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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的眼皮轻微颤动,不久后缓缓睁开眼睛。他待在被窝里,花了几秒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却没有起床,而是再次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睁开眼睛,发呆,闭上眼睛。睁开,闭上,睁开,闭上,睁开,闭上——在他重复好几次这种单纯动作的期间,床铺旁柜子上的时钟持续铃声大作。然而,影山飞雄还是没有起床。
哑铃、握力训练器、排球随意放置在地上,房间里依然一片昏暗,但从窗帘缝隙中射进来的阳光渐渐洒落在他的睡脸上。炫目的阳光让他眉间的皱纹愈来愈深,他在床上不断翻身,看起来很痛苦,于是从被窝中伸出长长的手臂。
「……吵死了。」
影山粗暴地关掉闹钟,保持伸出单手的不自然姿势,整个人僵住好一阵子,想不到他居然没有屈服于温暖的被窝,反而坐起身子。身上某处的骨头发出轻轻的喀哩声,因为他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影山缓缓爬出被窝,在冬天寒冷的房间里摀着肚皮。
「吃饭……」
他低声呻吟,直接穿着代替睡衣的棉质运动服走出房间,连窗帘也没拉开。他的后脑勺有撮睡觉时被压到的头发高高翘起。
客厅里的暖意让影山再次昏昏欲睡,但在他恍神望着电视的天气预报时,家人把早餐端了过来,他顺势开动。今天的早餐是年糕汤。热腾腾的蒸气从碗里冒出,点缀于其中的红色鲑鱼卵看起来格外鲜艳动人,但影山的表情依旧不变,内心只觉得「这是年糕」。他不觉得讨厌,也不觉得高兴,就只是心想「这是年糕」。而家人端出来的年糕汤,在影山心里想着「年糕」、「拉长」、「烫」这些想法时,三两下就被他吃完。之后他也机械式地小口喝着端出来的茶,跟家人之间的交谈也只有「嗯」、「没有」等只言词组,之后去刷牙洗脸,盥洗完便回到在二楼的房间。
「呼啊……」
影山打了个大呵欠,走上楼梯。他现在虽然还是半梦半醒,心里却有某种似乎不太对劲的感觉。
从刚刚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
「……?」
并不是身体有什么状况。他一边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走回房间,拉开窗帘后又再思考了一阵子。
窗外是片万里无云的晴空,天气非常晴朗。看起来不像会下雪,也不会刮风,湿度不高,也没有低气压。
影山歪着头,稍微用手摸摸头,发觉后脑勺的头发翘了起来,心想:「是这件事吗?」虽然他认为应该不是,却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干脆当成是这撮乱翘的头发害的。然而,他没有整理翘起来的头发,直接换上运动服,向在客厅的家人打声招呼说「我出去跑步」,就走出了家门。因为今天社团活动休息,他于是去慢跑,当作自主训练。
早晨寒冷的空气刺痛着肌肤。好冷。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也清醒了。路旁还有几天前残留的小雪块,影山漠然地踩了过去。当脚底感受到踩碎雪块的感触时,他露出一丝满足的表情,接着立刻认真做起伸展运动,开始在熟悉的路在线奔跑。
他呼出白色气息,以固定节奏奔跑时,有辆送信的机车越过他身旁。虽然有点不服气,但邮差要一间一间停下来送信,影山很快就能追上那台机车,并跑在机车前方。就这样,在影山和机车不断互相超越时,他发觉有很多间房子的门口都挂上了注连绳与门松做装饰。
「啊。」
影山终于发现之前的不对劲感是什么。
「原来是过年啊。」
没错,今天是一月一日,星期天。毫无疑问是新年。
即便是这种反应,但影山并非不知道今天是一月一日。他很清楚「一月一日社团活动休息」,才会出来跑步。
不过,他只把一月一日当成日历上的一个日子,没有想到这是「新的一年的开始」,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嗯。」
回想起来,今天一早就吃年糕汤,家中某处或许还放着镜饼作为装饰。家人似乎有问他「你要吃炖煮菜或鲱鱼卵吗?」桌上好像也有新年贺卡,又好像没有。他试图回想,但脑海里只浮现模模糊糊的印象,就像印象派画家所画的风景。
然而,这不只是因为他刚睡醒脑袋还没开机,再加上饿肚子,才没注意到。影山没有停下脚步,边跑边思考。
迎接新的一年,跟昨天有什么不同的变化吗?
从前会认为过年后所有人都长了一岁,可是现在不会有这种想法。比起一月,四月时会换新的学校或班级,还比较有新的一年的感觉,但那时不会像过年一样捣年糕庆祝。年糕也未必只有过年才能吃,整年都可以吃啊,不行吗?年糕跟米饭、乌龙面、荞麦面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碳水化合物吗?
「……真搞不懂。」
影山皱起眉头。
不过,就当年糕是一月的食物吧,而且也不需要刻意在夏天吃。那么,二月的食物是什么?二月……※撒豆子吗?拿豆子当作二月的食物就行了吗?豆子能够填饱肚子吗?不,节分要吃的是惠方卷吧?惠方卷?等等,惠方卷到底是什么?
惠方卷在影山的脑海里不停打转,他连为什么会开始思考这种事情都搞不清楚,于是决定停止思考。无论是惠方卷还是年糕,现在一点都不重要。
影山清空脑海里的思绪,专心跑步。他踩着柏油路,抬起脚又落下,就只是这样。他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翘起的头发也变得服贴,但他没注意到,应该说已经忘了。
正当他觉得今天状况很好的时候……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影山边跑边看手机,是日向翔阳传来的消息。
『我和山口要去新年参拜,顺便祈求胜利。你要一起来吗??』
影山顿时停下脚步回信。
『不去。』
他只打了这句话,接着抬起头,继续向前奔跑。然而,或许是集中的精神被打断,他已经没办法回到刚刚那种专心的状态。
「…………」
影山努力想保持平静,默默奔跑,可是他自己也明白有股沉闷的感情蓄积在腹部深处。这种令人不快又沉闷的感情愈来愈清晰,不知何时化为言语脱口而出。
「……那个呆子是在兴奋什么啦!」
原本固定节奏的脚步声紊乱,不巧正待在他周围的人惊讶地转过头看他,但影山太过生气,完全没注意到。
真是的,那家伙技术很差,不该去什么新年参拜,兴奋地跑出去玩,应该要乖乖练习比较好。距离春季高中排球赛明明只剩四天……你知道四天可以做多少事情吗!什么新年参拜!什么祈求胜利!你以为神会帮你赢得比赛吗?呆子!
影山脑海里充满对日向的抱怨,他眉头深锁,产生深刻的皱纹。或许是感受到他毫无保留释放出来的杀气,一只经过他身边的小型狗不断向他吠叫。
「啊啊!?」
影山只是因为吃了一惊而转头,表情看起来却像是想要找那只狗和饲主麻烦。真可怜,那只受惊的狗吠得更大声了。
「咦?哇!对、对不起!」
饲主慌忙斥责狗,想让它安静,但引起它吠叫的原因——一脸凶恶低头瞪着它的影山就在身旁,让它完全静不下来。这大概是基于狗的某种本能,才会让它采取这种行动。
「好了,我们走吧!」
饲主拉着不停吠叫的狗,想尽快离开,影山看到对方手上握着一根破魔矢,她刚参拜完回来。仔细一看,街上其他行人有的穿着和服,有的正拿着彼此的护身符或抽来的签交换着看,似乎都是刚结束新年参拜回来。
「…………」
那只小型犬不惜反抗饲主,也要回过头继续吠叫。影山伫立在原地,看着那只狗渐渐走远思考。
这么多人跑去新年参拜,甚至有人连狗也带去,是代表神社果然有某种力量吗?难道之前会赢白鸟泽,也是因为女子排球队的人,在比赛前送他们主将的护身符之力吗!?
影山顿时感到惊愕,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不,这不可能。
球场上怎么会有神呢?
影山甩开杂念,继续奔跑,这时他却——感受到脑海里传来一股声音。
——王者。
声音中似乎稍微带有一点取笑他的口气。他分不清楚是国中时的队友讲的,还是现在的伙伴讲的。
球场上的王者。
这是影山在国中时的称号,但对他来说绝非是个值得夸耀的称号。
因为当时他被所有队友放弃,比赛中在球场上遭到孤立,是个令人憎恶的过往污名。
国中综合体育大会县预赛,决赛。
这场比赛关系到是否能参加全国大赛,是绝对不能输的一战。不只影山,队上的每个人应该都这么想。然而,影山对胜利抱持的强烈执着,以及对自己能力的过度自信,让他对队友做出太过不合理的要求。
为了甩开对方的防守,他使出刁钻的举球,不仅让对手无法防守,连自己队上的攻击
手也无法处理。
队友会批评他也是理所当然。
「你的举球太乱来了!要是没办法发动攻击,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不过,当时影山已经看不清楚身边的状况,连这句话都无法理解。
要更快、更高。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该做的吗……!
对于站在球网另一边的强敌,以及待在球网这一边的伙伴,影山心中的烦躁情绪终于爆发。
「如果想赢的话,就配合我的举球!」
他不经思考说出的这句话,让他和队友间产生决定性的鸿沟。
队友放弃了身为举球员的影山。
之后,影山再次发出刁钻的举球,却没有一个队友想要发动攻击。
比赛中,没有一个人碰到球,让球直接掉在球场上,此景令人难以忘记。并不是因为其他人接不到,而是他们不愿意接,这更是让影山想忘也忘不掉。
「……!」
排球是种用球将众人联系在一起的运动,队友却明显表现出「不想接球」的拒绝之意。这代表他们对身为队上司令塔的举球员发出「我们不会继续跟随你」的消息。
就这样,影山被换下场,并且遭到孤立。同时承受「球场上的王者」这个用来批评他的称号——
然而,影山现在已经不会受到这个过往影响。他经历了不够成熟导致的失败以及好几次的后悔,现在他开始奔跑。
乌野高中绝非他的第一志愿,他却与在乌野相遇的新伙伴们互相磨合,同时向前迈进。这九个月来的每一天,让影山从「自我中心的王者、专横的独裁者」脱胎换骨。他仿佛把蜕下来的壳舍弃在后方,只凝视前方,不断奔跑。他从过去的错误中解放,觉醒后,身体变得轻盈、自由且强大。
——崭新的球场上的王者诞生。
他很清楚,他跑步时在脑海里响起的是日向的声音。
球场上没有神,但确实有人支配着球场。
「是举球员。」
影山呼出白色气息,不停向前奔跑,其背影充满自信。他知道自己已为四天后的春季高中排球赛做好万全准备。他或许也知道,在他凝视前方时,脸上露出带有邪恶的表情,在队友眼里看起来则是高兴的表情。影山已经不是孤单一人。如今,在他迷惘的时候,会有人拉着他的手;在他腿软的时候,会有人推着他向前。一群跟他有相同目标的伙伴,陪在他身旁奔跑。
「啊,影山——!喂——!」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影山停下脚步,发现路口对面有个人正在大喊。那个像小孩子一样挥动双手蹦蹦跳跳的人,正是日向。
他连等红灯的一点点时间都等不了,兴奋地左顾右盼。绿灯一亮,他便从行人穿越道冲了过来。鼻头冻得红通通的日向,呼著白色气息,一脸不甘心地抬头看着影山说: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情要办,原来只不过是跑步啊!!」
「『只不过是』是什么意思?」
影山粗鲁地回答。日向从他前面晃过去,把护栏旁边残留的雪块踩扁,发出沙沙的声音,开口说:
「我结束新年参拜,刚跟山口分开。所以就算现在跟你去神社,也已经不是新年的第一次参拜,而是第二次。真是遗憾啊。」
「我完全不觉得遗憾,也不会去神社。」
看到影山一直板着脸回复,日向停止踩雪的动作,噘起了嘴巴。
「我说你啊,现在可是过年耶,应该讲点其他的吧?比如说『今年也请多多指教』之类的。现在是过年耶,过年!」
「你也没说吧?」
「啊,说得也是。」
日向老实地承认后,低头鞠了一个躬。
「新年快乐。」
「咦?啊……嗯嗯……」
看到日向向自己问好,影山也受到影响,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而撇过头,轻轻点头回礼。日向看到他僵硬的动作,担心地说:
「你没问题吧?这种态度可是拿不到压岁钱的啊。」
「你是小孩子吗?」
「嗯,就当我是小孩子吧!直到高中毕业前,我都要拿到压岁钱!靠我的这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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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高举拳头,燃起神秘的斗志。影山一直盯着他,不久后突然像是感到同意般,点了点头。
「……确实,你就算混进小孩子里,似乎也很难分得出来。」
「你说什么!!」
日向涨红了脸,勃然大怒。影山却毫不在乎,丢下日向,再次开始慢跑。
「咦?喂,等一下!你不要什么话都不说就走掉啦,影山——!!」
日呐喊着追了上来。影山虽然怒吼:「你不要跟上来啦!」但日向也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家伙。
「你为什么要逃跑啊!!」
「谁逃跑啊!我只是在慢跑,不要碍事!」
新年才刚开始,两人就吵架互骂,像是在赛跑般冲过街道。刚去新年参拜回来的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们。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是当地乌野高中的主力选手,擅长怪人快攻,在预赛时击败许多强校,将在今年春天参加全国高中排球大赛。
结果,他们虽然互相牵制,但最后还是并排练跑。平常吵个不停的两人,也稍微安静了下来。有几只圆滚滚的麻雀,顶着一身蓬松的冬羽停在路边,他们快步跑过时,脚边的麻雀似乎受到惊吓而飞了起来。正月的天空一片蔚蓝,空气也非常清澈。
「欸,影山,难得都出来了,我们去学校吧。」
「你自己去吧,我不是来陪你玩的。」
影山头也不回地回答。日向瞪着影山的侧脸,用力「哼!」了一声转过头。他气在心里,默默向前跑了一段路,却突然发现某个男生走在前面,转头向身边的影山说:
「欸,影山,你看那顶帽子……」
一个理平头的男生在他们前方步履蹒跚地走着,头上戴着一顶熟悉的毛线帽。那个背影无论怎么看,就是二年级的田中龙之介,但他垂头丧气行走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像田中。这个学长平常总是挺着肩膀,以充满威吓、对周围施压无谓压力的态度走着,要不就是随便乱哼几首歌,快乐地小跳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日向连忙跑近他身边,影山也追了上去。
「田中学长?」
「嗯?……喔,什么啊,原来是你们。」
田中转过头,表情非常憔悴,还带着一种悲壮感,一点都不像过年会有的样子。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对方畏畏缩缩地询问,宛如积压已久的情绪一口气爆开,田中泪眼婆娑地抱怨:
「你们听我说啊!这真是太夸张了!昨天晚上开始,我喝醉的姐姐就一直缠着我不放,实在太惨了!她要我做年菜和年糕汤给她吃,自己却一直喝酒。她全身上下都是酒臭味耶!?一靠近她,闻到的只有日本酒的味道。她身上流的已经不是红色的血!她血管里流的绝对是日本酒!」
「血管吗……」
「日本酒……」
日向和影山第一次去东京集训时,曾经受到田中的姐姐冴子照顾。回想起来,她虽然有点恐怖,却是个热心照顾人的大姐头。毕竟再怎么说,她可是在当初他们考不及格需要补考、差点来不及参加集训时,开车载他们到东京的大恩人。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尽管有传言说,当天晚上她跟老师和教练拼酒,把他们都灌醉了——
「可……可是,你的姐姐很温柔又很风趣,真的是个好人……没错吧……!对不对?影山!」
「咦?是这样吗?」
「喂!这时候你应该赞同我才对吧!」
日向想要帮姐姐说话,陷入悲情中的弟弟却打断了他。
「太天真了!这已经不是人好不好的问题了!听好了,所谓的人类……并不是喝了酒之后个性就会改变,而是原本隐藏的个性浮出表面,甚至放大好几倍!」
「咦?浮、浮出……?」
看到日向目瞪口呆,田中开始说明:
「没错,平常愈会装乖,露出本性后就愈夸张……若是平常虚张声势的人,则会露出柔弱的本性,变得意外地爱哭……」
「呃、喔……」
「但是!我姐姐平常就表里如一,她喝得愈多,也只是让『姐度』变得更高!!今天是新年,加上家里有还不错的酒,让她的『姐度』变成十人份左右……只有她一个就已经够难搞了,现在可是十人份啊,十人!!」
「十、十人……!!」
日向吞了一口口水。这并非单纯输给田中的气势。正如田中有姐姐,日向也有个妹妹。
「哥哥,你在哪里?」、「我袜子少一只!」、「出题目考我吧!出题目!要出难一点!」、「哥哥,你刚刚放屁了吧?好臭!」、「我要跳绳啰,来看我跳吧!」、「帮我画迷宫游戏!迷宫游戏!不够难的话你要重画喔!」、「杀人攻击!」、「来玩捉迷藏吧!哥哥当鬼!」、「借我!我夏天也要用!借我!我会好好还你的!」、「必杀发球!」
日向想像着增殖成十个人的妹妹,从家里
四面八方朝自己扑过来,因而深深体会到田中逃出家门的心情。
「……如果我妹妹变成十个人,我的身体恐怕会撑不住……而且也不知道球会从哪里飞过来……」
「就是这样。」
田中重重地点了点头,缓缓往前走去。同时,他抬起头看着新年的蓝天,感慨地喃喃自语:
「外面……真是美好啊。」
日向与影山只能点头称是,跟在他飘荡着哀愁的背影后面。
而这三个无处可去的人,最后来到熟悉的乌野高中。
「结果还是来了这里啊。三个男人只有学校可去,还真是寂寞。」
田中虽然嘴里喊着寂寞,但或许是有种解放的感觉,他看起来比刚才开朗。
「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语毕,影山环视周遭。毕竟今天是元旦,每个社团应该都休息吧。平常学校总是充满人潮,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变得太过安静,反倒令人感到奇怪。他们三人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在这里发呆一阵子后,彼此间出现一股「现在也没办法进体育馆,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的气氛。这时,日向开口:
「啊,体育馆里好像有人!」
「咦?」
田中抬起头一看,第二体育馆内侧确实依稀看得到人影。找到打发时间的题材后,田中的眼神突然冒出光芒。
「是谁在这种日子跑来啊?真是个怪人……呃,不过我们也没立场说别人……喂,影山,你去看看状况。」
「咦?我去吗?」
影山开口回答,一脸觉得很麻烦的样子。日向朝着他用力点头。
「没错,就是你,影山。」
「烦死了,你去啦!呆子!」
「好痛,不要踢我!」
三人停下脚步,暂时观察状况,这时有个黑色人影从体育馆旁边走了出来。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他们,举起手上的板子,像是威吓般慢慢朝他们走近。
「那、那是……」
三人屏住气息,黑影则开口说:
「各位挑战者!你们竟然能来到这里,真不简单!!」
听到这个声音,日向与田中也冲了过来。
「西谷学长!」
「这不是西谷吗!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田中与西谷夕用力拍着对方的背,这时影山迅速走到他们旁边,用僵硬的动作低头向西谷打招呼。
「新、新年……快乐……」
「影山,你是机器人吗?」
日向立刻向影山开了个玩笑……「闭嘴!」、「吵死了,机器人!」、「说起来都是你害的!!」、「啊啊!?」,两人展开无意义的争执。看到一年级生今年也一样很吵闹,田中自然地无视他们,询问西谷:
「对了,西谷,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做什么?现在可是新年耶,当然要比赛打羽毛毽子啊!」
西谷高高举起※羽子板。听到西谷这么说,日向立刻回应。
「咦?我也要!我也要玩!」
日向举着手说「我要!我要!我要!」从西谷手上拿到拍子后,兴奋地跳了起来。而他一落地后,便举起拍子,对准影山。
「来吧,影山!一决胜负吧!」
然而,与兴致勃勃的日向相反,影山重新把慢跑鞋的鞋带绑好,静静地说道:
「我要继续练跑了。」
影山向两位学长点头致意后,缓缓跑了起来。田中和西谷都以为日向一定会边抱怨边追上去,想不到日向只是站在原地,得意地笑了起来。
「哦哦,影山……这代表,你打羽毛毽子赢不了我吗?」
「你说……什么……?」
影山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他的眼神十分认真。光是这种眼神,就能让刚刚那只狗知道自己赢不了,一声不吠地逃跑吧。
「喂,你刚刚说什么……?无论是羽毛毽子或是任何东西……我都不可能会输给你!!」
在无人的校园内,影山的声音刺耳地回响。但日向也没有退却。
「哦,是这样啊?不过,光是嘴上说说,要怎么说都行吧。那么,这次就算你不战而败。请便请便,快点去跑步吧!」
日向露出得意的笑容,影山用非常认真的眼神瞪着他,并走了回来说:「你这个呆子……我一定要打倒你!」接着抢走日向手中的拍子,用认真的表情做挥拍练习。
「你们打算拚上性命吗?」
看到影山在做挥拍练习,拍子发出咻咻声,田中感到很傻眼,同时把另一把拍子交给日向。
「……那么,你们就去比赛吧。这给你,日向。」
「谢谢!」
日向精神十足地向田中道谢。一收下拍子,他一副等不及的模样,立刻把羽毛毽子打了出去。
「接招吧!新年发球!」
这个招式的名称还满喜气洋洋的,击球的声音却是喀咚一声,显得相当软弱无力。羽毛毽子飞出去,划出一道摇摇晃晃的软弱抛物线,轻轻掉落在正热衷于做挥拍练习的影山脚边。
「咦……什么……!」
影山看着掉在地上的羽毛毽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到影山这个样子,日向跳了起来。
「耶!我先得一分啦!日向选手,令人欣喜的先驰得点!」
「你这家伙……要发球也该先说一声吧!呆子!」
看到一年级在比赛开始后的数秒钟就立刻起了争执,在旁边当观众的学长也开始呐喊助威。
「翔阳,你太卑鄙了!应该先互相敬礼再开始吧!」
「做得好,日向!西谷说,如果你赢的话就请你吃冰棍!」
听到这句话,日向不禁转过头面向田中说:「咦?我比较想吃包子耶!」这时,影山将羽毛毽子高高抛起,然后跳了起来。
「……喝啊!」
喀!当日向听到这声清脆的声响而回过头时已经太迟了。羽毛毽子以超乎寻常的速度飞了过来,擦过僵在原地的日向脸颊之后,掉在地上。
「可、可恶……!」
影山的发球让他来不及反应,日向不禁跺脚懊悔。观众也没想到影山会使出跳跃发球,纷纷表示:「影山,你以为你在打网球啊!」、「漂亮的杀人发球!」,显得非常高兴。
影山露出得意且游刃有余的笑容,看向日向。
「来,轮到你了。快点打吧。」
「你……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要上啰!接招吧,影山!」
啪咚。
「太嫩了!」
啪咚。
「什么!」
啪咚。
「可恶!」
啪咚。
「还没结束!!」
啪咚。
双方拚命回击,两个二年级学生则是悠闲地一边闲聊,一边看他们比赛说:「如果有毛笔和墨汁就好了」、「坂之下商店有吧」、「今天他们应该没开吧」、「啊,说得也是」。
影山则是专心地使出全力追逐羽毛毽子。
无论在国中或高中,除了打排球以外,自己没有跟社团的伙伴一起玩过什么——影山并没有发觉这件事,继续认真地打羽毛毽子。
排球社社员们的欢呼、呐喊,不知道是在嘲笑还是在帮他加油的笑声,以及羽毛毽子打在拍子上,发出啪咚啪咚的敲打声,这些声音都随著白色的气息,一起被吸进正月的晴空当中。空中有麻雀在飞翔,在更遥远的上空还可以微微看到飞机小小的影子。
距离春季高中排球赛还有四天,这是新年第一天时和平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