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正在做梦。巴舍拉立刻就察觉到了。
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自己长大的卡鲁庞拓拉的城镇,那小小的家中。
眼前有一座老旧的床,母亲躺在上面。
静静睡着的母亲,很年轻。是自己五、六岁时的母亲。
床也好,母亲身上盖着的毯子也好,都描有伊芙丽基亚独特的花的图案。
在卡鲁庞拓拉,居住着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布琉奈人不用说,吉斯塔特人和墨吉涅人、萨克斯坦人还有亚尔瓦斯人、海对面的伊芙丽基亚人以及邱雷涅人都有。双亲不是生于同一国家的人非常多。
从卡鲁庞拓拉步行二、三天,可以到马西里亚港城。周边诸国的交易船竞相靠在码头上,异国人之间的恋爱并不稀奇。
在马西里亚结合的男女,比起不绝喧嚣的港城,更加青睐宁静的场所,很多人会在卡鲁庞拓拉落脚。
在这样环境下成长的巴舍拉,从没有想过母亲是不是布琉奈人这种问题,他认为没有父亲也是常有的事情。他一直觉得应当是父亲抛弃了母亲,很长一段时间轻蔑着父亲。
母亲没有特意去掩饰自己是伊芙丽基亚人的身份。
清洗物品时哼的歌是伊芙丽基亚语的,家中的几个刺绣也是。每过几天就会向南面祈祷一次。
明明教巴舍拉伊芙丽基亚的语言和文字,但却完全没有说起过在伊芙丽基亚的事。只是偶尔,会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母亲不想回伊芙丽基亚吗?]
八岁的巴舍拉问母亲。母亲和蔼的笑着点点头。
当他又追问原因时,母亲回答,[因为我喜欢这个国家啊。]。
[因为你的父亲大人在这个国家。]
[恩],巴舍拉虽然嘴上接受了这个理由,但是在内心觉得是母亲[爱逞强]。
在和邻居们谈笑时,当出现伊芙丽基亚语的时候,从母亲显露出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对故乡有着很深的思念。还有,母亲哼的歌里有一些唱的是关于别离的内容,每当唱到这些时,母亲的侧脸就会显出夹杂死心的寂寞感。
十岁时,巴舍拉对母亲说。
[我啊,总有一天会去伊芙丽基亚的…。听了各种各样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那个时候我会带母亲一起去的。]
母亲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愣住了。
但是,她立刻笑着说[我就不报期待的等着你吧。]
这番话,在巴舍拉的后背上有力的推了一把。
在巴舍拉的认知中,母亲总是为了他人而行动。对于成长期的巴舍拉,总是给与许多事物。看见有人需要帮助的话,不管是谁都会伸出援助之手。她害怕狗,但却会为了保护被野狗攻击的邻居少女而去和野狗对峙。
那样的母亲,说了会等着自己的。他想要去试试看。
巴舍拉首先想到的是,坐船。去马西里亚,寻找雇佣他的船长签下契约。这是卡鲁庞拓拉长大的男子大多会去走的路。
十三岁时,巴舍拉离开了卡鲁庞拓拉。
母亲的话,他拜托给了住在隔壁的贝亚特里斯。父亲是布琉奈人,母亲是邱雷涅人的她,从小时候起就和巴舍拉很要好,所以立刻就答应了。
有着一副好体格,臂力过人的巴舍拉,到了马西里亚后立刻就收到了雇佣。学着各种各样的事物,度过了半年左右的航海生涯,当他所乘坐的船遭到海盗袭击时,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
巴舍拉用短剑和手斧接二连三的打倒侵入船上的海盗。武器报废之后就从对手那里抢,推动木桶和木箱,使海盗们落到海里。
虽然击退了海盗,但船已近破败不堪了。一半帆柱折断了,帆则被扯的稀碎,船舷全是伤痕,船腹开了个口子。
在船长获得新的船只期间,变得空闲了。
这个期间,巴舍拉被正在招募新兵的佣兵团邀请了。
巴舍拉正好自己也正在考虑是不是比起船员,战斗更加适合自己的性子呢,所以第二天就当了佣兵了。
巴舍拉作为佣兵很强。轻松的挥舞大剑,一击就把敌人打趴。连同头盔一起敲裂头部,从盾牌外强行使其扭曲,将手甲和胫甲连同手臂和腿一起砍断。
佣兵的报酬绝不算高。但是,却和巴舍拉的性情很相符,要是干掉部队长、或是有名气的佣兵的话,还能获取外快。
当了一年佣兵之后,巴舍拉开始一点点的收集伊芙丽基亚的情报。佣兵之中还有去过伊芙丽基亚的人。
在巴舍拉出生的二、三年前,伊芙丽基亚发生了政变。三个王弟聚集士兵讨伐了国王。国王的亲族、宠臣,都逃到了国外。
母亲大概也是那时逃到布琉奈的吧,巴舍拉这样想。虽然在意伊芙丽基亚的事却不打算回去,看来离国王十分的近啊。
巴舍拉每年一次,会收拾好钱回卡鲁庞拓拉去,见到母亲和贝亚特里斯之后,会被二人劝说放弃佣兵的工作。但是,只有那个请求他无路如何都不会答应。
和自己性子呀,能赚到钱呀,反正理由要多少有多少。总之就是不想留在布琉奈。自己流着布琉奈人以外的血,不能安心当一个彻底的布琉奈人。
相对的,四海为家,辗转各地的佣兵就很理想。
关于伊芙丽基亚,又稍微深入了解了下。为何,王弟要讨伐国王。
在那个时期,国王重用了神官们。据说是因为他想要获取结果吉利的神托,是不是真相不明。总之,国王给与了神官们各种各样的特权。神官们壮大了,开始欺压人民。
决定性的起因是,从军打仗的神官,被授予了分配战利品的权利。(这个真的作死,国王就是个彻底的弱智)
随军神官原本的职责,只是祈祷在战场殒命之人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但现在他们仅仅考虑如何获取更多的战利品而指手画脚。
利用了士兵的不满而谋划叛乱的,就是王弟们…。
知道了这个背景的巴舍拉他,不得不考虑到带母亲去伊芙丽基亚是有困难的。母亲和前代国王的关系很近,这太危险了。
但是,他不打算放弃,这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就像随时能可以回到自己成长的卡鲁庞拓拉一样,他想让母亲也能踏上自己故乡
的土地。
在梦中,巴舍拉眼前的母亲身姿慢慢老去。虽然不到十分年迈的程度,但是头发失去了光彩,肌肤失去了弹性。
然后,脸色一点点的变差。变到去年春天,巴舍拉见到的母亲最后的身姿。
病入膏肓临死前的姿态。
[我有话要告诉你…。]
握住巴舍拉的左右,母亲细语道来。
说了自己是伊芙丽基亚的王女。前代国王的其中一个女儿,王弟们的侄女。
就算是巴舍拉也震惊了。还真亏她能够逃到这里。
但是,让他震惊的事还不止于此。母亲继续说道。
巴舍拉的生父,正是现任布琉奈国王法隆。
——为什么。
当实际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巴舍拉挣扎的想要和母亲诉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但是,在梦中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不告诉我?
要是知道这些的话,他就会背着母亲走去王都尼斯,去见父亲,求他帮助母亲,要是为此他会不惜一切的去恳求。
为什么到了已经无力回天时,才告诉自己呢?
母亲没有回答,微笑看着巴舍拉。是这样的啊,巴舍拉领会了。
她是为了自己,才说的。为了遍体鳞伤的儿子。
希望自己去告诉父王名字,在他的庇护下静静的度过余生。
[要幸福啊。]
母亲的眼睛闭上了。那双眼睛没有再次睁开。
——母亲…!
伸出手臂,巴舍拉惊醒了。
视界里映出的不再是卡鲁庞拓拉的家中,而是昏暗的营帐。
下意识的用左手抚摸脸庞,揉搓右手。像是在确认那些是否还在。留意到全是出了很多汗,就粗暴的用手边的布擦拭了下。
这里是王都尼斯向南走半日左右的阿鲁冬草原。巴舍拉军在三日前来到这里。他想要在这里迎击敌人。
在营帐外有士兵呼叫自己。似乎是传令到了。
[进来。]说完,进来一个气喘吁吁,全身是汗的年轻士兵。没有擦脸上的汗,从背着的麻袋里面取出用圆蜡封好的羊皮纸,交给巴舍拉。
[来自副官阁下的。]
巴舍拉接过羊皮纸,用匕首剥开蜡,检查里面。
——选好战场了啊。
浮现出充满战意的笑容。在一个叫做索罗纽的地方打击过来的雷格纳斯军,是纸上写的。还有,上面还简述了雷格纳斯军和泰纳蒂军的动向。
索罗纽,从王都向南走大约三日的地方。离开阿鲁冬此地没有多少距离。就算今天用一整天做出征准备,大概四日后就能够到了吧。
——泰纳蒂他,到现在还没有和公主会师吗?
到自己和雷格纳斯军开战为止,他应该不会主动行动吧。不管怎样真是个桀
骜不驯的男人啊,但这次却要感谢那个态度了。
给传令兵说了慰劳的话语后让他退下了,巴舍拉给外边的士兵下令,让他们叫主要人员过来。
他打算凭借压倒性的兵力,一口气击溃敌人。
太阳处在地平和正午之间的位置,慢慢的上升着。阳光并没有很热,吹过来的风保持着温热。
以纳瓦尔、拉尼昂两支骑士团为核心组成的雷格纳斯王子军队,排着整齐的队列,在通往王都的街道上进军。
士兵的数量约六千。二支骑士团占了约七成,剩下的是由表示效忠于雷格纳斯的诸侯士兵构成的。骑士团二成的骑兵显得有些少,大概一千左右,这是因为运送马饲料的负担很大,所以不得不削减骑兵了。
指挥官是雷格纳斯,但实质的指挥官是纳瓦尔骑士团团长,有着黑骑士别名的罗兰,以及拉尼昂骑士团团长迪弗洛特二人。阵容是以纳瓦尔骑士团为前卫,拉尼昂骑士团负责后卫。
诸侯的军队则是中卫,要说为什么这样列阵的话,就是他们的战斗力不怎么行。当然,那种话是不会在台面上说的,诸侯军的中央,是雷格纳斯和护卫贞德。
行军速度很慢。这有二个理由,第一点是,比起赶去王都,更因优先招募友军。巴舍拉军有二万至三万,雷格纳斯军已经派出过几次侦查,有把握了。对于六千兵力,对手数量太多了。
还有一个理由就比较棘手了,几日前受到了敌人的袭击。
巴舍拉军会在早晨或者半夜发动攻击。投出数量不足一百的投石雨,或者发出噪音惊吓这边。由于他们撤退的很快,白刃相向的交战几乎没有。
巴舍拉军的目的,就是削减雷格纳斯军的士气和体力。罗兰和迪弗洛特虽然马上就察觉到了,但阻止不了像这种样子的阴险攻击。
——有着数量优势,还执着于策划夜袭,让我们这边陷入焦躁和疲劳啊。
巴舍拉军的恐怖之处,让罗兰感到惊叹。虽然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但目前还没有应对方法。只能忍耐。
当太阳快到正中时,雷格纳斯军中断了行军开始休息。罗兰为了参加军议,任命副团长奥利维统帅骑士团后,向中卫那里去。
当王子落座后,主要人物已全部到齐。雷格纳斯、护卫贞德、诸侯代表二名、然后是拉尼昂骑士团团长迪弗洛特。
[哦哦,来了啊,罗兰卿。]
面对单手举起的迪弗洛特,罗兰回以寒暄。
迪弗洛特三十八岁。是个脸上搞得很邋遢,头顶的卷发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人。比罗兰矮点,横向超过了罗兰。因忍受不了酷暑,而穿着用铁片加强的革甲。虽然这个样子不太像骑士,但他在部下之间的威信很高。
让周围的士兵远离到只剩六人。其中一个诸侯开口了。
[根据侦察队的报告,巴舍拉在阿鲁冬聚集士兵,似乎组成了防御阵地。从营帐的数量来看,敌人数目大概在二万五千左右。]
接下来,迪弗洛特闷闷不乐的作了报告。
[同伴的招募,进行的不太顺利。这附近的诸侯都跟随泰纳蒂公,士兵全被派去了那边。]
另外一个诸侯,向雷格纳斯说道。
[殿下,请再一次,派使者去泰纳蒂公爵那里,催促他和我军会合。]
贞德和迪弗洛特同时皱眉。雷格纳斯则稳重的回答。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泰纳蒂公爵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暂且,让他就这样单独行动也好。]
这个说明是谎话,罗兰和迪弗洛特、贞德三人是知道的。
离开雷格纳斯军二十贝尔斯塔(约二十千米)的地方,是泰纳蒂军所在。数量是二万三千。
至今为止,雷格纳斯已经二次向泰纳蒂军派出使者,请求会合了。
[我想,以我的方式去求援陛下。为此,我认为不和殿下一起行动更加好。就算为了陛下,也应该先维持现状。]
二次都收到了这样的回复。也就是说,那全是场面话。泰纳蒂公爵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动,是众人皆知的。
话虽如此,但作为王子,也不能对公爵的回答说的太露骨。雷格纳斯虽然露着微笑,但心里无疑很不爽。
——这让人同情。(糊涂 担心 锦衣玉食 )
对自己没能帮上忙感到歉意,罗兰看向雷格纳斯。
雷格纳斯十八岁。比敌方的巴舍拉小二岁,与罗兰差不多高大的巴舍拉相对,雷格纳斯的个子比一般人要稍显矮小。
他喜欢穿宽松的衣服所以看不大出,但体格纤细,和强壮一词相去甚远。据说他喜欢学术,武艺方面只是勉强赶上普通人。
不过罗兰知道,这位王子有着强烈的意志和决断力。
在地道视察布琉奈南部的城塞群时,他没有过一丝抱怨,遇到敌人的突袭时也没有惊慌,果断的突出重围。寄身于布琉奈西北的拉尼昂城塞时,有着能果断选择从南部进军王都的决策力。
这个王子,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国王吧。罗兰这样认为,并希望如此。虽然巴舍拉确实有着能吸引他人的压倒性强悍,但那不是作为国王所必须的资质。
[罗兰卿,你有什么需要报告的吗?]
被雷格纳斯询问,罗兰微微点点头。
[从我的骑士团派出的侦察队收到的,看到过几处有大约一千或二千敌方部队的报告。从远处观察着我们的动向,似乎要妨碍的样子。]
[会不会是准备发动奇袭前的视察呢?]
迪弗洛特扭了扭脖子,其中一个诸侯好像明白了什么说道。
[难道说,巴舍拉想要将我们引到阿鲁冬里面去吗?因为我们一直想要摆脱来自那家伙那阴险的骚扰而行动,不知不觉就成了这样了。]
[若确实如此,那在这之后,我们应该向何处走?]
雷格纳斯发问,被问到的诸侯稍微考虑了下,说出了一个地名。
[索罗纽应该可以。广阔的草原,就算是六千士兵,行动起来也不会很难。]
雷格纳斯看向罗兰。没有人反对。就算是罗兰,也没能想出其他方案。
军议到此结束了。二名诸侯行了一礼离开了,当罗兰和迪弗洛特也准备转身时,雷格纳斯叫住了二名骑士团长。
[你们二人,对贝尔修拉克游击队怎么看?]
罗兰和迪弗洛特交换了视线。琉蒂艾奴 贝尔修拉克独立部队的传闻,已经传到了军中。迪弗洛特先回答了。
[好像他们在北部有输有赢,不太清楚兵力有多少。再多花点时间去说服泰纳蒂公显得更加现实点。]
他也主张符合情理。雷格纳斯看向罗兰。
[我也和迪弗洛特卿看法一样。琉蒂艾奴阁下的话,一定会很乐意跟随殿下的吧。然而,从北部的状况来看,不太容易能够和她们取得联络。]
说完之后,罗兰在内心思考。
要是现在既去不了王都,又不能停止不前的话,绕路去王都的北侧怎么样呢?这个战略既能阻碍王都和鲁提迪亚的联络,还能和游击队会师。
就算行军途中遭遇巴舍拉军的袭击,有泰纳蒂军在附近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大会贸然发动总攻吧。
面对疑惑看过来的雷格纳斯和贞德、迪弗洛特,罗兰说明了心里的想法。雷格纳斯开心的满脸放光。
[就采用罗兰卿的方案吧。迪弗洛特卿,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也赞成罗兰卿的意见。现在哪怕是多增加一个士兵也好啊。]
关于如何迂回王都往北部走,四人大致交谈了下。从街道的情况考虑的话,四人意见一致,决定从东绕。
[看来还是免不了要通过索罗纽了那。那么,到了那边以后,再开一次军议吧。]
雷格纳斯说完后,罗兰和迪弗洛特在王子面前退下了。
[话说啊,罗兰卿。]
当只剩他们二人在时,迪弗洛特立刻摆出一副臭脸。
[虽然现在才说,我啊,之前很讨厌你。不,现在还是讨厌。]
罗兰眉头一皱,迪弗洛特继续说。
[守护布琉奈西部的不止有纳尔瓦。我们拉尼昂,也数次击退过亚斯瓦尔和萨克斯坦的军队。然而,名声大振的只有你而已。所以你讨人厌也是没办法的吧。]
罗兰苦于如何回答。自己等人没有想过要抢别人的功劳,也没有积极宣传过自己等人的武勋。但是,他很清楚迪弗洛特话里的意思。
不过,迪弗洛特马上换了表情,转为不以为然的笑容。
[但是啊,一起行动之后,我就了解你的实力了。我做到骑士团长就到头了,但是你还能继续往上爬吧。——要小心哟。]
惊讶和疑惑,让罗兰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受到了迪弗洛特的赞扬也让他意外,但要小心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迪弗洛特已经背对自己走了。
罗兰立刻叫住了他,不过,口中说出的,却是疑问以外的话语。
[我觉得,骑士团长到头是没有的事。]
迪弗洛特微微睁大眼睛,感到有点意外,
[哦],留下短促的回答后再次转身。快速离去了。
带着少许遗憾目送他的背影后,罗兰也走了起来。这也过于少言寡语了。那句话,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啊,大概迪弗洛特也感到不可思议吧。
——骑士的世界并不是只有骑士团。
骑士团以外,应该也有属于骑士的道路。
到现在为止的这段期间,就像迪弗洛特在看罗兰一样,罗兰也在观察着他。想要从作为年长者的他那里学点东西,根据场合,也有可能会发生要将雷格纳斯托付于他的情况。这是理所当然的。
作为一个战士的话,迪弗洛特可能不如罗兰。但是,他的指挥能力、从部下的服装和态度可以看出他们疲劳程度的卓越眼力都是很优秀的。
雷格纳斯军结束了休息,再度开始行军。
过了半刻多一点的时间,他们到了索罗纽。
为了开军议,雷格纳斯军停止了行军。
向着军队中卫过去的罗兰,注意到了迪弗洛特带着一个士兵,快步向这里走来。他明白发生状况了,瞬间切换了思路。
然后,来到罗兰面前的迪弗洛特,用紧张的表情告诉他。
[敌人似乎来到附近了。]
跟着迪弗洛特的士兵,努力调整呼吸作出报告。这个男人就是发现了敌人的侦查兵吧。
[在东北面四、五贝尔斯塔左右的地方。数量是三千左右,全是步兵。]
罗兰的表情闪过一丝战栗。实在是太近了。
[你怎么看?],迪弗洛特说。
[虽然应该是佯攻,但要是无视的话就不再是佯攻了吧。]
敌人的兵力充裕。可以采取准备二支部队,第一部队吸引这边的注意,第二部队再趁虚而入这样的行动。
迪弗洛特仰望有些暗淡的水色天空。还是午后,到太阳落山还有些时间。应该趁太阳落山之前索敌,并击退敌人。
[我率领二千部下,去打他们。罗兰卿请在这里保护殿下。]
罗兰点点头,快步到雷格纳斯那里去。
他告诉了雷格纳斯和贞德、二名诸侯,附近有敌人,迪弗洛特率兵出去了这样的报告。对着面面相觑的二名诸侯,罗兰用平稳的口吻拜托道。
[我很抱歉,但你们二人至少现在,请听我的指挥。我们要发挥充足力量的话,比起各自为战,更应该团结一致。]
虽然二名诸侯面带不满,但经历过的战场数目不及罗兰。再加上,还在王子的面前,就答应了。
向二人道谢后,罗兰重新面向雷格纳斯。
[殿下的玉体,我们定会拼上性命去保护的。但是,战场上很难预测会发生什么。还请您随时做好能动身的准备。]
[我明白了。]
雷格纳斯的表情和声音,夹杂了无力感和沉痛。
迪弗洛特出击过了半刻后,温热的风势增长起来的时候,罗兰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敌袭!从西北大概来了一千步兵!]
以此为开端,接二连三的敌袭报告一个个的传到罗兰那里。一个个都是一千或者二千,听上去不是很严重,但送来的报告数量轻易就超过了十个。
——加起来后,是二万四千啊…。
从额头到脸颊,汗水渐渐渗出来。罗兰几乎正确的捕捉到了对手的意图。
——阿鲁冬的做出来的防御阵地,是个圈套。
这几日里,半夜或早晨的袭击也是的吧。敌人很早以前就选好了这个索罗纽作为战场了,将自己军队分成十支以上的部队,让他们零散的出击。
虽然乍一看效率很低,但比起有能力统帅五千或一万士兵的人,有能力统帅一千或二千士兵的人一定更多。就算有几支部队赶不上,只要数量超过这边就可以了,没有大碍。
——并且,还特意放出三千士兵,将迪弗洛特调开了。
要不是敌人的话那真是让人赞赏。这人真是拥有可怕的才能。
[怎么做。敌人好像还要花时间整顿队伍。]
副团长奥利维来了,简单的问了下情况。他就算在这种时候还是不改爱挖苦人的腔调。还是平常的态度没有变,这让罗兰感到安心,可靠。
[你的看法呢?]
[方阵],奥利维冷淡的回答。
将士兵分成四个部队,组成方形配置在前后左右,是一种可以应对各个方向攻击的阵型。这个阵型的优点,就是没有侧面和后背,非常坚挺,就算承受了一定程度的攻击也很难崩坏。相对的,它非常欠缺灵活性。
然而,罗兰摇了摇头。
[奥利维,将士兵横向排开,偏平配置。让纳瓦尔骑士团挡在前面,诸侯的士兵们在后面支撑。]
奥利维脸上那冷静的假面被剥离了。他睁大眼睛盯着罗兰。
[认真的吗…?]
[方阵确实很坚固,但却将雷格纳斯殿下的逃生之路也断了。]
注视着慌忙备战的士兵们,罗兰压低声音。
[虽然作为团长不应说这种话….,如果殿下能平安逃脱,并取得最终胜利的话,就算纳瓦尔骑士在这里全灭了,我认为也算是我们的胜利。]
[不是团长应有的台词啊。]
奥利维叹了口气,但没有反对罗兰的想法。
[明白了,只要不被绕到侧面或背面,纳瓦尔骑士就不会输啊。]
[抱歉。]
罗兰将军队指挥交与奥利维,上前去。拔出背着的王国宝剑【不败之剑】,将剑身朝下,盯着巴舍拉军。仅仅如此就让雷格纳斯军的士兵们战意昂扬,拿起枪和盾整顿好队列。
另一边,巴舍拉军也完成了布阵。是和雷格纳斯军同样横向拉长的横阵,但厚度压倒性的不同。角笛声回响,他们开始慢慢前进。步伐有些乱,断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个时候,罗兰注意到了,巴舍拉士兵们的武装很散乱。
——说起来,倒是听说过他们是混合军队。
确认有北部诸侯的士兵、南部诸侯的士兵、貌似是战奴的一些人加上佣兵。能够聚集超过二万兵力的话,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雷格纳斯军没有动,等待着对手的攻击。
当敌我的距离缩短到一定程度后,独角兽的军旗被剧烈挥动,角笛声变了。二万四千的巴舍拉士兵,一齐发出呐喊。如雷鸣般使大气震颤,让雷格纳斯军的士兵受到惊吓。
[稳住!]
以不动的姿势站着的罗兰,大声呵斥后方的士兵们。
[现在是展现勇气和战意的时刻!]
没有比这更加严苛的命令了吧。但是,士兵们满是汗水的脸上出现红潮,接近自暴自弃的怒吼响彻天空,战争开始了。
巴舍拉士兵们在大地奔跑,挥砸着剑和手斧袭来。立刻就能清晰的看见对面的脸时,下个瞬间就是白刃之间的对话了。
夹杂着卷起的土烟,用枪刺向对方的脸。手斧落下,连同头盔一起砸裂头部。只要砍到就好似的用剑斩。洒在地上的流血接二连三的连在一起,没过多久就成了一条长阔的赤色河川。
罗兰用杜岚塔尔将迎面而来的敌人接二连三的斩杀。每当大剑一挥,就会有铠甲碎片和血肉飞溅,他周围的死尸折叠起来。在黑骑士和宝剑前面,任何武装都只是普通的玩具一样。
巴舍拉的士兵们丧失气势后退了,雷格纳斯的士兵们用雄叫称颂着罗兰。
纳瓦尔骑士们,也为了回应团长的战意而奋战。用盾牌抵挡敌人的猛攻,用身体撞回去,挥舞剑和枪击退他们。
[比起你们这些货色,萨克斯坦的老鼠们还要强的多啊!]
[亚斯瓦尔喂羊的,给我回去训练后再来!]
这样的叫骂,不如说是为了鼓舞自身和同伴。不管倒下多少,那之后都会有前赴后继的巴舍拉士兵络绎不绝的袭来。夏日烈阳照射下的士兵们,脸上全是汗水,武器的根部都染上了血,脚下埋没在尸体堆里。
忽然,罗兰的眉头动了。空气中那微微的震动,作为战士的肌肤感受到了。
过了一拍之后,远处传来一阵极其剧烈的悲鸣和剑戟的合唱。
[——巴舍拉吗?]
那个男人混在士兵当中突击过来的话,谁都抵挡不住吧。自己这边的横阵要是有一处被突破了,那就会从那里开始崩坏。
一边斩落或踹开成群而来的敌兵,罗兰一边在战场上奔跑。定睛一看,可以看见一个挥舞着大剑,将士兵和骑士们扫倒的黑影。正是巴舍拉。
巴舍拉看向这边,对上了眼。
以惊人之速度径直赶来的巴舍拉,别说警戒罗兰了,而是浮现出十分愉快的笑容砍了过来。
大剑互相激烈的碰撞迸出火花,震动大气。
[好久不见了呀,罗兰!]
双眼闪出喜悦的神色,巴舍拉叫嚷道。
[在纳瓦尔城塞时让你跑了,这次要可要做个了断哦。]
[总指挥官亲自杀入敌阵,真是好胆量啊,]
为了搓开巴舍拉的霸气,罗兰淡淡的回应。闪过横向而来的斩击,
瞄准肩口用剑刃砍去。但是,巴舍拉用精彩的动作避开了那一击,并立刻转动手腕。罗兰用杜岚塔尔架开了那似乎连岩石也能粉碎的奥托库雷尔的一击。
[如此这般的强悍,为何要用在邪道上。]
[我为了我自己使用力量,有什么错。你不也是如此?]
二人周围沉重而锐利的斩击纵横起舞,形成了龙卷风。
不管是敌我双方,士兵或者骑士,都在远处观望着二人的战斗。别说要帮助自己的总指挥官了,连近身都做不到。
——果然,好强。
巴舍拉的臂力、速度、技术,让罗兰再一次感到佩服。最初开始还打的旗鼓相当,现在罗兰开始慢慢的被压制了。巴舍拉三次挥出大剑的期间,罗兰只能挥出二次。
[给我冲!取下雷格纳斯的首级!]
这道命令,让周围的巴舍拉士兵们,被弹起似的开始行动。当然,纳瓦尔骑士和诸侯的士兵们也做出反应,迎击他们。
黑骑士和庶出王子周围众多白刃闪耀,流血浸染地面。被剑刺中脸的巴舍拉军士兵横躺一旁,雷格纳斯军的骑士侧腹被砍裂而倒下。
可以说是数量和本事同等的相互角逐,巴舍拉的士兵终究还是突破了雷格纳斯士兵们的防守。
有一瞬间,罗兰被那个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巴舍拉挥出了大剑。
关键时刻,有箭飞了过来,二支同时。
巴舍拉立刻改变剑的轨迹,打碎了二支箭矢。趁这个机会,罗兰重整姿势,向后跳跃。
[居然是箭…?]
巴舍拉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雷格纳斯军是布琉奈人的群体。首先就不会去考虑使用弓箭。而且,能在混战中射出如此精准的箭,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作为重逢的招呼还不算坏啊!]
一边警戒着罗兰,巴舍拉朝着箭飞来的方向笑着说。
那里站着的是,一个披着脏污的外套,拿着黑弓的年轻人。
他的名字叫做提格尔布尔穆德 冯仑。
[提格尔布尔穆德卿!]
罗兰欢喜的叫了出来。
[感谢你救了我!这个那人由我来负责,殿下…!]
[不要紧的,罗兰卿。]
为了让巴舍拉也能听见,提格尔特意大声的回答。
[远比我更加可靠的二人,正赶往殿下那边去。]
听到了这些的巴舍拉,用力咂了下舌。
当提格尔救下罗兰的时候,突破雷格纳斯军横阵的巴舍拉士兵们,发现了由一位女性骑士守护,伫立着的金发王子。那个时候,雷格纳斯为了尽可能的提高己方士气,走到士兵们的后面激励着他们。
没有武装,穿着绢服,无疑是个高贵之人。这样判断后,巴舍拉士兵们杀到了雷格纳斯那里。顶住极力阻碍他们的雷格纳斯士兵,或者使用武器强行击退,争先恐后的袭向王子。
不过,他们的武器永远没有机会触及雷格纳斯的了。
从侧面飞来一个黑影后,银色的闪光疾走起来。巴舍拉士兵的首级溅着血沫飘了起来。黑影顺势跳到雷格纳斯旁边,抱着他滚落到地上。
遭遇突然袭击而停下脚步的巴舍拉士兵们,又被缠绕着寒气的锐利突刺所攻击。三名巴舍拉士兵的头部连同头盔一起被贯穿,或者喉咙被刺裂,当场倒下。
退缩的巴舍拉士兵们面前站着的,是一名拿着枪的美丽少女。
少女——米拉的背后,黑影抱起雷格纳斯。
[殿下,您没有受伤吧?]
黑影的真实面貌,正是琉蒂。
提格尔他们三人发现了雷格纳斯军,正好是在开始和巴舍拉军开战的时候。连横阵边缘的士兵表情也充满着紧张,实在不是能够上前搭话的气氛。要是有个闪失,可能会被当做敌兵抓起来。
考虑着总之先要寻找雷格纳斯,就潜伏着走向战场边缘的提格尔他们,幸好遇到了认识琉蒂名字和面孔的纳瓦尔骑士。然后,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雷格纳斯。
看着提格尔和罗兰的同时,巴舍拉立刻开始盘算。
首先,救助雷格纳斯的其中一人,无疑是琉蒂艾奴 贝尔修拉克吧。另一个大概是吉斯塔特的战姬。
雷格纳斯已经逃过一劫这点,巴舍拉不得不认了。
——那么,就在这里把他们给击溃。
雷格纳斯军的主力,是纳瓦尔骑士团和拉尼昂骑士团。只要这二支骑士团有任何一支被歼灭,那雷格纳斯就无望再起了吧。顺便取下罗兰和提格尔布尔穆德 冯仑的首级。
这样决断之后,正当他想要再次传令给麾下的士兵时。
[有敌人!]
其中一个巴舍拉士兵,惊慌失措的叫嚷道。
几个士兵,跑到因诧异而皱起眉头的巴舍拉那里报告。
[从我们的背后,出现了一支武装的兵团。]
[数量是二千,要么三千…。举着橙色底上描绘着六条腿的马的旗子。]
巴舍拉回头看向自己军队。能够注意到,前卫正在和雷格纳斯军展开死斗,中卫靠后则是阵脚大乱的样子。
——橙底六足马…。
他在心里嘀咕后,马上想了起来。那是泰纳蒂公爵家的旗子。一直和雷格纳斯军保持着距离的那个男人,是准备着在这关键时刻来妨碍自己。
巴舍拉受到的冲击很大,很深刻。
直到刚才为止,都还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
但是,现在胜利早已离他而去。现在不得不考虑逃跑了。在这个状况下,不仅是罗兰,还要和提格尔对弈,到底还是不能全是而退的。能够在自己等人作战时横插一脚的本事,他们是有的。
——但是,要在此处拿下这家伙的首级。
巴舍拉的视线,看向了提格尔。提格尔左手拿着黑弓,没有拉着新箭矢的样子。大概刚才射出的二支就是他最后的箭矢吧。
几乎只用了一瞬间踏出的一步,巴舍拉缩短了到提格尔的距离。似乎是预测到了这点的提格尔大大的横向跳开,同时挥了下右臂。
响起空气撕裂的声音,有什么小小的东西逼近了巴舍拉。巴舍拉立刻倾斜身体避开,表情因焦躁而扭曲。
[石头吗?]
他误以为提格尔的右手空无一物,但他错了,提格尔的右手握着石头。拿着黑弓也好,腰部挂着空的箭筒也好,都是圈套。
到时候了,巴舍拉承认输了。
[罗兰哟,今天就放你一马吧。]
[这样就好了吗?]
对巴舍拉轻浮的口气,罗兰平静的反问道。
[下次我会赢的。]
[嘿。本以为你嘴笨,没想到,还挺会强词夺理的嘛。]
[撤退啦!]
巴舍拉跃入自己军队的士兵之中,背对雷格纳斯军跑了起来。漂亮的逃脱了。还在和雷格纳斯士兵们对砍的巴舍拉士兵们,见了总指挥官的身姿,慌忙的跟在他后面。
占优的巴舍拉军,声势浩大的撤退了。
雷格纳斯军的士兵们用呆然的表情,目送着他们。
提格尔无言的看着,巴舍拉消失的方向。
——本想打他个出其不意,但还是被漂亮的躲掉了。
指的是投石头的事情。巴舍拉果然,是个可怕的敌人。
确认周围暂且安全了之后,提格尔走向罗兰。
[容我再说一次,久违了。]
[啊啊,自亚斯瓦尔以来啊。受你帮助了。]
二人相互握了手。这时,雷格纳斯的一个士兵向罗兰寻求指示。
[要追击吗?]
[不了,优先重整队伍吧。]
罗兰摇了摇头。敌人还有余力,我方已经很疲惫了。就算在这个状况下执意追击,恐怕也会遭到沉痛的反击吧。
提格尔和罗兰穿过了士兵们,去向了王子所在的地方。
没过多久,看见了米拉和琉蒂的身影。她们旁边站着二人。是雷格纳斯王子,和担任护卫的女性骑士贞德。由罗兰做了介绍。
这边也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吧,雷格纳斯表情呆然的看着琉蒂,然后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大动作的抱住了她。
[琉蒂艾奴…真的,是你。幸好你没事….]
[哎哎,是我,琉蒂艾奴,殿下。劳您挂心了….]
提格尔表情放松下来,看着完成感动再会的二人。
[琉蒂,关于你的战友,差不多能介绍下了吧。]
贞德故意咳嗽了下,看着米拉。这时,米拉和琉蒂也注意到了这里。
关于米拉的介绍随意糊弄了下,这是因为她判断不应该在这个场合下说出她是吉斯塔特的战姬这事。对于看着自己的雷格纳斯,提格尔以战场的礼法打了招呼。
[我是提格尔布尔穆德 冯仑。殿下,那个….好具布几了。]
台词后半缺少自信了。虽然听过琉蒂的话,但不确定雷格纳斯是否真的还记得自己,提格尔感到不安。提格尔自己,见了雷格纳斯,也感到很疑惑。就如同自己在这八
年成长了很多一样,雷格纳斯也改变了。
个子,比提格尔要矮小。中性细致的面孔加上纤细的身材,给见者留下温和的印象。不过,看着那碧色的眼睛,提格尔想起了法隆王。
那双眼睛里,闪出了有点调皮的神色。
[提格尔布尔穆德卿,虽然我早已久仰你的大名,但我们应该是第一次相见吧。]
雷格纳斯微笑着说道,提格尔不由得眨了几次眼。考虑着对方究竟在讲什么,吃了一惊之后伸直身体。
因为琉蒂说的很理所当然所以他忘记了,八年前,自己让王子吃了烤鸟肉这件事,是个秘密。
[正,正如您所言。是我搞错了。]
对于诚惶诚恐的提格尔,雷格纳斯温柔的微笑。
[我没有在意。因为就算搞错了,也不是你的错吧。]
这句话让提格尔一惊,肩膀震颤。雷格纳斯平和的继续说。
[啊啊,说起来….我听说你很擅长狩猎。下次,要是你能捕到鸟的话,能够让我品尝下呢。现烤的那种。]
[十分乐意,我会为您献上的,]
王子绕着弯的传达了他还记得八年前的事情,这让提格尔胸口一热。
随后,雷格纳斯的视线转向米拉。
[米拉阁下。你救了我,我十分感谢你。]
米拉回以无言的问候。之后,雷格纳斯重新转向琉蒂。
[那么,你放着本职工作不管,好像度过了一段肆意妄为的时光啊。]
雷格纳斯的声音包含着平静的怒气,笑着说道。琉蒂的表情变得僵硬,但由于被雷格纳斯的手用力握住了,没法逃跑。
[那,那个,殿下,我,这个,全是为了殿下啊….]
[我没有怀疑这点。你究竟有多么重视我,我很清楚。不过,就算是为了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被准许的。]
这话很合情理。米拉冷静的观望着,轻轻的嘀咕。提格尔也点点头。
虽然现在才提,琉蒂并非是按照雷格纳斯的命令而行动的。留了一封信就离开了拉尼昂城塞,走访诸侯和骑士团,组织了游击队。雷格纳斯的愤怒是当然的。
[提,提格尔!米拉!请救救我!帮我解释!]
果然还是不能放着不管,提格尔上前。
[请不要太惯着那孩子。]
阻止了想要从旁插话的提格尔的人,是贞德。
[好好的给她点教训,这对大家都好。]
说着,就走回到了拉着琉蒂的雷格纳斯身边。
提格尔露出怎么办的表情看向罗兰。罗兰笨拙的耸了耸肩膀。
[琉蒂艾奴阁下和贞德阁下,二人都是长时间效力于殿下的人。要是由殿下他们之间来解决的话,我们还是不要插足比较好。没关系的,不会出现什么粗暴行为的吧。]
啊,在点头的提格尔的旁边,米拉皱着眉注视着雷格纳斯等人。
[王子殿下吗…]
[你注意到什么了吗?]
提格尔询问,米拉摇了摇头。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啦。话说,你以前见到他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的吗?]
[老实说有点模糊,已近记不太清了,但有差不多的地方吧…。]
之所以是单独一个人,应该是躲过了护卫和随从的眼线而溜出来的吧。而且,还对弓箭手有兴趣,虽说是这边劝诱的,但他还是咬扯着烤好的鸟肉。绝对不像高高在上的王子大人。
在二人对话期间,战场的气氛稍微稀薄了下来。
没多久,担任纳瓦尔骑士团副团长的奥利维出现了。他相互看了下提格尔和米拉,露出好意的笑容。
[我从士兵们那里听说了。我为你们救助了殿下这事,表示感谢。话说,殿下呢?]
[和琉蒂艾奴阁下,正在那边因重逢而喜悦。]
用若无其事的表情,指向远处示意,提格尔守护了琉蒂的名誉。奥利维貌似察觉到了什么,嘴角因挖苦而扭曲。
[没事就好。总之从这里撤退吧,到合适的地方扎营。我还在意着迪弗洛特卿的部队。]
后半部分的台词,是对着罗兰说的。
雷格纳斯军离开了索罗纽,在向南五贝尔斯塔左右的地方扎营。
雷格纳斯的营帐,和一国的王子相去甚远。铺着用旧的地毯,角落里叠着毛毯。顶上挂着的吊灯也是发黑的。
毛毯的旁边,有几件麻衣。虽然质地上等,但却像是不怎么富裕的诸侯穿的。除此之外,就是堆积的成捆羊皮纸。
被邀请到里面的提格尔和米拉,吃惊的看着这些,营帐中除了雷格纳斯以外,还有琉蒂和罗兰。
顺便一提,王子的护卫贞德,正在别的帐篷内休息。到米拉和琉蒂赶来之前,她持续孤军奋战保护着雷格纳斯。是雷格纳斯命令她去休息的。
[您在这样的地方起居吗?]
对于情不自禁发问的米拉,雷格纳斯点点头。
[不能为了我而去消耗贵重的物资。而且,能进入这间帐篷的人也有限制的。]
[这可不行啊,殿下,不管什么情况下门面都是必要的,我和贞德不是常常向你谏言的吗?]
琉蒂进言的口气仿佛是说教似的。大概是习惯了吧。[的确如此啊。]雷格纳斯微笑的敷衍过去,重新看向提格尔。用严肃的表情说。
[提格尔布尔穆德卿,你帮助了罗兰卿,击退了巴舍拉,真是精彩的武勋。虽然现在还拿不出足够的褒奖,但迟早一定会报答你的活跃表现的。]
[虽然对这番话愧不敢当,但承蒙殿下厚意,有一个请求。]
听了提格尔说完,雷格纳斯身体稍微向前倾斜,催促下文。提格尔的视线移向一旁坐着的米拉。
[这位是吉斯塔特王国治理奥尔缪茨公国的战姬柳德米拉 鲁里艾阁下。我之所以现在能在殿下面前,正是靠她的协助。到这场战争结束以前,您能否….对她以战友相待呢?]
说到中途差点断掉,是因为他敏锐的感觉到雷格纳斯的视线有些冷淡。低着头,提格尔在内心疑惑。是不是自己无意之中,做出了什么失礼的事情。还是说,雷格纳斯不喜欢吉斯塔特呢?
[奥尔缪茨公国吗?]
不仅仅是视线,雷格纳斯的声音都变冷淡了。琉蒂和罗兰也很疑惑的样子,但表现的很模糊。那这样的话,果然是讨厌吉斯塔特吗?
[说起来,你似乎在奥尔缪茨滞留了大约一年的时间啊。是在那个时候和战姬阁下培育出了友谊吗?]
[正是如此。]
回话的不是提格尔,而是米拉。冻莲的雪姬大方的继续说。
[刚开始,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他。但是,提格尔布尔穆德卿用自己的热情、积极的向我搭话,让我们相识。通过一起见识和听闻同样的事物,一起去感受。培养出来的。]
提格尔微微歪了歪头,诧异的看向米拉。从她刚才的声音里,感受到了某种的挑衅意思。对于一国的王子说出这些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米拉这样。
[是这样吗…对于提格尔布尔穆德卿来说,真是很不错的体验那。]
感觉雷格纳斯的声音有些颤抖,大概是提格尔的错觉吧。
[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就请提格尔布尔穆德卿为我讲述下关于吉斯塔特的事情吧。从琉蒂艾奴听来的,你去年整年都在周游诸国,如果你能到王宫稍稍讲述下给我听的话,应该会很不错。]
[那个,殿下…。我还有些事情,能否和您说呢?]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提格尔插嘴了。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发言,多少需要些勇气,但也因此让米拉和雷格纳斯都恢复了冷静。
[大致的事情已经从琉蒂艾奴那里听说了,但还应该听你亲自说比较好。]
提格尔行了一礼,将自己到这里来之前所发生的事说明了下。听完之后的雷格纳斯,看向面露苦色的罗兰。
[罗兰卿,接下来你来说吧。包括你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
虽然说了些奇异的话,但听了罗兰的话后就能理解其中的缘由了。
岗隆出现在罗兰的面前过,并且,岗隆和叫做德雷卡瓦库的老人是敌对关系。
[这是从副团长奥利维那里听说的,侍奉于泰纳蒂公的占卜师,他的名字就叫做德雷卡瓦库。是去年春天远征墨吉涅期间,为了泰纳蒂公准备了地龙和飞龙的男人。]
[是这样啊。然后,提格尔布尔穆德卿也遭遇了岗隆公的袭击。]
雷格纳斯的表情闪过严峻的阴影。提格尔认为这也难怪。因为他已经获知了代表布琉奈大贵族的二人,都不是寻常之物这样的事实。
[我打算过寻求泰纳蒂公的协助…。]
雷格纳斯的烦恼,提格尔也懂的。就算游击队和雷格纳斯军会师,兵力也只有一万二千左右。不对,实际应该更少。在刚才的战役之后,雷格纳斯军出现了相当多的死者。总之,是比不过泰纳蒂军的。
少数战胜多数敌人的例子,在以前也有几个。然而,那些都是值得被称颂的稀少
成功例子。大多数的场合下,多数都是会不留情面的蹂躏少数。
雷格纳斯视线转向提格尔。
[能听听你的想法吗?]
[我,吗….?]
提格尔纳闷。要是听琉蒂或者罗兰的意见还能理解,但不知为何,王子会想要听不过身为一介小贵族之子的意见。但是,也不能不回答。
[我也认为,应该去寻求泰纳蒂公的协助。]
这个发言后,不仅仅是雷格纳斯,米拉和琉蒂也浮现出吃惊的表情。平静的只有罗兰。雷格纳斯说了句[理由],简短的催促说明。
[之前已经表述过了,我讨厌泰纳蒂公的为人。]
虽然认为自己应该稍微使用下贵族该有的说法方式,但这些话正是自己感情最真挚的体现。讨厌的理由,不止一个。听说过有许多关于他暴虐和不仁道的传闻,还有些给人印象不好的事迹。
不过,比其他这些最令自己愤怒的,就是去年春天和墨吉涅的战争时,提格尔率领的阿尔萨斯部队被配置在了军队的先头,如同是弃子般的对待。而且,虽然在亚尔瓦斯并肩作战了,但自己还是无法喜欢赛安 泰纳蒂的为人。
[但即便如此,我任然提议要向他寻求协助的原因是,为了早日结束这场战争,救出法隆王。是需要泰纳蒂公的,——还有战后也是。]
[战后?]
[我去年在亚斯瓦尔和萨克斯坦,被卷入到了各类国家之间的纷争之中,通过这些我明白了一点,战争不是胜利之后就算结束了。还必须重建被破坏的事物,恢复往常的生活不可。那些都是需要很多人来协助的。]
雷格纳斯很吃惊。不过,王子立刻抹去了脸上的感情。
[尽管有传闻说泰纳蒂公对人民非常的不仁道。]
为了试探,雷格纳斯问道。提格尔额头带着汗水回答道。
[当然并不是允许他这样做。但是,要是岗隆公再加上泰纳蒂公都要讨伐的话,布琉奈将会举国大乱吧。而且,我认为,殿下可以制约住泰纳蒂公。]
[你是说我,自身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吗?]
承受着雷格纳斯的视线,提格尔努力组织语言。
[泰纳蒂公的强大,我也知道的。]
募集二万以上的士兵之后,还有余力。大贵族的实力强大的超出人的想象。那绝对是冯仑家之流无法比拟的。尽管如此,提格尔并没有畏惧的原因是,他认识奥尔缪茨和米拉。战姬也好,大贵族也要,既不是最强,也并非无敌。
[但是,就连泰纳蒂公,也不能只靠自己的军力战胜岗隆吧。所以说,他是想殿下和我们先和岗隆作战。等我们消耗之后再向泰纳蒂公寻求协助。应该会有交涉余地的。]
先将德雷卡瓦库的存在搁置一旁。是由于不能全盘接受岗隆的一面之词。
[那么,你认为该如何交涉比较好呢?]
提格尔一下子语塞了。看见后的米拉,开口了。
[我有一个提议。]
[能让我们听听看吗?]
雷格纳斯说完后,米拉继续说。
[向泰纳蒂公派出使者,让他这样说就行。【速回领地聂梅塔库姆,着重致力保持南部的稳定。因为提格尔布尔穆德卿和罗兰卿带来了强大的援军,与岗隆公的战争无需汝的协助。】这样。]
[强大的援军?]
面对疑惑的雷格纳斯,米拉露出坏笑。
[当然实际是没有援军的。不过,要是说出这二人的名字。那就能让泰纳蒂公看见有吉斯塔特军和亚斯瓦尔军的援军假象。]
提格尔和吉斯塔特的战姬们关系亲密,甚至因此被扣上了内通的嫌疑,泰纳蒂不会不知道这个事。罗兰在亚斯瓦尔的活跃也同样。
[刚才提格尔布尔穆德卿已经说了,游击队里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三名战姬。其中一人,索菲亚 奥贝尔塔斯,帮我写好了一份信。]
米拉继续组织语句。
[泰纳蒂公的话,这之后还是会单独行动。殿下的军队,向游击队所在的奴比尔城去,泰纳蒂公会保持一定距离继续跟在后面的。巴舍拉军会在王都留些士兵,同时会来挑战殿下的军队。不过,他会警戒泰纳蒂公的军队,不会全力出战。这里面会有胜机。]
[我知道了。那么,就劳烦你去泰纳蒂公那里跑一趟了。当然,会为你准备护卫的。]
雷格纳斯刚说完,营帐外传来少许嘈杂声。
[可能是迪弗洛特卿的部队回来了吧。]
罗兰行了一礼,出了帐篷。提格尔他们决定等他回来。要是能获得新的情报,那有可能需要重新考虑战略了。
大概等待了数到一千左右的时间吧。回来的罗兰脸上有点紧绷,还有微微的困惑。首先他面向雷格纳斯,作了报告。
[迪弗洛特卿的部队,遭到了敌人攻击。]
琉蒂和雷格纳斯同时屏息。罗兰的报告所说,迪弗洛特部队被敌军引诱,过于深入了,然后在那里遭遇侧面来的奇袭败走了。但是,这还没有结束。
[出现了帮助败走了的我军的人物…。但他说务必想要问候下殿下。]
[当然。我也必须向他道谢。]
说到这里,雷格纳斯的表情变得疑惑。因为罗兰的表情有点吃瘪。
[那位人物有什么问题吗?]
[是赛安卿。泰纳蒂家的嫡男。]
提格尔等人面面相觑。
赛安从战场的上空经过,纯属偶然。
十日前,来到雅尼艾斯的泰纳蒂家随从,毕恭毕敬的送出了一封书信。是父亲的心腹司提德写来的。赛安打开看了后,里面写了简洁的内容。
[阁下说了,【仅限这次,就依你的想法去做吧。】]
——那位父亲大人,竟然让自己自由行动….?
不会是假的吧,赛安对信封和内容检查了几次。
人生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记忆有听到过父亲说出这样的话。父亲常常挂着嘴边的是,[作为泰纳蒂家的人就要永远保持强悍。不要被人看扁了。]这句话。
[我的想法….?这是叫我怎么做啊?不去管墨吉涅军了吗?说到底王都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赛安因激动,将信揉成了一团。雅尼艾斯在布琉奈的东南端,王都的局势要传过来需要很多天数。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岗隆占领了王都,但与之相对的,父亲会怎么做他还不知道。
[父亲应该不会无视岗隆的所作所为。他会招募士兵进军王都的。这样的话,那我也应该去王都。]
不过,他很烦恼那样做是否真的对。那样做的话,父亲不会说要自己回去吧?因为能熟练驾驭飞龙,在亚斯瓦尔活跃的自己是一个出色的战士了。
赛安在马厩中,抱着脑袋。要说为何他要这样烦恼,因为除了赛安和另一个人之外,没有其他人能进入马厩了。忍不住要给部下看见自己的烦恼。飞龙则是昏昏欲睡的俯视着他。
像懊恼中的赛安搭话的,是女仆,以打扫马厩为主要工作的阿露艾特。
[您要回聂梅塔库姆了吗?]
拿着打扫用的扫帚,阿露艾特向往常一样淡淡的问道。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赛安用厌烦的眼神看向她。
刚开始,认为她是不懂礼数而瞪过她。因为那样会让一般人畏惧,退缩的低头。不过,不管瞪视阿鲁艾特几次,她的态度都没有变过,赛安也就放弃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听说屋子里来了使者,赛安大人接到了信。]
原来如此啊,赛安理解了。因为自己特意检查了书信,所以无疑是有重要的内容在里面。所以她这样想也符合道理。要是真是这样的内容的话,会有多么轻松啊。
[如果说,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会怎么样?]
抛出这样的问题,也许是因为他想要寻求共同感,也可能是想要抱怨。阿鲁艾特疑惑了一会之后,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打扫完马厩后,去买东西。]
[你这家伙,有没有在听我说…?]
赛安板起脸瞪她。阿鲁艾特点点头
[因为我没有其他特别想做的事。]
自己和侍女说这个话题是个错误。对着叹气的赛安,阿鲁艾特说道。
[赛安大人想要拿到功劳,展现力量吧?]
赛安恼了,握紧了拳头。现在是一副随时准备揍她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种话了。]
[不是对我。]
阿鲁艾特的视线,移向了正一直俯视着二人的飞龙。理解之后,赛安的怒气马上消退了。
确实,他使唤过飞龙数次了。从聂梅塔库姆时就开始了。
想要给世人展示下我和你的力量。
不仅仅停留在心里,还说出了声。也为了说给自己听。
——对啊,就是这样。
就算是在亚斯瓦尔的活跃,也不如黑骑士。还不能像提格尔布尔穆德 冯仑那样,获得战姬的信赖。
——在这种情况下,他很在意父亲会如何行
动…。
要是自己和飞龙一起,获得武勋就好了。作为泰纳蒂家的长子。
接着,赛安离开了马厩,叫来了部下。
[父亲他说,有事要我去办。我一个人去王都。你们几个收拾行李回聂梅塔库姆。]
赛安自身也准备了好了旅行的调度,回到了马厩。阿鲁艾特还在。似乎做完了扫除,正躺在稻草上休息。
[喂!],赛安粗暴了叫她,丢给她一个装满金币的皮袋。
[回聂梅塔库姆去,先打扫好那里的马厩。]
然后,赛安意气风发的离开了雅尼艾斯,但还有几个问题。
首先,他无法收集情报。对赛安来说,情报一般都是别人提供的,不是要他自己去收集的。万一真到了要自己去做的时候,他却想不出如何去做了。在让他觉得给泰纳蒂家蒙羞了。
还有一个就是,他无法预测父亲的想法。虽然能猜出他大概会去和岗隆、巴舍拉作战,但想不出他具体会怎么做。
但是,情况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如果说这算是连聪明的诸侯也难以判断的事态,那这就是没有表明自己方针的泰纳蒂公的失误。
总之,赛安也只能乘着飞龙笔直向王都进发了。
虽然筹备作为飞龙饲料的羊花费了些时间,但除去这点,旅行可以说很顺利。赛安到达了雷格纳斯军队的附近。
之所以没有立刻接触雷格纳斯军,是因为他吃不准那样做是否正确。再加上,长久的劳顿旅途让飞龙发脾气了,为了应对这个也要花费些时间。
在这个期间里,迪弗洛特部队和巴舍拉军部队激战了。刚开始他难以判别,但通过各种武装,找出了雷格纳斯军和巴舍拉军的区别。骑士团不会是巴舍拉的同伴,这点赛安也知道。
赛安最后还是绝对作为雷格纳斯军的友军,驱使飞龙展开突击。所以赛安救了大多数败走的士兵。
经过总指挥官雷格纳斯营帐的赛安,还是有点紧张的。他和不把王家当回事的父亲不同,更多的是,有着作为布琉奈贵族对王家的那份尊敬的认同。
不过,进入营帐的赛安吃了一惊。虽然里面简朴的不像是一国王子这点也让他惊讶,但更主要的是,雷格纳斯两侧站着的二名男子。提格尔和罗兰。
[赛安卿。]
雷格纳斯以坐在地毯上的姿势,叫了赛安的名字。赛安慌忙单膝跪地,低下头。
[你救了我军的士兵们,我作为他们的上司,为此对你表示感激。]
[虽然我只不过做了布琉奈贵族的份内之事,但殿下的这番褒奖,让我倍感光荣。]
在这种场合下,赛安作为贵族远比提格尔这类人做的更加体面。不过,他的意识有几分受到了提格尔和罗兰的影响。
[话说,是泰纳蒂公爵派你来的吗?]
[不是,现在我并没有和公爵阁下一起行动。]
赛安摇了摇头。
[在前几日,我受公爵阁下的命令,在东南的雅尼艾斯。我和飞龙一起,在牵制墨吉涅。不过,阁下通知我那个使命结束了,既然这样,我立刻就赶到了此地。]
[那么,你是不知道泰纳蒂公爵的军队就在附近这事吗?]
赛安不由得抬起头。这他第一次听说。通过这个反应,雷格纳斯微微点点头。
[我明白了,关于现在的状况,就由我来说明下吧。]
雷格纳斯说明了自己等人和泰纳蒂军、还有游击队的位置和规模。
[虽然我认为集结这三支军队之力一同打倒巴舍拉军队是最妥善的,但泰纳蒂公似乎有他自己的想法,没有和我们会师的打算。赛安卿,你能帮忙前去说服下令尊吗?]
[那个…虽然对殿下很抱歉,但这很难啊。]
表情变得僵硬的赛安回答道。和父亲提意见,光是想象就令人畏惧。但是,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害怕才拒绝的。
[也就是说父亲,不,公爵阁下他这样做的话,是有理由的。他应该不会听从儿子的请求吧。不如说,您能相信下阁下吗?]
不仅是雷格纳斯,提格尔和罗兰也感到意外的看着赛安。从他的表情里,可以感觉到所谓的亲子关系。
[我明白了,就依你的提议吧。不过,既然你从雅尼艾斯一路飞到此地,那去见见泰纳蒂公如何?]
听了雷格纳斯的话,赛安再次摇摇头。
[殿下的体谅让我受宠若惊,但我是作为一个战士才来战场的,为了去看父亲一面什么的——]
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罗兰,插话了。
[赛安卿,你不接受殿下的好意吗。你也知道的吧,陛下….]
[罗兰卿。],雷格纳斯以锐利的语气劝阻了罗兰。
[我的事情就别说了。]
这个对话,让赛安也领悟到了雷格纳斯的挂念。根据今后的状况,雷格纳斯也许再也见不到父亲了。想到这点,赛安的心情动摇了。而且他也想知道寄出那种奇妙书信的父亲真正的用意。
[殿下,关于刚才说到的劝说公爵阁下一事,那个,如果说要满足您的期待的话,那是困难到绝对不可能的了,但是,只是问问他想法的话,我可以去试试看。]
要是被误会成他能办得到,就麻烦了,所以赛安特意用了谨慎的口吻说道。雷格纳斯浮现出安心的表情。
[那也没有关系,那你能为我去跑一趟吗,赛安卿。]
[如果这是殿下所愿的话。——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下。]
赛安的眼神,看向了提格尔。
[为何,冯仑伯爵的长子会在这里?]
罗兰在他能理解。没有人比黑骑士更加能胜任王子护卫吧。但是,提格尔的存在却极其的不自然。
[提格尔布尔穆德卿他,救了我性命。]
正确说来,救了雷格纳斯性命的是米拉和琉蒂。不过,提格尔也牵制了巴舍拉,所以这样的说法也不能说不对。
听了游击队的事情,赛安就吃惊了。自己在雅尼艾斯的这段时间里,这个男人却在北部积累武勋,而且竟然还从敌兵手中救下了王子。
[其实还有其他理由,因为这些缘由,所以请他在这里。]
听了雷格纳斯的话,赛安低着头,回答了句,[原来是这样啊。]。
接下来不管怎样,自己都必须要建立武勋不可了。
出了王子营帐的赛安,大步走向营外正在休息的飞龙那里。总之他走的很快。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好久不见了那,赛安卿。]
从旁传来一阵爽朗的招呼,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在这种地方女性的声音很稀奇,再加上,他记得以前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
赛安看向发声处,[咦!]口中发出了一声怪叫。那里站着的是琉蒂艾奴 贝尔修拉克。
带着亲切的微笑,琉蒂走到赛安面前。
[我听说了。你救了我军的士兵,请让我也向你道谢。非常感谢。]
看着低下头的琉蒂,原来是这事啊,赛安放下心来。想要表现出因胜利而骄傲的样子,显得得意洋洋。
——对啊,懂了吧,这就是我的实力。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琉蒂抬起了头。
[真让我吃惊,在王都的酒馆里和一群只会拍马屁的废物出老千,对女性极其粗野的没品之人,居然是同一人物——]
[那,那些事已经过去二年多了吧….!]
脸涨的通红,赛安向琉蒂逼近。琉蒂退了一步,大概是为了避开飞溅的唾沫吧。但笑颜不改。
[真让人意外啊。我以为你会说,那是又怎么了。搭讪诸侯的千金或任职王宫的女仆却遭敷衍对待的你,也成长了啊。]
赛安感到,自己的太阳穴正在抽搐。在认出是这个女人招呼自己那一刻,就应该不理会她直接离开的。
——就因为这样,【没有矿上的贝尔修拉克】才…。
赛安将琉蒂当做自己不擅应对的人,是从四年前开始的。在这之前对他来说,琉蒂只是一个在见面时会出于礼数问候,没有实力的公爵家千金,轻视着她。由于父亲轻视着贝尔修拉克家,所以他也效仿了。
四年前,赛安和琉蒂比试了下。
琉蒂被评价为是个与年龄不符的优秀剑士,所以赛安想通过击垮她让自己名声大振。虽然来王都时的赛安一直带着马屁精们整日玩乐,但他也作为布琉奈贵族磨炼着剑和枪的能力。
但是,彻底被痛打的人是赛安。
拯救赛安的台阶是,就连多少有些本事的骑士或贵族们,也没能击败琉蒂。所以大家都认为,打不赢如此强悍的战士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让他总算保住了颜面。
第二年,琉蒂被选拔为了雷格纳斯王子的护卫。在那以后,当赛安在王都作威作福时,几乎都遭到了她的教训。
在此这前,谁都不敢去指出泰纳蒂家长子的蛮横行为,但琉蒂不管那么多。作为赛安自身,也不敢向父亲诉说被女人痛扁这种事。
对赛安来说,琉蒂是他能不见就不见的人。
[但不管
怎样,我是真心表示感谢的。既然都是和巴舍拉作战的话,就请多关照啦。]
琉蒂伸出了手。赛安恢复了冷静,准备去回握那只手。
忽然,赛安的内心里涌出了复仇心,说起来,真是吃过这个女人不少苦头。稍微回敬下也说得过去吧。
他用力握紧了琉蒂的手。本想在看到对方吃痛的样子后再松手的。
但是,她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反而,赛安才是感到疼痛的的一方。
——骗人的吧….?我可是为了能驾驭飞龙一直锻炼着啊。
就算在惊慌失措的时候,他还在加大手上的力道。琉蒂的表情还是没变。
忍耐不下去了,赛安强行挥开了琉蒂的手。
[打,打算要握到什么时候啊….]
虽然说的随意,但他呼吸很乱。琉蒂则若无其事的回答。
[没多久,到你表现出了再会的喜悦后啊。]
果然不擅长对付这个女人。正当他想着这个的时候,[话说回来。],琉蒂改变了话题。
[你的家里面,雇佣了一个叫做德雷卡瓦库的占卜师吧?]
[….那有什么问题?]
赛安皱起了脸。确切的说,赛安讨厌德雷卡瓦库。他常常披着黑色的斗篷、带着盖住脸的兜帽的姿态,不仅让人感到有点恶心,而且还来历不明。要是不是父亲重用着他,赛安早就把他赶出家里了。
[听岗隆说的,那个占卜师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虽然可能是为了离间我们和泰纳蒂公,但保险起见,我还是想听下更加确切的情况。]
[岗隆提到,德雷卡瓦库….?]
这也不难理解。德雷卡瓦库确实受到父亲信赖。不仅拥有优秀的占卜能力,还有那不知道如何弄到龙的手段,都是无可替代的。要是雷格纳斯王子要求处决德雷卡瓦库的话,应该会让父亲非常不爽吧。
[想问什么?]
[这些吧…。出生来历,为人处世,还有和泰纳蒂公爵的关系。]
[总是阴森森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让人感到不舒服的老人。虽不知道他的出生来历,但对父亲很忠实。受到父亲雇用五、六年了,在那时还给了他一间聂梅塔库姆的房子。要是还想知道比这更加详细的内容,那就去问父亲吧。]
[非常感谢,值得参考啊。]
琉蒂道谢后,赛安背向她,再次走了起来。
但是刚走三步,这次又被人从背后搭话了。
咂舌回头一看,站着一个常人身高,身体结实的骑士。骑士的身份是,担任拉尼昂骑士团团长的迪弗洛特。
[赛安卿,我之前说过,我讨厌你。]
赛安在想是不是要揍他,但对方却有着只有骑士团团长才有的那份健壮。要是干起架来,那一定是自己吃亏。赛安用鼻子发出声音,瞪向迪弗洛特。
[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虽然很生气,但他也已经习惯了被骑士厌恶。打算适当的应付过去,再回飞龙那里,但迪弗洛特做出了他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深深的低下了头。
[但是,你救了包含我在内的骑士团成员们。我发自内心表示感谢。]
赛安茫然的俯视着迪弗洛特的头部,随后浮现出嘲弄似的笑容。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用手叉腰,赛安对迪弗洛特一笑了之。
[不巧,我其实一点也没有想要救你们的想法。只是在恰好的时机让飞龙冲进去了。真是个令人羞耻的误会啊。]
迪弗洛特抬起头。以为他大概是生气了,赛安摆好架势。
不过,他想错了。浮现出粗犷的笑容,迪弗洛特摇摇头。
[也可能的确是这样,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虽然有一份好的用心固然重要。不过,如果说对并非出于好心,却导致了好结果这种行为不加以赞美的话,也是不合道理的。]
[…随你便吧。]
无力的吐槽后,赛安背对迪弗洛特。大步走了起来。
虽然迪弗洛特的表情和话都让他极为不快,但赛安没有像刚才那样,将那份感情说出口。因为他注意到了自己心中的某处正在高兴。不过,他绝不能承认这个。
飞龙蜷缩着身体正在休息,注意到了赛安回来,有点像是感叹似的展开背部。就好像是让他骑上去的态度,赛安也习惯了。要是为这点小事就生气的话,他也不能作为飞龙的骑手了。
像是要威吓远处观望飞龙的骑士和士兵们似的,赛安瞪了他们。随后他乘到了飞龙背上,跨上龙鞍。为了不掉下去缠了好几根束带。
注意到了视界一端有什么东西闪了下,赛安本能的看向那边。不由得探出身子。他在士兵们之间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那个是,吉斯塔特的战姬阁下?]
是治理奥尔缪茨的柳德米拉 鲁里艾,她正和琉蒂说些什么。
[殿下他,说起过冯仑在这里还有其他的理由….]
赛安的心中,产生了难道说是这个的疑问。提格尔之所以在雷格纳斯旁边,是不是因为他取得了吉斯塔特战姬的协助。要是那样就说得通了。
[好好想一下的话,那家伙从敌兵手中救下殿下的时机实在是好过头了。肯定是为了掩盖真相捏造出来的。]
盘随着煽动羽翼所卷起的尘土,飞龙升天了。
一边想着事情,赛安向着泰纳蒂军的方向飞去了。
看着向着夜空飞去的赛安和飞龙,米拉面露苦涩,低语道。
[然后,他会将看见我的事一五一十的向泰纳蒂公报告吧。]
赛安看到的光,是她的拉瓦亚斯放出的。因为反射了周围士兵们的篝火,就可以理解了。
[没关系吧。因为我站在他的立场的话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为了让她放心,琉蒂说完后,转身。走向了雷格纳斯的帐篷。
[等等,琉蒂。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米拉用假装没事的口吻,叫住了琉蒂。并且将有点诧异的她从营帐带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是什么?米拉。悄悄话吗。]
在篝火的亮光无法照到的暗处,琉蒂笑着对米拉说。她这无忧无虑的态度让米拉苦笑,但随后立刻正色道。
[我有件事不管如何都想要早点确认下。——那个王子殿下是替身吗?]
琉蒂屏住了呼吸。二人之间变得沉默。
过了大约数到三的时间后,琉蒂傻笑道。
[突,突然说什么呀…。玩笑也要分可以开和不可以开的哦。]
虽然在暗处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但是,她动摇的态度已经显露无疑。
[那么,我说的直接点。帐篷里的那位是女性吧?虽然提格尔和罗兰卿貌似还没有注意到。]
沉默再一次降临。那是对米拉的说词投降的意思。
[那个…为什么你会知道啊?]
垂下了肩膀,琉蒂用无力的声音问道。米拉叹了口气。
[稍微观察了下,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微暗之中,米拉皱着眉。她没有说谎。不过,只是没有说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有所怀疑了。
让她感到异样的,是在巴舍拉等人撤退之后,雷格纳斯抱住琉蒂的时候。虽说在死里逃生后,情绪过于激动而拥抱她人并不奇怪。但是,那个举止看上去不太像是男性。
而且,琉蒂自己也没有任何的介意。虽说都彼此信赖着对方,但作为王子和护卫,也是男性和女性。她理应会对此顾虑的。
在这之后,在帐篷之中说起关于提格尔的事情时,米拉的怀疑又进一步加深了。雷格纳斯看向提格尔的表情,就是看好感之人的少女表情。提格尔呆在奥尔缪茨的时候,米拉记得有几个女性就是用这种表情看他的。(万人迷啊)
——另外,琉蒂就是这样的,索菲也有时会出现这种表情。
虽然她不介意王子使用了替身。但是,居然选女性来担任,这让米拉感到惊讶的同时还感到愤怒,为了替身而让提格尔暴露在危险之中实在是荒谬绝伦。
[那么,真正的王子身在何处?]
[….不。]
琉蒂的声音很轻,很难听清楚。[什么?]米拉粗暴的问道。
她绷紧脸庞巡视周围后,对米拉说了句[请把耳朵凑过来。]。米拉就将脸靠向她,她就像是在揭露重大的秘密,悄悄的小声说道。
[没有替身,那位就是殿下。]
[不要瞎扯。]
[是真的。],说完琉蒂拼命编织措辞。
[她是伪装成王子的,女性,叫做蕾琪,是那位大人的真实姓名。]
米拉目不转睛的盯着远离她的琉蒂看。她没有马上相信。
雷格纳斯——不对,蕾琪和提格尔同岁。那在这十八年里,她一直以男性的姿态示人。究竟是为何。
[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琉蒂以慎重的口吻询问。米拉摇了摇头。
[根据情况可能会告诉提格尔,仅限提格尔。]
琉蒂的视线因犹豫而飘忽不定。过了一
会儿,她开口道。
[那么,回到殿下的帐篷里去吧。就殿下和我,你,还有提格尔四人。]
米拉点点头,二人变回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表情,离开了。
在总指挥官的帐篷里,提格尔觉得困惑。
米拉和琉蒂刚回来,就说[有要紧事商量。],请求留下自己,让罗兰到外边去。好像不是军议的样子,那是有要支开罗兰才能和自己说的事情吗。提格尔心里很纳闷。
琉蒂对着雷格纳斯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雷格纳斯的脸色明显变了。他窥探米拉的态度,她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雷格纳斯和琉蒂。虽然想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但毕竟在王子面前,有所忌惮。
[——提格尔布尔穆德卿。]
听到雷格纳斯叫他,他把姿势坐正。雷格纳斯严肃的讲道。
[接来下我要说的,是王家的秘密。绝对不能对其他任何人透露,请以你的灵魂和名誉起誓。]
提格尔不由得眨了好几次眼。将无数的问号埋进脑内。
[谨遵您的指示,但怎么会要告诉我王家的秘密….?]
[因为好像被那边的战姬阁下知道了。]
有很短的一瞬间,雷格纳斯用怨恨的视线看向米拉。米拉好不容易用不至于失礼的冷笑敷衍过去。
咳嗽了一声,雷格纳斯直勾勾的看向提格尔。在她的身旁,琉蒂像是在鼓劲似的双手握拳。
[我是个被当做男子养育的女子。真名叫做蕾琪。]
没有绕弯子,蕾琪直接明说。
提格尔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理解了意思后,为了不发出大声响,将手捂住嘴巴。哑然的看着蕾琪。
[额,那就是说,您是王女,殿下…?]
询问的声音颤抖着。他之前一直以为王子是个柔弱、纤细的男性,如果想象成女性的话,那这些都说得通了。宽松的衣服,应该也是为了掩饰身体的曲线吧。
[究竟,是为何要….]
[提格尔布尔穆德卿,你知道王女是没有王位继承权的吗?]
听了蕾琪的问题,提格尔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就是为此。王妃殿下…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因病过世了。陛下深爱着母亲,不想让她作为一个只能生出王女的王妃。]
[原来是这样啊…。]
提格尔总算是理解了。要是和正妃只生下王女的话,周围的人会对国王提出什么要求呢?那就是迎娶新的妃子,生下王子。
然后,要是能生下王子的话,那他的母亲就会作为真正的王妃为人所知。那蕾琪的母亲,就会作为过去是王妃的女人而消隐与世吧。
[就算是假装成王子,但总有个限度。殿下终究会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关于这点,法隆王是如何思虑的呢?]
米拉提出了个合理的问题。蕾琪考虑了下,同时回答道。
[虽然详细的情况还没有告诉我,但似乎已经想好了几个办法。我也能想到的是,迎娶琉蒂艾奴作为名义上的王妃,或者选取合适的人选,由我生下所谓殿下的子嗣。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不常出现的在众人的面前。]
那些真的可行吗。提格尔和米拉同时面露疑惑,因为害怕而说不出口。微温的汗水染湿了后背。
接着,提格尔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稍稍探出身子。
[诚惶诚恐,殿下。岗隆会知道此事吗?]
[要是知道的话,在占领王都时就会被传开了吧。]
对于蕾琪这个回答,提格尔无法认同。岗隆可能在寻找机会。现在他们一方是占优的,所以可能会将此留作底牌。
[那还有其他什么人知道此事吗?]
这次轮到米拉提问了。蕾琪和琉蒂相互看了眼。
[只有担任我护卫的贞德,和宰相波德万。]
[您今后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吗?]
对于米拉再次的提问,蕾琪皱起了眉。
[什么意思?]
[我认为现在公开此事应该比较好。]
听了米拉的话,蕾琪和琉蒂站了起来。琉蒂反驳道。
[你在,你在说什么啊?米拉。要是公开的话…。]
蕾琪将会失去对于巴舍拉的一个优势。那样的话,应该会变得对有岗隆为后盾,累积着武勋的巴舍拉那方有利。
[请冷静听我说,琉蒂。继续隐瞒会很危险。]
要是由岗隆他们公开的话,至今为止隐瞒这个事实的琉蒂会遭受强烈的打击。然后,就算打倒了巴舍拉之后,这事还会继续发酵。而这,就会给泰纳蒂公爵可乘之机。
[那要我挑明至今一直欺瞒着民众这事吗?]
蕾琪苦涩的表情显得很不乐意。这次提格尔开口了。
[那么,之后还要继续欺瞒下去吗?]
蕾琪沉默了。提格尔以温和的口吻继续说。
[殿下,我知道这非常失礼,我也不是很明白殿下的处境。关于这场战争会决定着什么。我能够聆听下殿下的想法吗?]
[决定,吗…。]
[我认为,这是场会决定下任国王的战争。当然,应该不会马上成为国王,但有成为法隆陛下后继者的意思。]
蕾琪的视线朝下。不过,只有数到二左右的时间,马上抬起了头。
[讨伐岗隆公爵和巴舍拉,救出陛下。那就是这场战争所追求的结果。]
[有许多诸侯成为了岗隆公的同伴,他们该如何处置?]
[宽恕投降的人。]
蕾琪静静的断言。
[要是身为女性的事情为世人所知,我大概会离开王宫吧。]
[请等下。]
提格尔慌忙劝阻。
[殿下无疑继承了国王陛下的血统。那接下来,难道不是应该展示出作为拥有国王的能力吗。再之后,也许不会成为国王。但是,凭借血统和能力处理政务,应该可以得到决定下任国王的立场吧。]
[下任国王…。]
蕾琪睁大了眼。这是她至今没有想过的事情。
[我一直专注于必须作为王子成为国王这样的想法。不过,你似乎看到了还有其他的路可选。]
[我不能断言。]
对着碧眼里泛起希望的蕾琪,提格尔握紧拳头回答道。
[但是,我相信是有的。]
[…我明白了。]
蕾琪点点头,瞳孔里闪出决意的光辉。
[那我就公开事实吧。然后,作为法隆的女儿,去救出父亲。]
[殿,殿下…。],这次轮到琉蒂踌躇了。
[真的可以吗?]
[嗯嗯,就这样做吧,真是轻松了不少啊。]
蕾琪微笑着,然后对提格尔笑着说。
[提格尔布尔穆德卿,我并不是要你背负责任…。但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你今后还会辅佐我的吧?]
[是的。下次作战,我必定会成为殿下的力量。]
虽然以提格尔的立场来看,这无疑是僭越了。但除了建立武勋,打倒巴舍拉和岗隆,救出法隆王以外,应该没有其他回应蕾琪的方法了吧。
是态度过于积极了吗,蕾琪苦笑了。提格尔深深低下了头。
当有士兵报告儿子赛安出现了在了营帐时,泰纳蒂公爵感到稍稍有些遗憾。
他以为儿子是从雅尼艾斯,直接飞到自己军队之中的。还以为他会稍微去经历些冒险的,是自己想的有些多了吗。总之先将赛安领到自己帐篷里来,听了他讲的事情。这让泰纳蒂公大大的吃了一惊。
赛安他居然,是在帮助了雷格纳斯军之后再来这里的。
这让他的计划产生了偏离。他原本打算在雷格纳斯和巴舍拉相互消耗之时,好好的通过卖出一个大大的人情确立优势的。但被儿子妨碍了。而且,造成这个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自己传达给儿子的话。
——不应该心血来潮的。
喝了一口准备好的葡萄酒,他告诫自己。但已经发生的事也没有办法。那就为儿子建立了功劳而喜悦吧。再加上自己威胁着巴舍拉军的后背,也可以说是达到了卖人情给雷格纳斯的目的。应该利用这个状况制定对策才对。
赛安用认真的表情继续说道。
[父亲大人,我在殿下的营帐内看见了令人吃惊的人物。是吉斯塔特的战姬,奥尔缪茨公国的掌权者柳德米拉 鲁里艾阁下。]
泰纳蒂皱了下眉。那样的人物为何会在雷格纳斯的营帐里?
[确定吗?]
[是的。说起来,提格尔布尔穆德 冯仑在王子的身边。难不成是那个家伙在牵线吗?]
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泰纳蒂没能掩饰住诧异。陷入沉默,盯着装饰着宝石的银杯。
——是法隆的命令吗?那样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泰纳蒂想着,法隆王会不会是为了对抗自己和岗隆,就扶持冯仑伯爵家,并使其作为有用的棋子。若真是那样,提格尔不止一两次前往奥尔缪茨公国这事,还有参加了亚斯瓦尔的内乱这事,都可以说通了。
当然这并不是实情,但就算他知道全部原委,对于身为布琉奈贵族而理所当然蔑视弓箭的泰纳蒂公来说,恐怕也不能理解吧。
——总之,吉斯塔特对雷格纳斯…不,是对蕾琪在进行着支援吗?
蕾琪伪装成王子这事,泰纳蒂是知道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把这个事实公布,放逐蕾琪,对法隆王的权威给与打击。然而,这样的话吉斯塔特知道这个事情的可能性也很高。
——他也想到了这可能会是蕾琪在给赛安下套。
不过,从赛安的话里听出,他并不是朝着蕾琪那边去的,而是偶然遇到的。这很难认为是圈套。不如说,就是因为不想让这边知道而不和这里会面的吧。
——要搭把手吗?
在此之前的泰纳蒂是,等着蕾琪和岗隆之间相互削弱的时机。这也和蕾琪她们预想的一样。但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可能会错失机会,招致吉斯塔特乘虚而入。有必要看清近来蕾琪的状况变化。
[赛安,你想要建立武勋吧?]
正视着儿子的脸,泰纳蒂为了确认而问道。被严厉的表情吓到,赛安条件反射的绷紧身体,结巴的回答道[四,是的。]。
[那么,就回到殿下的营帐去。就依你自己所想去作战吧。]
赛安大吃一惊,不由得确认道。
[真,真的好吗?]
[信上不是已经这么说了吗?难道说,你不会见了敌人而变得害怕了吧?]
[当,当然!我就是为此才来这里的。]
伸直身体,赛安否认道。泰纳蒂公爵忽然笑了。
[那么,就去。尽可能卖点人情给殿下吧。]
赛安行了一礼,将要站起来。但是,又重新坐下了。
[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报告给父亲大人…]
赛安说出的,就是岗隆注意着德雷卡瓦库这件事情。
[我知道父亲大人信赖着德雷卡巴库。岗隆那家伙可能盯着这个事…]
[你怎么想?]
被泰纳蒂问道,赛安疑惑了。这是在和我商量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可能是第一次。不好好回答的话应该会让他失望吧。
[不需要掩饰。你怎么看那家伙的,如实说就是了。]
大概是从儿子的表情读出了内心想法,泰纳蒂补充道。赛安的眼里有些沮丧,率直的说到。
[他是个来历不明的老人,我是这样看的。虽然以前和父亲大人也说过了,我在亚斯瓦尔和龙作战过。那是比飞龙更加厉害、凶暴的家伙。]
顺便一提,他没有说起是借助了提格尔的力量驱逐了龙,而是说了自己孤军奋战打倒了它。他认为实际上也是自己驱逐了龙,所以这样说也理所当然。
[我想起了从亚斯瓦尔回到布琉奈的时候。就有些在意了。德雷卡巴库是如何才能找到四头龙,把它们调教到不会攻击同伴的?]
赛安之前还没有见过其他的龙。要是没有在外国遭遇到野生的龙的话,就不会抱有这样的疑问了。
泰纳蒂在内心思考着。想起来前年,说能提供服从于人类的龙的,就是德雷卡巴库。在那之前,对于从未见过龙的泰纳蒂来说,凭借复数的龙作为主力蹂躏敌人这种方法是不可能想得到的。
德雷卡巴库这样说的时候,果然就连泰纳蒂也傻眼了,但想起了在这之前,他通过各种各样的建言和占卜满足了自己这些事情,就说了要是可能就弄来吧这样的话,并给与了资金。最后,他就把龙来过来了。
[赛安,我明白你的担心,但先留在心里。]
[这样好吗…?]
赛安不安的看着泰纳蒂。泰纳蒂点点头。
[那个男人在任职于我的时候,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不要去探求他的真实样貌。]
[他对父亲大人提出了条件吗?]
对于德雷卡巴库的胆识,赛安不由得吃惊。泰纳蒂虽然不讨厌交涉或交易,但会用力量来回应离谱的要求。
[对于大多数占卜师来说,他们是连居住在城镇里都不被允许的流浪者。不想被别人探寻自己的来历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对于岗隆说的事情,也许只是德雷卡巴库在哪里冒犯道他了。]
[我明白了,要是父亲大人这么说的话。]
就算对于赛安来说,比起应该在聂梅塔库姆的德雷卡巴库的事情来说,应该更加注重眼下的战争。因为完成了报告,他也应该满足了。
提格尔和米拉造访泰纳蒂公的营帐,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提格尔他们马上就被引到了泰纳蒂公的营帐,在米拉说完形式上的寒暄以后,她送出了索菲的信。当场看过信后的泰纳蒂发出呻吟。
米拉在这件事,昨晚已经从赛安那里听说了。但是,他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其他战姬在。
[战姬阁下,这份信中说到,希望我专注于南部的防御这个,我想请问雷格纳斯殿下有什么想法呢?]
[殿下也认为这样就好。因为还有墨吉涅的威胁在。]
泰纳蒂陷入沉默。墨吉涅国王因病去世了这个情报,是在前几天刚获得的。他不想无意间说出来。
要是吉斯塔特的协助属实的话,泰纳蒂不仅会失去施恩于雷格纳斯的机会,作为布琉奈贵族的面子也会失去。这可不好。
[这之后,殿下会直接向王都去吗?]
[不是,并不是王都,而是去那东北处的奴比尔城。在哪里和贝尔修拉克游击队会和,然后再等待吉斯塔特的军队,看出他想要和巴舍拉的军队对决。]
[和我透露这些事情没有关系吗?]
[我再说一遍吧,这是得到了殿下允许的。]
米拉微微一笑。
泰纳蒂也微笑了下。他接受了雷格纳斯的挑战。
如果能找出机会获取利益的话,就试试看吧。
要是雷格纳斯是按照米拉所说而行动的话,巴舍拉就会朝这里来吧。恐怕,雷格纳斯军就会在逼近奴比尔城的时候准备好开战。
对泰纳蒂来说,就观望两者之间的冲突就行。是介入还是旁观都随自己意愿。
但是,问题出在吉斯塔特军会不会真的出现。要是出现的话,又会是在什么时候。既然米拉没有说到这里,就算去问也不会得到答复吧。
是我太贪心了吗?
泰纳蒂公爵在内心自嘲。强卖人情的价值一下子少了很多。
但是,现在还没有完。就算现在的状况,兵力上是自己更多。应该还有其他几个方法。
雷格纳斯军的营帐中,有三位女性。
蕾琪和琉蒂、贞德。
[那么,先祝贺琉蒂平安归来。]
蕾琪说完,礼貌的举起银杯。琉蒂和贞德也效仿王女。银杯里注满的是葡萄酒。
[真是的,你的独断专心,让殿下有多担心啊?]
在刚喝下葡萄酒的时候,贞德开始对琉蒂说教。
[但,但是啊,我们还是这样平安再会了,还有游击队也…]
[这并不是你的职责吧?]
收到了贞德严厉的批评,琉蒂向主人寻求帮助。但是,平常总是笑着打圆场的蕾琪,也露出事不关己的表情倒着银杯。
[琉蒂艾奴,贞德也是十分担心着你哟。]
[殿,殿下,这话是多余的。]
蕾琪对慌张的贞德露出微笑。
[要是不说到这种程度,琉蒂艾奴是听不进去的吧。]
[真是十分的抱歉….]
琉蒂将银杯放在地毯上,低下头。但是,立刻抬起了头。
[不过,我听说殿下离开拉尼昂去王都的时候,真是十分佩服。果然不愧是…]
被贞德瞪了,琉蒂的声音立刻变小了。
[现在暂时就先到这里。等到一切都结束了之后在说教吧。]
蕾琪说完后,贞德总算叹了口气,停下了。蕾琪继续说道。
[从去年冬天到现在所发生的种种,我永远不会忘记吧。]
[我也是。]
琉蒂这样说,贞德也点点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好几次近乎丧命,被迫做出决断。要是有一步出了差错,就不能向这样再见面了吧。
交替看了两个护卫后,蕾琪说道。
[现在是关键时刻。琉蒂艾奴,你在这次战争中,不必留在我身边。去统帅一支军队吧。我准许你。]
[我必定,会回应殿下的期待。]
琉蒂再一次,向这位王女宣誓的忠诚。
整顿好士兵平安撤退的巴舍拉,和同样败走给迪弗洛特而撤退的塔拉多完成了合流。然而,在相互说了各自战果以后,他们脸上浮现出的表情,和喜悦相去甚远。
[又被摆了一道吗,被那个男人。]
塔拉多漏出了呻吟。巴舍拉也用失望的表情来回答。
[虽然不想承认,但想要将那家伙抹杀的格雷亚斯特是正确的啊。]
提格尔布尔穆德 冯仑,必定会在关键时刻妨碍他们。只要没有他的话,巴舍拉他们就已经在提埃尔击杀了琉蒂,还能避免在特尔比利艾的战
败,这次的战斗也应该能拿到蕾琪的首级了。
[总之,我们这边也要重整态势。再次选定战场。]
[是啊。],塔拉多点了点头。
既然蕾琪军里有提格尔和琉蒂、再加上战姬的话,应该认为同样的手段已经行不通了。还不得不采取对策应对泰纳蒂军和他的飞龙。
巴舍拉军开始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