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峭立的岩壁上有很多的小洞穴,多半是海鸟在初春繁殖期筑的巢,但洞应该不是它们挖的。岩壁较低的位置没有洞,只有地上七八米高的地方才有,所以应该也不是海水侵蚀而成的。不会是受海风和雨水之类的东西长期作用而击打出来的吧?不知道,不可思议。
马上就天亮了。
哈尔希洛攀上岩壁,抓住了一个洞穴的边缘。
低头望去,伙伴们、K&K海盗商会的KMO桃比奈、吉米科长,还有专务强克尔罗和卢纳尔卡海盗茨哈,再加上双手被捆在身后,嘴被堵住的哈尼·丁都在向上看着哈尔希洛。
虽然并不恐高,但是下面就是岩场,从这个高度掉下去的话毫无疑问会重伤。不过有梅莉在,只要不是当场死亡就没问题,只能祈祷不要撞到头了。嗯,没事的,没关系。
伸出脑袋,偷偷朝直径一两米的洞穴里面看去。
进深大概二点五米,这个洞穴应该也有过海鸟筑巢产卵,幼鸟离巢的时候吧,羽毛和筑巢的小树枝什么的散落一地,不仅如此,一个男人还在里面打鼾。因为脚朝着外面所以看不清容貌,但几乎没有人会在离洛洛利亚三四公里的这个地方睡觉吧,应该不会有错。
这个男人是赤目本,本杰明·胡莱。
按照哈尼·丁的证言,自巨虎号被击沉以来一连数日,本都被龙追着,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贼运很好,好不容易躲过了连番的灾难。
本和哈尼·丁正在寻找离开艾梅拉尔德群岛的方法,然而加上龙事件的影响,基本没有人会让这两个只有恶评的人坐自己的船。他们也想过偷渡出去,不过一旦暴露了就不只是被打一顿这么简单了,肯定会被扔到海里去,到时候就没有得救的希望了。
哈尼·丁早已放弃,整天在临时市场喝得大醉,但本还没有。他以这个隐藏的家为据点,对他以前认识的几个混混、在海盗中也被看不起的最最卑微的海盗进行威逼利诱,装腔作势,试图找出能坐上船的方法。
不过今天就结束了,该怎么让它结束呢。
哈尼·丁说,宝物现在不知道被本藏在哪里,以它的大小是藏不进衣服里的,所以想要带走的话就必须放进包裹之类的东西里,之前还在洛洛利亚的时候本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是据哈尼·丁所知,自从躲到这个隐藏的家以来,本一直都是两手空空的。哈尼·丁一问起宝物在哪里,本就会威吓道「什么意思,你是想偷走吗?」,一脸要杀人的样子,所以也没有再问下去了。
宝物在不在这个洞穴里呢。所见之处都没有类似包裹的东西,说不定就被本枕在头下。
本和哈尼·丁沿海岸前往龙巢之前,曾在这里住过一晚,本就睡在这个洞穴,哈尼·丁则睡在隔壁洞穴。也就是说,本知道要把哈尼·丁和自己的住处分割开来,而为了以防万一,他肯定会把宝物藏到其他洞穴里面去吧。
哈尔希洛推测,龙袭洛洛利亚就是为了夺回宝物。他想从本那里问出宝物的下落,但本会老实说出来吗?
深呼吸。加深。再加深。
由于现在正贴在岩壁上,脚没有接触地面,所以不是沉入,而是要进入岩壁之中——是这样一种想象。
隐形。
——不行吗。
好像能进入却没能进入,为什么呢,也不是完全进不去的感觉。哪里出了偏差呢,就是合不上。可能只差一点了,但这一点却无比巨大。
果然是状态不好吗,这种时候该怎么做呢?以前很普通地就做到了,应该能做到的,不可能做不到,做不到什么的太奇怪了,越像这样想就越着急。冷静下来,重来吧,说来容易做来难啊。
在下面看着的伙伴们现在一定很奇怪我在干嘛吧,不能再磨蹭了。虽然不能一口气进去,但不可能连隐形都做不到的。好,来吧。
下定决心之后不再犹豫,哈尔希洛爬进了洞穴,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本还在打鼾。
哈尔希洛右手拔出短刀,右膝却突然被踢中了。
「咕……」
发软的部位受到反复踢踹,哈尔希洛快要被推出洞穴,立即用左手和双腿支撑着顶住了。赤目本,这家伙没睡吗?什么时候醒的?
「嗯啊啊啊啊……」
本站起身来还想再踢哈尔希洛。「可恶……!」哈尔希洛刺出短刀牵制,本缩回了脚。
「你是什么人!」
本用手在摸着什么,是宝物吗?不对,是弯刀。本在洞穴深处拘束地蹲下,横架起弯刀,刀锋向着这边。
「我问你是什么人!回答我,你这家伙!」
哈尔希洛没有作声,现阶段最好还是极力避免向本透露信息。不过这个洞穴真窄啊,这样的话在洞里边的本就比较有利了。
哈尔希洛果断出了洞穴。
「啊、喂……!」本叫道。
哈尔希洛没有离开洞穴,而是沿着岩壁绕到出口方向的另一边,在那里等着。
「哈……」
梦儿想要喊出来,哈尔希洛朝下方摇了摇头,梦儿赶紧捂住了嘴。
本没有出来。
什么都不要想,本是怎样的人也好,他出来了该怎么办也好。一旦在想事情时候发生了什么的话,就反应不及了。总之,出来了就应对,只要这样就好。
不久之后本轻轻地伸出头来,正对着与哈尔希洛的所在相反的方向。
「嗯嗯……!」被塞住嘴的哈尼·丁发出声音来。
本注意到了,向下看去。
「嗯嗯嗯嗯嗯嗯……!」
哈尼·丁想要对本说什么吗?不知道,但是本吃了一惊,就是现在。
哈尔希洛朝本扑去,用短刀刺进本的右肩,两人纠缠着滚进洞穴,扭打在一起。
「你这个混蛋想干嘛,很痛啊……!」
「龙蛋在哪里……!?」
「哈尼·丁这家伙真多嘴!不在这啊混蛋……!」
「也是啊,藏在哪个洞穴了!」
「不知道!」
本右肩被狠狠刺了一刀,右手没法正常使用,弯刀也松开了。哈尔希洛想要勒住他,只要勒晕了,后面就好说了。
「现在给你机会!老实说出来的话就让你走!」
「才不会告诉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伙子,别自大了……!」
根本没想过要自大,而是出了全力。这个男人力量好强,而且有臭味,这是什么,很臭,不是臭的东西,是腋臭吗?种类不明的恶臭,就算不让鼻子呼吸,也能感觉到刺激的臭味。光是这样抱着臭味就已经强烈过头,头脑都不好了。
「——真臭啊,太……!」
「呜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了。本来本一直想要挣脱哈尔希洛,把手指往哈尔希洛眼睛里戳,现在臭味成了自己的武器,他就死命靠过来,这真是……想吐,快断气了。这家伙,杀了,绝对要杀掉,因为太臭了所以要杀掉。
「咕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尔希洛使出浑身的力气把本按向岩石,抓着本的头咣咣咣地往岩石上撞,本也一边叫喊着一边反击。两人一会上,一会下,哈尔希洛胸口被膝撞顶中,这一下非常有效,不妙了。两人翻滚着,当哈尔希洛被按倒的时候,头已经悬出洞穴外面了。
「混蛋!混蛋!混蛋!」
脖子被用双手掐住了,连右手也使上了劲,也是拼了。本红褐色的左眼已经一片赤红,鼻涕唾液流个不停,好脏啊,够了,真糟糕。
岩壁下方的伙伴们都在叫着什么。
哈尔希洛抓住了正刺在本右肩上的短刀。
「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痛……!」
本的右手力道松开了。哈尔希洛想要把刀拔出来,本不让他拔,两人都拼了命。哈尔希洛在窒息前的一瞬间,拼死滚了一圈。
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往下掉了。
「哦哦哦哦哦!?混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本想把哈尔希洛的身体转向下方当做垫背。怕是要死了,这下子。不不不,我更年轻啊。更年轻所以呢?哈尔希洛也不知道,但就是想着,自己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死了啊。不知道这能不能有什么帮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身扭转过来,接下来的运气就交给老天了。
听到了碎裂、压坏的声音。
哈尔希洛下面,本双眼睁开,下颚完全松弛,嘴巴也张着。
自己虽然也并非无伤,但也想早哪怕一秒离开这个男人,不过刚想起身的时候,剧痛就传遍全身,禁不住悲鸣了出来。这岂是无伤,根本就是重伤了啊,说起来,咦咦?意识,模糊……?
如果梅莉没有立马跑过来使用光之奇迹,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本没得救了,头、脊椎,估计连内脏也严重
损坏了,几乎是当即就死了。
「……呜哇,这下怎么办……」
哈尔希洛蹲坐着抱着头,明明哈尼·丁已经说了本是有点真本事的,还是轻视了,没想到他会那么顽强,最重要的是还那么臭。
「龙蛋的所在……」
席赫露只说到这。对不起,请见谅。
大家都叹息着、皱着眉、发着呆。也是啊……
在那当中,库萨克在哈尔希洛旁边蹲了下来,「嗯」地点点头。
「但是,真的太好了,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心脏都停了。不过你能像这样活着,就比什么都好了。哎呀,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是一直这么过来的啊。」
「好了,」然后库萨克抓住哈尔希洛的手一起站了起来,
「找吧找吧!肯定在哪个洞穴里的,虽然洞很多,不过人也多,一定能马上找到的是吧。」
你这家伙是天使吗——虽然想这么说,不过感觉会引起误会,以天使来说个头也太大了吧,还是跟个头没什么关系呢。哈尔希洛抽了抽鼻涕。
「……真积极啊,库萨克你。」
「那是多亏了哈尔希洛和大家啊。」
「这种话也能说得这么干脆啊你……」
「这种话?」
「啊,没什么了。」
岩壁上的洞穴就算不是无数的也有几十上百个,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赤目本把宝物藏在了某个洞里,不过除了这些洞穴之外也没有其他头绪,只能先一个一个洞穴地猜了。
「这要爬上去吗,开玩笑吧……」
专务强克尔罗虽然发着牢骚,不过还是麻利地在往上爬;魔法师兼功夫大师KMO桃比奈自不必说,只要她喜欢怕是直接在岩壁上走都行,没有任何问题;吉米和茨哈留在地上监视哈尼·丁,也让席赫露跟他们一起留了下来。哈尔希洛、库萨克、梦儿、梅莉、瑟多拉还有祺一则各自一个个洞穴地去找。
七个人加一只猫,虽然肯定要花相当的时间,不过也不是毫无希望的工作。特别是祺一,一只猫好像可以完成两三个人的工作量。
找了不久之后,席赫露就通知我们龙飞来了。
往上一看,洛洛利亚的上空有三头龙在盘旋。
昨天龙也降落到洛洛利亚一次,破坏了好几栋建筑。如果找到宝物,事先放到那里,龙拿到了,这件事可能就了结了吧——看龙的心情?
接着寻找着洞穴的时候,有人「喂~喂~!」地喊了起来,是席赫露的声音。但是「喂~」这种叫法又感觉不像席赫露,发生什么了吗?哈尔希洛停下寻宝的工作,往洞穴外探出了身子,席赫露正指着洛洛利亚的方向。
「龙、龙、龙它……!」
「啊?龙……?」
什么情况?
把视线转向洛洛利亚的方向,只见刚才还在街区上空盘旋着的三头龙,有一头正往这边过来了。
「不、不妙……啊?啊?怎、怎么办……?」
「总之我们先退开!」
吉米拍拍茨哈的背,踢了哈尼·丁的屁股一脚,抓住席赫露的衣摆往前拉:「来!」
「大家都到洞里去!我们恐怕有危险了!」
洞里面?可以吗?没问题吗?吉米、席赫露、茨哈,还有哈尼·丁已经在全力奔跑。哈尔希洛朝龙看去,只有一头,速度好像不是很快——不,一头就够糟糕了,而且根本不慢,很快啊。哈尔希洛赶紧退到了洞穴深处。
龙来了,声音已经传过来了,一声「桀~~」的鸣叫尖锐轰鸣。风也感觉到了,这是龙振翅的声音吗,感觉它可能是要落地了。
龙呢?
已经落地了吗?
它在干嘛呢?
是在——做什么吗……?
很在意,有点好奇,不过更在意席赫露是不是没事,如果席赫露被龙盯上了,就必须帮忙。如果把龙的注意吸引过来然后躲在洞里不出去,龙应该进不来的吧,可能。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哈尔希洛趴了下来,把头伸出洞穴。
龙在那里。
正好在哈尔希洛所在洞穴的正下方。
在岩场做着什么。
好大。
现在翅膀折拢起来了,但即使如此还有二十米多。祖母绿,仿佛确实全身都被祖母绿宝石所覆盖一般,真美,美得不可方物,已经想象不到那是生物了。不过它在动,像狗在嗅东西的时候一样低下头,到底在做什么呢?
没看到席赫露他们,是藏到哪里去了吗。
哈尔希洛把头缩了回去,因为龙要展翅了。
好恐怖,后退,后退。哈尔希洛退到了洞穴的最深处。
龙飞起来了,不是听声音或者风,而是亲眼看到上升中的龙一闪而过,因为几乎就在洞穴正下方,所以上升的时候经过了洞穴前面。跟双足飞龙不一样,双足龙是跟鸟一样前肢发育成翅膀的,而艾梅拉尔德群岛的龙则是背生双翅,好像没有类似后腿那样的肢体,但却有前肢,不过不是腿,更像手。它手里好像正拿着什么东西……?
龙又「桀~~~~」地长啸一声,紧接着……
有什么咻地一下以极快的速度往下落去。
然后,响起了啪嗒的声音,又好像没有。
应该是龙把抓在手上的东西扔下去了吧。
变安静了。
龙呢?走了吗?还是还在上面呢?
哈尔希洛犹豫了好一会,决定尽量不露出身体,先确认上空的情况。没有,洛洛利亚那边有,几头?一、二……三头。看来龙已经飞过去加入它们了。
「席赫露……!?席赫露……!」
哈尔希洛从洞穴出来爬下岩壁,还没落地,席赫露、吉米、茨哈还有哈尼·丁就从那边跑了过来。四人尽可能地跑远,藏在了岩场低洼的地方,还好没事,倒不如说是龙最开始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吧。
桃比奈、强克尔罗、库萨克、梦儿、梅莉、瑟多拉还有祺一也从洞穴出来,下了岩壁。
「怎么回事……」
哈尔希洛嘀咕着,「呜」地一下用手按住了嘴,问了也没用。
岩场上肉块、骨头、内脏之类的东西还有血都散落了一地。说起来,到现在才想起来人是自己杀的,不杀就会被杀掉,没办法啊。莫非这就是自己杀的第一个人了?虽然心情不好,但说实话并没有罪恶感,至今为止已经夺去了非常多的性命了,还没有纯真到因为对方是人类就会心痛的程度,而且赤目本,本杰明·胡莱又是个少见的人渣。但是,如此连生前的容貌碎片都不剩下,就算不感到怜悯,也未免觉得有点虚幻。
哈尼·丁不知道是不是惊呆了,一屁股坐下来,望着赤目本那里一动不动。
哈尔希洛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龙是嗅到这家伙的气味才过来的吧。」
「本想复仇,但是人却死了,所以要泄愤——吗?」强克尔罗缩了缩肩膀,「如果这样就满足了就好了啊……」
「谁知道呢。」
吉米指向洛洛利亚的方向。
龙正要下落。
「呼?」梦儿歪着头。
桃比奈「嗯喵?」地眯起一只眼。
「啊啦啦?好像不是小镇,是北方啊……?」
「北方——」
库萨克顿住了。
强克尔罗跑了起来。
「我去看看!如果现在临时市场被袭击了,那就不是开玩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