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章 我的恋情总是

黄昏世界既没有日升日落,也没有白天黑夜。磁石没有效果,所以没办法搞清楚方向。因为很不方便,所以猎户座的希诺哈拉进行了一个提议。越过初始的山丘,远处有柱状的物体耸立。看上去完全不像自然形成的,估计是什么生物建成的吧。出于方便,就姑且把那个地方当成北方。其他人都没有异议,所以就这么约定俗成下来。

初始山丘的东面,植被茂密的山谷里有一口喷涌清水的山泉。最先发现这个地方的,是叫做拉拉和诺诺的两人组。

顺带一提,在哈尔希洛他们发现这里之后五天,第一支出现在惊奇洞穴发现格林布鲁矿道从而到达黄昏世界的就是拉拉和诺诺。此外,拉拉和诺诺把那个蝙蝠一样的生物命名为格雷姆林,里克莫这名字当然就没人用了,甚至连哈尔希洛他们都叫这种生物格雷姆林了。

拉拉和诺诺把格雷姆林产卵然后贴在墙壁上的地方叫做卵仓,之后的地方叫做格雷姆林共同居所。当然,事到如今哈尔希洛他们也这样叫了。拉拉和诺诺似乎非常喜欢做生意,把猎户座和铁拳队这些强力的队伍带到了黄昏世界,好像也收了不少钱。拉拉和诺诺不仅勤恳,把格雷姆林共同居所的各个角落都搜索了一遍,甚至发现了和黄昏世界不同的,始终黑夜不会有白天的异世界,夜之世界的入口。

夜之世界至今还很少有人踏足,毕竟太黑了,似乎有不少义勇兵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虽然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但有传闻说拉拉和诺诺正在秘密地进行调查。

总之又有神秘感又有真实感,黄昏世界对于义勇兵们来说,已经是现在最火热的猎场了。

一瞬间就变成这样了。

哈尔希洛站在帐篷前抽出水壶喝了一口,叹了口气。

“够厉害的……”

在拉拉和诺诺发现的初始山丘的东面山谷周边,可以看见几十个帐篷。其中大部分是像哈尔希洛他们或者时宗队一样滞留在黄昏世界的义勇兵们。其次就是把义勇兵们当成买卖对象的家伙们——移动食堂、移动酒馆、锻造商、浴场、素材商人、寄存商会的支店、最后是……所谓的皮肉生意也有。这些家伙的帐篷集中在山谷的近处,义勇兵的帐篷则围在外围,形成了一个像村落一样的地方。

这里被称作黄昏世界义勇兵团居留地。

对不起吹牛了。

从来没人这么叫。居留地,这就是通称。

这里没有晚上。某种意义上,也感觉不到有时间流动,不过外面的世界现在应该是夜晚了吧。安娜小姐带着机械制造的钟表,哈尔希洛他们就以此为活动依据,起床、白天活动、晚上尽可能地睡一会。

哈尔希洛也希望能睡觉,但实在是睡不着。所以只能在帐篷外面转来转去。

这里都听得到蓝德的鼾声,那就更睡不着了。

移动酒馆那些正喝着酒,吵吵闹闹的义勇兵更麻烦。

完全没有一丁点睡意。

“……果然,天不黑就睡不着么?”

这算不算神经衰弱?虽然不想像蓝德那么神经大条,但也没打算这么敏感。

“……总有一天……要是能一个人过就好了……”

周围一直有人,哈尔希洛不怎么喜欢,有时候更觉得很苦恼。所以偶尔也会觉得想要一个人借一个房间住一住。

“啊——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

趴着脑袋一通抱怨后,稍微舒服点了。

现实点吧,就算想要借房间,现在也回不了要塞都市欧鲁达那,无非就是在寂静荒野前哨基地和居留地进行帐篷生活罢了。要考虑到移动的问题,所以必须尽可能减少帐篷的数量。像现在这样分成男组、女组共计两组是最好的。这种事情哈尔希洛自己当然是知道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偶尔还是会像这样想要一个人呆着。

其实是知道为什么的。

毕竟在做着队长这种完全不适合的工作,主要就是这个原因吧,对伙伴们的事关注得太多。

战斗的时候还好说,只是要做的事,要考虑的事比较多。但是当一整天过去从队长的任务中解放出来的时候,就感觉这一切压在自己的身上,呼吸都困难了。

并没有想过要丢给别人,也没有想过要逃跑。

但是很累。

什么都不能扔,也没有想要扔的意思,只是累。自己也知道自己跟队长不相衬,力量也不足,但是也只能做了。

绝对不能说丧气话。不能让伙伴们担心,不能搞出纠纷来,会影响到队伍的表现的。

总之要小心,不管是同伴们,还是时宗队,必须要小心,所以感到很累。

想要一个人呆着。

“嘛,不是已经一个人了么……”

没错,愿望已经实现了,现在就是一个人。哈尔希洛站起来,去散散步。

离开自己的帐篷往山谷的方向走。因为没有白天黑夜,移动食堂和移动酒馆都有客人。义勇兵也在四处走动,哈尔希洛故意躲着他们悄悄移动。居留地的义勇兵非常多。话虽如此,也没到两三百人。虽然大部分义勇兵都是熟人,但大家都是前辈,哈尔希洛基本上属于被揶揄的对象。要是被搭话然后聊些有的没的,估计不怎么愉快,而且现在想一个人呆着。

铁拳队的家伙在移动酒馆开宴会,他们无非就是个队伍,不知道为什么自称是个家族,互称兄弟、BROTHER。处于中心位置的剃了个光头,身材不怎么高大,硬要说的话脸还有点婴儿肥,但不知道为什么远处看很有威压感。人称“斗牛”马克思,旁边留着短须的男子则叫怀刀艾丹。

马克思的本名叫马萨付米,艾丹好像叫艾斯克,听说在他们面前叫他们真名的一定会见到自己流下的血。不仅是马克思和艾丹,那个家族的弟兄们都互相之间都用类似的诨名称呼。

“YEAH!YA!……”

经常能听到这种怪叫,那些弟兄们用粗野的声音发出这种怪叫的话就说明宴会已经进入高潮了吧。不是很懂这种文化。

铁拳队是猎户座之后第二支到达黄昏世界的队伍,之后立刻就展现了他们的狂野作风。猎户座由希诺哈拉率领,基本上都是些很不错的家伙,可以说是个大型探险家集团吧,但是马克思他们则完全不一样。这些家伙从根上就是武斗派,一触即怒。

杀光了,这些家伙一碰上就把教团成员全杀光了,而且还是虐杀。

教团成员的街道分布在黄昏世界各个角落。在猎户座到来之前哈尔希洛就找到了其中的两处,但是没有接近。毕竟教团成员就生活在那里,显然非常危险。

然而铁拳队毫不在意地冲进了其中一个街道。根据他们的说法,他们花了一整天,24小时以上不间断地击杀那个街道的教团成员。结果,还活着的那些就逃离那个街道,铁拳队唱起了雄壮的凯歌,占据了那个街道。

不,毁灭了一个街道,这个说法应该更确切。

其实最近哈尔希洛他们的狩猎场就是那个街道。

之后,铁拳队也没有一直占领那个街道,开始四处击杀教团成员。太没有远见了吧?不管怎么说,总之,最终教团成员虽然三五成群地回到了街道,也只是处理处理同胞的尸体,巡逻巡逻,至今还没有住下来的打算。

另外,这些街道一般被叫做教团基地,或者直接就叫基地。不过白色巨人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些街道上,应该是这样。不过,说到底,白色巨人就和教团成员不一样,很少出现。除了发现黄昏世界的第二天时宗逃进的巨神神殿遗迹和周边,以及初始山丘西南被称作神之锅釜的巨大盆地以外,从来没能发现白色巨人的身影。

话说回来,自从铁拳队毁灭了一个基地之后,白色巨人就开始四处游荡了。时而甚至会和教团成员一起行动。

于是,反而是铁拳队毁灭的基地比较方便捕捉数量较少的教团成员和白色巨人,所以这地方已经成为了最适合义勇兵的猎场了。

义勇兵们称这地方为一号。

意思是被人类毁灭掉的基地第一号?还是猎场第一号?还是两者都是?哈尔希洛不是特别明白。

“嘛,即使是铁拳队也是十人十色的吧……”

但是始终觉得这些家伙挺过分的。不过哈尔希洛他们仅仅只做出了一些微小的贡献,所以也没什么立场去指责他们,硬要批评他们的话会显得既出格又小气。

不管怎么说,哈尔希洛正发挥着作为盗贼的技术,不吸引任何人的注意贴着山谷的边缘悄悄前进。一边品味着些微的成就感,一边痛感自己真是不值一提,没关系,不值一提正合我意。说真的不是很想做这么一个不值一提的队长,但就连这点都做不到真的很累。

刚发现的时候植被茂盛的山谷已经变得有些寂寥了,树木被全部砍到,一棵都没有留下,只剩一些零零散散的杂草。

谷底的泉水被用作水源。哈尔希洛带着的水壶也装着煮沸过的泉水。那泉水虽然看上去既透明又清澈,但直接喝的话肯定会喝坏肚子。而且

很严重。另外因为义勇兵用水用得毫不吝啬,所以还挺担心那泉水会不会干涸,不过至少现在还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向下俯视泉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突然平静了下来。没想到这样就能回复平常心了,还真个单纯而卑微的家伙。单纯而卑微真是太好了,如果哈尔希洛是个高尚而复杂的人的话,每天一定会更加烦恼的。

有些睡意了,哈尔希洛回到了帐篷。

“我就是这种人嘛……”

边走着还一边笑着。每天都毫不嫌烦地烦恼着一样的事情,但等到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无所谓了。明天还会努力的,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

队伍确实是在前进,赚的也变多了,不好吗?

恩。

不错。

就这么回答自己吧。

我爱的帐篷就在前面了,爱?我在说什么啊——

有谁从帐篷里出来了。要说是谁的话,也就只有蓝德和库萨克嘛。是库萨克。跟以前一样,姿势不怎么好看身高倒是很高。什么跟以前一样,身高又不会变化。

为什么这种时候醒了?好像从隔壁的帐篷也有谁出来了。

男帐篷里出来的是库萨克,女帐篷里出来的是梅莉,几乎同时出现难道是巧合嘛?还是说必然?怎么搞得?

“……怎么了……”

哈尔希洛躲在附近帐篷的阴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躲进去了。其实不躲不也没关系么?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啊,怎么说呢……

露出半张脸,偷偷地观察那两个人。为什么自己非要这么做啊?这不是偷窥吗?这样不好啊!不是吗?但是啊——果然还是很在意啊!没办法,我是队长啊!有关系么?不不,这是队内的事务吧!多少有那么点关系吧!姑且还是搞清楚比较好吧!不是吗?

两个人小声地说着什么,梅莉一直垂着脑袋。到底在说什么啊?混蛋,听不见。

“哦……”

哈尔希洛不小心发出了声音。库萨克抓住了梅莉的手,不,是袖子。拉着走开了。梅莉没有反抗,低着脑袋跟着他走开了。嘿……真的会走啊。走掉了。这样啊,这样啊……

“……看到了……”

嘛,无所谓。

没错。

完全无所谓。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么想。恩,是这么想的吧?已经完全确信了。发展到哪一步了?这点还不清楚,也没有想过要去确认,就这么回事吧,随他们去吧。

我要做什么才好啊!

不知道啊!

鬼知道啊!

不如说,应该祝福吧!?祝福你们哦!?

告诉我们啊!

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

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不好吗?

“哈……”

哈尔希洛叹着气坐到地上。好像要哭出来了。

怎么感觉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为什么啊?是因为这两个人保密?说啊!说出来啊!这样以后还怎么信任你们啊!是因为这个?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吧。虽然说希望他们不要藏着掖着,但要就这么说出来应该也蛮难的吧。也不是完全不这么想。

实际上,我们在交往。

突然说这种事的话,既不像库萨克,也不像梅莉。嘛,不是这种性格吧。而且,这两个人的交往可能是慢慢加深好感的那种,可能也没有明确地表露出来的那种?可能这两个人都觉得不告诉同伴们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说不出口吧。可能当事人也不是很清楚怎么办才好?可能有好多好多的内情。肯定有吧。

总之,两个人怎么说呢——互相爱慕?然后走近了?也就是说被吸引了?

“……”

胸口好痛,好痛苦。这是怎么了啊——总之,两个人是那个,恋爱?是吗?恋爱关系?相亲相爱?这是两个人的自由吧。

完全是两个人的自由,谁都没有妨碍的权利。阻碍别人恋爱的家伙都得死!

哈尔希洛是这么想的,毫无虚伪。真的,打从心底里这么想。

那又是为什么?

——果然是这么回事吗?

虽然很难承认,虽然不想承认,不承认的话会比较好,但是终究就是这么回事吧。

不管再怎么否认,哈尔希洛都非常喜欢梅莉。就这么不起眼地,真的很不起眼地,单相思。

当然,从来一丁点都没有想过梅莉会喜欢自己。可以说从来没有期待过。所以从来不想承认自己喜欢梅莉。故意不这么想的,毕竟根本就是徒劳嘛。

即使这样,应该还是喜欢吧。

没有办法骗自己。

比方说,梦儿、席赫露和梅莉都是队内的伙伴。如果梦儿或者席赫露和队内的谁交往的话,胸口不可能像现在这么痛这么痛苦吧?

恐怕是这样的。

如果——席赫露和蓝德,估计会很惊讶吧。会非常非常惊讶,今后可能也会一直担心,但也就这样了。如果是梦儿和蓝德的话也是一样的。如果是梦儿和库萨克、席赫露和库萨克的话虽然会有些意外,肯定会说,原来如此啊?祝你们幸福,尽可能不要分手啊,之后会很麻烦的之类的。

只有梅莉。

不管另一方是库萨克也好,是别的什么人也好,哈尔希洛都会受到打击的吧。

好像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梅莉。

“……”

哈尔希洛僵硬地望着色彩斑斓的天空。

刚刚还饱受痛苦折磨的胸口像开了个洞一样,就只有一个洞,其它什么都没有,能感到风穿过胸膛。

哈尔希洛失恋了。

不如说,从很久以前就失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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