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嚓嚓,咔嚓咔嚓
少年的手中,剪刀在舞动着。
疯狂的。
狂妄的。
1925年9月纽约某地
我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今天却绝不是以孩子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这个啊,我明白。这个我很明白。
还残留着闷热夏天气息的秋日下午。
并不宽大的店铺里,响起两个完全不同的声音。
在被染上颜色的柜台上放着大型收款机。木头的质感让人觉得很笨重,到处的划痕怎么看都觉得很便宜的样子。隔着那个柜台,两个人对峙着。
嗯,那个,还是之前的事,希望你还钱。
眼睛细长的少年用大人的口气说着。
啊,嗯。少爷!那个,啊,即使你是店主的话,也还不出钱的呀。
比少年将近大了三倍岁数的中年男人,故意做出谦卑的样子。他穿着完全感觉不到季节变化的西装背心,冒着冷汗低三下四地陪着笑脸。
少年则穿着不合季节的衣服,刚是初秋而已,他却穿着防水的军用大衣,戴着灰色的帽子。
看着中年男人求饶的笑脸,少年始终冷淡地说着。
只是2025美元50美分而已,怎么就还不了?而且比约定期限晚了23天14小时34分19秒,要是你家店铺的钟表还准的话。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少年用锐利的目光看向中年人,沉默着。
中年人表情也很不愉快地低着头,周围只剩下屋子里钟表在
走动的声音。
叮当叮当
叮当叮叮当叮叮当叮当叮当
一下一下,钟摆的声音不断响着,交织在一起,感觉很吵闹。
略显昏暗的空间里,摆放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钟表。一目
了然,这家店的主人是做钟表生意的,但是钟表的种类怎么也谈
不上多。几乎在每家每产都能看见的,没有任何装饰的茶色立钟。
无论看哪一个都没有其他的明显特征,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大
小的区别了,就只有这点而已。
清一色的茶色立钟店里,少年拉库冈多鲁走近一步继续刚才的谈话。
从你的态度来看,虽说讨厌,但我也能明白你没有钱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理解店主没钱,但却绝不同情。
被少年毫不同情的目光盯.着,店主明显地抖了一下。
被眼前少年的气势所压倒,店主冒着冷汗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是,哈哈。那个那个
首先。
拉库.冈多鲁根本不听店主想要辩解什么,只是冷冷地说出了他的提案。
虽说是2000美元,但也只是银行职员2个月的工资而已。卖你这家店的话,不仅能还钱,还能剩很多吧?假如这些钟表也能处理掉就好了,但就是因为卖不出去才还不了钱吧?那样的话,这些钟表也就没什么价值了,那就只算地租费的话
等等一下,少爷!
那个,可以不要再叫我少爷吗?
对着不高兴地眯起眼睛的拉库,店主摇摇头喋喋不休地说着。
啊,那太对不起了,少冈多鲁先生!那个,等、等一下!这个店也是我的家,要是把它卖了,我就没地方住了。
你认真考虑过我的问题了吗?你向我们这种人借钱,你认为你这样的理由行得通吗?你觉得我们这种被你们市民称为黑手党的人,会去理会债务者露宿街头的事情吗?
冈多鲁家族里最年轻的干部拉库,从心底觉得不可理解,突然把脸靠近了店主。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稚气,充满锐利冷淡的光芒。
冈多鲁家族。
曼哈顿岛上有个势力范围不算大的小组织。虽然人数与势力范围并不是很显眼,但在其他方面却并不输于黑手党这个称呼,因此在周围的组织中也占有了一席之地。
组织平常由拉库的两个哥哥克斯和贝鲁加掌管。拉库因为还年幼,在组织里还是末席干部。虽然年少,但却已经无数次潜入过修罗场,眼睛里早已没有任何迷惘。如果在这里有谁说出有辱组织的话,那少年肯定会对店主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的。
面对成长于社会底层的少年,店主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身体,但还是继续说道:
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不是说你们冷血无情!我、我从来没有天真地想过可以不还钱。
接着,店主说出的话却出乎拉库意料之外。
所、所以,不足的部分,用身体来还?
拉库一时间没明白店主想要说什么,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店主看到了少年的疑惑,急忙解释说:
啊,不、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说这个年纪还想做男妓什么的。你看,不是说冈多鲁先生那里正在召集人手吗?
不管怎么样,要你做我们成员这样的事,听起来太可笑了。
这句话虽然失礼,但也没说错,店主也承认这一点。
您说的没错,我知道像我这样的老骨头一点价值都没有。不过,我想卖的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
嗯?
听了店主的话,拉库的表情不再平静,他根本不能理解对方在说什么,呆呆地愣在那里。不过拉库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愚钝,刚要开口询问。
店主并没有注意到拉库的表情变化,转身向店内大喊了一声。
吉克,吉克。
听到跟自己相像的名字,拉库看向店内的门。接着,他注意到,从摆满钟表的过道里传来了别的声音。
咔嚓
咔嚓
尖锐的金属与金属摩擦的声音。
拉库马上想到了这是什么声音。与此同时,他马上又疑惑起为什么钟表店里会有这样的声音。
随着咔嚓声渐近,过道最里面出现了一小块银色的东西。
什么事啊?爸爸!
进来的少年乎拿一把剪刀。没有任何表情,两手拿着银色的裁缝用剪刀,就那样不停地一张一台,发出咔嚓声只是做着这样的事情。
少年给拉库的第一印象,仅仅就是这些而已。
阳光照不到的店内的黑暗当中,只有少年手里的剪刀闪闪发光,给人一种少年的手和身体都被剪刀操纵的错觉。
现在拉库的视线并不在这个比自己小2、3岁的少年身上,而是盯着少年手里的那把银色剪刀。
嗯?有客人?
跟剪刀的锐利完全不合的,似乎能融化在空气里似的悠闲的口气。
听到少年的声音,拉库把视线移到少年的脸上。瘦弱的身体,从外表看不出有没有力气,善意的表情,眼睛眯成一条线似的在那笑嘻嘻地站着。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果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手里的那把剪刀。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剪刀才是他本身,而身体不过是附带品而已少年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嗯,您好!
稍微拉长的语调,让少年显出比年纪更小的稚嫩,再跟他手里的剪刀想到一起的话,让人还真觉是得有些古怪。
那个店主?
是,冈多鲁先生!这是我的儿子吉克。这家伙手里总是拿着各种各样的器具,我想肯定会对您有用的。所以,作为交换,请把他带回去吧。
说什么愚蠢的
如果是平常的话,拉库肯定会觉得对方在玩弄自己而大发雷霆吧,但是此时却没有生气。
虽然也有些因为店主出乎意料的话而不知所措,但是比起这个,他更对眼前的这个叫吉克的少年感兴趣。
更正确的说,是对吉克手里的剪刀感兴趣。
拉库虽然没说答应带走吉克,但是从他的态度上看肯定是接受了。店主又恢复了神采,高兴地说道:
嗯,那个,借钱的时候不是说过了,万一还不了的时候,即使卖了家人也会还钱的。
那只是场面话吧
总之,请先用一天试试看吧!要是还不行的话,我也是男人,就是卖了这家店,卖了这块地也会还清这笔债的。
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拉库走出钟表店,放松肩膀嘟哝着。口气里已没有刚才的大人般的口吻,而是跟年龄相符的口气。
天空中笼罩着厚厚的云层,马上就要下雨了。店外是大街,在街的那头,可以看见支撑着曼哈顿大桥的塔。虽是1905年完成的新桥,但从细微处依然可以看出其悠久的历史风格。
欠债的那家钟表店就在这条通往观光胜地大桥的大街上。地理位置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绝好的地理环境。把这样的店铺弄到向黑手党借钱的地步,是因为经营不利,还是运气太坏了呢?拉库这么想着。
正是因为如此,拉库知道这块土地有着很高的价值。也正因为如此,才想着再逼一逼店主,打算强行让他卖店铺来着,可是
对了,你为什么总是拿着剪刀呢?
是爱好啊。
是是这样啊。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瞅了一眼并肩走着的少年,拉库叹了口气。
嗯,怎么了拉库先生?身体不舒服吗?
稍微拉长的声音,出自带着天真笑容的吉克。
看着完全没必要可仍然笑嘻嘻的吉克,拉库再次叹了口气。
怎么看都觉得没有什么用处啊!
拉库只是觉得少年手里的剪刀有些可怕,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别的了。看起来人很不错,但是看不出有什么智慧,体力也没有那么强壮,顶多跟自己差不多。
对于这个叫吉克的少年,拉库如此分析着。
那个,你叫吉克是吧?
是的!
吉克,你现在了解自己的立场吗?
看着微笑的吉克,拉库确认似的问道:
嗯,那个,爸爸跟你们借了钱。然后我作为抵押被卖给你们了,是吧?拉库先生。
你知道就好了。
虽然嘴上说是明白了,可是心里应该还没有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吧。拉库朝着自己的地下事务所方向走去,心里有点不安。
反正,要是这个少年没什么用的话,那钟表店的店主就完蛋了。把店卖掉的话,我们就可以拿到钱了。
还是不觉得他会有什么用处,刚才要是继续威胁店主让他把店铺卖掉的话就好了。不知为什么拉库很在意这个叫吉克的少年,以及他手里的剪刀,还有店主刚才说的这家伙手上功夫特别好,无论什么器具都能漂亮地使用的卖弄的话,都引起了拉库的兴趣。
听好了吉克,一旦证明你只不过是个废物的话,你就拿着讨债书滚回家去。
是,我会努力的。
对于少年始终不在意的回答,拉库有些烦躁地说道:
你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在我们那里做事,与你会用器具什么的可没多大关系,你的手会沾满肮脏的事情,你有这个觉悟吗?你在听吗?
拉库放任自己有些恶意地质问着。
比如说,我让你去杀人,你会去做吗?
拉库冷冷地说。他期待着吉克听了这些话会吓得转身逃走。
是的,如果拉库先生让我那么做,我就会做的。
吉克没有一点的犹豫地回答道,手里的剪刀仍然咔嚓咔嚓地响着
怎么回事?果然这个少年的脑袋有点不正常吧。
拉库半张着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目光移到了街上。
可能快要下雨了,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只有搬运货物的马车在忙碌着。一辆马车从眼前过去以后,拉库注意到对面站着的两个人。
一个异常瘦的男人和一个跟他形成强烈对比的很胖的男人。
拉库认识他们。
是势力范围也在同一条街道上的另一个小组织马鲁提斯家族的成员。
哎呀,这不是冈多鲁家的那个小鬼吗?
瘦瘦的男人兰蒂发现了拉库,鼻子里发出了阵阵哼笑声。
可能是给哥哥们跑腿儿,讨债来了吧?
胖胖的男人皮丘,在他搭档之后继续说道。
哎,是这么回事儿啊。真是辛苦你了。
很明显,因为自己年级小而被小瞧了,但是拉库并没有反驳什么。
虽然自己还是孩子,但同时也作为组织的一员在行动,这种不协调自己都明白,所以并没有理会兰蒂和皮丘故意表现出来的蔑视。
就这样和两个人擦肩而过,原本应该继续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但是
咦?那两个人好像去我家有什么事。
听到吉克的话,拉库也停下来转回身去。
于是正好看见马鲁提斯家族的二人组,踹开了钟表店的大门。伴随着踹门的巨大声音,兰蒂和皮丘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喂。钟表店的!今天一定要把全部的钱都还清!
跟我们赌场借的12000美元,就是把这个店卖了,也要还给我们!
好像故意要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似的愤怒地吼着。听到这里,拉库比街上的其他人都要吃惊,眼睛瞪得圆圆的。
什
没想到声音太大了,拉库急忙用手捂住嘴。
12000美元!?不就是将近我们的6倍了吗?把这个拿着剪刀的少年抵押在我这里,却跟别的组织借了更多的钱。难道勉勉强强把给他们的钱凑齐了?但是,欠我们的钱就还不上了,所以敷衍我们才把这个少年抵押在这?
拉库的脑子里浮现出店主的意图。向前一纵身,一种想要告诉店主自己的组织很坏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拉库向店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没用的。
仿佛看透了拉库的心思一样,吉克拉长语调说道。
因为爸爸,已经,完蛋了
?
从开始就没有什么钱还!也不止这些人!别的还有更多,大概还欠8个人的钱!他欠了很多钱,就是把那家店铺卖了,也还不完的!
吉克笑着把自己家的窘迫谈谈地说了出来。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停了下来,看着大街的另一头。
所以,爸爸肯定完蛋了。还有之后来的几个人也肯定会攻击他,打他,杀掉他的。所以,所以
吉克咔嚓了一下剪刀,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所以,我想爸爸打算今晚逃跑吧!
一旁默默听着的拉库,静静地吸了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吉克问道:
逃跑?把你扔下就不管了吗?
除了我以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一点都不沾边的回答。正在拉库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吉克继续说道:
我弟弟叫塔克。他和我不一样,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呦!他是个天才,无沦做什么都很棒。被称作神童的他,甚至比大人更有用哦!所以,爸爸觉得只要有塔克在,就什么都能做得来
我笨手笨脚,只是个吃闲饭的,所以原本就打算把我扔在那里的。所以,为了先应付你们,才让拉库先生带走我的。
拉库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年其实比自己想的更了解他自己的立场。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在笑?想要扔掉你的父亲,还有那个弟弟,你不恨他们吗?
不,我很喜欢我爸爸跟弟弟的。你为什么会那么想呢?
为什么啊不,那并不重要。因为既然知道了你父亲的目的,我就不能再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拉库再次向钟表店走去。
但是,就在那一刹那拉库的手被吉克抓住了。同时,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吉克一直拿着的剪刀落到了地上。
怎么了?
还是,不行吗?
什么事啊?
现在,拉库先生还不知道我有没有用吧?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抵得上那些钱吧?而且,拉库先生说过,您不是和我父亲约定过吗,说今天要试试我的。不是已经约定好要看看我值不值我父亲欠下的那些钱吗?
吉克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安,笑容也淡了下去,但那双细小的眼睛还在笑着。
这家伙似乎并不是笨蛋。
从这些话中,拉库明白他并不是一个悠闲的少年。
他完全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对此也有了相当的觉悟。
要是你没用,而钟表店店主又跑了的话那就得由你来还那笔钱。
冈多鲁家族的年轻干部,对这个眼前的少年更有兴趣了。为了对少年的觉悟表示敬意,本来迈步走向钟表店的他转身往回走了。
果然,是不是太心软了呢?
拉库自嘲地笑了笑,带着手里握着剪刀的少年,向自己的事务所走去。这次再没有回头看钟表店直接回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然后,只是一个月工资的价格就被卖了的少年只是一个劲地舞动着手里的剪刀。
环绕着泛白手指的金属器物,一张一合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很高兴,很高兴,把剪刀玩弄得像乐器似地响着。
拉库一边看着少年的样子,一边悄悄地为他的未来悲哀。
他可能成不了黑社会的一员。可如果成为社会底层的人的话,这个少年也太过于善良。
一边想象着这个少年今后的人生,拉库一边确认似地问道: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马上就要和你一直想守护的家人分别了,却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吗?
守护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正因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我肯定不会后悔的。而且人和人的缘分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切断的。因为没有形状,像空气似的,所以即使想切断也不可能
看着始终悠闲笑着的少年。拉库也笑了。
但是
可是,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人的身体就很容易被切断,因为有形状。所以我的剪刀就能很容易很容易地把它弄坏。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很高兴,也很悲伤。
看着天真笑着的吉克,拉库却感觉后背直冒凉气。
拉库这时还没有明白那些话的意思,可不久之后他就明白了。
少年舞动着手里的剪刀,金属摩擦的声音回响在大街上。
那声音并没有被街上的嘈杂声所淹没,而是从这个微暗午后的大街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简直就像是在暗示着少年的未来一样。
8年后冈多鲁家族地下事务所
所以,我要确认一下嘛。
吉克这样嘟哝着,对眼前的男人微微一笑。
对面男人的反应却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
灰色的房间里响起了像是把布撕裂一样的惨叫声。
对已经开始痉挛的男人,吉克微笑着继续讲述自己的过去。不过,基本上都被惨叫声淹没了。
在不会有人来救他的地下室里,剪刀刺进了这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男人的身体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的肌肤就裂开了,露出了鲜红的颜色。
人的心,人的缘分,没有形状的被称为牵绊的东西,到底能忍受什么程度的伤害呢。我想看看想试试。我一直一直做着试验,试了很多很多很多的人。
吉克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剪刀,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一边很悲伤地笑着说。
人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东西。有的人不管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绝对不会背叛;还有一些人,还没有感到疼痛的时候就已经喋喋不休地说出他们的秘密了。看来你是一个不会背叛的人。很厉害啊,我很尊敬你。
下一瞬间,他笑着把剪刀再次刺进了男人的肌肤里面。跟刚才的伤口平行,只差一毫米。男人的伤更加严重了,容貌也扭曲了。
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惨叫声越发刺耳,正在这时,室内唯一的一扇门开了出现了一个有着像刀子一样锐利眼神的青年拉库冈多鲁。
吉克赶快去休息一下啊。
好的。
吉克天真地回答道。随手把剪刀合上,出去了。
看着吉克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拉库来到屋子的中间,对着那个躺着的鲜血淋淋的男人说道:
那么,根据你的回答,我会调整他休息时间的长短的。
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颤抖地说道:
救救我吧。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们!那个、那个,拿着剪刀的变态,不要让他再、再、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拉库已经明白男人想说什么了。
拉库边叹着气边低下了头,等男人安静下来突然,男人的惨叫声又大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男人的视线回过头去,拉库看见了从门旁边探出来半个身子的吉克。
嗯?怎么了?吉克。
那个拉库先生。那个人,如果不赶快让医生治疗的话,也许会死的。
在眼睛细得像条缝儿似的青年的脸上,笑容一时消失了,用发自心底的担心目光瞅着这个受伤的男人。
好,好。我明白了,吉克。我会照顾好他的。你先上去吃点点心什么的。
哇,那太好了。
吉克的笑容立刻又回到了脸上,哼着歌从房间外边的楼梯上去了。
看着拿着剪刀的背影从楼梯口消失了。拉库确认吉克确实走了以后,像是要照顾眼前的这个男人似的,对浑身是血的男人笑着说道:
真好啊。吉克真是个善良的人呢。
拉库边说着,边狠狠地踢了一下男人的伤口。男人拼命地咳嗽着,整个身体都剧烈痉挛起来。
但是我可不善良。请见谅
吉克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男人。
有着简直就是与黑手党无缘的性格,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
但是他有一项才能。
那就是伤害别人,让別人痛苦。
那是因为天真无邪才有的才能,或者也有人说那是剪刀的诅咒。
他被卖到组织仅仅一年的时间,就因为被称为冈多鲁家族的拷问魘而声名远扬。
咔嚓,咔嚓,咔嚓,咔咔嚓嚓。
每当少年这样挥着剪刀的时候,就会像伴奏似地响起一降慘叫声。
但是,少年仍然微笑着。
仍然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
咔咔嚓嚓,咔嚓,咔嚓。
少年的手里,剪刀在舞动。
疯狂的。
狂妄的。
序幕8年前弟弟
1925年9月码头
厚厚的云笼罩着夜空,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虽然感觉要下雨,但却一丝风也没有。周围一片夜的寂静。无论是市区的霓虹灯,还是酒吧里人们的喧哗声都到达不了这里。少年看着流向黑暗的河水,小声嘟哝着。
世界可真大呀。
少年把目光从漆黑的河面移向了同样也是漆黑一片的夜空。
望着能覆盖一切的夜空,少年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
感觉像吞噬似的。不,是已经吞噬掉了。
其实,我是知道的。
到了明天,爸爸就会把哥哥卖了,卖给那个叫冈多鲁的黑手党。为了只有两千美元的债款,就把哥哥给卖了。
然后,打算只带着我逃跑。不,如果有什么万一就把我也卖给那个叫马鲁提斯的黑手党,用比哥哥更高更高的价钱。
因为我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并不是自满,或者骄傲。客观地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被称为神童,学校的功课都可以在老师教授之前,只是看课本就能理解。不,课本上没有的东西,也可以自己领悟出来。
只是对我来说,那种事情并没有多大的价值。
无论有多大的才能,我也不能得到我所希望的东西。我只是希望能幸福地生活.
自从以前的父亲死了之后,我就没有过幸福的感觉。妈妈和现在的父亲那个讨厌的钟表店老板结婚之后,我和吉克哥哥就搬到了这个新城市。新的生活、新的相遇、新的空气。
和新的父亲之间,产出新的家庭的羁绊,感受到新的幸福。
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这个叫纽约的城市,太过广大。
在我熟悉这个叫纽约的城市之前,妈妈就得了结核病死掉了。现在的父亲,根本不把我们兄弟当回事,觉得我们是拖油瓶,很烦,经常找我们的茬。但是,听到我的传言之后,他的态度大变,也许是看出我将来可以赚大钱吧。但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家人。
我讨厌现在的父亲。他只想着钱的事。就像我不爱爸爸一样,他也不爱我。但是吉克哥哥却把现在的父亲当作家人,可是父亲只是把哥哥当作工具。
都一样。哪个都一样。
无论我们爱不爱父亲,和父亲之间的感情都是单方面的而已。
我也讨厌吉克哥哥。
哥哥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一个太过天真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并不擅长处理事务。
我的宠物小白鼠。最重要最重要的小白老鼠吉米,被哥哥杀掉了。
用他手里拿着的那把不吉利的剪刀,刺人那个像雪一样白的小身体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也不想知道。
从那天之后,我再没有跟哥哥说过一句话,也没打算要原谅那件事。
但是哥哥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呢?我知道他把现在的父亲当作家人,但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因为吉克哥哥无论对谁都是那个样子,所以不知道。
即使那样虽然我没有原谅哥哥,我却仍然相信我和哥哥之间,有家人的、有兄弟一样的羁绊。所以,虽然很讨厌,却仍然想继续做家人。
可是,到今天,只能结束了。
父亲打算把哥哥扔掉,在明天夜里逃跑。我不想跟这样的父亲一起生活我讨厌做他的摇钱树继续生活下去。
这并不是骄傲自大。就像我至少可以在地下赌场,赚够跟卖店铺一样多的钱那样。我有信心可以比父亲赚更多的钱,然后生活下去。即使那是违法的事情。
但是,和现在的父亲在一起的话是不行的。即使赚再多的钱,也不可能幸福。
就像从课本里的答案中领悟出新的公式一样,和那个男人一起生活的未来的样子,不断地在我脑海里涌现。我能肯定那是不快乐的未来。而且,无论是谁都可以肯定。所以,我要离家出走。
我不说去寻找幸福那样庸俗的话。这只是一次实验。
我只用自己的力量到底能从讨厌的事情里、从不幸的生活里逃到什么地方。这是一次把我自己当成试验品的实验。
所以,不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不会后悔。
然后,下一次改变方法再开始我的试验,直到得出我希望的那个结果为止。
不过只有一点。
真的只是一点,有一点期待的事情。
我从家里出来已经有两个小时了。我想也许哥哥会找我来,从远处呼唤着我的名字。
虽然是很任性的想法,但我对这很有兴趣。家人的羁绊那种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
那种东西我打算试试看存不存在,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有人对我微笑吗?
所以,我有一点点期待。
如果有人从后面喊我的名字,我就可以爽快地结束我的实验。那样的话,我
会说,两个人一起逃走吧。虽然我也很讨厌吉克哥哥,但至少要比现在的父亲好很多很多很多
然后少年听到了声音。
塔克.杰弗逊。十二岁,一个人。
但是,不是吉克哥哥的声音,而且,也不是父亲的声音。
嗯!是谁!?
塔克把目光从黑暗的天空移到地上,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灯光。
嗯当然是一个人啊?不,我敢确定。因为这个世界上用当然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一个都没有。
在摇摇摆摆不停晃动的微弱光亮中,站着一个人。
可是敢确定吗?这么说的话,奈鲁这个家伙干什么去了呢啊,刚才我是在自言自语,希望你不要在意。
光亮是从这个人手里拿着的球形物体发出来的,那是塔克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见过的照明工具。大概有人头那么大,蛾茧似的外形,就是把球形稍微拉长一点的形状。外面由白纸裱糊,里面则像鸟的翅膀骨架一样,细细的龙骨一段一段重叠着。光亮是从这个物体的内部发出来的,看样子里面应该有煤油灯或者蜡烛之类的东西。
塔克只看了一眼就分析出了这些。实际上,他知道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怖感,所以他已经不敢打量拿着那个照明工具的人了。
那么,再问一次,你是一个人吗?
那个人根本不管少年正冒着冷汗,静静地开始问道。听到他的询问,少年终于把目光移向了那个人。
烛光的照耀下映衬出了一张匀称的,看起来像画里的天使一样的脸孔。
我想应该是男的吧?
塔克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对方的语气。声音听起来很中性,但若只看长相的话,又可能会误认为是女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像大人,但是整张脸就是一张孩子似的稚嫩的脸。
这个男子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衣服,正好可以反射手里的灯光,看起来会有一种全身发光的错觉。
突然说这样的事情,你可能会有点困惑。对不起。啊,你对这个灯很好奇吗?这个叫做手提灯。是听了从日本来的老朋友的话,随意做出来的。因为只是听过,从来没看过实物,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男子慢慢地继续着话题,像是安慰少年似的,温柔地笑着。
到底是想知道什么呢?塔克没能问出口。他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一种不敢主动发问的奇怪的压迫感。
看着嘴唇微微颤抖的塔克,男子继续微笑着往前走了一步。
首先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我和你的相遇绝不是偶然的。
什么?
不明白对方意图的塔克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敢靠近,但也不想逃跑,只是被定格了似地呆站着。从男子那里,他感到了威严与魅力。
并不是偶然,实际上这点很重要。是的,我在等着你来。我知道你家的遭遇,并预测你今天会离家出走。不好意思,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观察你的行动分析这些的结果就是,我在这里遇见了你。
这个男子到底在说什么呢?
在塔克拼命想搞清楚状况的时候,男子并没有停下对话。与其说是在和塔克说话,还不如说是在确认自己来这里的理由。
你呢?你其实比你自己和你周围的人想的还要优秀。我们是听到一个叫克雷亚斯坦菲尔德的少年天才的传言,才来到这个城市的不过他似乎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然后,反而知道了你的事情。也许你比克雷亚更有才能呢。
男子又向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虽然还有数米的距离,但是塔克感觉男子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回响一样,直达他的心里。
像你这样的有适度不幸的遭遇实际上是一件好事。在绝望之前,可以没有任何犹豫的放弃迄今为止的生活,这点我很喜欢。你确实是一个让我很感兴趣的素材。
你到底是谁呀?
塔克鼓足勇气,终于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來。
既然已经能说出活了,那就叫以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了。或许有说废话的功夫还不如逃跑比较好,但是比起自己的生命安全,塔克对眼前这个谜样的男人更加好奇。
啊,你是说我吗?
男子面无表情地掀起了手提灯的外罩从里面露出了一根大蜡烛,然后指着自己说:
我是怪物。
男子的右手支撑着灯的底部,左手毫不犹豫地放到了蜡烛火焰上。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不过是手上技巧的初级魔术而已。比如把手用冰什么的冻住,只要隔着水分和空气就可以抵挡一会,而不会冻伤。但事实上,男子的手已经开始烧伤了。然后本来已经烧伤的皮肤,用以眼睛可以看得见的速度开始再生复合。之后,男子的皮肤再继续燃烧,只是他的皮肤是绝对不可能烧完的。
亲眼目睹这幅在火焰中不断重复的再生情景,少年倒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用冷静的目光看着并开始分析现在的情况。
魔术?不是,不过
仅仅考虑了一会,塔克为了获得刚才现象的合理解释,便釆用了更为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问眼前的这个男子。
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可以这么冷静,真是了不起啊。到目前为止,与我接触过的那些素材,大多都会立刻精神错乱。就连那个渣子一样的家伙,后来都变成了特別厉害的人物。不过,当时对他可没有用这么温和的方法,而是在他眼前,割断了自己的动脉。
男子再次打断了塔克的提问兴奋得发出了高兴的声音。
其实你把我当作危险人物逃跑的话更合理吧。因为那种人类素材才会采取的行动都在我的预测范围内,所以我也不会失望的但是,你原本就没有打算逃跑。
这么说着,男子突然看了一下塔克的背后。塔克也像是被操纵了似地转回身去,发现在自己的背后站在一个人。那是一个身穿黑色衣服,跟塔克年纪相仿的少女。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和塔克只有一米远的距离,正在看着塔克。
少女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像个木偶似地,直盯着塔克。
香奈,他并不打算逃跑。你先回去吧。
听到男子的话,少女静静地点点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消失在黑暗中。
好像从最初开始就没有谁来过似的,周围一片寂静,少女站着的地方,现在只能看见塔克的影子。
我是不是在做梦呢?
从开始就持续出现的这些异常状况,让塔克陷入了错觉当中,觉得周围的一切可能都是幻境。不只是周围,好像连自己的身体也变成纸那样薄了,典型的丧失现实感的错觉。讽刺的是,把少年拉回现实的却是在这里最没有现实感的男子的声音。
那么,继续刚才的自我介绍吧。我的目的是想知道人类这种东西的极限,所以我在收集各种各样的素材。比如说,就像你这样的
说到这里,男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塔克回头看去,只见男子的手和手提灯都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怀疑之前的事果然是在做梦。
不行,忘记了重要的事情。
笑容从男子的脸上消失了。他边摇头边流露一副完了的神情。
本来一切都让塔克觉得很亲切,可是由于这个动作太过完美,不由得让人想到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休伊,我的不,我的名字是休伊.拉弗雷德。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与此同时他非常简单地表达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到现在为止,那些没用的交谈,似乎真地变成了梦境一般。
我是来接你的。从你所希望的、幸福的世界来。
序幕8年前独生女
1925年9月墨西哥北部某村落
离纽约更遥远的南部墨西哥与美国国境交界处的一座小村子。
太阳已经落山了,村庄周围开始慢慢被夜幕笼罩。
原本美丽的星空,此时却乌云密布,夜色变得更为漆黑。
村子周围是广袤的农场,原本在空气中回响着的牧歌,随着夜晚降临,也安静了下来。村头有一户人家,与周围的氛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暖炉的火已经渐渐熄灭了。暖炉前面,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正在说话。旁边的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晚餐,但是谁都没有动手,两个人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虽然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情景,但是对于今天的这家人来说,与平常的情景相比,却稍微有点不太一样。
听着,玛丽亚。这可不是孩子的玩具哦。
胡子整理得很漂亮的老人,蹲在少女的面前说道。
烛光映照着的两个人,既像是一家人,又像是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这个啊,既是武器,又是灵魂,也可以说是单纯的铁块儿。
老人右手拿着一个棒状的东西,好像在教导眼前的少女似的,微笑着。
与老人温柔的微笑形成了鲜明对比,少女流着泪在听老人说话。
这不是玩具似的可以轻松使用的东西。
对不起,对
不起,爷爷我、我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名叫玛丽亚的少女哭着挤出了这句话。
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想伤害爷爷!明明只是那样的可、可、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人的左手腕裹着好几层纱布。而且原本白色的纱布现在有一半以上都变成了暗红色。
默默地听着玛丽亚说话的老人,把右手拿着的棒状东西轻轻地转了个圈儿,敲了敲受伤的左手腕。
你看,玛丽亚。你看,这是最没用的方法了。
嗯?
老人微笑地看着仍在流泪、一脸不可思议的少女。其实不应该说老人在微笑,而是发现了什么好玩事情的孩子那样的单纯、天真无邪的笑。
哈哈哈。
老人笑着用右手拿着棒状东西的一端,左手压住固定然后把收在棒状物体刀鞘里的日本刀,慢慢地在少女的眼前拔了出来。刀身像是要把一半以上的烛光都反射回去似的,一瞬间,少女的眼前就暗了下来。
当细长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一少女的眉间正抵着那把长刀的刀尖。
啊
少女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凝视着眼前的银色光芒。锐利的光芒牢牢抓住了少女,双眼之间有种强烈的不适感。但是,玛丽亚的视线最终没有停留在刀尖,而是刀身。因为刀身上有红色血滴的痕迹。
那是刚才自己还在玩耍着的刀。
那是刚才还伤了祖父左手腕的刀。
那时候的血还没有擦净,凝固在银色刀身上。
那个样子就好像在责备自己似的。至少少女在那一瞬间有这样的感觉。
但是
听着,玛丽亚。用这把刀的时候,绝不能想原本没有打算伤害你的这样的话,当你挥动这把刀的时候,不,当你拔出这把刀的时候就应该这么想把你斩断。
老人微笑着,说的话跟普通家长说的话完全相反。
你看,玛丽亚。这把刀上的血是我的,刚才你砍到的我左手腕的血。听着,玛丽亚,这可是很厉害的
?
我呢,本来是打算阻止你的可是,有半分玩意的你,却
挥舞着它伤了我的手。
老人耸了耸肩咯咯地笑着,用椅子背后的布擦了一下刀身上
的血迹。因为已经收回过刀鞘了,所以只是这样处理当然没用了,
血已经蹭到了刀鞘的内部,把刀和刀鞘都弄脏了。但是,老人似
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我原本以为,像你这样的小鬼挥着的刀很容易就可以阻止
呢。但是,你有比我想象中更厉害的使刀的天分。这可是日本刀
啊,像你这样的小女孩,可能就是有这方面的才能吧。对这一点,
我非常的高兴呢。
老人只是用布擦了一下刀身,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
的,把刀收回了刀鞘。然后,看着一脸惊讶的少女,郑重地把刀
递给了她。
听着,玛丽亚。用日本刀连续斩杀有个人数限制,只能数人
而已然后就会沾满血肉,一瞬间失去刀的锋芒
老人一脸神秘的表情,把脸凑近玛丽亚,随即又变成一副笑
脸,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那种事啊,当然是骗人的。
就这样,他把日本刀交给了玛丽亚。突然,老人从椅子上站
了起来,像是喝醉了似的,把自己的想法对着天花板大声地说了
几次。
只要相信的话,再加上你的技术和力量,哪怕是树枝或者纸
条,也能切开人的身体。连木头和铁管都能做到的事情,只是沾
满血肉的日本刀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虽然嘴里说着毫无道理的理沦,但是老人并不像喝醉了的人。
他的脸色之所以发红是因为太兴奋了。如果一定要说醉了的话,也
只是在说梦话而已。
你的心中要一直坚信没有斩不断的!那样的话,不管是
多少人,都能斩杀,也可以连续不断地斩杀。不管是十个人,一
百人,一千个人还是一万个人,在这个大地、天空、人海存在的
世界,除了你以外的,不,也包括你自己,所有的人类全部都可以斩掉。
老人说着异常的梦话,用坚强的目光看向虚无的天空。
不仅仅只是人类,玛丽亚。只要是你希望的,无论什么部可以斩!如果有适合你的信念的身手的话,这把刀就会是这样的。
老人高兴地举起两手,拍了拍仍然坐着的少女的肩膀。
去试吧去试吧。不管是这个还是那个,全都能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
一直说到喘不上气来。老人被轻轻地呛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呵呵地笑着,有节奏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给我斩。
在那个时候,少女并没有很好地理解老人在说些什么。但是受老人炽热的眼神所影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用力地握住了刀柄,眼泪也已经干了,没有了悲伤、后悔和恐怖。现在,在她心中有的只是对祖父说的那种境界的强烈憧憬。
玛丽亚,没有日本刀斩不断的东西。即使是没有形状的东西也一样。如果你相信的话,什么都可以斩断。即使是水,即使是空气,即使是真空,即使是人的灵魂,即使是人和人的缘分、憎恨、后悔和希望,统统都可以斩断。
老人说到这里,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再次坐到了椅子上。
听着,玛丽亚。你有得到这把刀的权利。
权利?
你的父母是很厉害的杀手,但是他们却沉溺于枪的魅力,所以没要这把刀。结果,你的父亲和母亲都死了。是被我,用这把刀,给斩了的。
客观地看,老人的话也许有些自相矛盾,但是少女并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对于老人的话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嗯。我知道。那时候我还很小吧?所以我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奶奶跟我说了很多很多遍。
啊,是这样的。那些都是真的。所以,玛丽亚,这把刀本应该在我这一代就结束的。但是,玛丽亚,我看见今天的你,改变了想法.
老人靠着椅子,好像要走向人生的尽头似的,笑着继续说道:
你看见血从我手腕上留下来,就害怕地哇哇大哭。
对不起。
我说过了,那种事情没有关系的.最重要的是你的表
情。
只在那一瞬间,老人露着牙齿笑道:
玛丽亚,你刚才挥着刀玩的时候还有斩到我手腕的瞬
间,真的是特别特别高兴的样子。这个,只有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来,玛丽亚。这把刀不是祖传,也不是师父传给徒弟,而是人传
给人的刀,你把村雨试着拔出来看看。
嗯。
少女如祖父所言,拔出了这把有着奇怪名字的刀。那华丽的
拔刀动作,想象不出这是孩子的小手做出来的,非常的漂亮。刹
那间,烛光在刀身上跳跃着映衬出了少女灿烂的笑脸。
老人不由自主地吹了一声口哨,从心里赞赏少女与刀的完美
融和。
好啊,玛丽亚。只要拔过一次这把刀,以后就不要考虑多余
的事了。你只要相信用刀斩这件事情,然后,只顾着快乐地斩就
可以了。
嗯!我知道了,爷爷。
这么说着,少女突然从椅子跳了起来
对着眼前的老人,没有任何犹豫地挥刀斩下去。
哈,这正如我所料到的,玛丽亚,你就像是一个最棒的
狂妄天使。
老人拿起放在桌上吃饭用的叉子,高兴地、愉快地看着孙女
的脸。本应该斩下去的日本刀被叉子漂亮地挡住了。就在刀尖快
到斩到老人头颅的时候,被挡住了。
你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念。但是想斩我,你的身手还不够。不过没关系,以后身手提高了的话就可以了。到时候你的身手若是提高了,我就再给你一把刀。如果是二刀流(注:双手持刀,使用双刀作战的方法)的话,你就可以斩更多甚至是两倍的东西。
在笑着说那些毫无道理的理论的祖父面前,少女原本低垂的眼睛变得溜圆。歪着的嘴角,是在笑,还是在后悔?
哎?为什么我,现在?
看来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斩我。这样就可以了。既然要拔刀了,就不停地斩吧。无论什么都可以。至于斩的理由,过后再去想就可以了,这样就好了。这样的话,你会跟这把刀一起闪闪发光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
狂妄大笑的老人,似乎也影响了玛丽亚。她也开始静静地笑着,还很幼稚的表情中,某一处似乎隐藏着纯粹的狂妄。看着血脉相连的孙女狂妄的样子,祖父一个杀手满足地点了点
头。
再说一遍,玛丽亚,这可不是孩子的玩具哦。
这把刀啊,可是你的伙伴。
数年后曼哈顿某处
喂,这是什么呀?怎么回事啊,这个小鬼!
被黑暗包围的大都市的路口,连街头路灯都照不到的地方,一个男人在悲惨地叫着。
男人的脚边躺着好几个人,但是这些人已经一动都不能动了。
什么,什么呀,什么东西,喂,什,你有什么目的呀?
天空云层笼罩,没有月光的狭窄通道里。只是靠着从远处大街那边投射过来的微弱光线男人,判断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
微弱光线里,可以看到少女手里闪耀着的是两把刀。像是配合这两把闪耀的刀似的,少女玛丽亚语气轻快地说着。
嗨,朋友!我是玛丽亚,是个杀手!是别人出钱雇佣我的。所以呢,我是接受雇佣我的哥哥的委托,来杀你们的。
真诚而正式地介绍完自己之后,她毫无声息地向男子的方向
走去。踏着脚下的鲜血,没有一点声音,一步一步地靠近。
接着呢,就剩叔叔你一个人了哟,朋友!
你这个臭小鬼!你也太小看我了。
男人迅速地拔出手枪,对着不断逼近的少女拉开了枪栓。
刹那间,少女身体快速地向下一哈腰,与此同时,向右面摆了过去。
去死吧!
枪声。
同时还有尖锐的金属声。
刺耳的声音,袭向男人的身体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手里的枪已经被打飞了。
啊
日本刀比男人想象的更近了。在他开枪之前,少女就打落了他的手枪。
本来想说不可能的,但是男人立刻想了起来,少女手里拿的是两把刀。然后,男人注意到,一把刀打落了自己的枪,那样的话,第二把刀?
男人想确认的一瞬间,答案已经划过他的喉咙。
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不知什么时候,少女站到了男人的背后,身上没有沾到一点喷出来的血,只是静静地看着地面上躺着的人。
刚才自己打落了男人手中的手枪,她看了那把枪一会儿,在那个已经死了的男人倒下来的同时,从他背后踩了过去。
啊我的身手的话,还要再用两把手枪才能对付我呢
心里觉得有些遗憾的少女嘟哝着,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城市的黑暗之中。
拔出的刀上没有丝毫血迹,被城市里微弱的光亮照着,静静地闪耀着光芒。
轻轻的,静静的。
少女的心,还有锋利的刀,好像全部都融进了街道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