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1月纽约地下酒馆“蜂巢”前
“……听说是在这里……”
傍晚冰冷的空气让人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冬天的寒冷。
一位身穿正装外套的女子,在纽约街头静静地伫立着。
路灯稀少的小巷里,有一间散发着炫目光彩和香气的店铺。
蜂蜜专卖店“蜂巢”。
蜂蜜香甜的气息钻进鼻腔,只是站在店门口就让人有一种肚子已经饱了的感觉。
“那个男孩……真的在这里吗?怎么可能。一定只是被社长骗了而已……”
穿工作服的女子——蕾切尔自言自语道,想起了去年年末发生的那起事件。
飞翔禁酒坊事件。
事件本身已被暗中处理,并不为公众所知,但她却以两种身份牵连到事件中去。
一种身份是为情报站跑腿的人。
而另一种身份则是不断重复逃票乘车行为的犯罪者。
作为情报站“DD新闻社”的候补社员,她带着在芝加哥发生的某起事件的情报乘坐列车返回纽约。
只不过她采取了不付钱买票的方式。
蕾切尔当初采取这种行动是为了复仇,不过这样的理由在现在已不再逃票的自己眼中看起来十分可笑。
铁路公司背叛了自己的父亲。她的仇恨本来就要扩大到铁路本身……但内心深处却又无法真正仇恨父亲深爱的铁路……对于这样的她来说,逃票成了唯一的报复手段。
事件全部结束后,她还有一件十分在意的事——因此她向自己的雇主,情报站的社长询问道:
“那辆列车上,应该有一个男孩被杀了。”
她的确亲眼看到了。
少年被红色的人影压到铁路上,半身被大地磨碎的瞬间。
——不可能还活着。
虽然这么想……但那个浑身染成鲜红的怪物列车长却说出了令她在意的话语。
在列车上,向他询问少年的情况时,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接下来的事就问他本人吧。”
这句话虽然也能理解为“把你也送下地狱跟那孩子重逢吧”,但他的语气却并不是这个意思。
之后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蕾切尔只再看到少年一眼。当然看到他的时候仍觉得他是尸体——她看到的是一个牛仔和穿红裙的女子抱着本该绑在列车底的少年从列车跌落的瞬间。
她记得自己为了救他们而伸出手——而最终因为红色怪物的相助,他们总算避免了从列车上掉落的厄运。
然后最终牛仔他们怎么样了呢。
虽然被拉上列车,但毕竟已经落到地面上一次,就算受了重伤也不奇怪。
她抱着这些疑问,决心向情报站的社长询问。
少年的尸体也被企业隐秘地处理了。
她怀着听到最坏结局的觉悟,然而社长却在堆积如山的资料背后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这种事,找他本人问清楚不就好了吗?”
数小时后——
她站在这间“蜂巢”小店的前面。
——但……社长应该不会拿孩子的生死来开玩笑……
一头雾水的蕾切尔姑且朝店内走去。
向看上去很强悍的老板娘提出“要去门里”的要求后,她忠告道:“没见过你呢……里面有很多危险人物,你可别太得意忘形哦。”接着她打开门指引蕾切尔走向门后宽敞的地下酒馆。
接着,她就穿过门,目睹了“地下酒馆”的全貌。
——还真够大的。
从街头的外观看上去根本无法想象这间地下酒馆会有如此豪华的装修,站在其中的蕾切尔差些屏住了呼吸,假装平静地在席间寻找起来。
老板娘所言不假,店内有许多一看就不是什么良民的客人。
年老东洋人摇晃着魁梧的身躯仰天大笑着。
目光锐利的男人散发着让人难以靠近的气息。
满脸诡异微笑的男人不停小声自言自语。
脖子上有一大块疤痕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勇士。
正往料理上散上大把胡椒的半老男人也看上去极有威严。
也有乍一看并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笑容可掬的带眼镜的青年,也有一看就是暴力团伙成员的瘦得过分的和胖得跟肉球般的男子——
各类人种各式职业的人都混杂于此,让人不由得联想到“飞翔禁酒坊”的餐车。
好不容易找到一张空位,旁边竟坐了个年幼的孩子。
好奇这么小的孩子会在地下酒馆点什么饮料,蕾切尔偷偷朝那张桌望去——
正巧与少年目光相接。
“……咦?”
蕾切尔的心在一瞬间冻住了。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少年,而注意到她视线的少年则好奇地问道:
“?有什么事吗,大姐姐?”
孩子的语气。但她曾听过这个声音。
惨叫的声音。
她的确听过面前少年身体被磨碎时发出的惨叫声。
“……为什么?”
蕾切尔不自觉地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少年露出惊讶的表情。
“?什、什么?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吗?”
“你明明在那辆列车上……死了才对。”
“!”
听了蕾切尔的话,少年的脸色一变。
“艾、艾妮丝姐姐,我出去散散步!”
少年向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女子这么说着,把喝了一半的蜂蜜果汁放在桌上,站起来快步走向店外。
追着他,蕾切尔也走出了刚踏入的酒馆。虽说这种举动也许会被当做是来店里找茬的或是隐秘调查,但现在她已经没法做出冷静的判断。
“哦?怎么怎么?”
“喂喂,那个小鬼可不是商品喔。”
看着10岁左右的少年和比他年长10岁左右的女子一起朝店外走去的身影,店里响起了轻快的嘲笑声。
“哎呀,那个早熟的小鬼这么快就泡到妞了啊?”
“还真是不能小瞧他啊。”
一瘦一胖两个男人开着低俗的玩笑,但他们的声音已经无法传到蕾切尔的耳中。
——还活着。
失去了一半身体的少年,居然若无其事地活着,一点伤痕也没有。
——怎么可能。
她心中名为常识的高墙,拒绝接受面前的现实。
——绝对不可能。
说不定是双胞胎吧。
没错,而且迫于内布拉的压力,才假装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故吧。
蕾切尔自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努力保持冷静后才踏出店门,没想到——
店门旁的胡同。确认周围没有人影后,少年立刻开口问道:
“大姐姐……你看到我死的时候了?”
“……”
“是头被枪击中的时候?还是,被压在铁轨上的时候?”
少年的发言彻底粉碎了蕾切尔的期待。
蕾切尔终于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她找不到回答的话语。
少年露骨地用怀疑的眼光仰视着她,为了打破沉默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汤马斯。请多指教。”
“咦,啊,我是蕾切尔……”
随口回答出自己的名字,少年竟因此露出了十分安心的表情,而这时他眼中的戒备才总算消失。
“这样啊……大姐姐不是不死者我就放心了。来这里是偶然的吗?”
“不,是……听DD的社长说的。”
虽然自己心中的疑问堆积如山,但少年还存活的事实带来的冲击却让蕾切尔无法自然地开口询问,结果反而轮到她来回答少年的质问。
一不小心将“DD”的字眼说漏嘴让她有些后悔,不过这倒成了能帮她快速获取信息的特效药。
“……啊,原来是那个情报站啊……那就算我现在说谎,之后也会被拆穿的,所以我就实话实说吧。我真正的名字叫做切斯瓦弗·梅耶尔。叫我切斯就可以了。”
“咦?”
重新自报家门的少年说出了跟之前完全不同的名字,蕾切尔不明白他的意思变得混乱起来。
她最终还是不知该如何作答,自称切斯的少年长长叹息一声,娓娓道来:
“……看大姐姐的反应,我是不是该从不死者开始说明呢?”
“不死……者?”
“好啊。反正大姐姐不是不死者我就放心了。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哦。”
少年露出淘气的微笑——
然而他的微笑在蕾切尔眼中却显得十分老成。
自称切斯的少年讲述了30分钟左右,这段时间成了蕾切尔永不能忘的记忆。
冬日的寒冷愈发显著,但她得到的兴奋却可以驱走寒意。
少年讲述自己的故事时,那一切听上去就如同虚无缥缈的梦一般,但少年本身的存在却证明了这都是现实。
当看到少年狠狠地抓伤自己的手腕,划破的皮肤瞬间就再生的样子时,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经过飞翔禁
酒坊事件,她的内心世界差点就被整个颠覆,而这次则是真真正正地——毫无疑问地颠覆了她的世界。
不老不死。
光是承认它的真实存在,自己对世界的认识就已经需要彻底更新。
尽管世界本身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讲这么多,差不多就可以了吧,蕾切尔大姐姐?”
依旧是孩童天真无邪的声音,但听者却可以感觉到他身体里确实隐藏着大人的人格。
“嗯、嗯……谢了……非常感谢您。”
“没关系啦。另外虽然我的岁数比较大,但你就把我当成小孩那样跟我说话好了,否则感觉很不舒服。”
“嗯、嗯,谢了,切斯。”
——仅仅是一条情报就颠覆了我的世界。
这也是她真切地感受到“情报”所拥有的力量的一瞬间。
虽然之前她帮情报站跑腿也收集了不少情报,但这条情报所拥有的力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那些。
情报可以改变世界。可以改变人的命运。
那个讨人厌的情报员亨利曾这么说过,他说的一点儿没错。
——这样的情报在世界上随处可见吗?
“真的太感谢你了,切斯。”
“咦?”
“托你的福——我的人生也大概做出了决定。”
“?虽然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太好了。”
——成为情报人员吧。
——不是像之前那样光跑跑腿,而是成为社长或是副社长那样可以掌控大量情报的人。
只要能掌握“情报”,说不定也能避免再出现像父亲那样的人。
虽然还没决定如何使用到手的情报,也没有决定要成为什么样的情报员——但这些也靠等会儿获取的情报来决定吧。
——等回到新闻社——就问问社长吧。
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他们那样的情报员。
要怎样才能成为DD新闻社的正式成员。
估计答案将是对自己而言最早的“重要情报”吧————
冬日黄昏的严寒之中,她的脸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就好像在她面前展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一般。
——如果故事就在这里结束的话,这天对于蕾切尔和切斯都算是幸运的日子吧,然而——
起码对切斯而言,他的好心情没法保持到这天结束了。
“哟。”
跟刚从小巷走出的蕾切尔和切斯打招呼的,是一个快活的声音。
“?”“?”
两人的头上都冒起了问号,而发出声音的青年则友好地继续说道:
“哎呀,可真是太偶然了啊。我是来见名叫菲洛的童年好友的,结果他好像带着认识的一对情侣去了赌场。想着既然来了客人,就不好意思打扰他们,本来准备就这么回去了……你们在干什么?还有你们什么时候成了朋友的?”
“咦?”
——是DD新闻社的记者吗?
——不、等等,这个声音在什么地方——
“……大哥哥,你是谁?”
蕾切尔和切斯都不知对方是什么人,只能惊讶地瞪着他。也想过是不是新型的诈骗,但他的声音却很耳熟。
“你问我是谁……太过分了。虽然我现在确实换了套衣服,也滴血不沾……”
男人依旧保持着爽朗的笑容,开口却说出了十分危险的话语:
“难道你连想杀掉自己的人的声音都记不住吗?”
“……咦?”
蕾切尔的心中急速地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记忆的盒盖就要打开。
却又有种不能打开那盒盖的感觉。
正在犹豫要不要唤起记忆的时候,男人悠然自得地继续说出令人不安的话语:
“啊,放心吧。反正列车也安全到站了,已经不会再杀你啦。还有那个逃票的女人,听说你那之后乖乖买了票呢。真了不起啊。当然,这也只是应该做的。”
听了他的这席话,切斯和蕾切尔在确认他身份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了恐惧。
对蕾切尔而言,不过是回想起当时经历过的恐怖体验而已——而切斯的心中则现在进行时地涌起了无以言表的恐惧。
“啊……啊……不要……不要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想要否认自身存在一般的惨叫声后,切斯飞快地朝着大路中央逃去。他用野兽一般的速度飞奔而去,尽管是不死者也完全无法背叛生物的本能。
让他觉醒本能的“捕食者”则露出些许不满的表情说道:
“都叫他放心啦。”
——怎么可能放心。
她心里暗自吐槽,目光转向面前的青年。
在列车事件中,在她心中植入绝对恐惧的存在——
——列车长。
她脑中浮现起被血染得通红的列车长服。
然而现在他穿着普通的服装,看上去跟路人没什么两样。虽然看上去不像有什么正经工作,却也感受不到什么异样,只是个有点爽朗的青年。
而爽朗青年本人则露出了让人根本无法联想到之前凄惨事件的笑容,对蕾切尔发出了邀请。
“哎,正巧撞上你,要不要一起去那边的地下酒馆吃个饭?没什么,只是刚好啊,有点事想找认识的女孩商量一下。”
◆
返回店里的蕾切尔受到了周围如针一般的视线洗礼。
“喂、喂,切斯长大成人回来了哦!?”
“这是什么叙述诡计啊!?难道是利用双胞胎进行的逃脱吗?”
带走了切斯却带回了列车长,店里一时哗然。然而一旦明白他们俩根本就是两个人之后,客人们渐渐回到自己之前的话题中,不再关注他们。
他们找到一张空桌,面对面坐下来后随便点了些饭菜。
“嗯……请问尊姓大名?”
“啊,以前叫克雷尔·斯坦菲尔德,不过现在出于某些原因改成菲利克斯·沃肯了。”
“是、是吗。”
虽然也好奇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改了名字,但既然对方说有想要商量的事,关于这一点她也就没有多问。
反正,估计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认真回答的。
“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叫蕾切尔。请多关照。那么……想商量什么?”
客套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蕾切尔马上切入正题。大概是她认为与其随随便便询问对方的情况不如直接听听他的烦恼,才能更早结束这种局面。
“我喜欢上一个女孩,你觉得要怎样告白好?啊,我喜欢的不是蕾切尔,所以你可以放心啦。”
“……首先你得改改这种毫不顾及他人想法的态度吧。不过我确实放心了。”
面前男子毫不委婉的说话方式让蕾切尔感到十分无奈,但她决定认真回答他的疑问。
然而,自己的人生跟“普通女孩”的差距太大。不知能不能满足男子的期待。她想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不过怎么也不可能因为给出的答案比较奇怪就马上被他杀掉……吧……大概……
自己还完全不了解面前的男子。
虽然没打算放松,但也不能流露出过分警戒的表情惹对方不高兴,她小心翼翼地进一步询问道:
“……那么,那个喜欢的女孩是你的熟人吗?”
“啊,之前在那辆列车上刚认识的。那时候就那样分开了……不过她留了留言给我……嗯,我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说【我在曼哈顿等你,永远等着你。请你、请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也会去寻找你。】”
“什么啊,虽然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不是很有谱嘛。”
难道只是要我听他讲讲自己幸福的恋爱故事吗?
虽然觉得奇怪,她还是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不是啦,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是想杀我,还是喜欢我才想再见我的啦。”
“……咦?”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看上去自己好像不得不帮他解决相当棘手的烦恼呢。
一时间她脑中尽是这种念头,直到回想起对方是不能用常识判断的对象,才不情不愿地继续说道:
“……嗯、嗯,随便啦。那么如果她是想要杀你的话怎么办?你会杀了她吗?”
虽然这种话题不该在公共场合进行,但侧耳倾听周围人的谈话,每张桌上进行的话题都是“要是能把那家伙的●●撕裂的话”“杀掉他不就好了”“干脆做掉他吧”“但是杀人好麻烦啊”之类的,所以蕾切尔也毫不介意地直接说了出口。
而列车长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步调回答道:
“嗯,哎呀,我最早也这么想过啦,不过我觉得就算对方想要杀我,也不能证明她不爱我啊。”
“就算你说你这么觉得……”
“别急啊,你看,不是有爱到想杀掉对方,或者是‘其实我喜欢你,但为了更重要的事只能取你性命’这些情况吗?”
“遇到这么难搞的恋人,要是我的话就自动消失了……”
听了她理所当然的指摘,
列车长却轻描淡写地应道:
“是吗?我倒无所谓……先不说这个……其实我啊,至今为止都是看到喜欢的女人就马上求婚,被甩了就马上找下一个。”
“我从心底认为你这种方式不可能成功……那么,这次也这样不就行了吗?”
她有些敷衍地这么回答道,而这时列车长第一次露出了动摇的样子。
“嗯……那个啊。最早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看了她的留言就想起了她跟白衣人厮杀的场景,还有她一言不发毫无表情的脸……每当想起,就越来越喜欢她。现在想想说不定,一开始救她……也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命运般的一见钟情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移开视线小声说着的男人脸颊上,似乎泛起了些许红潮。
“……现在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你也是人类啊。虽然中途听到了厮杀之类的危险词语……”
普通人不会跟才见面两次的陌生人讨论这种话题,但通过他在列车中的行动和这几分钟的对话,她知道对方并不普通。
“至今你都觉得我不是人吗?虽然想这么问,但我现在也很混乱。”
看着越来越有人情味的列车长,蕾切尔开始对他抱有好感——不过听了他下面所说的一席话,这丝毫的好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我想绝对可以成功啦。也许要花点时间,但肯定没问题。如果对方说对我毫无兴趣,那我就让她喜欢上我。花上多少年也没关系。”
他这种想法同后世被称作跟踪狂的如出一辙,说出口却丝毫没有死缠难打的感觉,蕾切尔无奈地决定给他出几个主意。
——因为被家伙看上的女孩也太可怜了。
起码得教教他如何像一个普通人一般接近对方。
从之前他所说的情况来看,对方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但却不可能比面前的男人更不像人类吧。蕾切尔这么想着,继续说道:
“那么,你首先要去找那个女孩吗?”
“不,其实我已经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了。”
“哎?是吗?”
“是啊……听你那儿的情报人员说的。”
——原来如此。那的确毋庸置疑。
虽然不知道他的情报来自哪个社员,但如果是DD新闻社的职员作为“情报员”提供的答案的话,那一定不会有假。在这一层面上,蕾切尔为自己提供的情报能得以正确传递感到非常欣慰。
“是这样啊……那么,最早的接触方式就非常重要了呢。”
通常情况下先写信或打电话约好时间再见面最好,但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抱有好感还是杀意。虽然就算对方带着机关枪来赴会,眼前的男子大概也能轻松应对,但她不想自己的建议成为二人厮杀的原因。
——已经决定要做情报员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可得轻松解决才行……
尽管还分不清情报交易和人生咨询的差异,蕾切尔还是认真地开始思索起来。
如果只是普通的恋爱咨询还好,不过怎么看对方都脱离常理。
并且,他喜欢上的女孩也一定不好对付。
“是啊……为了明确对方的想法,首先写封信给她,再附上礼物如何?”
勉为其难做出了这样的回答,列车长听后沉思片刻,信服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送礼物吗?”
“嗯,送跟她相配的礼物。如果她收到礼物很高兴,就说明她是出于好感想见你的对吧?”
“说得没错。”
看对方同意自己的看法,蕾切尔安心下来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她想杀你的话,虽然不至于露骨地扔掉礼物,但也应该会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来。不过也不能去偷看她的房间吧……所以就送首饰之类的,走在街上也能看出来的礼物比较好。”
“噢噢……你还真聪明。”
自己倒不觉得这个答案有多理想,被眼前的超人表扬,让她心中涌起了喜悦和空虚混杂的复杂感情。
“嗯……小刀的话,好像基本的都已经有了……”
“……关于你喜欢上的女孩,我就不多问了。”
复杂的感情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几个麻烦的疑问。
“是吗?就是个跟小刀和军服很相称的可爱女孩啊……”
“跟小刀和军服很相称就已经不能称之为可爱了吧……如果是这么个超凡脱俗的女孩的话,就送点普通女孩穿的衣服给她如何?”
不光是面前的男人,他喜欢的女孩也非同寻常。这点毋庸置疑。
不过以面前男子的性格,说不定对着5岁的小女孩或是90岁的老婆婆也能说出“跟军服和小刀很相称”这种话来,不过她干脆不去想这种可能性。
“好我知道了!送礼物是吧!”
听完她一席话后,列车长站起身来穿上挂在椅背上的外套,露出爽朗的笑容向蕾切尔竖起大拇指。
“帮我大忙啦。这顿饭我请啦,就当谢礼。”
“不用了。不用这么麻烦。”
“不不,这种事要好好算清。”
男人自豪地挺起胸,喊道:
“喂,服务员,这张桌的饭钱记在菲洛账上!”
“咦、哎?菲洛不是你之前说的童年好友吗……”
“哎呀,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这里嘛。这样做的话,他之后不是会主动来找我要钱吗?省得麻烦。”
“那当然会来找你。”
蕾切尔还是有些想不通,不过既然是这个男人的多年好友,那个菲洛也一定是个怪人,她这么判断道,自言自语地叹口气:
“……果然我还是该从头教他一般常识吧。”
数分后
——不过突然收到衣服的话,大部分的女孩都会感到抗拒吧。
——然而作为他的女朋友,正需要对此不为所动的女孩呢……
他走后,她吃完所有的饭菜,静静地离开了酒馆。
几个男女与她擦身而过进入店内。
“混账……庄家那小子,怎么会在最大的那把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啊!”
听到小声的牢骚声,接着响起的是快活的声音。
“哎呀~今天赚翻啦!把筹码全赌在幸运之七上居然真的赢了啊!”
“艾萨克好厉害哦!”
“好,今天真是个喜庆的日子!放开肚子把店里的美味佳肴都吃个遍吧!大家也一起来!”
“哇!艾萨克好有钱!”
“嘿嘿嘿……就算一个人吃不完的菜肴,只要三个人齐心协力就是毛利的智慧(注10)……这句话就是说,饭菜吃不完的时候只要和大家一起吃就能变得聪明!虽然我不知道茅力是谁啦,但跟摩西很像,所以肯定是伟人!”
“是弱肉定食呢!”
“对了,我记得茅力的故事是说,虽然一个人没法分开海水,但兄弟三人一起使用手刀的话就可以分开海水的兄弟情深的故事!”
“家人的爱可以引发奇迹呢!”
虽然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光是听着这对男女天真无邪的对话,店里的气氛就变得温暖起来。
“啊……最好把钱都用在这里。这样我们的损失也会减少……”
走在似曾相识的情侣前面自言自语的是一个穿着浅绿色西装的男子,他给人的印象还像个少年。
看他的行头,大概不是什么良民百姓,但他却带着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百姓的情侣走进了酒馆内。
而——在情侣的身后,还躲着一个小孩。
那是之前从列车长身边逃开的不死者,切斯。
切斯看到从店内走出的蕾切尔,怯生生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问道:
“那、那家伙……已经走了吗?”
看蕾切尔点点头,切斯才从心底吐出一声安心的叹息,露出笑脸。
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蕾切尔也放心地笑了出来:
“哈哈……虽然是不死者也跟人一样嘛。也会高兴也会恐惧……我还以为是更加超人一等的存在呢。”
“……哼。才不是那么好的存在呢……那就再见啦。”
切斯立刻收起了笑容生气地把头扭向一边,追着娃娃脸的青年和情侣快步走进了店里。
看着他极富人情味的身影消失后,蕾切尔静静地自言自语道:
“不过……那个怪物喜欢上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
“咦,有人把账记在我头上了?是谁啊?”
蕾切尔离开后的蜂巢中,响起了身穿浅绿色西装的男子的声音。
“……菲利克斯·沃肯……是、是谁啊!?”
◆
数日后百万大街伊芙·杰诺亚德的别墅
“……”
在布置得豪华绚烂的豪宅中,香奈一个人——呆立着。
“怎么了,香奈?刚才似乎有给你的包裹。”
以奇迹般的速度出院的加古吉对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站立不动的香奈说道。虽然他现在还只能拄着拐慢慢走动,但想想当初病情刚稳定他就从医院偷跑出来的事,目
前的情况已经相当不错了。
通过黄和优文的门路,加古吉一行人作为这间豪宅的守门人住了进来,而香奈也跟他们一起住下,他们渐渐地也就习惯她特殊的性格了。
虽然平时她从不说话,但像现在这样毫无反应也很少见,所以加古吉担心地出声问了一句,然而——
“哎呀,这件衣服……好漂亮!多美的白礼服啊!”
和加古吉一起走进房间的妮斯看到香奈面前铺开的是一件适合深闺的大小姐穿着的,设计简洁而有气质的礼服。
“这是之前那个包裹里的东西吗!?多美啊……到底是谁送的呢?”
“嗯嗯。好漂亮啊。我觉得这件衣服很适合香奈穿哦?”
加古吉说着,不经意地朝包裹上寄出人姓名的地方看去——
“……咦?”
看到它的瞬间,加古吉也像香奈一样呆住了。
“铁路追踪者”。
在飞翔禁酒坊上他们遇上的一个“传说”。
被血染红的身影在朝阳中消失,只留下种种谜题的怪物。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乎意料的名字让加古吉呆住的时候,香奈的心中也进行着激烈的自问自答。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衣服?除父亲以外第一次有人送我这种东西。
——小时候,父亲经常送我衣服呢。
——让我非常高兴。
——但是收到那个男人送给我的衣服,我应该产生什么样的感情?
——我本想将那个男人……将那个会成为父亲阻碍的男人杀掉。
——我不懂。我不懂。
——为什么,那个男人要送我礼物呢?
——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越来越不懂那个男人了。
——别想了。那个男人只会阻碍父亲的计划。只需想该如何杀死他就好。
——……父亲的阻碍?
——不、不对。那个男人说过要保护父亲。
——他还说因此要同我结婚。
——……结婚。
——虽然没兴趣,但我明白结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互相需要的男女为了加深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了成为“家人”而举行的仪式。
——家人。
——是指我和父亲之间那种关系吗?
——但这对那个男人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懂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过,如果我能接受他……他一定会保护父亲的吧。
——从那个男人的话语中……感觉不到谎言。正因如此,我才如此混乱。
——那么……我应该接受那个男人的求婚吗?
——在害怕的,是我,想要让他消失的是我。
——我到底是在怕什么呢?
——啊,啊,为了给自己的恐惧找到理由,我用了父亲做挡箭牌。
——我是多么愚蠢的人啊。
——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会向如此愚蠢的我求婚呢?
——像父亲支持着我那样,我也成为某人的支柱……明明我做不到这样的事。
——为什么,会送给我这种东西——
——?
香奈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小群人。
“!?”
加古吉的伙伴们用有所期待的眼神,打量着香奈手中的礼服和她身体的尺寸,嘁嘁喳喳地交换着意见。
“嗬……这个铁路追踪者是谁啊?”
“好棒!这件衣服不是超合适吗?”
“是吗。我妹妹更适合吧。”
“你根本没有妹妹好吗?”
“未来的妹妹。”“先交个女朋友再说吧。”“妹妹当然比女朋友重要!”“为什么!”
“啊哈哈,香奈姐已经凝视这件衣服136秒整了哦?”
“好可爱啊香奈好可爱啊。”
“嘻哈!”
“嘻哈!”
——什么时候来的!?
她惊呆了。
虽然知道跟自己搭过话的加古吉和妮斯的存在,但进入房间的竟有这么多人。
虽然意识基本都集中到关于“那个男人”的疑问上去,但无论怎么想……无论怎么想原因也不仅仅是这样。
尽管沉浸于深思中,但如果是从前——面对“幽灵”的成员的话,自己绝不会如此大意。
那么,为什么会允许这些连潜行训练都没有接受过的人们如此接近自己呢?
只是短时间没进行实战而已,感觉竟会迟钝到这个地步吗?
对自己感觉变得迟钝的事实感到十分焦躁的同时,她故意无视了另一个可能。
——我……竟然接受了这些人们!
对于一直保护着自己孤独世界的她来说,这是不可发生的事态。
她狼狈不堪,在心中不停叱责不成熟的自己。
不了解她内心的纠结,兴头上的不良少年们给予了香奈进一步的考验。
“喂,香奈!快换上吧!”
——咦?
“啊,你换衣服的时候我们出去等。”
——不、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
“等等,作为伙伴,我们应该有守护她换衣的义务吧?”
“稍微等一下,刚刚有人说了句非常合理的话吧?”
“Pardon?”
“作为伙伴,我们应该有守护她换衣的义务……”
“……大伙,想被炸飞吗?”
“别啊妮斯别一脸笑容地从胸口掏出炸弹来啊真的。”
“呜哇!没看到拿出来的一瞬间!”“……遗憾千年啊!”“胸口……到底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
“别啊妮斯别一脸笑容地拿出火柴啊真的。”
“哎就别管这些笨蛋了,一起去散步吧!”
——他们在说什么啊?
“去发现新的自我吧!”
——我并不想发现那样的东西。
“好啦,那就快把现在穿的衣服脱掉吧。”
——别开玩笑了。我决不会穿这种东西的。
——并不是因为是那个男人送的礼物。
——而是这种不方便活动的衣服……。……?
她这么想到仔细打量一下衣服,却发现它同现在所穿的衣服一样便于活动。
更令她吃惊的是——礼物的背面有便于挂什么东西的设计。
乍一眼只觉得是一种装饰,但香奈却立刻明白了它的真正作用。
——这是……用来放刀的?
明白这件礼服确实是为自己量身定做之后,她陷入了更深的混乱中。
在脑中不断冒出问号的她身后,不良少年们继续说道。
似乎想要把处于混乱的她推入地狱的最深部般。
“好啦快穿吧。”
“不妙,光是想象一下我就快流鼻血了……”
“从23秒前就已经在流了哦?鼻血。”
“不过到底是谁!?送这衣服的人是男友吗!?是男友吗!?”
“嘻哈!”
于是,香奈——
◆
百万大街某私家车内
“啊,格拉罕大哥。有人出来了哦。”
“……是吗。就让我们祈祷不会让人觉得太无聊吧。啊啊,啊啊……无聊是种罪过。即使没有懒散度日也没有沉溺于享乐,只要感到无聊就耗费着人类所拥有的短暂时光……怎么能忍受这种事!无聊是罪恶!去死吧!无聊去死吧!”
“要是杀得死的话我倒想你把它杀掉呢……啊,等等……好像有个醒目的女人在里面。就是她吧。”
躺在福特车后座的格拉罕听部下这么说后,慢慢抬起身。
“哇……好可爱的女孩……光看那身大小姐般的打扮就应该没错了吧。”
“……无聊的时间,是为了以万全的状态迎来人生高潮的小憩时间。就让我们这么想吧,那女孩不是可爱到让人想起这句格言吗?”
“……格言?先不管是不是格言啦,那果然就是伊芙·杰诺亚德吧。”
格拉罕的伙伴的不良青年虽然自己说过应该没错,但想到万一弄错免不了被扳手殴打,就连忙催促格兰罕确认。
而格拉罕则扭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咧嘴一笑。
“错了就错了,我想说的是,就也是人生的调味料啊。毕竟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任何无聊的事物啊!”
“说的话跟刚才完全相反没关系吗老大?主要是脑袋。”
“夏夫特……你晕过一次之后就变得天不怕地不怕了啊。”
看着毫无顾忌说出这番话的同伴,格拉罕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前几天差点被自己杀掉的男人。早知道他会变成这样,不如那时真把他的头敲成两半。
不知有没有察觉到格拉罕的心思,被称为夏夫特的小混混用疲倦的声音说:
“经历过险些丧命的悲痛心情让我再一次成长了啊……哎,他们好像要去散步。几个人一起走出来了。”
“是吗……那就让我们开始讲悲伤的故事吧。”
“对他们而言的。”
◆
百万大街的大路上。
就连平时不屑正眼看加古吉他们这种不良集团的富人区居民,今天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因为一个如同清扬的风一样的美少女走在他们中间。
雪白的肌肤。光亮润泽的黑发,金色的眼眸。
平日穿着黑色礼服也相当引人注目,但今天的礼服更加凸显她的美丽,行人都用憧憬和羡慕的眼光看着香奈。
不过香奈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魅力,她认为是穿着不合适的衣服,大家虎视眈眈寻找着动手的机会才会盯着自己。
——还是穿上了。
没法拒绝伙伴们强硬的要求,香奈最终穿上了“那个男人”赠送的礼服。
——为什么?怎么也保持不了自己的步调。
以加古吉为首的不良少年团伙是香奈至今从未接触过的集团。
跟父亲不一样。跟“幽灵”和作为敌人的警察也不一样。
对远离普通生活的她来说,他们确实是自己从未遇到过的类型。
没错,他们是不良少年。
也会做违法的事,也企图抢火车。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却完全没有任何内疚的心情。那些人人都有的,粘稠的嫉妒和憎恶之情,为了自己的野心如何击垮他人的打算,在“幽灵”时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的情绪,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她不断感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反复地反复地摇晃。
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被破坏?
只有父亲和自己二人的,只有幸福的世界会不会被破坏?
这种想法让香奈的心中渐渐被恐怖占据,她也想过就这样远远地逃开。听说父亲进了恶魔岛监狱,她也想过去警察局自首,将自己的一切罪过全部招供,自己也去那里。
——恶魔岛是不是不收女犯人?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突然注意到前方一辆汽车朝自己驶来。
她立刻提高戒心,敏锐地注意起周围的情况。
看到那辆以不正常的缓慢速度驶来的车,她的本能告诉她有危险。
——为什么之前没能做到这点?
脑中闪过这种毫无意义的疑问,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将视线集中到面前的车上。
被用露骨的警戒眼神盯着,汽车却不改狂妄的态度,在香奈他们稍前方的路边停了下来。
“嗯?怎么了?”
这下就连不良少年们也感到情况不妙,和香奈同行的几个人向车投去怀疑的目光。
与此同时,漆黑的车门打开了。
从车里走出的男人,与其说是私家车的车主,不如说是制作者更令人信服。
他身穿深蓝色工作服,手中拿着一把跟手臂差不多长短的巨大扳手。
看到拖着粘着红黑色印渍的银色铁棒走近的男人,不良少年们即刻绷紧了紧张的弦。
男人迈着悠然的步子走来,一面将扳手扛在肩上一面如同机械般地开了口:
“悲伤的故事……让我们开始讲一个悲伤的故事吧。”
“……!”
看到男子异常的举动,不良少年们混乱地面面相觑。
而香奈则在男人身上感到了非常危险的气息。
他的语气和态度很随便,却用毫无可乘之机的目光俯视着自己这边。
——这个男人……很像。
香奈发觉他身上的气息与前段时间厮杀过的男人一样,一下子把警戒的等级提到最高。
——很像那个列车上……穿白衣的杀人狂!
尽管现在的情形已经不能搞偷袭了,男人仍朝着香奈的方向走来——
并且补充了一句毫不讲理的话:
“是一个悲痛欲绝的故事……不过我会很高兴的所以放心吧。”
◆
数分后
“加古吉!加古吉!”
上气不接下气跑回来的一个伙伴,扯住加古吉的衣领大声喊道。
“什……怎怎、怎么了!?这么慌张!”
“你听我说!糟了!香奈她……香奈她被抓走了!”
“咦咦咦!?怎么回事!?难道是被警察抓走了!?”
加古吉脑中呈现的是香奈被警察逮捕这一最坏的情况,但对方的回答比他的想象更坏。
“怎么可能有拿着活络扳手闲逛的警察!是那家伙啊!以前这附近的不良集团的头目,叫格拉罕的混蛋!”
“咦咦!?这、这是怎么回事!?”
“混账……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刚看他挥起了扳手,我们就不知何时翻倒在地……回过神来香奈已经坐进了车里……那混蛋还留下这么一封信!”
几句话交代清楚情况,伙伴将一张纸递到加古吉面前。
纸上用整齐的字一目了然地写着对方的目的和自己接下来应该采取的行动。
【亲爱的加古吉·司普罗特。伊芙·杰诺亚德在我们手上。想要救她的话,就带上你所有的钱到港口13区的废仓库来。当然,要一个人来。】
仅仅只写了这些的恐吓信。
很明显是把香奈误认作他们借住的别墅的主人了。
然而对方根本不会听这种解释吧。况且对方知道自己的姓名。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清楚自己没法报警。
如果没钱将会有什么后果,这种事根本不用逐一写上——加古吉认为对方是这个意思,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然而——
“怎么办?加古吉!”
听到妮斯紧张的声音,纹身的少年浑身发抖却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还能怎么办……我要去,当然要去!不去怎么行!”
铿锵有力的叫喊声也只响起了一瞬间。
他摇摇晃晃地靠在墙上,把恐吓信捏成一团。
“……虽、虽、虽然我怕到不行、行……”
◆
正当加古吉陷入混乱时,有一个男人正打算冷静地做出判断。
百万大街一角。站在偶尔有人经过的地方,暗中观察香奈被抓走的整个过程的男人,用手指抵着太阳穴自言自语道:
“哎呀,已经穿上……我送的衣服啦。没想到这么早就会穿上……所以,那什么,还真让人高兴啊。”
他夸张地自问自答道,但他心中确实抱有疑问,罕见地为该如何行动感到苦恼。
“从那辆车里出现的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是谁啊?我该不该追上去呢?”
从车上下来的神秘男子带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
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始交往,一般男性遇到这种情况要不就是因为恐惧而犹豫不决,要不就是鼓起勇气前去营救吧。
不过,他并不是一般人。
他没有对巨大扳手感到丝毫恐惧,如果想要救人可能真能跑步追上汽车。
然而,他对香奈在某种程度上——说不定,比“幽灵”的成员还要更加理解。正因如此,看到她的行动后他犹豫着是否应该去追。
“为什么香奈会那么容易就被带走?”
注10:毛利的智慧:指日本战国时期的大名毛利元就有名的三支箭的故事。一支箭很容易折断,三支合在一起则难以折断,以此来教导子孙们要团结一心。之后艾萨克再提起毛利时原文用了片假名表示,故译作茅力,摩西则是圣经中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