆脱目前的险境哦! 懂了没?」

真是的~。我受过姐姐文武两方面的英才教育武力体力智力全部都得到了锻炼,不一定会战死啦~,信亲对依然过分溺爱弟弟的姐姐感到困惑不已。

元亲,具备有如向空间发射超声波一般天生的直觉力。那种直觉力在听闻东山道被塞的瞬间告诉她「信亲有危险」。然而,不幸的是元亲不知道被「古今传授」所预言的信亲的「未来」。如果知道,即使面临来自「天下人」的讨伐,她也会立即抓起信亲的后脖子脱兔般地逃离关原吧。其结果无疑是,失去土佐一国,失去四国全土失去一切。

在关原伺机以待的「命运」如今准备毫不留情地吞噬掉,有如迷路的孩子般从土佐流落到栗原山的长宗我部元亲和信亲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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