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你最大的失败,就是当你在球场上第一次遇到我时,没有立刻开始对决。」
水管全身散发出胜利者的霸气,对我这么说。
「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发现我们第一次碰到的时候,我是故意放你走。因为我还扯了个什么『收讯不好』这种露骨的谎。」
我在我们现在的位置,也就是球场通道,拿出手机朝画面一看,是有讯号的。
唉……早在当初Cosmos接著就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怀疑过多半是这样,果然没错啊。如果这纯粹是剧情需要才发生的幸运,那才理想啊……
「其实啊,我从你和Cosmos学姊还有葵花一起来到球场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你。因为我一直很不安,担心你会用某种我根本意料不到的方法赢得胜利。」
水管的话说得很平淡,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被一一念出罪状的死刑犯。
「所以,我才会找从Cherry学姊手中逃脱的你说话。当时,我的目的是查出你打的主意。我问你:『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结果你是这么回答我的吧?你说:『只是在和Pansy说说话,也跟Cherry学姊说说话。』其实……『还有一个』吧?」
现阶段的发夹数是我「10」,水管「4」。
尽管被我拉开压倒性的差距,水管的态度仍然丝毫不显得焦急。
「……这个嘛,我是这么说的吗?」
我尽可能要自己保持平常心回答,不知道有没有办到。
不,再掩饰也是白费工夫啊……因为立场已经完全逆转了。
「你帮刚才来过的那个走丢的小妹妹带过路,这点你当时就瞒著我不说,对吧?」
没错。我担心一旦把我带曜子小妹妹找姊姊的事情告诉水管,就有可能被他发现我真正的计画,所以特意不说。
「这让我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想到花洒除了一开始就给过的女生之外,还想从其他女生手上收到发夹。」
看来我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堕入水管的策略了。
不过,哪怕我老实说,我的对手却是个连别人背地里的心意都已经懂了的最强男。
相信无论怎么做,我的计画都会在那个时候就穿帮吧……
「……真的好险。原来我们第一次碰到时,被逼得无路可退的人不是你,而是我。要是你那个时候立刻开始比,我现在很可能已经输了。我内心一直紧张得很呢,担心如果花洒说要当场开始比个输赢,那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不祥预感真的是准得过火了啊。
而且,还是最坏中的最坏情形……
「所以,我为了做好准备,说谎从你身边逃开。这还是我第一次要躲一个人,而且好死不死,逃避的对象还是我最不想输的你。这比我想像中更屈辱,让我非常不甘心,而这也让我更想彻底逼得你无路可退。」
水管说得没错,我现在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
虽说尚未实际交付,但来到水管背后的唐菖蒲高中女学生人数多得非同小可。只是大概看一眼,起码就有五十人。
简直令人联想到偶像明星的握手会,人多得完全堵死了球场通道。
这人数远远超越我现在拥有的发夹总数。
「……真的是多亏你们特地赶来。」
水管转过身去,对到场的女生们道谢。
结果这声道谢就像成了信号,到场的女生们纷纷露出开朗的笑容。
「包在我们身上!既然是水管拜托,我们当然要来啦!我们还先离开球场,做好了准备才来!」
「嗯……那差不多可以拜托你们开始了吗?」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准备来的,只见水管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折起来的塑胶袋。
我的票只要两只手就数得完,但他竟然还不够喔……
「OK!我们人多,发夹交完的人就先回观众席喔!」
到场的女生们全都陆续把发夹交给水管。
「谢谢大家。多亏你们,我大概赢得了我最想赢的对手。」
水管笑咪咪地道谢,女生们也以同样的笑容回应。
接著把发夹交给水管后就离开现场,回到观众席。
「我的发夹一共有『98』……花洒,不知道你有几个。」
「全部加起来……是『10』个。」
这就是我和水管的差距。从今天的对决开始后,明明是我先开始找各式各样的人拜托,晚开始的水管所收集到的发夹数量却是压倒性地多。
这家伙根本是怪物吧……我为什么会搞到得跟这种家伙打赌不可啊……
「比赛还没结束,你现在要去找其他女生帮忙也行喔。快点,去啊?去拜托其他女生:『希望你把发夹交给我。』这样一来,我想你获胜的可能性总会多少提升一点点。」
这……应该不是同情吧。
水管是想彻底打垮我,让Pansy见识到他和我的差距有多大。
所以,他才特意给我机会。
为的是让我切身体认到我们之间绝对的实力差距大得即使我丑陋地挣扎也不管用。
「不……够了……是我输了。」
「是喔?没想到你还挺乾脆的。我还以为你一定还要垂死挣扎呢。」
不巧的是我可不会上你的当。我已经挣扎够了,不需要再挣扎。
「还有,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这是刚才我和花洒两个人讨论之后决定的,那就是处罚的内容变了。既然花洒没说,就由我来说吧。」
「咦?变更处罚内容……是吗?」
翌桧歪过头瞪大眼睛。
这家伙,真的是想彻底逼得我无路可退啊……
「没错。处罚的内容变成『再也不准接近菫子及菫子的所有朋友,也不能和他们说话』。也就是说如果花洒输了,你们就再也不能跟他来往,葵花、Cosmos学姊、翌桧。」
「哪、哪有这样的!咱、咱根本没听说!」
翌桧切换成津轻腔感到震惊,Cosmos与葵花也露出惊愕的表情。
「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们啊。不巧的是,这不能收回,而且花洒已经答应了。」
「是、是真的吗!花洒同学?」
「是……是真的,Cosmos会长。我提议这场打赌,Cosmos会长你们提议规则,所以水管就提议处罚内容。」
「那我们要更改给发夹的对象……」
「『一旦交出的发夹,就不能讨回来』。规则就是这样喔,Cosmos学姊。」
「天、天啊……」
Cosmos对水管无话可答,当场垂头丧气。
「那我也要给花洒!我要给他很多!这样……」
「『一个人最多只能交出一个发夹给花洒或我。不可以从一个女生手上拿到很多发夹』。只有你一个人给很多发夹,是违规的喔,葵花。」
「啊呜!怎、怎么办……」
葵花慌慌张张地想要行动,但被水管这句话阻止了。
「水管,你太卑鄙哩!在发夹交出来以后才把咱们都扯进去……」
「所以呢?花洒不也做了够多卑鄙的事情吗?我们是半斤八两。而且你放心,如果你们想继续和花洒来往,倒是有个好方法。」
「好方法……?」
「没错。被包含在处罚中的女生是『菫子的所有朋友』。也就是,只要不当就好了。」
水管大概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才会在这个时机提起处罚变更的事情吧。
这不是为了孤立Pansy。如果Cosmos她们在这个时候不再当她朋友,那就能让她体认到她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如此」。
然后,他就是打算确立一件事,确立他才是比任何人都更把Pansy放在心上的男人这样的立场。
「你们要怎么做?我都无所谓喔。」
「「「…………」」」
听水管这么说,三人互相注视,窘迫,沉默不语。
我不明白Cosmos她们到底在想什么。
「算了,无所谓。那么……菫子。」
水管似乎对我和Cosmos她们已经失去兴趣,不再看我,而是看著Pansy。
他的眼神中已经完全没有先前对我散发的敌意,有著温和的光芒。
「我过去一直都没发现你……不,是没发现大家真正的心意。我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我不会再让你悲伤、难过。我确信自己绝对比花洒更能让你幸福,所以……」
水管说到这里,顿了顿。可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
知道接下来水管打算说出什么话……
「希望你当我的女朋友。」
以往水管未能察觉Pansy真正的心意,也未能察觉其他女生对自己的好感。但水管这次的表白和以前不一样。把国中时代也算进来,就是第四次。他对Pansy第四次表白。
「我、我……」
Pansy不及细想,把视线从直视著她的水管身上移开。
她的态度像是个不
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小孩子。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但是抱歉,请你忘了那个人。然后,希望你只看著我一个。」
相信无论Cherry还是月见,都没想到水管会说得这么强硬吧。
她们两个都睁圆了眼睛看著水管。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凭我,绝对能让你幸福。」
「你让我幸福?」
「是啊。你回想一下国中时代的情形吧。当你遇到困难,帮助你的人就是我耶,不是花洒。他不只是赶不上拯救你脱离危机,甚至没来救你。而且,到现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花洒可曾帮助过你?」
「……没有。」
Pansy遇到困难时,我一次都不曾解救她脱离危机。
到头来,图书室要关闭时我也帮不上忙。后来我为了解开Pansy的「诅咒」,向水管挑战,结果就是弄成这样……我一败涂地。
「对吧?而且这场打赌已经失去当初的意义。『因为我已经懂得去体会了』。」
Cherry和月见隐瞒不说的心意已经迎来某种结局,所以就连我唯一胜过水管的「了解别人背地里的心意」这点,如今也成了过去式。
这场打赌的意义,只剩下水管是否能够排除我而已。
而他现在大概就是在完成这件事。
「我的故事里,你是不可或缺的。没有你不行。所以不要再看著配角,好好看著主角……可以吧?」
配角……是吧?这个字眼很贴切,很适合用来指称我。
因为我在水管的故事里是个碍事的人,也是个会被狠狠教训过后消失的人。
「叶月同学……」
「菫子……」
水管走上前,慢慢拉近与Pansy的距离。
为了将Pansy从他自己所下的「诅咒」中解放出来。
「……嗯?菫子,你怎么了?」
Pansy退开一步,与水管拉开距离。
我立刻懂了她这个行动意味著什么。
「……打赌还没结束呢。」
「对喔,你的发夹还没交出来呢……那么菫子,赶快把你的发夹交给我或花洒。当然我是希望你可以交给我,但你想交给谁就尽管交给那个人……可是,这样就结束了。等交出发夹,我希望你可以只看著我一个人。」
水管再度走向退开一步的Pansy。
然后,当他来到Pansy身前,便轻轻伸出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花洒?」
「他的手被我用力抓住」。
「可以请你放手吗?你已经输给我了,不是吗?」
事态的发展和自己所描绘的未来不一样,让水管以厌烦的表情瞪著我。
然而,我无视于他的视线,再度看向Cosmos她们。
「Cosmos会长、葵花、翌桧,告诉我……如果我输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的这个问题让她们三人全身一震。然而,相信她们早已有了决心。
她们以不再有先前那些迷惘的真挚眼神看著我……
「我不打算停止当Pansy的友人。既然我跟她同时还是竞争对手,要竞争时我就不会放水,但这不是竞争。所以……要是花洒同学输了,我就再也不跟你来往……」
「我也是……因为我就是Pansy的朋友啊!」
「咱也,不反对了……」
「……是吗?」
多谢你们啦。因为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啊……
「……这就是你最后的抵抗了吗?」
水管厌烦的表情中透出些许懊恼。
Cosmos她们的回答大概不合他的心意吧。
「……水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刚刚说过,你从我来到球场的时候到第一次分开,都一直看著我,对吧?」
「对啊。你第一个就找上菫子,为了发夹的事情去拜托她,然后去跟其他女生说话,这些我全都看到了啊。」
唉……今年的我有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不幸,让我都想哀叹自己是不是被诅咒了。但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是好的经验。真的是太会给我搞出意料之外的事态了。
我可没想到好不容易有了作为主角的自觉而努力,却会被别的主角说成配角(路人)啊……
算了,没关系啦。
不管谁怎么说,水管的故事里,主角肯定是水管,不是我。
而对配角(我)大获全胜的主角(水管)正走向公主(Pansy)。
活脱脱就是王道爱情喜剧的剧情。
正因如此…………现在正是让这个主角大爷知道厉害的时候。
「这样啊……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让他知道现实可没这么简单!
「我为了发夹去拜托的第一个人,『不是Pansy』!」
「哦~~这样啊……所以,这又怎么了?是斗败的狗在隔空吠叫吗?」
Pansy……全都多亏了你啊。
多亏你直到最后关头……都特意不把发夹交给任何人,引开水管的注意力,帮我「争取时间」。我在对决开始前对你说的话,你真的好好听懂了啊……
「我说水管啊,你刚刚说了吧?说『我的故事里,主角是我』。」
胸口涌起一股昂扬感。我任由这股感情驱使,笑著这么说。
「我是说了,这又怎么了?这不是当然的吗?」
「是啊,是当然……也就是说我的故事里,主角就是我,没错吧?这你当然也懂吧?」
「别问我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够了吧?那我要和菫子……唔!」
他想挥开我的手然后走向Pansy,所以我用力压住他的手。
你太天真了,别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接近Pansy……
「你不要太过分!你再瞎缠下去,我可不会白白放过你!」
「那我要问下一个问题了。主角面前出现一个他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的对手,是那种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凌驾在自己之上的对手。换作是你,为了赢这个对手,你会怎么做?」
「你还没完?唉……想也知道只能努力到赢他为止吧?」
哈!不愧是王道爱情喜剧的主角!说的话就是不一样!
你可能辛苦过,却从来没有一件事到最后都没能完成,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吧。
可是,不巧的是现实可没这么简单。
如果知道只要努力就能达成,大家都会努力。
就是因为有些事情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才会有人放弃。
「这也是正确答案的一种。可是……我的答案不一样。」
「不一样?那么换作是你,你打算怎么做?」
我就是在等你问这个问题。好了,是时候帮这个最强主角上一课了。
让他知道当压倒性的强敌出现时,像我这种无力的主角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只靠计画的「第一阶段」就赢得了。
所以,我才一点都不疏于准备……
「水管……『我是输了』,输得很彻底。了不起……你真的是每一件事都凌驾在我之上。可是啊……『我们可还没输』!」
「我……我们?」
「我遇到你的时候,的确隐瞒了我带走丢的小妹妹去找家人的事。可是啊,我隐瞒的事情只有那件吗?……不对……应该还有一件吧?」
「还、还有一件?」
「你果然没发现啊。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
让他见识见识……见识我的计画当中的………………「第二阶段」!
「什么?你又想做什么无谓的抵抗了?既然这样,就看决赛──」
「你要问比赛的话,已经打完啦。」
「……咦?你、你是……!」
这个人物打断水管的话,告知比赛已经结束。
看到这个人,我笑了。
这个人就是我在这个球场第一个为了发夹的事找上的人。
这个人有著身高一八○公分的魁梧体格,运动万能,成绩还好。
我在这世上比谁都信任、依靠的这个人就是……
「就等你了啊…………小桑。」
棒球队的王牌球员,大贺太阳。
「嘿!还敢说你等我咧!花洒,你可太会使唤人啦。」
骯脏的球衣,满头大汗的脸。即使如此,仍不改他一贯的热血笑容。
这只是推测,但我想他多半是「比赛刚结束」就急忙赶来这里。
「可是,你这不是来了吗?那就没有问题。」
当Pansy等六人全都交出发夹,球赛结束,打赌就宣告结束。也就是说,即使比赛结束,「如果一开始拿到发夹的六个人尚未全部交出」,打赌就不会结束!
所以我才请Pansy帮我争取时间,为的就是在这一刻,把小桑找来这里。
「如月学长,谢谢你送饮料来慰劳!那些饮料,棒球队的队员和我都喝了!」
从小桑背后探头的这个女生,是棒球队的经理蒲公英,
本名蒲田公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眼睛有点肿。
「噢,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唔哼哼哼哼!能送饮料给最心爱的我喝,你一定也幸福到不行吧?毕竟今天我更是可爱得出类拔萃!」
我应该是不耐烦到不行吧。
毕竟今天你也是烦得出类拔萃。
「你是……蒲公英!」
啊啊,我都忘了,水管和蒲公英是同一间国中出身啊。
然后,记得这女的也喜欢水管……
「是的!好久不见了,叶月学长!……啊!看学长的表情,该不会是许久没见的我成长得太惹人怜爱,让学长心动到停不下来?唔吼吼吼!」
也太兴奋了!有够正向思考!
水管的脸怎么看都不像在心动吧……
「啊!如月学长,请把之前你借走的一整袋发夹还给我!因为大贺学长拜托我这件事以后,我就请家人从我那个太迷人的房间,拿了备用再备用的六十个发夹来,但大概还是不够!唔哼哼哼!」
「知道了……来,拿去。」
「谢谢学长!那么,请收下这个!这是拿来装发夹的!」
我拿出借来后藏在书包里的整袋发夹,交给蒲公英。
而蒲公英交给我的,是自己戴在头上的一个比较小的棒球队球帽。
「话说回来,花洒早上有够好笑啊!你还一边叫卖饮料,一边跑来我们棒球队的集合地点找我们说话啊!」
「有、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是请摊贩小哥让我躲一下的回报,还是该说被威胁……总之,我有很多苦衷!」
「是吗!你又扛起各种怪事了吧!」
我拜托小桑帮忙打赌的这件事,是在比赛开始之前。
就在我在烤鸡肉串摊躲了一阵子,相对地被命令帮忙叫卖的时候。
我已经先听翌桧说:「蒲公英好像已经告诉小桑打赌的事。」所以知道小桑知情。
因此我也想过打电话或发简讯之类的手段,但心想还是应该直接见面拜托,所以一直在等待机会。然后,机会就在今天。
为了激励棒球队的队员,许多西木茑的学生一大早就来到位于球场北出口的棒球队集合地点,而我就采取了混在这些学生里的方法。
我以前当路人可不是白当的!要藏一棵树就藏进森林!要藏我就藏进路人堆!
只是,大家都是来加油的,总不能只有我来拜托小桑帮忙打赌的事,所以我只能不清不楚地说上一句:「拜托你啦!」
可是,这样就够了……毕竟小桑对我说了。
他说:「相信我,等著吧!」
所以我就听他的,相信他,等他来。等待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
「花洒!来帮棒球队加油的啦啦队、管乐社,还有其他来加油的大家……总之我看到一个就拉一个,全都一股脑地拉来啦!」
真的是……女生的人数也太猛啦……
让我深切感受到他和我的差距。
小桑果然厉害啊……
「这……!」
哼哼哼……水管这小子,动摇得远远不是刚才所能比拟。
哎呀~~!总算看到你这表情啦!你活该!
「水管,你很厉害,不管做什么都凌驾在我之上。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想到。我『预测到你一定会做出我意料之外的行动』。老实说,我刚才可真吓到了。因为我作梦也没想到,你竟然会找来那么多女生。」
「花、花洒……!」
不是我自己来,而是「由小桑在没有水管在场的地方,说服其他女生」。
这就是我这个计画的第二阶段!
「好啊~~!那就麻烦大家啦!」
小桑一声令下,蒲公英以及西木茑高中的女学生们都点了点头。
然后,她们聚集到我身前……
「唔哼哼哼!那么就从我开始!如月学长,由你待在三色院学姊身边,对我比较有利,所以我就交给你!学长可要好好感谢我!」
「好。这次我就好心感谢你,蒲公英。」
我先从蒲公英手中接下了一个发夹。数目当然是「1」。
「各位,比赛已经结束,但我们的加油还没结束!我们要把发夹交给这边这一位!」
接著上来的是一个看似啦啦队队长的卷发少女。
不管是千金小姐的口气还是发型,都很新颖……
「我是西木茑高中三年级!担任啦啦队队长的大本千枪子!请叫我『大千本枪(Garbera)』!那么,请收下我的发夹!」(注:日文「大千本枪」即为大丁草)
这名字何止新颖!
「呃、呃……谢谢你,大千本,枪子学姊……」
「NonNonNon!是大千,本枪子!姓『大千』,名叫『本枪子』!」
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要把角色形象堆到多突出才满意啦!
是怎样!她的父母给亲生女儿取了个名字叫作「发呆妹」喔?(注:「本枪子」的发音ぼんやりこ音同「发呆妹」)
让我也太想看看她父母长什么德行了!
不管怎么说,这本枪子又称Garbera把发夹交给我之后,啦啦队、管乐社以及其他来加油的学生们都纷纷跟著把发夹交给我。然后……
「这样一来,我的发夹数就是『98』,跟你同分啦……水管。」
「花……花洒……!」
水管,你是我的向上相容版,不管做什么都凌驾在我之上。
可是啊……正因为这样,你要比差劲可就赢不了我!
别以为要比卑鄙的手段,你有这么简单就赢得了我!
「对、对了!比、比赛结果!比赛结果怎么样了?」
水管以慌张的声音对小桑这么问起。
「喔!对喔!还有比赛的份啊。哈哈!我都忘啦!」
小桑灿烂地露出热血的微笑。光是摆出这种态度,我就明白了。
是吗……!是这样啊!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蒲公英,这个我拿走啦!」
「真没办法呢~~!我就特别送给学长吧!」
小桑拿下蒲公英所戴的发夹,收进手中之后……
「这是比赛的份!收下吧!好友(花洒)!」
「好!我确实收下啦!好友(小桑)!」
我牢牢抓住小桑交给我的发夹,紧紧握住。
握住这个证明我们赢得所有胜利的发夹……
这样一来,我的发夹数就是「99」,成功超越了水管一分。
「这!这、这么说来,赢球的是……」
水管感到窘迫,小桑就带著一贯的热血笑容站到我身旁。
我和这样的小桑……
「「这就是,我们的致胜一击。」」
没错,我们异口同声对水管说出了这句话。
「好了,那么花洒,我要回去啦!之后的事,就随你爱怎么做啦!」
「唔哼!那我也回去了!我要去祝贺棒球队的大家!」
「知道了!比赛辛苦啦!多亏你们来帮我啊!谢啦!」
小桑对我露出开朗的笑容,转身离去。
蒲公英也跟了过去。
「……啊,糟糕!我忘了一件事!」
但他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有点慌张地又走回来。
只是,小桑不是来到我身前,而是走到Pansy身前。
「Pansy,我们有过约定对吧?就是『如果西木茑高中在地区大赛的决赛获胜,Pansy就要当我的女朋友』。」
「…………是啊。」
听到小桑这么说时,我的胸口一阵绞痛。
……我已经知道了,知道小桑和Pansy定下这个约定的真正含意。
其实我很想阻止。可是,我阻止不了。
因为当我知道时,已经是在他们约定之后……
「不好意思,约定(那件事)还是当作没发生过吧!」
小桑不改脸上的笑容这么说。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和不说谎的Pansy立下了一个为了由他主动打破而立的约定。
他就是这样牺牲自己的心意,假装和我敌对,告诉我一件事。
告诉我即使Pansy有了男朋友,水管也不会罢手……
「我想专心打棒球,现在没空交女朋友!」
「……我知道了…………对不起。」
Pansy静静低头,吐出道歉的话。
说话时还全身发抖,用力握紧拳头。
「哈哈!毁约的人是我,你不要道歉啦!那我真的要走啦!…………再见!Pansy!」
「好…………再见了,小桑。」
小桑到最后都不改脸上的笑容,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谢谢……小桑。从一开始到最后,你都一直在帮我……
「……还没。」
等小桑和蒲公英等人离开,产生一瞬间的寂静,水管吐出了这句话。
他踩著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跌倒
的脚步,狠狠瞪著我。
「的确,我的发夹数目比花洒少!可是,只少了一个!既然这样,还有可能平手!如此一来,就彼此都不用被处罚!」
没错,比赛已经结束,我也不再有可能受处罚。然而,还有平手的可能。
因为有唯一的女生尚未交出发夹。
「堇、菫子!把你的发夹给我!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平手!」
「喂,水管,你是怎么啦?怎么和刚刚说的话不一样?本来你不是说Pansy的发夹交给谁都行?」
「少啰唆!你闭嘴!菫子,赶快给我!要是你不肯给我……」
「『发夹不可以硬抢,只有确实出于当事人意志所给的才算数』。规则就是这样喔……水管同学?」
「唔!Cosmos学姊!」
水管走向Pansy企图硬抢发夹,Cosmos拦在他身前。
还附带这句像是回敬刚才那几下的话。
「唔!那么,只要马上去拜托其他女生……」
「『发夹只能在花洒和水管都在场的地方交出』。对决也要进入高潮了!水管,我话先说在前面,你可别想跑!」
「翌、翌桧!」
水管转身就要离开,翌桧却挡在他前面。
还拿爱用的红笔指著水管,显然不打算让他跑掉。
「嘻嘻!『我们六个人交出发夹,地区大赛的决赛结束后,这场打赌就算结束』。Pansy!之后只要你交出发夹就会结束了!快点快点!」
「连葵花都这样!」
葵花对Pansy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发出活泼的喊声。
没错。接下来只剩一个女生还可以交出发夹。只剩三色院菫子。
「我提议打赌的内容,Cosmos会长你们提议规则,你提出处罚内容。你刚才不也说过吗?难道说,你打算毁约?」
「花、花洒……!该死!你为什么要这样死缠著我!只要没有你、只要没有你……!」
「喂喂,你有时间理我吗?」
看到我笑得剽悍,水管露出惊觉不对的表情。
他先前的闲情逸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是一副被逼得无路可退的人会有的态度。
「菫子,你会给我吧?你想想,以后我也会保护你,而且图书室的事我也会一直帮你!不然乾脆我转学到西木茑高中也行!所以,把发夹给我……!」
你总算变得有点人味了嘛,水管。我还比较喜欢这样的你呢。
你学到教训了吧?人一旦得意忘形,就是会立刻尝到苦果!
「对了!Cherry学姊和月见也帮我劝她!劝菫子把发夹给我!你们想想,你们对菫子也有恩!只要你们开口,说不定菫子就会……!」
看来只要有东西能抓,你就什么都会抓住不放啊。
可是啊,就算你拜托Cherry和月见……
「水管仔……这不行吧。我想尊重菫子仔的意思……」
「对不起,水管。我……办不到。」
无法帮上水管的忙,让Cherry和月见露出难过的表情。
她们两个都很清楚。
清楚Pansy不是会因为她们说话就轻易被说动的人。
「Pansy,尽管随你高兴吧。」
「……花洒同学。」
我知道能够确实拿到Pansy发夹的方法。
可是,我不打算动用这个方法。
如果水管还是以前的水管,我大概已经用了。但现在的这小子,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好好懂得他人心意的人。
既然这样,即使不动用这种手段,Pansy的心意应该也能让他知道。
「我刚刚不也说过吗?该下决定的不是我,是你。」
Pansy的「诅咒」,还是该由Pansy自己来解开。
我能做的,就只有小小帮一点忙。
也是啦,我终究只是坏掉的「花洒」,派不上多大用场。
顶多只能送一点水给花,接下来就看花自己的造化了。
「Pansy,不管你选什么,我都没意见。你爱怎么耍得人团团转都行。」
「堇、菫子!给我!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让你幸福!所以……」
「…………」
Pansy对我和水管说的话都没有反应,静静地低头不语。
然而过了一阵子,她采取了一个行动。
Pansy开始缓缓解开辫子,接著拿下眼镜。
许久没有看见Pansy的真面目。虽然不巧的是胸部仍然平坦,但她还是那么漂亮。
「好猛!原来花舞展上的那个女生就是她……?」
我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山茶花更是震惊得不得了。
只是,Pansy为什么要在人这么多的地方露出真面目?
「国中时代的事情,就得由国中时代的我来完结才行吧?」
噢……是这么回事啊?懂了。
你喔,行动每次都有够难懂的。
「叶月同学,你听我说。」
平淡而没有情绪的嗓音。当水管理解Pansy是在对他说话,就怀抱著一线希望看著她,吞了吞口水。
「你的心意,我确实收到了。你变成了一个非常棒的人,善良又坚强,却又能好好体会别人的心情。我认为你对女生而言,是理想的男性。」
不是平常那种平淡的语气,是带著点温柔,蕴含了罪恶感的声音。
这一定是表示Pansy做出了觉悟。
为了说出国中时代一直说不出口的话……为了打破自己的「诅咒」。
「真、真的?谢谢你!就是说啊,你怎么会有理由拒绝我……」
「还剩下一件事,是你办不到的。」
「是、是什么事情呢?只要你肯说,我一定会让自己办到!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办得到,所以告诉我──」
「你,不是花洒同学。」
「这……!」
什么都办得到这种话不要随随便便就说出口。
就算水管再有本事,也办不到这件事吧……而且我觉得最好根本就别去做。
「叶月同学,谢谢你在我国中时代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即使升上高中,当图书室面临关闭危机时,你也来帮助我,我真的很感谢你。我欠你很多恩情,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想必每天都能过得很快乐。可是,我……」
水管的脸色迅速转为苍白。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知道Pansy接下来要说什么。
「喜欢花洒。」
这和Pansy第一次对我表白时所说的话一字不差。
和那一天我觉得怎么喜欢大爷我的就你一个时所说的话一模一样。
Pansy对水管说出这句话之后,并没拿出我交给她的发夹,而是取下戴在自己头上的一个发夹……
「花洒同学,我想待在你身边。所以,希望你收下这个发夹。」
她把发夹递向我。
「谢啦,我很高兴。」
「呵呵呵,我也是。这解释为我们是两情相悦,没有问题吗?」
「算是吧,以这次来说……这样解释没问题。」
「我非常开心。」
Pansy紧紧握住我的手臂。
「这样一来,我的发夹总数……就是刚好『100』。」
然后所有发夹已经交付完毕,比赛也结束,这就表示……
「水管……打赌结束了。」
「哪、哪有……哪有这样的!我也……!」
水管嘴唇颤抖,失去了先前所有的余裕与温和,以蕴含怨念的眼神瞪著我。
可惜啊……不过呢,这次你不管怎么挣扎都赢不了我。
即使你开始懂得体会别人背地里的心意,你还是有事情不懂。
最重要的事物,你都没在看……我就来告诉你。
「水管,你的世界太小了。当自己是主角不是坏事,可是干嘛让故事就在这一步完结?让世界开阔点。这样一来,你就会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其他的主角,而且这些家伙有够靠得住的。」
「唔!唔~~~~!也不想想你只不过是个配角……!还敢给我得寸进尺……!」
「对,在你的故事里,我的确是配角(路人)。可是啊……我不是会配合你的需要行动的棋子!我是凭自己的意思,尽力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别把配角(路人)看扁了!」
我的名字叫如月雨露,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凡主角。
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和别人合作!互相支持!
只要少了一个人,这次我就赢不了……
帮忙说服Cherry和月见的Cosmos、葵花、翌桧。
特地来把发夹交给我的小椿与山茶花,以及其他几个女生。
吸引水管的注意,帮我争取时间,还把最后一个发夹交给我的Pansy。
除此自己的份以外,还帮我准备了大量发夹的蒲公英。
以及,帮我找来一大群我自己根本叫不动的女生,
我最棒的好朋友小桑。
我就是做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所有人携手合作,怎么可能有赢不了的对手!
「要赢得胜利,不可或缺的才不只是努力。你现在应该切身体认到了吧?」
我明白高中生活里最令人有兴趣的事情就是恋爱,但并不是只有恋爱。
这么说有点过意不去,但即使没有什么男女朋友,高中生活一样可以过得开心。
可是啊,能一起干傻事搞出革命情感的最棒的好朋友……却是万万不能少。
「你只顾著搞爱情喜剧,没去看最重要的东西。这就是你输掉的原因。」
「开什么玩笑!凭你一个人根本赢不了我!」
水管似乎再也控制不了情绪,朝我挥出拳头。左脸颊上传来一阵冲击与疼痛。
「……很痛耶。没头没脑就打人……你的心情我是懂啦,但你这下可糟了喔。」
「什么意思啦!」
「叶月同学,你打了花洒同学……打了我喜欢的人是吧。」
「……啊!不、不是!这是……」
他似乎察觉到自己采取的行动非常失败,但已经太迟了。
Pansy以几乎要射穿人的冰冷眼神瞪著水管。
「真是的……他脸的形状本来就已经太有个性了,要是这一拳下去,形状变得更离奇,你是要怎么赔我?」
喂,不要若无其事地伤害我。干嘛才刚完全复活就对我毒舌?
「对、对不起,菫子!那个,我是一时气愤……」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吧?」
「糟、糟了──」
这是不折不扣的自掘坟墓。
现在的水管已经完全陷入泥沼,不管做什么都是反效果。
「『输掉的一方一定要执行处罚』。你再也不要接近我和我的朋友,也不要和我跟我的朋友说话。」
「哪、哪有这样的!」
「叶月同学……我最讨厌你了。」
「啊、啊啊……」
这句话就成了致命一击。
水管被Pansy丢下一句「最讨厌你」,当场无力地软倒。
「水管仔!」
「水管!」
Cherry和月见赶紧去扶他,但他没有反应。
只像个断了线的傀儡,低头不语。
「哎,总之……」
我看著陷入恍惚状态的水管,淡淡地开了口。
好了,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毕竟还剩下一件该做的事啊。
就是我请她们宽限一点时间,还没做出回答的「那件事」。
为了完成这件事,也该让我和水管的对决到此为止了。
「这场赌注……是我们获胜。」
【我最后用的是】
──大贺太阳 高中二年级 七月 夜路上。
地区大赛开打前不久,难得社团没有活动的一天,我放学后来到图书室一看,发现情形和平常不太一样。
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外校学生跑来帮忙西木茑高中的图书室业务,而花洒硬是在防著这几个人。
为什么呢──这个疑问只维持了一瞬间。看到图书室内的情形后,我立刻就懂了。
因为Pansy很不会应付这几个人。
然后等图书室业务结束,他们当中的一个男生就想单独和Pansy一起回家。
花洒似乎想阻止,但他失败了,所以换我自告奋勇。
我胡扯说我和Pansy要去同一个车站搭车。话说回来,我这么做倒不是为了花洒,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是想尽可能和Pansy在一起。
「……原来如此。所以Pansy才会怕水管啊?」
「是啊……就是这么回事。」
夜晚回家路上,我送Pansy回家,并请她告诉我事情原委。
我们西木茑高中的图书室濒临关闭的危机,而从唐菖蒲高中赶来的帮手,就是这个叫水管的男生。
Pansy说水管是她国中时代的同班同学,对她有恋爱情感。
Pansy不打算回应他的心意。然而,Pansy以前曾蒙他拯救脱离危机,所以觉得拒绝他就像是恩将仇报。
也是啦,这问题的确不好处理……
听在别人耳里,多半只会觉得这是两码子事,但当事人应该就没这么单纯了吧。
「对不起。你正要面临重大的比赛,却还特地让你陪我……」
「不,你别放在心上!这也是训练的一环!」
再加上Pansy还很在意她把我们牵连进自己的恩怨。
……好了,我要怎么办?
说来对Pansy过意不去,但这怎么想都是前所未有的最佳良机。
现在Pansy变得很脆弱,在求救。既然这样,不就轮到我出场了吗?
只要能在这个时候保护Pansy,不就可以让她的心意转移到我身上?
我曾鼓起勇气对她表白,被她拒绝。可是,还没完呢。
所以……我要说!说我会保护你,会待在你身边!
「我、我说啊……!」
「……什么事?」
「没、没有,没什么!」
这一瞬间,喉咙窜过一阵烧灼似的疼痛,让我含糊其辞。
以前我单独和「她」回家时,正想表白的那一瞬间,「她」对我说的话。
我困在一种恐惧里,害怕搞不好Pansy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到头来,我就是这么一个人,除非用奸诈的手段让自己站上有利的立场,不然就不敢展开行动。
而且,够格当Pansy骑士的人不是我。
是花洒。相信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他也会来救Pansy。
的确,我觉得水管是个很厉害的人。只接触今天这么一天,我就充分了解了这点。
可是,花洒也不输他。
……不,看在我眼里,甚至觉得花洒远比他优秀。
所以我就乖乖听Pansy说话,尽量多享受一下我们独处的时光……
「我非常担心花洒。因为他一定会太拚命……」
……喂,Pansy,你刚刚说什么?
你说担心他?因为他会太拚命?
「花洒同学他是个非常善良,非常容易受伤的人。他明明什么事都没做错,却被我害得遍体鳞伤…………我不要这样。」
别开玩笑了……!你看不起花洒吗?他的确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被我背叛的时候、在花舞展时暂且和大家保持距离的时候、和Pansy吵架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三两下就受伤、沮丧。
每次都是这样,他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沮丧、灰心、感到挫折。
但是啊,他都会不断复活,回来时变得更坚强!
「就是说啊~~……啊!既然这样,我倒有个好方法!」
我莫名地满肚子火。Pansy,你根本还不懂花洒。
你根本不懂他有多厉害。
既然这样……就由我来告诉你……
以前我也对花洒说过这句话,叫他别管什么丢脸、见笑,怀著挥棒落空的觉悟去试。
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我和Pansy当男女朋友,这招怎么样?这样一来,水管和花洒就不会再对你有所动作!而且老实说,我就是喜欢Pansy!我会保护你的!」
交织谎言与真实,是我的拿手好戏。
即使我和Pansy成了男女朋友,花洒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知道他绝对会为了Pansy而行动。这点是谎言。
而我喜欢Pansy的心意,则是真实。
做出觉悟的瞬间,我很乾脆地说出以往都说不出口的话,这样的自己让我很震惊。
「怎么样?」
……好了,结果呢?如果Pansy愿意答应,那就完全成功。
然后,如果她拒绝……
「对、对不起……这……我办不到。」
…………我想也是啊。就如我所料……
唉……我不怕丢脸见笑,怀著挥棒落空的觉悟去试,结果真的挥棒落空了……
这就是我和花洒的差距。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知道我……不,是知道「大贺」不会被任何人选上,会一直被拒绝。
就算这样,我还是像个溺水的人连稻草也要抓住似的,怀著一线希望罢了。
「即使我有男朋友,叶月同学也一定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我,对花洒同学……」
「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呢?」
我明明才刚惨痛地失恋,却发现自己的心情是那么神清气爽。
甚至觉得紧张的一方反而是Pansy。
说来是很没出息啦,可是……知道是花洒被Pansy选上,让我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证明了我崇拜的人果然很厉害。
「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个人,花洒能做的事情他全都能做,而且还什么都比花洒优秀,你会怎么做?」
「这是两回事。花洒同学就是花洒同学,所以我才喜欢他。」
「这样啊……我就知道……」
巧的是,Pansy说的话和国中时代的「她」完全一样。
这样一来,我……「大贺」的乾坤一掷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该展现我们的本事的时候了吧……
「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办吧。我希望你跟我约定,『如果在地区大赛的决赛中,西木茑高中赢球,Pansy就当我的女朋友』。」
「这、这我办不──」
「我说Pansy,你知道约定这种东西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吗?」
我打断Pansy的话,这么说道:
「这是我自己的论调,我认为约定这种东西『不是用来遵守,是用来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是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多重视一样事物,才要遵守约定。所以啊……一旦有了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东西,约定这种东西就不用遵守。」
约定不是用来束缚人,是自己该去达成的目标,也是一种手段。
为了让约定的对象知道自己有多么重视对方……
「…………我想说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可、可是,这……」
Pansy是个聪明的女生,所以她一定已经懂了我的想法。
但她还是无法跟我立下约定,是因为她是个善良的女生。
「Pansy,你就跟我赌一把吧。」
「赌、赌一把?」
「对。你跟我约定当男女朋友,把这件事告诉花洒,把他拖出这个局面。如果他就这么挫败,就算你赢。可是……如果他又回来,就是我赢。」
真是的,我到底在搞什么啊……
被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女生甩掉,又开倒车回去当支持者啦?
可是,真是不可思议,我一点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的心情。
「你不是担心花洒吗?那么这可是个好办法。如果你赢了,花洒就会远离这件事,也就会很安全。当然,我也会帮忙,我会彻底拒绝他。」
硬塞难题给你,实在不好意思啊……花洒。
可是啊,这是为了保护Pansy。说来抱歉,但还是请你多担待。
「然后,如果你输了……到时候你就要相信花洒。」
「可是这样一来,你……」
「你这是多管闲事。Pansy,我就是要告诉你。告诉你花洒是个多厉害的家伙。你一定不知道吧?只要我和花洒联手,我们可是无所不能。所以算我求你……跟我约定。」
「………………我明白了……」
不矫饰的「大贺」这么一说,Pansy的头就微微点了一下。
这是答应的证明。证明Pansy愿意和我立下这个约定。
「……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从Pansy的双眼不停溢出。
唉……其实我是希望让自己喜欢的女生笑,却把她弄哭,真是糟透了……
「就说没关系了。你别放在心上。」
其实,我很想温柔地安慰Pansy,想让她放心。
可是凭我,就是不行。
凭我,就算能拥抱她的身体,却拥抱不了她的心。
所以我一根手指也没碰Pansy,一路送她回家。
……这就是我和Pansy这个约定的真相。
一个从一开始就决定要由我来毁约的,不能说是谎言也不能说是真实的约定。
而到了隔天,Pansy把和我的约定告诉花洒,拒绝了他。
接下来全都如我所料。
花洒理解了一切,完全复活,回到Pansy身边去了。
看吧,Pansy,我就说吧?我就说花洒一定会回来。
这样一来,跟你的打赌,赢的人就是我。
好了,花洒,我们就一起告诉Pansy吧。
告诉她只要你和我联手,我们就无所不能。
*
──现在……时间稍微往前回溯。
「大贺学长!最后一局守备开始前……请戴这个!」
九局下半,我从板凳上起身,正要走向投手丘,蒲公英就叫住了我。
「咦?这是……?」
蒲公英递给我的,是她一直戴到刚刚的西木茑高中棒球帽。为什么要拿这帽子给我?
「唔哼哼哼!这顶帽子,灌注了全世界最希望大贺学长赢球的心意!所以,请学长戴这顶帽子!」
这世上有这种帽子存在?
所以你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把帽子交给我,才会从一开始就戴著这顶松垮垮的帽子喔?
是没关系啦,既然你叫我戴,我是会戴啦……
「谢啦!那你要戴我的帽子吗?」
「不用!我有带自己的帽子来,请学长放心!」
「喔、喔喔……」
「请学长加油喔!只剩一局了!唔哼~~!」
总觉得她好像嫌弃了我的帽子,让我有点受伤……
也是啦,想来我打到现在流的汗都渗进帽子了啦……
「最后一局,我们一起拿下来吧!小桑!」
「说得也是……芝!」
芝面带笑容迎接换了帽子的我,两人一起走向场上。
好了,终于打到最后一局,如果这第九局下半可以压制住对手,我们就会赢。
不用怕。我行的……才不会跟去年一样……
──真的不要紧吗?
「────!」
瞬间,我陷入一种像是心脏被人一把抓住的错觉。
……一分差,九局下半,对方从二号打者轮起。
这种肯定得和四号打者对决的状况化为一股强烈的压力涌向我,让我担心会不会和去年一样,在最后关头被打击出去而输球。
我心中有个胆小鬼「大贺」,就是他在害怕……
──要是被打到,你打算怎么办?
闭嘴。连芝的事情都解决了,根本就什么也不用怕了吧?
──可是,比赛还没结束吧?
所以才要去结束比赛啊!不要问这种废话!
我站上最后一局,九局下半的投手丘,然后握紧球……
「…………喝!」
「好球!」
第一球,我拒绝了「大贺」的悲叹,卯足体力全力投球。
今天最快的球。打者当然挥棒落空,连擦都没擦到。
看我就这么一路投完比赛!赢球的……是我们!
……可是,事情没这么顺利。
我们虽然成功让二号打者出局,却被下一个上场的三号打者打出了安打。现在的状况是一人出局,一垒有人,站在打击区的打者……是他。
他身高一九○公分,比我还高,眉目格外清秀。
是被誉为唐菖蒲高中……不,是今年高中棒球最强的打者……特正北风。
更是这场比赛中,所有打席都打出安打的打者。
面临重大危机,队友们都聚集到我身边。他们纷纷说:「你体力还行吗?」「要不要把守备后撤一点?」但我根本听不进脑子里。
「小桑……怎么办?要保送吗?」
我让心情镇定下来,朝正前方一看,看见芝以认真的表情看著我。
其他队员也一样。想来他们听了我的选择后都会相信我。
「小桑」过去一直引领大家走到这一步。要相信他的力量。
──保送吧。
「当然要拚个高下!」
我以「小桑」的个性盖过「大贺」的声音这么说。
不行……「小桑」无论处在什么状况下都会挺身对抗,是个强悍的热血男儿。
怎么可以在这个节骨眼逃避?所以,要拚……要拚个高下!
队友们似乎都接受了我的选择,以认真的表情点点头,各自回到守备位置。
然后,比赛再度开始。
一垒方向看台的欢呼声回荡,一路传到投手丘来。大家也都期待我。
西木茑高中热切盼望著打进甲子园的瞬间来临。
──别把这种责任硬塞到我身上。
不是硬塞!是我自己决定要扛起来的!
「…………」
特正那小子,用那种绝对要打出去的眼神瞪著我。
对喔,上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就说过。
说去年没能把我的球打出全垒打,所以今年一定要打出来。
分数只差一分,一垒有跑者。
也就是说,要是这个时候被他打出全垒打,就会变成逆转再见全垒打。
所以对你来说,这舞台真是再好不过了是吧……
「……!」
第一球,我的全力投球被特正以全力挥棒击中。界外球。
「…………嗯!」
接著第二球,再度是界外球。
每次我的心脏都受到压迫,变得连呼吸都有困难。
两好球,没有坏球。
不用怕……被逼得无路可退的不是我,是特正。
只差一点了。就
只差这么一点了啊……
一垒方向看台传来的欢呼声也是卯足剩下的力气死命嘶吼。我就化这些欢呼为力量……
──可是,听不见啊……
……是啊。「大贺」说得没错……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啊。
Pansy、葵花、Cosmos学姊、小椿,还有花洒的声音,平常都在一起的图书室成员的声音……我一个都没听见。
……我明白。花洒要和水管对决,Pansy、葵花与Cosmos学姊也都参加了这场对决。然后小椿则是在球场外摆摊。
所以,听不见是理所当然的……但我还是觉得……好寂寞啊……
「…………糟糕!」
一瞬间的破绽。自己的内心产生的空隙。而这破绽就体现在我所投的球上。
特正不会错过球威微微下降的球。所幸打出的球偏开,成了界外球,但一想到如果没偏开的情形,就让我汗毛直竖。
肯定已经成了全垒打……
──够了,还是逃避吧……保送他比较好……我好怕……又好累啊……
说得也是啊。「大贺」,你说得对,我也已经累了。
而且我为什么要这么努力打棒球?
我已经被「她」,也被Pansy拒绝,失去了一切,为什么还得努力?
而且我当「小桑」也已经当累了。那样活力充沛地笑闹很耗费体力。
跟我的名字一样,太阳照射著投手丘,然而我的心却极为冰冷。
毕竟我希望现在赢球后会高兴的人,一个都不会高兴耶。
跟我要好的那些人,谁都不来帮我加油,大家都只顾著其他人。
在这种情形下,赢了有什么用?
当然他们事后是会帮我庆祝啦,可是我现在就想要有人帮我加油。
一个为我加油的人都没有,却要努力…………我不要这样……
「啧……」
一颗心冰冷到了极点,但由于有太阳照耀,身体却在变热。汗水往下流进眼睛。
……烦啊。就先摘下帽子,用手臂擦汗吧。
「……咦?」
就在这个时候。我正要重新戴好帽子的瞬间,发现了一样奇妙的事物。
有字……上面写著字。
我戴的帽子内侧……写著很丑的字。
「别忘了用防滑粉包啊!未来的大联盟球员!」
──这顶帽子,灌注了全世界最希望大贺学长赢球的心意!
哈……哈哈哈…………是「他」。这么丑的字,除了「他」以外不会有别人。
这就是灌注了全世界最希望我赢球的心意的帽子啊……
原来你都好好记住了啊。你记住了那个时候,我想陷害你的时候,跟你说出的真正心意,记住了去年我的后悔……
「我最后投的那一球控球有点差。『要是那时候我有好好用防滑粉包就好了』!」
你就算不说话,还是很吵啊……花洒!
这是哪门子的不帮我加油?明明就这么实实在在地帮我加油了嘛!
……我听见啦。你的声音,我确实听见了……
「呼……」
我轻轻戴上帽子,用了防滑粉包,放回原处。
……我决定了。就用「那种球路」。
这是我只在图书室里自豪地跟花洒提过一次的秘密兵器……不对,不是那么了不起的玩意儿。
毕竟这是我一直害怕失败而不敢动用的,未完成的半吊子球路。
──要不要紧啊?真的办得到吗?
我最讨厌的「大贺」还是老样子,在表示不安。
但我对这些已经完全不会在意了。
我对芝比了手势,告知我要投的球的去向。
芝不知道我会这种球路。
可是,不要紧。他绝对会接到球,因为他是我最棒的搭档。
信赖与努力。相信伙伴与自己先前的努力,不管什么时候都不逃避,全力投球。
花洒……我要跟你借点力量啦。我们就让特正也见识见识。
让他见识只要我和你联手,我们就所向无敌!
「…………喝呀啊啊啊啊!」
「────!」
「一垒!补位!」
早在芝喊出这一声之前,我已经自然而然地就像有人控制似的跑了过去。
我听见的,是金属球棒与球碰撞的声响。可是,这种事不重要。
现在我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一垒手穴江接住往一二垒间飞去的球。
「传二垒!」
「好!」
「出局!」
二垒传来第一个喊出局的声音。
其间我抵达一垒,踏稳垒包。
我一瞬间往旁一看,特正正以全速朝这边猛冲过来。
「小桑!」
我听见了喊声。为了把球传给我,手臂全力挥动。
「来吧!」
快点……快来!
…………来了!接到了!
球收进我手套的同时,我踏著一垒垒包的右脚传来一股震动。
这多半证明特正跑到了一垒。
好了……会如何──
「出局~~~~!比赛结束!」
我尚未看清楚结果,一垒裁判的喊声就回荡在球场内。
同时一垒方向看台爆出了炸弹爆炸似的轰然欢呼。
……赢了……吗?我们赢了对吧?
我们…………赢了对吧!
「…………好~~~~~~~~耶~~~~~~~~~~!」
我不管什么丢脸见笑,大声呼喊。喊出心中的所有情绪。
「小桑~~~~~~!」
而队友们聚集到我身边,大家一起疯狂簇拥我。
一看他们脸上,每个人都流著眼泪,露出满脸笑容。
每个人的脸都很难看,一点都不帅气,一张张脸摆出来都丑得很。
「我、我们成功啦~~……!各位,甲子园啊~~!恭……哇啊啊啊啊!」
不知不觉间,蒲公英也已经跑过来大哭。
「哈哈!蒲公英,你可以这样一脸怪样在哭吗?你脸很难看耶。」
真是的,当初你说要用感动的眼泪让观众心动的发言跑哪去啦?
蒲公英打这些鬼主意,果然就是失败了嘛!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想哭,所以才哭!大贺学长真的好厉害!大家好厉害!我们成功啦~~~~~~!」
听我这么问起,蒲公英流著大滴眼泪,蹦蹦跳跳。
「小桑,是甲子园!真的……真的成功啦!我们成功啦!」
「芝!都多亏你那一分啊!你棒透啦!」
比任何人都先跑到我身边的芝用力抱紧我。
我也差点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但用力忍了下来。我是「小桑」。
所以不会让大家看到我的眼泪。「小桑」不就是个要笑著照亮大家的太阳吗?
我带著满面的笑容抱住芝,对大家也露出笑容。
这是我身为「小桑」赢得这场比赛后该尽的义务。
……然后,比赛结束,西木茑高中与唐菖蒲高中列队面对面。
站在我正前方的是特正北风。
最后和我对决的最强打者。
「特正……晚点你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也被水管叫去,但原来没有啊?
这肯定就是花洒与水管最大的差别吧……
水管相信自己;花洒相信别人。
我的好朋友是个笨蛋,动不动就相信人,然后被骗。
「倒是大贺……你最后那一球……」
特正似乎察觉到我被打出的最后一球有蹊跷,掩不住震惊。
……我想也是。毕竟知道我会这种球路的人寥寥无几。
知道的只有图书室成员。因为我就只在和花洒和好,忙著筹备花舞展那段期间的某一天午休时间,提起一次这种球路。
「特正……你知道一九九六年九月十七日,洛矶队对道奇队,野茂在大联盟第一次达成无安打无跑垒比赛时,最后投的一球是什么球吗?」
「不、不知道……」
「是吗……那我就告诉你。」
那就是我投的球的真面目。
不是只会一招直球拚到底,而是佯装要投直球让对方挥棒落空的球。
一种真真假假,就像是我拿手好戏的球。
不过到头来终究只是尚未练好的球路,所以没能拿下三振。
那就是……
「是指叉球。」
我这么告诉他,打过比赛结束的招呼后,就和蒲公英赶著离开了投手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