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凛高中的社团招生十分热络。
各社团的摊位排列在樱花盛开的校园中,到处都放置了精美的海报或立牌,学长姐们招呼新生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摊位前面,强壮的橄榄球员一边发传单,一边叫喊:
「对橄榄球有兴趣吗?橄榄球!」
对面摊位上,身穿制服的棒球社社员拿着球棒叫着说:
「是日本人就要打棒球!」
双方燃起对抗意识。
精力充沛地呐喊的,并非只有运动类社团。
「对将棋有兴趣吗?竭诚欢迎新手加入!」
文化类的社团也毫不逊色地大声招揽,展现出存在感。
其中有主攻对手弱点的社团,不过——
「漫画研究社!现在入社就送手工艺社特制的贝雷帽!」
「手工艺社!现在入社就送漫画研究社特制的『用漫画解说!贝雷帽的做法』!」
也有这种以莫名的协力合作来招揽新血的社团。
像这样,由于每个社团都积极地为了招揽新生而奔走,校园里被学生挤得水泄不通。甚至有新生感叹说:「明明像平常一样走路,可是十分钟居然走不到五公尺~!」
『他』就在这拥挤的人潮中。
他用腋下夹着挂在肩上的包包,另一边的手拿着一本打开的文库本,穿梭在满满的人潮之中。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手上的书,就算好像要撞上身旁经过的人,他也会巧妙地闪开,若无其事地翻页。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静静走着的他,他的存在感薄弱到宛如他根本不在现场。
甚至连专心招揽社员的文学社社员,明明和他从正面交错而过,却没有发现到他,跑去招募其他学生。
没有停留在任何人视线中的他,忽然伫足不前。
他没有转身,只是将视线往右移。
在校舍附近的人群之外,有一个公布栏,上面贴了一张写有各社团摊位地点的地图。
他的视线在地图上游移,寻找他的目标社团。
『篮球社』。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视线变得有点灼热。他那双一直都很平静的眼睛,瞪视般地眯了起来。虽然悄悄下定的决心,只在表情上透露出一丝淡淡的痕迹——
他的视线迅速离开公布栏,因为感觉到有人站在背后。他为了不妨碍别人看公布栏而离开现场,表情再度回归平静。
他听到背后传来困惑的声音:「刚刚好像有人在这里……」
他轻轻叹息,确认打开的文库本还剩下几页没看。
他已经确认了要去的地方,现在人潮还拥挤得很。等到这本书看完之后再去申请入社,应该还来得及。
他要找个能够静静看书的地方,可以的话,希望是个日照充足的位置,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前走。
「嗯?」
日向顺平停下脚步,转头去看。
「怎么了?」
和他一起走的小金井慎二也停下来,对日向如此问道。
「我觉得好像有人……」
日向含糊地回答之后,望向他们刚刚经过的公布栏。
「人?难道是新生?」
小金井四下张望,可是没有看到像新生的学生。
日向也感到疑惑,他总觉得好像有人在。
「抱歉,好像是我想太多了。」
「那种事常有的啦!」
日向道歉后,小金井露齿笑说:「赶快回去发传单吧,有潜力的一年级新生会被其他社团抢走喔。」小金井像是要给日向看似地,把手上的传单举到脸的旁边。
就像其他社团为了招揽新人而全力以赴,诚凛高中篮球社也正在努力招募。
尤其是篮球社的人数很少,自从去年夏天,创社的木吉铁平住院之后,社员就只剩下五个人,刚刚好可以参加比赛。他们必须要设法在社团招生大会中招揽到新人才行。
可以的话,他们希望招到有打篮球经验的人,不过只要具备热情,也十分欢迎没有经验的人。
然而,现在还没出现能寄予厚望的新生。
「我看啊,要不要到屋顶上,把传单一口气撒出去啊?这样做不但醒目,一年级的也会有兴趣吧?」
小金井似乎很着急地提议,日向愕然地摇头。
「不行,这样做一定会惹老师生气的,篮球社我们已经有前科了。」
「啊,对喔,去年春天就搞砸了嘛。」
社团创立不久,篮球社就曾经跑到屋顶上,要每个人对着全校师生喊出自己的决心。因为发生过那一件事,现在老师们看待篮球社的眼神还是有点严厉。
「要是被禁止招生的话就麻烦了……这时果然要用最后手段。」
小金井说出令人费解的话,他的侧脸充满了干劲。
看到小金井的侧脸,日向的脑中回忆起一句话。
『小金井和平常不一样耶……』
日向是在前几天听到这句话的。就在他去木吉的病房探病时。
「小金井小金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日向想不透,回问篮球社的教练相田里子。
坐在病床上的木吉,也疑惑地看着里子。
※现在是三月的尾声,学校正在放春假。
篮球社的练习改为『春假特别方案』,这天也是在结束了一整天的严格练习之后,里子才和日向一起来探望木吉。
承受了日向和木吉的视线,坐在病床旁边圆凳子上的里子把手放在嘴边,发出「嗯——」的低吟。这是她思考时的小习惯。
「该怎么说呢……小金井充满了干劲喔。他在练习的时候,也一直说要潜心钻研他所不擅长的『综观整个球场』这项课题。」
「那样很好啊,有什么问题吗?」
木吉不明白地问了之后,里子轻轻耸肩说:
「这个嘛,是没有问题啦。只不过因为铁平刚才问说:『大家最近如何?』我只是回答那个问题而已。」
「这样啊。也就是说,其他人没什么特别的改变啰。」
「不对,等一下……」
把话题拉回来的人是日向,他接着说:「小金那小子,确实和平常不一样……」
「你想到了什么事吗?」
「他太有干劲了,昨天开会时也是气势十足。」
「喔,那个啊……」
看到里子脸上浮现一抹冷笑,日向心想:「不妙!」但为时已晚。
「没关系啦,我一点都不在意……哼哼。」
里子微微低头,移开视线,说出的话显然是违心之论。日向仿佛看到从里子的身上涌出黑色气场的幻觉,他不禁拿掉眼镜,赶紧揉揉眼睛。
可是,木吉就是木吉,他对这样的气氛毫不在意。不,是根本没注意到。
「里子,怎么了吗?」
木吉爽朗地问里子。
(你好歹也该问我吧!虽然就算你问了我也不会回答的!)
日向在心中呐喊着,不过已经太迟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没什么……」
里子干笑了一下,开始说道:
「昨天的会议啊——是在讨论要如何招揽新人。」
「这样啊……也已经到了这个季节了呢。」
木吉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虽然是短短一句话,不过背后透露出他再度体认到,他在医院度过了多少时间。里子敏锐地察觉这一点,语气也稍微变得柔和。
「我们社团不是非常需要很有气魄的人才吗?所以,这次的社团招生就算说是关键性的决战也不为过。所以我要大家提出意见,看要怎么做才能让宣传更有效果,并招揽到新生。」
「原来如此。诚凛的社团出乎意料地多,为了不让其他社团抢走新人,必须要研拟对策。然后有人提出了什么意见吗?」
「首先是小金井,他说:『要做会引人注意的海报』。」
「海报啊,虽然是基本的东西,却很重要。」
木吉同意地点头。
「可是大家就开始讨论,具体来说,什么是引人注意的海报。」
「然后,伊月就说:『标语就写,※征求篮球的帮手,这个不错!』」
日向回想起当时伊月得意洋洋的表情,再度愕然,木吉皱眉说:
「等一下。明明是要征求社员,写『征求帮手』不是很奇怪吗?」
「该吐槽的地方不是那里吧!」
日向不禁大叫一声,木吉吓一跳似地松开眉心。
「咦?不是吗?」
「不对吧!不过我是不会说明的!因为没有比说明让人跌倒的梗更空虚的事了!」
「跌倒了吗?谁?有受伤吗?」
「是伊月啦!没有人受伤啦!别再说这个话题了!教练,继续!」
在日向催促之下,里子苦笑着开口说:
「这个嘛……伊月之后,下一个土田提出了『要引人注意的话,与其用文本,放点图片或照片会不会比较好?』的意见。」
「原来如此。跟文本比起来,照片的确比较引人注意。」
木吉又同意地点头。
「然后啊,小金井说话了:『要招集男生,果然还是要有可爱的女生才行啦!要是有女生穿像啦啦队那样的衣服来加油的话,就会有种一定要努力比赛的感觉!』」
「可爱的女生?」
木吉张大眼睛,眨了一下。
「没错!可爱的女孩!」
里子坐在圆凳子上,把上身往前倾,直直地往上看着木吉。
木吉怔怔地回望着里子。
一般人关于这个男的——木吉铁平的评价如下:
不会看场合、迟钝、不按常理出牌。不,这家伙是※确信犯,所以本性恶劣。
平时就被伙伴,甚至敌方队伍严厉批评的木吉。今天这个时候,不知是否一年只有一次,他很难得地会看场合回答了。
「要做以里子为模特儿的海报吗?」
「对嘛!对嘛!通常都会那么想的吧?因为我们社上只有我一个女生啊!」
可是!里子握住拳头。
听到小金井提议说,要做有可爱女生的海报之后,日向和伊月俊都望向里子。(顺便说一下,因为小金井当时正在寻求水户部凛之助和土田聪史的认同,所以水户部和土田没有办法冒失地转动脸部。)
被日向和伊月盯着看的里子,刹那间呆了一下,不过她明白两人眼神中的意思之后,脸马上就变红了。
『讨厌,没有啦,人家哪有可爱……!』
里子十分害羞地说。虽然很害羞,但似乎也并无不满,微微染红的脸颊开心似地扬起笑容。
可是——
『唔,不过,我们社上没有女生,不可能做海报吧——』
在日向看来,小金井由衷感到遗憾所说出的话,似乎让里子的心发出碎裂的声音并冻结了。
『呃、那个……你说什么,小金井……?』
里子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小金井,但小金井没有注意到。
小金井的好友水户部也惊慌失措地想说什么,但小金井连水户部的反应都没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
『女生不行的话,还是要放我们的照片呢~?对了!新闻社在新人赛的时候有拍照片吧?我有朋友在新闻社,我去向他拿。就用那个做海报吧!再来就是传单了!传单也放照片……不过,用黑白印刷的话,照片会失真吧?那就更简单一点……』
结果,招揽新人的计划几乎都决定采用小金井提出的主意,在工作分摊上,因为要由交游广阔的小金井从各方面发挥影响力,所以最后他所负责的部分也很多。
说完事情概要之后,里子寻求木吉的意见。
「这件事,你认为怎么样?」
「小金还真是充满干劲呐——」
「不是啦!」
听了木吉认真的感想,里子忍不住咆哮。
「刚才说的不是那个吧!」
「啊?可是,刚才不是在说小金的样子很奇怪吗?」
木吉追本溯源的一句话,让里子「唔」了一声语塞了。对此感到庆幸的日向也和木吉一个鼻孔出气,他改变了话题的方向。
「小金那小子,有干劲是很好,可是好像很多方面都很胡来。」
「不过,如果因为他那么努力而有很多新人加入的话,不也很好吗?」
「也是啦。」
日向一边说,一边瞄向里子。她即将爆发的怒气好像暂且压抑住了。
「反正我不算是女生啦……」
里子鼓起脸颊说。里子虽然平常总是很严肃,不过偶尔露出这种举止,就很像个年轻女孩。
日向苦笑着,开口说:
「教练,你别那么生气嘛。那个……怎么说呢?是因为我们大家对教练的伙伴意识比较强的关系啦,小金也没有恶意。」
「那个我也知道……可是我还是、有一点点……该说是有一点点不甘心吗……」
「难不成,里子你是因为小金没把你当成女生看待而生气吗?」
木吉现在才发现。
为什么现在要把那件事说出来啊?日向头痛了起来,不过他听了木吉之后说的话,就不只是头痛那么简单了。
「不用在意啦,里子。里子十分有女人味,很可爱喔。日向是那么说的。」
「啥?啥啥啥啥啥啥?」
听到木吉突如其来的爆炸性发言,日向舌头打结,木吉吓了一跳似地看着日向。
「日向,你怎么了?」
「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啊?说什么?」
「我说!那个、我、我我我、我说教练……!」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她很可爱吗?」
「我才没说!如果是说教练很、很可怕的话,我搞不好还说过!」
啪!病房里响起里子挥巴掌的声音。
走在小金井旁边的日向,抚摸着挨了里子一掌的左颊。
那一掌实在猛烈,光是回想就觉得痛。
可恶,木吉那家伙,干嘛说出那种事啦……
日向正在心里咒骂木吉,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于是回过神来。
他们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招生区,拨开人群后,日向看到同为篮球社社员的伊月、水户部和土田跑过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去拿追加的传单。」
伊月说完之后,从小金井手上拿走一叠传单。
「没关系啦,我也还有其他事要做。对了,有没有发现具潜力的新生啊?」
小金井问了之后,水户部无力地垂下肩膀,土田也困窘似地露出苦笑。
「大家都只是拿了传单而已,好像还没有看到积极地对篮球抱持兴趣的人。」
「这样啊……总之不要放弃,继续发吧。」
日向表情严肃地说完之后,伊月等人点头,迅速发送传单。
这时身旁的小金井笑了起来。
「其实我准备了一个好东西喔!」
「好东西?是什么?」
土田温和地问。
「就是这个啊,这个!」
小金井嘿咻一声跳了起来,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他的背后。
他的背上,不知何时背了一个背包。
「锵锵!秘密武器~!」
小金井用宛如从四次元口袋里拿出道具似的语气,说出令人不安的话,日向等人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背包怎么了吗?」
伊月问了之后,小金井一边发出清楚的「哼、哼、哼」声,一边大胆地笑着。
「好了、好了,看仔细啰。」
小金井拿下背包,一边哼着魔术表演中常听到的那首知名曲子,一边在里面摸索。
「为什么要哼『※橄榄项链』……?」
「好怀念喔。」
听了日向的评语,土田语带苦笑地回答之后,伊月灵光一闪。
「※听怀旧金曲,在夏日陶醉!」
「闭嘴,伊月。」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小金井从背包里陆续拿出折好的布,接着拿出几根约三十公分长的棒子,把布绑上去。
没多久,就可以看出小金井做的东西的全貌了。
「这是……旗子?」
「叉叉!伊月答错了,这是关东旗。」
咧嘴笑着的小金井,手上拿着五支漂亮的关东旗。
「难道说……要拿着这个走吗?」
讨厌的预感让日向的表情僵硬,他问了之后,小金井点头。
「拿着这个走路的话就不能发传单了吧?所以要把这个绑在背上。这样一来,就会吸引新生的注意。水户部的身高又很高,总觉得可以成为一个地标塔!」
对于小金井的保证,水户部铁青着脸摇头。
「咦~别那么排斥嘛。要是不引人注意的话,就没办法招揽社员吧?」
小金井明确解释了水户部无言的意思,然后反驳。
「可是,这样显然是因为太令人厌恶,而引人注目吧……」
日向拿了一支关东旗,抬头往上看。
关东旗上用手写的漂亮美术字体,写着「目标日本第一!篮球社新人募集中!」。
关东旗的布也不只是剪切而已,布边都有确实缝好,做得还满漂亮的。
看一眼就可以知道,做这个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和工夫。
「欸,小金。这该不会是你自己一个人做的吧?」
「嗯?是啊。因为只有传单的话,我担心会不够嘛。」
小金井一边把关东旗交给不知如何是好的伊月、水户部和土田,一边爽快地说。
虽然小金井说得很爽快,但自己一个人做这种东西,耗费的工作量无法估算。
小金还真努力。可是,真希望他在努力去做之前,先和大家商量商量……
小金井以外的篮球社社员们紧紧握住关东旗,不由得沉默了。
虽然他们不想浪费伙伴的美意,但是把这种东西绑在背上,还是觉得有点丢脸。
心情在友情与羞耻心之间摇摆不定的篮球社社员们沉默着。仿佛要打破这股沉默似地,人声鼎沸的招生区传出一阵
欢呼声。
「怎么了?」
日向等人把头转过去,惊讶地瞠目结舌。
那里冒出一颗比一般人还高的头,接着有两个人高度的叠罗汉塔,慢慢地往上延伸。
当成基座的第一个人肩上站着第二个人,然后第二个人的肩上站着第三个人。
由三个人叠成的高塔很壮观。明明高度还挺高的,然而最上面的学生却毫不怯懦地挺起胸膛站立着。
那副模样,不只新生,连正在招生的旧生们也伫足仰望。
在众人的目光中,最上面的学生叫喊着:
「登山最重要的就是精神、体力、以及伙伴之间的信赖!热情洋溢的登山社欢迎各位加入!」
没想到登山社竟然用杂技表演来招揽社员,学生们纷纷拍手。
似乎有兴趣的新生,拿了登山社的传单之后,争先恐后地聚集在叠罗汉塔下方。
「真厉害……」
土田喃喃说道,水户部点头。他们旁边的伊月悲痛地叫了起来:「啊!」
「怎么了?伊月。」
「现在正在对登山社的人说话的新生,刚刚我才劝说他来参加篮球社……」
「你说什么?」
日向大吃一惊,凝视着叠罗汉塔。
在向登山社要传单的一群一年级新生中,有一个长得比其他人都要高的学生。
「那个身高……!我本来还想,一定要好好运用在篮球上的说……!」
伊月不禁伸出手,但那名高个子的新生,已经被登山社的学生带去摊位上了。
唉唉……伊月发出依依不舍的声音,颓丧地垂下肩膀。
「每个社团都为了招揽新生,而使出各种手段呢。」
事态的严重性,让平常总是很沉稳的土田皱起眉头。再这样下去,有潜力的新人会被抢个精光的。
已经不能犹豫了,也没有迷惘的闲工夫。必须招揽到有限的人才……!
篮球社的社员们看看彼此,互相点头之后,握住关东旗。
这一刹那间,日向的头脑仿佛得到上天的启示。
日向感受到一股宛如雷击般的冲击,他握住关东旗的手颤抖着。
「日向?」
伊月窥视日向不寻常的表情。
日向用热切的眼神注视着关东旗,说道:
「背着关东旗,像战国时代一样,让人充满干劲!」
「呃,是那样的吗?」
「当然啊!我觉得力量源源不绝地涌出来了!若是现在,我投三分球绝不会失手!」
「有那么厉害?」
「唔喔喔喔喔!现在是战国时代!群雄割据!去捕获新人吧!」
「太好了!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目的!」
「目标!顶点!天下统一!」
日向打开了莫名其妙的干劲开关,连伊月都来不及吐槽。
另一方面,小金井露出满意的笑容说:「日向那么带劲,真是太好了~」然后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条绑和服衣袖用的带子,用灵巧的手法把关东旗绑在日向的背上。
「好,绑好了!」
小金井抬头看着绑在日向背上随风飘摇的关东旗,「嗯」了一声点头。
「有战国时代的感觉吗?」
「有、有。」
日向和小金井「耶——」了一声,彼此击掌。那两个人的干劲,让伊月、水户部和土田一边苦笑,一边帮彼此把关东旗绑在背上。
关东旗在五人的背上飘舞着。不知是否是小金井很讲究,每一面关东旗的基本色都不同,排在一起相当好看。毫无疑问,非常醒目。
「那就走吧!」
小金井一声令下,大家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往前走。
可是才刚踏出第一步时——
「请问……」
有一个人用客气的声音对他们说话。
「嗯?」
小金井气势十足地回头时,关东旗强劲地飘舞,打到站在他后面的日向的脸。
「呜喔!」
日向不堪的惨叫,让前来搭话的人慌了手脚。
「请、请问,你不要紧吗……?」
「放心、放心!我们都有经过充分的锻炼!对了,你是新生吧?」
日向按住抽痛的鼻子说:「我的脸才没锻炼过。」并注视着小金井说话的对象。
「你对篮球有兴趣吗?」
小金井问了之后,光头的一年级生一脸紧张地点头。
「是、是的。我一直在找篮球社的摊位,可是都找不到……不过,我看到这个旗子……」
「这样啊,人这么多,很不好找呢!」
关东旗马上发挥效果,小金井高兴地笑了起来。日向等人也感受到关东旗带来的效应,不由得露出笑容。
「我带你到摊位去!呃,我叫小金井慎二!你呢?」
「是、是的!我是河原浩一,请多多指教!」
河原低头鞠躬,所有人也和小金井一起低头鞠躬。
虽然这是带有欢迎新社员意义的礼仪,不过他们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他们五个人,都背着比自己还高的关东旗。
而且更不幸的,是他们五人呈半圆形围绕着河原排列,因此关东旗发出令人厌恶的喀喀声撞在一起。
「啊啊!」
所有人都慌张失措地要恢复原来的姿势,但这样也很糟。
关东旗在一瞬间全纠缠在一起并互相重叠,当他们想以各自的力量拉回关东旗时,所有的关东旗互相拉扯,发出布撕裂的声音。
「哇!阿土的破了!」
「抱、抱歉,小金!」
土田慌张地说。如同小金井所说的,土田的关东旗破掉了。
那是小金井精心制作的关东旗。土田歪着头往上看自己的关东旗,惊慌失措地说:「哎呀呀……」
另一方面,小金井不慌不忙地说:
「没关系啦,阿土。我有带缝纫组过来。」
小金井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准备得相当周到。
结果,因为必须要缝补关东旗,所以土田就负责带河原到摊位,于是一行人当场分成两组,分别是走向摊位的土田与河原,以及去发传单的小金井等人。
「篮球!篮球社!要不要参考一下篮球社?」
小金井等人来到招生区的中心部分。这里混杂了新生与旧生,小金井等人也果敢地在这最混乱的地方发送传单。
这时最可靠的人是伊月。他用擅长的鹫眼确实看清人潮流向,并发送传单。发送的传单数量仅次于伊月的,是小金井。他用富节奏感的口号与笑容陆续发出传单。
「篮球!篮球社!要不要参考一下篮球社~?」
这句话和小金井开朗的声音相辅相成,听起来相当顺耳,会让人留下印象。
不过这句话听起来,就算在后面接上「便宜喔、便宜喔!大特价喔~」也不奇怪。虽然日向想要不去注意这一点,但果然还是很在意,他最后仍对小金井说道:
「小金,你喊的那个,用在社团招生不会很怪吗?」
「咦?哪个?」
「就是『要不要参考一下』那句话啊,总觉得好像在卖东西。」
「会吗?可是啊,我觉得在这种时候,就算是莫名其妙的话也没关系,只要是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口号就行了。」
「是吗?」
日向转头,寻求伊月的意见,伊月点头说:「有道理。」
「毕竟这里这么混乱,要让人产生兴趣,必须要下点工夫才行。」
「也是啦……」
日向也认同了。然后,小金井「啊!」了一声,好像突然灵光一闪似地,神采飞扬地转头对伊月说:
「伊月!现在不正是轮到你出场的时候吗?」
「我?是说使用鹫眼的事吗?」
如果是的话,已经在用了……伊月说了之后,小金井摇摇食指,清楚地说「不、不、不」。
「不是那个啦!现在这种时候,正是伊月的双关语冷笑话大显身手的时候啊!」
「我的双关语冷笑话大显身手……?」
伊月突然皱起眉。
「对啊!拜托你想个又棒又生动,还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冷笑话!我们也会跟着你喊的!」
对伊月的冷笑话要求那种品质,没问题吗?日向感到不安,而伊月本人则是——
「要对大家说出我的冷笑话吗……!」
他好像深受感动,兴奋地颤抖着说: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嗯,交给你了!」
伊月和小金井紧紧握手,彼此点头。
伊月沉思了一会儿后,他那被誉为篮球社首屈一指的美貌散发出灿烂的光采,这么说道:
「新生就要来篮球社!只有篮球社正征求帮手!」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日向不禁在心中吐槽。不过,他没有时间说出这句话。
「新生就要来篮球社!只有篮球社正征求帮手喔~!」
伊月说了之后,小金井也跟着叫喊
。
那两人一边说着双关语,一边发送传单。大概是双关语+关东旗的联合攻势很有趣吧?收下传单的新生变多了。
「※成为社员,一起大喊Buing Buing吧!」
「成为社员,一起大喊Buing Buing吧!」
「※决定投篮的话,会爆发婆媳战争!」
「决定投篮的话,会爆发婆媳……这和招生没有关系吧!唉,真是的!只有篮球社正征求帮手~!」
小金井一边斥责一下子就没灵感的伊月,一边发送传单。
有学生收下传单之后停下脚步。
「篮球社的帮手……」
那位似乎是一年级的学生,沉吟般地重复说道。
他用发蜡让一头短发竖起,不过有两撮头发垂在额头前方,看起来带点稚气与可爱,是感觉上很容易亲近的学生。
不过,日向等人注意到的是他的身高。
虽然不及水户部,不过他的身高也挺高的。
有如盯上猎物的猫,小金井敏捷地接近那位一年级的学生。
「你要不要加入篮球社?」
一年级的学生好像被小金井的速度吓一跳,不过他用坚定的眼神回望小金井说:
「可是我没有打过篮球……这样没关系吗?」
「当然!我也是上高中之后才开始打球的,现在已经是正式球员了!」
「真的吗?好厉害!」
「没什么厉害的啦!因为我们人数很少,只要你入社,马上就是正式球员了喔!」
「咦……?」
一年级的学生不禁张大眼睛。不过,他好像从小金井那句话里,明白了篮球社的现况吧?
「我要加入篮球社,我想成为帮手!」
「真的吗?太好了!」
小金井开心到不行地跳了起来。旁边的伊月感动地颤抖着说:「我的双关语发挥作用了……!」然后从口袋拿出双关语笔记本写下来。
一年级学生的名字叫做福田宽。
在水户部带他走向摊位时,这位学生说:
「我喜欢帮助别人,上了高中之后,想要为了帮助人而参加社团。所以我听到学长们说『征求帮手』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决定加入了!」
水户部一边听着福田热切地说着自己加入的动机,心里一边想着——
他要把福田根本没听懂伊月的双关语这件事,当成自己心中的秘密。
不知是否关东旗和双关语奏效了,之后小金井他们也零零星星地遇到对篮球有兴趣的学生。
现在小金井也正带领刚招募到的学生,走向摊位。
日向目送小金井用轻快的步伐带着一年级的学生离去的背影,感慨地喃喃说道:
「小金是今天功劳最大的人呢。」
「对啊。」
不只是应和的伊月,连从摊位回来的土田和水户部也同意地点头。
「毕竟他一直说『不能输』,而且大概因为今天是关键时刻,所以干劲十足吧?」
「咦?」
日向不懂伊月的意思,他问伊月说:「什么不能输?」
「就是小金啊,日向你没听说吗?」
伊月有点惊讶地反问,日向转而问水户部与土田:「咦?你们听过吗?」他们两人都点头。
「只有我不知道……?」
日向默默受到打击,伊月苦笑着安慰他说:
「因为我们和小金在一起练习的时间比较多嘛,所以才会知道。」
没错没错,水户部和土田点头。
「小金那小子,燃起了和水户部竞争的心理。」
「跟水户部?」
日向不由得往上看水户部,水户部害羞似地露出腼腆的表情。
「为什么他会燃起和水户部竞争的心理啊?」
小金井和水户部是同一所国中毕业的好友,感情非常好。对于这样的水户部,小金井居然产生竞争心理,实在太令人意外了。
伊月继续对陷入惊讶的日向说明:
「木吉离开之后,水户部的位置从PF(大前锋)变成C(中锋)了吧?在他们练习的时候,问题就爆发了。」
伊月听小金井说这件事,是在平常练习之后,各自进行自主练习时。
小金井去找伊月商量,问问要如何才能克服一专心比赛,视野就会不自觉地变窄的习惯时,他这么说:
『水户部啊,为了球队超努力的,不是吗?我觉得他那样好帅气。所以我想,我也不能输给他。』
小金井之前练习时并不敷衍。
但是,最亲近的友人,努力地从头练习新的守备位置的模样,震撼了小金井的心底深处。
小金井所抱持的是『尊敬』之情。
然后,小金井坦率地想:他也想为球队尽一己之力。
那就是这次的新人招募。
「小金有那样的想法啊……」
日向不禁仰望关东旗。
「我怎么了?」
「咦?」
日向猛然回头,小金井站在他的身后。
「小金,你已经回来啦?」
「嗯。只是把人带去摊位而已啊。咦?等一下,你们手上的传单根本没有减少嘛!不可以偷懒喔!」
小金井瞪着他们,所有人都低头鞠躬说:「对不起。」并赶紧摆好架势。
「刚才那个一年级的,感觉怎么样?」
伊月问了之后,小金井说了声:「关于那个啊!」然后把身子往前倾。
「他说他叫降旗,好像是喜欢的女生对他说:『不管是什么领域,只要你能成为其中最强的,我就和你交往。』所以他说如果要成为最强,他想在以日本第一为目标的篮球社好好努力!」
「喔……每个人入社的动机都不一样呢。」
日向不知道该下什么评语才好,于是做出含糊的回应。可是——
「充满干劲是一件好事呢。」
唯一有女友的土田笑着说,于是其他男生们也认同地说:「原来如此,或许是吧。」
就在他们认为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发传单很没有意义,为了找寻新的招募地点而移动到正门附近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停下脚步。
「那是什么……?」
日向不禁自语地说道,他这句话说出大家的心声。
在正门附近的一角,聚集了一小群人。
那是各社团都聚集在一起劝说某个一年级学生加入所形成的人潮,聚集在一起的社团阵容都很出类拔萃。
「来打美式足球吧!美式足球!一定可以充分活用你的体格!」
「相扑最适合你了!请务必加入相扑社!」
「你们这些家伙别挤啦!橄榄球社正在做招生说明!」
「滚开,橄榄球社!举重才能让这难得一见的人才发光发热啊!」
诚凛高中的社团里,被评为身强力壮的社团成员群起劝说一名学生。不过,其中也有例外。
「我、我们是英语会话研究社!海、海海海、海外归国的侨生,请务必加入……!」
文化类的社团也来劝说,不过被周围的壮汉们一瞪就说不出话了。
「好惊人的肌肉比例……不觉得好像只有那里的温度升高了吗?」
那里洋溢的气氛,让小金井一脸惊愕说出的话,都没人以「哪有那回事」来一笑置之。
「虽然从这里看不到那个一年级的长什么样子,不过看那里的竞争如此激烈,应该是个难得的人才吧……」
伊月的话,让小金井吃了一惊。
「那我非去不可!」
小金井跑向人群。
「小金?」
小金井留下惊愕的日向等人,勇敢地混入人群中……
然后,漂亮地被弹飞了。
「果然!」
日向等人慌张地跑向小金井要把他扶起来,不过小金井在他们来到之前就先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就用这个!」
小金井用力拔出背上的关东旗,双手握住,然后开始在原地跳着。
「篮球社!我们是篮球社!加入吧!」
和健壮类型运动社团的热心招揽比起来,这种宣传方式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但令人惊讶的是,人群中发生了变化。
「你们滚开,别挡住我。」
人群中央传出低沉又急躁的声音,仿佛有一股推开人群的力量从内侧涌出。事出突然,身强体壮的运动员们都哑口无言。
「咦……?」
宛如分开红海的摩西一样,小金井前面的人群分成左右两边。
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从空出来的信道中穿过,走向小金井。
「你是篮球社的吗?带我过去吧。」
小金井抬头往上看着站在他眼前的男生。
长长的双腿,健壮的身躯,宽阔的肩膀,从偏红色的头发下方透出来的锐利眼神,仿佛要贯穿小金井似地俯视着他。
像被野兽盯上一般的感觉,让小金井的背脊本能地窜过一丝寒意。
「下、下下下下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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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小金井是要来招募的,但小金井用与本意相悖的声音大叫之后转身,像是要逃走似地踢着地面——他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
「下次是什么意思?现在就带我过去。」
那个男生的动作比小金井还快,他抓住小金井的衣领后方,往上提起来。
「咦、咦咦咦咦?」
「喂,带路一下吧,因为你要带我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小金井连向发愣的日向等人求助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新生带走了。
那个新生,就是改变诚凛高中篮球社历史的强大之光王牌——火神大我。
虽然小金井达成了捕获明日之星这个重大的使命,但是后来大家都说,不管怎么看,小金井都像是被绑架一样。
他默默写了入社申请表后,离开了篮球社的摊位。
他回头一看,一个拎着学长出现的大块头一年级,现在正在写申请表。
他站在那个大块头旁边的时候,往旁边瞄了一眼,从体格看来,这人是个很不错的篮球员。不过,那有些阴沉的眼神,让他很在意。
他曾经看过那种阴沉的眼神。
自己过去的搭档,就有着相同的眼神。
然后,恐怕他自己也——
像是要阻止愈飞愈远的意识一般,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不是为了陷入过往,才来到诚凛的。他是为了要面对现在的他们而来。
还有很多必须做的事情。
因为他没打篮球的时间太长了,必须要找回直觉才行。
为了彻底成为影子。
首先,必须训练自己隐藏情感。
若情感一不小心动摇了,就会妨碍到Misdirection。刚才在公布栏前面就显露了情感,被别人察觉到了。
他抬头仰望青空。
清澈的蓝天一望无际。
柔和的四月阳光,在他的脚下映出影子。
为了寻求新的光,他——黑子哲也往前迈进。
这个季节,是一切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