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3 天津VS玲霓

天舞祭的举办时间为一周左右。

在此期间,天照乐土的东都热火朝天非比寻常。街道上排列有各式各样的露天小摊。到了夜里,彩饰花车四处游窜,烟火不断彻夜通明。特别是这次的天舞祭是自前代大神(天津?迦流罗的祖母)就任以来,足足时隔三十年之久的祭典狂欢。从他国而来的观光游客也人山人海,格外繁盛热闹非凡。但——

「——我说我说,普萝西莉亚。花梨和你说过啥没有?讨论会看样子也近在眼前了来着,我们不去帮忙也没事吗?」

「这不是正在帮忙吗。我们像这样,作为玲霓阵营的成员在街上漫步就能够对敌方阵营造成压制。这可是个出色的选举战略哦。」

「选举战略……不就是在吃荞麦面嘛。」

「因为肚子饿了啊。」

东都的荞麦店中,两名少女正面对面地坐着。

正驱使着勺子和滑溜溜的荞麦面苦战恶斗的是普萝西莉亚?兹塔兹塔斯基。她既是白极联邦的六冻梁,又是玲霓?花梨阵营的协力者。

另一侧,坐在她对面的猫耳少女是莉欧娜?弗拉特。拉佩利科王国的四圣兽。她也是玲霓?花梨阵营的协力者。

「话说回来,我也要参加讨论会。玲霓?花梨提前和我打过招呼了。」

「欸欸欸——!?我没听说呀!为什么花梨只把我排除在外了呀!?」

「讨论会和战斗没有关系。可能是我思路清晰反应迅速的头脑得到了她的好评吧。」

「可是我也很擅长算数啊。」

「那还真是出色。——不过啊,这荞麦吃起来还真麻烦。不好送到嘴里。」

「那要和我的咖喱换一下吗?——喂,你把桌子都弄得黏糊糊的啦!?」

「哼,真蠢啊,莉欧娜?弗拉特。都来荞麦店了,却要点咖喱吃,不合风雅也未免太甚了吧。当我成功克服这荞麦之时,就会感到自己又提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

莉欧娜不由得想要叹气。

昨日,她只身一人来到了天照乐土。要为了提升拉佩利科王国的知名度而努力!——虽然像这样鼓起干劲地和玲霓?花梨会面了,但对方提出的「请您在最终决战之前自由观光」的发言说实话就是放任宣言。

换言之,就是对莉欧娜的战斗能力之外的一切都不抱有一丁点的期待。

不过,演说啊,讨论会啊,就算被要求去参加这些活动,她也确实不清楚到底该干啥好。这么想想看,真羡慕普萝西莉亚除了战斗之外还有其他才能。

「普萝西莉亚呀。你为什么接受了花梨的邀请呢?」

「是书记长下达的命令。我们白极联邦希望玲霓?花梨而非天津?迦流罗成为下任大神。」

「是花梨更适合当大神嘛?」

「不——倒不如说是不适合吧。真是的,书记长那家伙,肚子里没安几个好心,受不了他。我就直说了,那人就是打心底里腐败掉了。」

「嗯?是什么意思?」

「啊,我说的太多了。这是机密情报,还请保密。」

「???」

不懂。

普萝西莉亚把碗贴在嘴边抽吸起面条。看来是放弃用勺子了。

莉欧娜一边吃着咖喱,一边望向普萝西莉亚的背后——能勉强看到窗外的风景。可以看到,东都的街道远比拉佩利科王国繁荣。

「……我是第一次来外国的国都就是了。天照乐土意外的有大城市呢。我以前都以为拉佩利科的王都是第一的。」

「拉佩利科的王都不也很不错吗。有农家风情。」

「那是啥意思?」

「话虽如此,基于平常时节针对各国国都繁荣程度的综合性分析来看,最有活力的国都绝对是白极联邦的统括府。接着按照顺序排列,便是穆露奈依特的帝都,阿鲁卡的首都,天照乐土的东都,夭仙乡的京师这样的顺序。现在的东都能够繁华到如此地步也是因为受到了天舞祭的影响吧。」

「毕竟对和魂们来说,这是很重要的祭典呢。」

「我理解不了将他国的将军邀请来参与这种重要的祭典的政策。是有什么阴谋吗——还是说和魂的国民性就是这样吗?」

「国民性啊。说到底和魂种是什么样的种族呀。说起来之前我和天津?迦流罗打过仗来着,结果被忍者突袭,输掉了啊。」

普萝西莉亚慢慢地吃着荞麦看向莉欧娜,嘴边上沾满汤汁。

「苏为的湖浑总(所谓的和魂种)」

「哇——!荞麦面从嘴里跑出来啦!」

她咕噜地把荞麦一口咽下,

「——所谓的和魂种。就是“一无所有的种族”。没有苍玉般强韧的肉体。不像兽人一样有着兽类的特征。既不能如同吸血鬼似地吸血,又无法像翦劉那般操纵刀剑。当然,亦不长生如夭仙。虽说有和魂种对于“时间”很敏感的说法,但我不清楚这说法是真是假。」

「不过很强呢。花梨和迦流罗。」

「不过那二人并没有体现出种族特性上的强大吧。玲霓?花梨单纯是精通剑技与魔法。而至于天津?迦流罗,有关她勇武骁战的传言可是广为流传,却几乎无人曾亲眼窥得其实力。这么一想,似乎是有何秘密啊。」

「哼嗯——……」

最让莉欧娜在意的就是天津?迦流罗。

过去,莉欧娜在娱乐战争中败给了那位和风将军。而且输的方法还很没劲,是被混入部下中的忍者出其不意给刺杀掉的。如果有机会,莉欧娜想要和她一对一对决来一雪前耻——然而。

天津?迦流罗身边还有位最强的吸血鬼。

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在六国大战中拯救世界的英雄。

普萝西莉亚是怎么看待那人的呢。

「——抱歉。我想和部下通个话。」

「欸?啊,请便。」

「谢谢。顺便一提,我的通信用矿石坏掉了。不知为何会自己转到扬声器模式。因为有机密情报要说,所以你就算听到了也当做没听过吧。」

「买个新的就好了吧。」

「预算不足啊。」

说着,普萝西莉亚开始对某处放出魔力。立即就得到了回复。

『我是谢列皮娜。您有事吗,普萝西莉亚大人。』

「啊啊,有事。东都里有没有什么动荡?」

『我看看——』

再偷听下去实在是不太好吧。

莉欧娜双手捂住猫耳,把视线从普萝西莉亚身上移开。

话说回来——莉欧娜想到。

话说回来,这世界上有太多怪物了。那个天津?迦流罗和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她们身上的气味和一般人类有点不一样。擅长嗅觉魔法的莉欧娜能察觉得到这点。她不觉得正经地和那两人对峙还能打胜仗。

不过,就算如此也一定要努力。

拉佩利科王国在国际上的发言权不高。政要们也几乎都是由野兽担当,只会说些实在的话,不精于心机。正因如此,莉欧娜为了提升祖国的地位而决定参加这个天舞祭。最后到底会有什么结果——

「嗯?」

突然间感到一丝违和。

窗外。莉欧娜看到了一名走在繁华大街上的金发少年。

一目了然,他是个吸血鬼。记得是——如果没记错,他应该是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的直属部下。

但是,感觉他的气味不太对。那恐怕不是吸血鬼的味道。

「……嘛,算了吧。」

莉欧娜没多想,把咖喱送入口中。

总之,今天观光一下东都吧。

毕竟好不容易来了一趟。

玲霓?花梨的目的是打倒天津?迦流罗。

然后成为大神,改革天照乐土。为此,她不避讳使用任何手段。就算那是偏离正道的毒辣手段,她也不在乎。

「——你们谁啊!恐怖分子吗!?还是玲霓?花梨的部下!?」

「不认得我的脸吗?」

「谁认识啊蠢货!给我解开绳子!」

花梨轻声叹气。

在东都的一个小胡同中。阴暗潮湿,没什么人流的地带。

花梨的脚边有个被用火浣布制成的绳子捆绑起来的金发吸血鬼。名为约翰?赫尔德斯。他是穆露奈依特帝国军的一员,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的手下。是以“狱炎的杀戮者”这一危险异名自居的火炎使。

可能是因为被捕的时候打到了脑袋,他现在有些迟钝。

鲜血正从额边汩汩流出。

对于和魂以外的种族来说,东都是危险地带。受了伤也治不好,命丧黄泉也无法归来。在花梨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如同落入蜘蛛网的虫子一般。

「你是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的部队里的人吧?」

「切——混蛋!想要对缇拉鞠出手吗!?这种事情我绝对——呜噗!?」

约翰发出了含糊不清的悲鸣声。

花梨踢中了他的肚子。

「闭嘴。只许你回答我的问题——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的弱点是什么?烈核解放的特性是什么?

除了冰冻和黄金还有什么变种?」

「你在……胡扯什么!」

「够了,回答我。」

这次踢在了脸上。约翰的身体猛然飞起。但是就算如此,他眼中反抗的光芒也没有消失。他流着鼻血,恶狠狠地怒骂道。

「我知道了……你是玲霓?花梨的手下吧。害怕缇拉鞠吧?是企图抓她的部下来审问吧?脑子真不好使啊,玲霓?花梨的废物手下!」

「我是玲霓?花梨本人!」

玲霓揪住他的金发,拉到眼前对他怒吼道。

心情愈发焦躁。花梨也是天照乐土的五剑帝。或许确实没有天津?迦流罗那么出名,但是也时不时会上新闻,在之前的六国大战中,她也算是在福雷防御线上活跃过了。尽管如此。尽管如此,这家伙却——

花梨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瞪着约翰,

「……给我把那个吸血鬼的事情说出来。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你知道这么干会发生什么吗?我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这明显违反了那什么天舞祭的规则吧。」

「规则什么的,想变就变。这种程度的力量我还是有的。」

「是吗。那我告诉你吧……缇拉鞠实际上弱的要命。就算不做计划也应该能简单打倒她。五剑帝玲霓?花梨小姐对上她就是轻松取胜。」

「竟敢侮辱我!」

花梨把约翰摔在地上。狠狠地踩在他那金发脑袋上。

「咳」——吸血鬼做出的表情有多痛苦都无所谓。但是如果没法从这家伙嘴里套出情报,那绑架他也没什么意义了。

「混蛋——停!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没有穆露奈依特的魔核!」

「所以我才这么揍你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赶快说。不说我就砍了你。」

花梨手握腰间佩刀的刀柄,解开鞘口。

看到明晃晃的刀身,约翰面色发青。被火浣布的绳子和“封魔符”所束缚,他用不了魔法。这家伙的命就在花梨的手心上。

可悲的吸血鬼似乎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人是动真格的。

「住,住手……你要是这么干了,」

「——要是这么干就会死掉的吧!」

花梨脸色一变,回过头去。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身穿穆露奈依特军装的少年。以烈焰般的金发和小混混似的谈吐为特征,和匍匐于花梨脚边之人有着如出一辙的相貌的吸血鬼。

「哈……?我?为什么……?」

「是为什么呢?——啊啊,花梨大人,我做完工作了!」

突然出现的另一位约翰浮现出了不像是约翰的天真笑容。

脚边的约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迟到了。扶摇。」

「非常抱歉!不过敌人战力情况我大致掌握清楚了唷。」

「什——什么啊你是!?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位约翰微微一笑。

对于本人来说,这是噩梦般的景象吧。不过这名少年——不,这名少女,迄今为止一直都是这样让花梨的宿敌陷入噩梦之中的。

「烈核解放?【水镜稻荷权现】」

(注:①【稻荷】:稻荷神,又称宇迦之御魂神,仓稻魂命,民间俗称“三狐狸之神”,须佐之男与大山津见神之女神大市比卖之子。稻荷神是日本神话中的谷物和食物神。主管丰收,传说他有时以男人形态出现,有时以女人形态出现,甚至会变化成蜘蛛等其他形态。它的主要神使是狐狸,因为狐狸会捕食对农业生产有害的生物——老鼠。②【权现】:佛教语。谓佛菩萨为普度众生而显现化身。)

下个瞬间——噗!烟雾似的东西充斥四周。

另一位约翰的身姿瞬间消失了。

烟雾随风消逝,站在那里的是——拥有狐耳和长尾的兽人。玲霓?花梨的心腹,扶摇?梅迪奥菈特。

扶摇缓缓地走向约翰。

不知何时她拔出了刀。看到那锐利刀尖的约翰大惊失色,叫喊起来。

「那……那是什么啊!?完全感觉不到魔力!?这种事情——」

「哎呀哎呀。看样子是真的被惊到了啊。这是当真不知道烈核解放啊。」

「那怎么可能。这男人是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的部队的。」

「说不定是只对心腹开诚布公啊!我近距离地观察加德斯布拉德之后就有这种感觉。下次变成那个蓝发女仆比较合适吗?——不管怎么说,约翰?赫尔德斯已经用过一次了。这个男人没有用了。」

突然间,街道上突然发生了骚动。

消防的钟鸣声响起。有谁大叫着「着火了着火了」,向西侧跑去。那方向上应该是满是贵族宅邸的上级区——

花梨诧异地看向扶摇。她笑容满面地如此说道。

「我放了把火。」

「火……?」

「毕竟风评很重要啊。『天津?迦流罗阵营卑鄙地火烧竞争对手的宅邸!』——这么一报道,局势就会发生逆转哦。」

「什……扶摇!你这种人……!」

「请您安心!我烧的是玲霓家闲置的仓库。完全没留下一丝痕迹!因为——我是用烈核解放变成约翰?赫尔德斯的样子放的火。」

花梨在心里咂舌。

不管怎么说教这狐狸,她都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擅自行动。

不管,冷静下来想想看,这个计策也有效果。将罪过转嫁到天津?迦流罗阵营来贬低对方的话,今后的行动也能变得简单起来了。装作被害者声讨对方也不错。凭借复仇的大义名分放手去做也挺好。虽然也有被判明为冤罪的风险——但这是扶摇所为。应该不会出差错。

「——那么。约翰?赫尔德斯大人。做好觉悟了没有?」

扶摇抚摸着刀,问道。

被束缚着的约翰面色苍白地发出了好似悲鸣般的声音。

「觉,觉悟!?什么觉悟啊……!?」

「当然是赴死的觉悟。」

她缓缓举起刀。不管什么时候看,她的架势都很漂亮——和这名狐狸少女相遇的时候,她就是一名一流的战士。花梨就算使出全力,都不知道能不能敌得过她。

狐狸兽人用彻骨的冰冷声音问道。

乍一看,还以为那质问毫无意义,如同确认工作一般地提问。

「——那么,回答我。你做好赴死的觉悟了没有?」

「等下!等下啊!你这么干我真的会死的吧!住手——快住手,」

「是吗。这还真遗憾啊。」

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长刀落下。

悲鸣声回响于胡同之中。

「话说回来,花梨大人,」

扶摇吐了口气,向主人发问。

「您为何如此敌视天津?迦流罗?在我看来,花梨大人比那一位更为优秀。」

在确认脚边的吸血鬼完全停止了动作之后,收刀入鞘。

花梨咂着舌,开口说道。

「我最讨厌“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了。那家伙没有当大神的器量。不仅如此,她连当将军的器量都没有。你要问我为何,因为那家伙缺乏战斗能力。」

「嘛,那方面确实挺可疑的。」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周围的人却毫无意义地捧她!实力与功绩都无所谓的……就凭那华而不实的外在作为理由……」

「不要那么激动。衣物要被弄脏了唷。——那么,花梨大人想要怎样处理天津?迦流罗呢?我想,只是在最终决战中杀掉她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我要让全世界都看到天津?迦流罗那副无能的蠢样。要彻彻底底地让周围的人再也不愿拥戴她。这样一来,我才是获得了天舞祭的胜利。」

「获胜之后要怎样处理天津?迦流罗呢?」

「当然是流放她了。」

「您有做到这种地步的理由吗?」

「有。——天津觉明,这个男人的名字你听说过吗?」

「…………」

扶摇稍作思索。

「过去的一位五剑帝吧。听说是失踪了。」

「没错。有传闻说那个男人在作为恐怖分子进行行动。不过,因为只是传闻,所以也不能多说什么。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不仅仅是出于私人恩怨才把迦流罗视为敌人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一定要取胜啊。不才扶摇?梅迪奥菈特,为帮助花梨大人成为大神在所不辞!」

「啊啊。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必定将天照乐土交付于花梨大人的手中。」

扶摇在心里暗笑。

为了这名少女而行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吧。

为了天照乐土。心里这样想而进行行动的话——

第二天。

天津?迦流罗阵营在玲霓家放火的事情在东都变成了热门话题。想要逃避现实的我对薇儿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是在做噩梦吧」,但是她突然塞给我一张报纸,强行让我认清了现实。

『玲霓家火光冲天!主谋竟是加德斯布拉德将军吗!?』

只能用噩

梦来形容了。而且消息的来源还不是六国新闻,而是值得信任的“东都新闻”。所以没法轻易断定这报道是捏造的。

「这下麻烦了呢。给讨论会提供了话柄。」

「比讨论会更重要的是犯罪吧!啊——天啊,又给别人添麻烦了啊啊啊啊啊!!」

我双手握着筷子尖叫起来。

正是在吃早餐的时候。今天的早餐是煎鸡蛋。软乎乎的很好吃。有着和蛋包饭不同的美味之处——但是现在可不是美美地吃东西的时候啊!

「加德斯布拉德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坐在我对面的迦流罗故作镇静地责问道。

不妙。看这样子已经是勃然大怒了。我还是准备好土下座吧。

「请冷静下来,天津大人(殿)。这是策略。」

「策略!?突然向对手的宅邸放火到底有何意义!?」

「那就要从现在开始考虑了——话说回来,天津大人(殿)。请问我可以借一下你的茶杯吗?」

「什,什么?好吧,不过杯子里还有茶水呢。」

「多谢了。」

薇儿从迦流罗手中接过茶杯,用魔术师般的手法把杯子藏在了身后。用三秒左右做了什么小动作之后,「还给你」她将茶杯递给迦流罗。干什么呢,这家伙。

迦流罗接过茶杯,气冲冲地发怒道。

「就算你说『从现在开始考虑』也很让人困扰。没有闹出人命还好,要是玲霓家有人因此被烧伤的话,您又打算如何负责。虽说天舞祭确实是一场野蛮的活动,但是我们应该尽力避免发生纠纷。」

「对,对不起……」

被严厉的说教了。

部下的所作所为要由上司负责。我现在还是坦率地接受训斥吧——正这么想着,我身旁的女仆却不服气似地反驳道「不过,天津大人(殿)」。你别反驳了啊。

「我有一件在意的事情。被烧的当真是玲霓?花梨的房子吗?」

「当然是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说着,迦流罗滋滋滋地啜饮起茶水。

「——不过,就算是我都不清楚玲霓?花梨的房子在哪里。刚刚到达东都的赫尔德斯中尉又是为什么知道那个地方的呢?」

嗯?我歪了歪脑袋。

这么一说,我就感觉到好像有些违和——不过这种程度的谜团,轻松就能解决吧。比方说,他向谁问过那地方在哪里什么的。或者他有可能事先调查过什么的。不对,这是不可能的呐。筋肉脑的第七部队才不可能做出这种有计划的行动。

「不管怎么说,需要问问赫尔德斯中尉本人呢。」

「约翰那家伙跑哪去了?从昨天起就没再看见他来着……」

「那家伙好像失踪了。」

不知何时,卡沃斯缇鲁站在了走廊中。他身旁还有伯利乌斯。他们毫不客气地走进客房,立正站好,低头看向我。

「啊嘞?你们也借宿在这里吗?」

「是的。忍者小春大人(殿)借了一间小屋给我们。」

伯利乌斯指向中庭。

那里建有一个狗屋。

哈?狗屋?这些家伙住在那里?——我心觉疑惑,看向迦流罗。她慌慌张张地啪!的一声站起来,

「非,非常抱歉!这小春,竟然对客人如此失礼!我会立刻准备好房间的,还请高抬贵手原谅那孩子……」

「不不不天津大人(殿)。我等的小事不足挂齿。更重要的是约翰——那家伙昨天离开甜点屋的时候,说完『要去厕所』他就消失了。自那之后便行踪不明。」

「小春~!小春~!看人家是狗就让人家住狗屋也太过分了啊~!」——我目送着面色铁青的迦流罗走出客房,抱起双臂。

约翰跑哪去了呢。是在独自一人探索东都吗?

话说回来,什么都不和我说就擅自行动?是这样的吧。完全没法相信那家伙呐。

「……阁下。我认为这是需要调查一下的事情。」

伯利乌斯抱着双臂看向我。

「那家伙上厕所的时间再长,也不可能要一整天的时间吧。」

你一脸正经的说什么呢。这家伙有点天然呐。

「是呐。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担心约翰啊。……话说回来,你们坐下吧?对了,吃过早饭了吗?不吃可没力气哦。」

「没有坐垫呢。我去准备椅子吧。」

说罢,薇儿把房间角落里的瓷罐搬了过来。

「哎呀,感谢。」

卡沃斯缇鲁把那个瓷罐翻转过来,「哦哟」地叹了一声,坐了下去。

……嗯?这不是那个百亿円的瓷罐吗?拿来当椅子没关系吗?

「科尔贝罗中尉的座位……」

「我不需要。相比于这些,更重要的是约翰——我还是认为他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更为合理。那家伙虽然是罪犯渣滓那类人,但是我不认为他会肆无忌惮地在他国的国都放火。说不定玲霓?花梨阵营是比我们想像的还要恶毒的一伙人啊。

「等一下,瓷罐——」

「是呢。果然这是什么阴谋啊。说不定是赫尔德斯中尉受到了敌人袭击。」

「你说什么!?那可不行!!」

「喂,卡沃斯缇鲁你慢点,别突然站起来啊!瓷罐要倒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伯利乌斯!我们现在就去调查吧!」

「先去找约翰吧。那家伙有可能会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么我们兵分两路吧——阁下!我们一定会揭发出玲霓花梨所作的恶行!就请阁下慢慢享用早餐静候佳音!那么,就此告辞!」

卡沃斯缇鲁和伯利乌斯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他们跑出房间的途中,不小心踢飞了倒在榻榻米上的百亿円的瓷罐。我悲鸣着去追。瓷罐轱辘辘地滚过地板——滚过走廊——顺着外廊——咚!!的一声落在了中庭的铺路石上。

我战战兢兢地看了看瓷罐。

裂了个缝。

「瓷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鞠大人。大事不好了。」

「我知道啊!那东西值百亿円啊!?就算把内脏全卖掉都买不来的吧!在这个瓷罐出现的微妙时点上我就应该完美地预测到要出这种事了为什么没防住啊我个笨蛋笨蛋笨蛋~~~~!!」

「不是说那件事的时候。请您看我的眼睛。」

「就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啊!现在还能有什么比瓷罐更重要的事情吗!?——喂,你的眼睛怎么了。」

薇儿的眼睛变得血红。

原以为是充血了,但是不对。这是那个什么。是能看到未来的什么特殊能力。

「烈核解放?【潘多拉剧毒】。我在天津大人(殿)的茶杯中混入了血液。为了以防万一,我认为还是看一下未来比较好,但是出了件大事。」

「我知道了。是看到了我被祖母杀掉的未来吧。」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

「哈?」

「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说不定是时空变得奇怪起来了。」

「奇怪的是这个展开。瓷罐……瓷罐……」

「放个赝品就没问题了哟。更重要的是——我的烈核解放应该正常地发动了,但是却无法确认应当可以被观测到的未来。这样一来,前方就是一片漆黑了。」

正如你所说。现在我的前途一片漆黑。

但是不知为何,薇儿摆出一副比我还要严峻的表情沉思起来。

「是未来不存在?还是时间扭曲了?这种事情……」

「抱歉,薇儿。能不能也想想该怎么修瓷罐?」

「现在不是说瓷罐的时候。不管怎么说,小鞠大人,今天有要开讨论会的预定,所以我们计划一下对策吧。有关赫尔德斯中尉的事情也要在那场讨论会上详细调查。」

「约翰那家伙,跑哪里去了?」

「谁知道呢。不要发展成麻烦事就好了——总之,在那之前我们先继续吃早餐吧。是看起来很好吃的煎蛋哟。好,张嘴,啊——」

我张嘴咬住。默默地吃下。我吃着嘴中的煎蛋,陷入到绝望的漩涡中。

我还在担心约翰。也同等程度地担心着摔破瓷罐的事情。

总之先研究研究能不能修好吧。

不对,这个没法修好吧。这种伤痕可不是用胶水就能补上的。

有没有谁会让时光倒流的能力啊。

然而时间并没有倒流,反倒是一个劲地前进。

在我考虑该怎么向祖母道歉的这段时间里,太阳落山了。再这么磨磨蹭蹭的也不是办法,还是坦率地去谢罪——之前先去洗个澡吧。转换一下心情也很重要呐。

因此,我趁着薇儿去如厕的功夫直奔浴室。

浴室里有着这世上极为珍贵的桧木浴池。在穆露奈依特难得一见。我满怀期待地脱下衣物,洗好身子打开浴池盖,在我探入水中让热水浸至肩头的瞬间,「嗨啊啊啊啊啊~~~」,我不由得满足地长舒一口气。

疲惫感不翼而飞。

甚至让我

一时间里忘记了瓷罐的事情。

……昨天也在这里洗过澡来着,听说木制浴池有能让人放松下来的功效,看来是真的呐。我也一定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弄一个。能用我的零花钱造一个吗。

我一边玩弄着漂浮在浴池中的玩具鸭让它游动起来,一边在心里想事。

确实很舒服。但是此地不能久留。要是被变态女仆发现了,她绝对会突击过来的。为了保证人身安全,我要洗得快一点——但是。这个。唔呣。还是想要多享受一会儿呐。嘛,稍微一小会儿是没问题的吧。毕竟我还在房间里留下了「我去吹会儿晚风」的虚假留言。

既然这么定下来了,那就尽情放松吧。不如唱首歌吧。

「啦?啦啦?啦啦—?你很清楚的吧 我一直在装傻? 其实我一直心里都在想着你哟? 就算在梦里也无法忘怀? 那是粉色的陨石? 啦?啦啦?啦啦—?」

「您唱得真好。穆露奈依特歌姬的称号正适合小鞠大人呢。」

「欸?是嘛……有点害羞啊。」

「这不是需要害羞的事情哟。我还想多听会,还请您不要客气。」

「是呐——欸,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着跳了起来。不知何时,全裸的薇儿站在了我身后。

这家伙——过来的太快了吧!?

「没看到我的留言吗!?我可是在外面吹晚风呢!」

「我去外面寻找过了,不过浴室的窗户中传来了小鞠大人那惹人怜爱的歌声,所以我全速跑了过来,并全速化为了全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苦闷得要昏过去了。仔细一看,窗户正打开着呢。所以说窗外听得一清二楚!?最差劲了——!!居然把那种傻瓜似的歌流传出去……!

「喂!别过来!我是预定要一个人尽情享受桧木浴池的!」

「我从未听说过那种预定。请让我也和您一同洗浴。」

「你等——」

变态女仆直接哗啦!!的一下跳入浴池。

这个女仆各方各面地不懂礼貌啊!下次找个礼仪老师给她上上课吧——不对不对这种事情怎样都好!

「喂,别粘着我啊!好不舒服啊!」

「这样不也挺好的吗。毕竟是难得的旅行。而且我听说天照乐土有句话叫“坦诚相见”。就让我们立刻坦诚相见吧。」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薇儿却完全没有要从我身边离开的迹象。话虽如此,这家伙似乎也在某种程度上懂得分寸了。不会像从前那样毫不客气地到处揉来揉去。只是我和肩并肩而已,没有更多的接触。

……嘛,算了吧。就像这家伙说的,这就像是在一起旅行一样。

正想着,薇儿突然用可疑的视线地盯向我。

「小鞠大人。您的胸稍微变大了些呢。」

「哈!?你,你你,你看哪里呢!不许性骚扰!我要生气了!」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开玩笑的吗!?」

「话说回来,还真舒服呢。满身的疲劳一洗而空。」

「……………………」

就会说些没用的玩笑。嘛,虽然我并不在意就是了呐。因为你总是在胡言乱语扯谎。我还是先忘掉薇儿,舒舒服服地享受吧。毕竟是难得用一次桧木浴池。出声唱歌很羞耻,所以在心里唱吧。啦?啦啦?啦啦—? 大小什么的都没关系哟?

我以这样的感觉忘掉了世俗的烦恼,享受着温暖。

突然间,身旁的薇儿用有些认真的声音开口说道。

「——我说过,看不到未来了呢。」

我看向薇儿。她正双手玩弄着玩具鸭。

「啊啊……潘什么的力量用不了了来着?」

「是【潘多拉剧毒】。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虽然只是个推测——但说不定是有人针对未来发动了干涉时间的能力。」

「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不过,和魂种是对时间敏感的种族。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这两者间的关联性呢。」

「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还是不要对我的能力抱有期待为好。在东都中——至少是在举办天舞祭的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只能亲手去开拓未来了。」

「………………」

薇儿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让我也变得沉默下来。

看不到未来——这确实说不定是一件大事。但是,普通人也不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将来的事难以预料。就算深想也没什么用吧。

那之后我们静静地泡了会儿热水澡。

变态女仆不像是变态女仆似地发挥出了文静沉稳的气质,感到舒服般地眯起了眼。实话实说,她现在漏洞百出。莫名觉得有些没趣,我是中了这家伙的毒吧。为了消遣平日里的不快,就让我对她发动挠痒痒攻击吧——在我正这么想着伸出手的时候,

咚,

薇儿忽然靠了过来。

多半是睡着了。这家伙也累了呐。还是不惊扰她了吧。正想着,薇儿的身体向我这边倒来。我连忙撑起她。然而她全身的重量都径直压向了我。不知为何她的胳膊还缠上了我的后背。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给抱住了。而且还很有力。逃不出来。喂,等下,这变态女仆难不成——

「呣喵呣喵……已经吃不下了哟……」

「是醒着的吗!?」

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给剥下来。

在我这么想着而胳膊用力的瞬间,咚嘭——!!的一声,浴室门开了。

「缇拉鞠!到开讨论会的时间了哦——欸,」

是小春。小春着急忙慌地闯了进来。

对了。说起来今天是开讨论会的日子。因为没人告诉我准确的时间,所以忘记做准备了,不过这个先暂且不提。

小春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一样。

在浴池中相拥的吸血鬼主仆。

确实不是什么该被人看到的事情。

忍者少女的脸颊微红,后撤一步。

「抱,抱歉。打扰了……」

「稍等一下!」我赶忙站起。薇儿哗啦!的一声脑袋沉入水中。「没打扰!所以说没打扰!别误解了之后就跑掉啊!喂,快点薇儿,你也别粘着我了!你醒着呢吧!」

「切……我还想多这样一会儿呢。」

你果然是醒着的呐。这之后需要惩罚一下呐——我心里这样想着,被小春急急地催促着走出浴室。据她所说,讨论会似乎是在十分钟后开始。为什么时间会这么紧啊!——我这样向薇儿发问,

「我原本是要来叫小鞠大人的,但您正好在洗澡,所以我没能控制住自己,和您一同入浴了。」

真是个干啥啥不行的女仆。

就这样,我们只得全力冲刺到讨论会的会场。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多享受会洗浴时间,但是也不能太任性。

我被薇儿牵着手带到了设置在东都中央的室外讲坛。

天舞祭活动之一——讨论会。

我张望着四周,观察会场的状况。

周围的嘈杂声不断。东都的和魂种们如同海浪般地包围了讲坛。观众们都手中拿着鱿鱼烧啊章鱼烧啊什么的等待候选人的登场。我也想吃。

顺便一提,我现在在讲坛边上设置的帐篷里。

据说,到规定时间为止,候选人要在这里进行准备,但是——

「——迦流罗大人。膝盖在抖。」

「你在说什么啊。小春可能是看不清吧,我其实是在高速踏步进行热身。」

「讨论会就这副狼狈样就麻烦了。到了最终日岂不是要爆炸?」

「毕,毕竟~!」迦流罗眼中涌出泪水紧紧抱住小春,「花梨小姐这种人,说不定会突然一刀砍过来啊!?虽说是讨论会,但是没有保证不会被袭击呀!因为有魔核,所以她就能随心所欲啊!啊我已经受不了了~~~~~!!」

「人生就是要不停地跨越障碍。」

「遇到障碍直接掉头才是我的作风!现在掉头也不晚!我们逃跑吧!」

「——逃跑?说什么呢,你。」

忽然间,震动空气般的低沉声音冲击我的双耳。

不知何时,迦流罗的祖母来到了帐篷里。有那么一瞬间,迦流罗的眼睛瞪大到几乎要飞出来了,然后立刻摆出一副笑脸,

「啊,啊啦,祖母大人。多谢您能大驾光临。不过这讨论会并不是那么有趣的事情哟?我听闻说西市中正有人在说书,您看看去那边如何?」

「我怎么可能不来看你的精彩演出啊——比起这个」

迦流罗的祖母快步走向自家的孙女,

「你一定要给我驳倒玲霓家的丫头。那

家伙似乎在耍什么卑鄙的手段。那种人你不狠狠地揍她一顿就不会改过自新。」

「啊,啊哈哈哈……揍人家一顿我想多少是有些不妥。」

「我是说你要怀着这种程度的心境上台。要敢逃跑我就狠揍你一顿。」

「我会为了不挨揍而努力的。」

「很好。还有,加德斯布拉德家的姑娘。」

刺!祖母的敏锐目光瞪了过来。我啪!的一下挺直腰板。

不用多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的是那个东西。瓷罐。迦流罗的祖母迈着健硕的步伐向我走来,在我耳边低语,

「——你还真敢干啊。」

「瓷罐!?是瓷罐吗!?」

「哈?你说什么呢?是放火的事情啊。」

是那边啊。不对,这也是大问题呐。就会出问题呐,我。

「那是在天舞祭上引发风波的一记奇策。就算你也是,同伴再被这样贬低下去就难以收场了吧?要给我好好教训一下玲霓家的丫头啊。」

「欸……?难,难不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猜呢。话说回来,瓷罐是怎么一回事?」

肚子痛了起来。

顺便一提,那个瓷罐被放回了原位,摔破的地方被放在了靠墙那侧藏了起来。

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还是坦率地道歉吧——正当我下定决心的时候,

「算了。总之,迦流罗的事情拜托你了。那孩子和你相似哦。似乎被世间称作什么『宇宙最强将军』,这就算说是谎话滔天都不为过。那孩子可没有那么单纯的力量。」

意义不明。那名少女毫无疑问应该是宇宙最强的。

在我正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迦流罗的祖母对我说道「那就拜托你了。你要是让迦流罗在天舞祭获胜,我就原谅你瓷罐的那件事。」说罢,她就离开了。

「欸,等一下……!?」

「看来是小鞠大人做的坏事暴露了呢。不过这不也挺好的吗。似乎获胜的话就会原谅您哟?虽说要是输掉了,那将内脏卖光都不够呢。」

「瓷罐比人命更重要的世界,这谁受得了啊!!」

不对,等下。没问题的。说到底,天舞祭中天津?迦流罗阵营输掉的概率连万分之一都没有。自称“宇宙最强”可不是做做样子而已。

我怀着拜神似的心情看向迦流罗。

对上了眼。不过她瞬间躲开了视线。

欸?没问题吗?——在我心中出现一丝不安的时候,会场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鼓掌喝彩的声音。接着,耳熟的声音响起。

『——那么,时间到了!讨论会主持由我,玲霓?花梨阵营的扶摇?梅迪奥菈特担当!没事没事,请诸位安心!我是不会偏袒玲霓阵容的!因为我是正规地从大神大人那里取得了许可的!』

「……为什么是花梨的部下负责啊?」

「谁知道呢?总之,心无顾虑地上吧。毕竟并不会死掉。」

「那倒也是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有必要加固防御。军装里有没有装什么铁板之类的东西啊?说不定能防住敌人的袭击。」

「去炒面小摊借一个吧。滚烫滚烫的哟。」

「那我的身子会变成炒面的吧!」

「我开玩笑的。不需要带什么铁板哦。」薇儿笑道。嘛,铁板确实可能有点夸张了。这就单纯是个讨论会。是不可能死掉的呐。

「——天津?迦流罗阵营登场!本日似乎不仅仅是天津氏,其协助者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七红天大将军也会参加唷!」

扶摇高声叫喊道。

我跟在迦流罗身后登上讲坛。四周的观众们狂热地吵嚷起来。似乎无论哪个国家的人看到将军出场都会这样沸腾起来。

仔细观察观众席,我发现卡沃斯缇鲁和伯利乌斯也在观众席的最前排。我拜托你们了,要表现得成熟点啊。你们要是惹麻烦了,被斥责的会是我呐……!

『小鞠大人。听得见吗。』

突然间听到了女仆的声音,我差点吓得跳了起来。

想起来刚才她递给了我一块与她直连的通信用矿石。因为规定是能够参加讨论会的是双方阵营其中的二人,所以薇儿就在后方待机了。

「听得到哦。有什么事?」

『没有事就不能联系您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至少这样现在会让我分心。」

『是吗』薇儿遗憾似地说道。『总而言之,请您多加小心呢。要是对方突然砍了过来,请您头也不回地逃跑。还有,听说作为玲霓?花梨阵营成员参加讨论会的将军是普萝西莉亚?兹塔兹塔斯基六冻梁。也请您注意一下。』

「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了吧……」

我心觉厌倦,坐在了准备好的长桌旁。

讲坛上配置好的长桌被摆成了「コ」形。坐在东侧的是我和迦流罗。西侧的是花梨和普萝西莉亚。然后北侧的是主持人(?)狐狸少女——扶摇。

突然,正对面的普萝西莉亚对我发出了「哦哦!」的怪声,

「这不是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阁下吗。这么正对面一看,意外的身娇体柔啊!前些日子的六国大战里没能交手,真是遗憾。希望这次一定要和你来上一场死斗啊。一同奏响一曲令人战栗的合奏曲如何?」

「是,是呐。不过,我一人独奏就够了呐。」

「哇哈哈哈哈!还是位诙谐幽默之人呀!那么,我就期待着咯,缇拉鞠。」

普萝西莉亚打心底里觉得开心似地笑了。然后开始美美地啜饮起桌上准备好的茶水。姿态端正地坐在她身旁的花梨对此进行了责备。

「……兹塔兹塔斯基阁下。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尽量避免私下交流。」

「这可是失礼了。我一见到强者就不由得燃起了斗争之心。——那么主持人啊!就赶快开始讨论会吧!话虽如此,我也只是来看个热闹罢了呢。」

普萝西莉亚将双脚交叠在一起搭在桌上,摆出一副大胆姿势。

这样子实在是太自由奔放了。我似乎看到花梨的额头上浮现出了青筋,不过结果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趁着这当功夫,扶摇高声开口道。

「——那么!讨论会现在开始!本日的话题只有一个『该如何让天照乐土发展为好』!也敬请各位听众期待!」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会场上的气氛愈发欢腾。

到处都有「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这样的热烈的应援声。从一旁来看,这还真的是让人羞耻呐。实际上迦流罗也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不过花梨那边则倒不如说是一副自豪的表情。

「看来是万事俱备了啊!那么,首先有请玲霓?花梨阵营发言。」

「了解了。」

花梨缓缓站起。

武人似的锐利目光刺向迦流罗。

「就让我单刀直入吧——天津?迦流罗无法担任大神。原因是这个人虽然拜受了五剑帝一职,却毫无战斗能力。」

观众喧哗起来。迦流罗的肩膀哆嗦了一下。

不是,你等一下。一上来就直接责难对手的吗?而不是主张自己的政策?——不顾周围人的困惑,花梨自鸣得意地继续说道。

「天津?迦流罗从未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过与将军相符的实力,这便是决定性的事实。这道理在场的各位都明白。有人曾见过迦流罗亲手打倒敌将吗?没有吧。这便是她伪造实力的铁证。」

「花梨大人如是说!天津大人,您有话要说吗?」

「当然有啊!」迦流罗赶忙起身。「确实,我从未拿出真本领打倒过敌人。不过这是因为我在小心注意,不将自己的力量显露出来。正如俗话所说,深藏不露吧?」

「将军深藏不露是要怎样?所谓的五剑帝,是被大神赋予『歼灭敌人,兴盛国家』之宿命的“士”。不亲自挥舞刀剑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将我任命为五剑帝的就是大神大人!您要是对此有意见就请向大神大人倾诉!」

「我已经上奏过数次了。但是大神大人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因此,我要在这天舞祭将你的不正公布于世。为此,我准备了证据——」

讨论会开幕的同时,花梨和迦流罗的争论也开始了。

这个事态的发展不禁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就是那个呐。几乎和我在七红天会议上被芙蕾蒂质问那时候一模一样。话虽如此,迦流罗的情况和我不同,实际上她作为将军的实力无可辩驳。应该不会像我那样语无伦次地说不明白话吧——正想着,

「——我想到了个好法子。就让我们在这里见识一下你的剑技吧。这样一来,某种程度上承认你的实力也不是不可以。」

「哈!?您有什么理由叫我这么做!?」

「因为我认为你现在展示出实力就能扫除我们的

疑虑?」

「,,,……那,那倒也是,但……那个,」

——就算说是谎话滔天都不为过。那孩子可没有那么单纯的力量。

不经意间想起了迦流罗的祖母所说的话。

不对不对。我在怀疑什么呢。

迦流罗现在遮遮掩掩的估计是有什么缘由吧。恐怕是因为剑技什么的没必要在这里展示吧仅仅是不展示剑技罢了绝对不是因为没有实力——

「果然是个没实力没胆量的胆小鬼吗。你就是仅凭着出身当上了将军而已,真是无能啊。对了——你总是让别人去战斗。害怕死亡,害怕得不得了。」

「我,我没有怕的东西!我是最强的!」

「那么你为什么在娱乐战争中不选定强大的对手?比方说,听说最近有个名为“六战姬”的奇怪称呼,你有和这其中的某人交过手吗?」

「有过!和莉欧娜?弗拉特小姐!」

「那次只不过是让忍者刺杀了人家而已吧。毕竟头脑不灵光的兽人容易中计策——对你这种卑鄙小人来说是方便的对手。」

「我觉得你这么说对莉欧娜小姐很失礼!」

「用这种失礼战术的你才最失礼!总之,你有和其他认真的六战姬战斗过吗?比方说兹塔兹塔斯基大人(殿)或爱兰?凜珠大人(殿)。」

「没有过……之,之后会和她们战斗的。」

「哼。你以前就是这副样子。『这之后做』『现在在忙』『下次一定』——正因如此天照乐土才会衰退。你作为一名五剑帝失格了。作为一名士,不,作为“地狱风车”的孙女来看,没有比你更失格的人了吧。」

「等,等一下!一上来就说对手的坏话我觉得不太对劲吧。」

我忍不住站起身来。主持人扶摇眯起眼睛盯向我。

但是现在没工夫在意这些。

「加,加德斯布拉德小姐……」

「别担心,迦流罗。——喂,花梨!迦流罗都对你无语了哦。这家伙的真正实力会在最终决战中让你见识到的,没必要特地在这里追究。既然这是讨论会,那就讨论些更有建设性的事情如何?」

「这话再正确不过了,玲霓?花梨!贬低他人的污言秽语就如同不协和音程一样。单独来说,就没有比那个更难听的东西了。要是想要成为国家的栋梁就谈论国家运营的方针好了。你想要天照乐土成为怎样的国家?」

普萝西莉亚附和我道。

还以为她是个奇怪的女孩,没想到她似乎还有懂常识的部分。

「也是」接受了这番说法的花梨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我想要让天照乐土成为一个就算弄错了也不会让天津?迦流罗这种人成为将军的正常国家。」

「玲霓?花梨啊。仅是一个劲地批判,这讨论会可进行不下去哦。」

「不,兹塔兹塔斯基阁下。只要听过我的演讲或读过我的投稿文章就能够明白我的政策。正是因为在这个众目睽睽的场合之下,才有其他更需要做的事情。那便是揭露出天津?迦流罗阵营的卑鄙恶劣并将其击碎。——主持人,这样可以吧?」

「嗯嗯,可以唷!」

你还说这些家伙不是一伙的?这不是一伙的还能是什么。

「那么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天津?迦流罗为了自己,使出了肮脏的策略。昨天,玲霓宅邸的仓库发生了小火灾,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清楚吧?这无非是天津?迦流罗阵营放的火。」

终于开始质问起这件事了。

原本遇到这种情况是应该立刻道歉的——但这次稍有不同。

『小鞠大人,要抗争到底。我也是这样向天津大人(殿)传达的。』

耳边传来了薇儿的声音。就算你这样说,到底该如何抗争我也是一丁点都不清楚。但是——现在还是相信她,打消坦率认错的念头吧。

『赫尔德斯中尉是无罪的。据科尔贝罗中尉和康特中尉所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天津?迦流罗阵营的竞争对手是玲霓?花梨这件事。嘛,我没和他们说过,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就是说他没有放火的理由吗。……那,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清楚。对方要是使用了特殊的魔法或异能,那么我们现在也没有戳穿对方诡计的可能吧。也不清楚赫尔德斯中尉现在在哪里——因此,查明事件就先放在后头,首先主张无罪吧。虽说这只不过是我的直觉,但我感觉玲霓花梨阵营染指了超乎常理的恶行。』

我再次看向花梨和扶摇。这么一说,我就感觉这两人身上散发出了刺人的邪恶气息。不对,这应该是偏见呐。很有可能是误会。

「——片面判断是不对的!证据呢!?您有证据吗!?」

在我和薇儿说话的这段时间里,争论开始了。迦流罗厉声叫道。

「证据我有。被纵火的仓库后面落下了这样东西。」

说罢,玲霓从口袋中取出了像是徽章似的东西。

我吃了一惊。因为那东西——

「这是穆露奈依特帝国军所被配备的阶级勋章。样式是“半月”。经过调查,这似乎是表明佩戴者位中尉阶级的勋章。加德斯布拉德大人(殿),没错吧?」

「没错……我想是的,不过那东西你是从哪里?」

「我说过是落在仓库了吧。这也是穆露奈依特帝国军的某人曾在玲霓宅邸放火一事的确凿证据。」

「阶级勋章什么的,想想办法就能够得到吧!说到底,有这么碰巧的证物落下来什么的,很可疑吧。也可以认为是犯人想要诬陷某人才扔在那里的吧!」

「加德斯布拉德大人(殿)是在质疑我们吗?那可真让人遗憾啊。遗憾的是证据不仅只有这个。还有更具决定性的证据——」

花梨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再次把手伸进口袋。

她拿出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是眼熟的金发男双手冒火,疯狂暴走的模样。完蛋了。我赶忙对通信用矿石说。

「喂薇儿这下怎么办啊人家拿出来决定性证据了啊!?」

『明明一口咬定六国新闻的照片是假的,却相信那个吗?』

这么一说确实。照片什么的,想怎么伪造就怎么伪造。

不过就算我不相信,周围的人怎么想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这是穆露奈依特帝国军第七部队所属的约翰?赫尔德斯中尉。实际上目击者也有很多。换言之就是加德斯布拉德大人(殿)——不,天津?迦流罗是经由加德斯布拉德大人(殿)命令赫尔德斯中尉放火的吧?」

「什——不,不是的!我没那么做!说到底烧掉那种仓库又能有什么用!?对我完全没有好处啊!」

「这仓库中保管着我的武器。被火烧得不能用了哦。拜你所赐,最终日的决战中我只能挥舞用不惯的刀来战斗了——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大事不好了唷!天津大人,请您进行反驳!」

「唔……我,我没……我没那么做……!」

「没做就让我们看看没做的证据!」

「没做就是没做!」

「不行呢这样。——各位觉得怎么样啊?现在已经判明了,天津?迦流罗卑劣至极,不顾虑使用场外战术一事。如果让这样的人成为大神的话,天照乐土必将衰退!就让我在最终决战里亲手讨伐了这家伙吧!」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全场沸腾。

观众席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赞美玲霓花梨的声音。责难天津迦流罗是「怯懦之徒——!」的声音。控诉道「迦流罗大人不可能做那种事情」的反对声音。还有对玲霓花梨叫喊道「别胡说八道——!」的声音。

不过体感上是应援花梨的声音更大。不知何时起周围还响起了「花梨大人!」「花梨大人!」这种地动山摇般的应援声。

『——看来会场内是玲霓?花梨派占大多数呢。』

「怎么回事?」

『不久前康特中尉传来报告。想要旁观讨论会就需要购票,但贩卖门票的天舞祭运营委员会似乎会挑选购票人。』

「哈?意义不明啊……」

『简而言之就是,运营和花梨阵营在相互勾结。真是的,这大神到底在干什么呢。这样一来,天津大人(殿)实在是太可怜了。』

什么啊那是。那种事情能被允许吗……?

我觉得难以置信,盯着花梨。

她回了我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就这样,我直觉地理解了。

恐怕——这名少女。是和迦流罗这种内心温柔的少女正相反的人。

责难迦流罗的声音充斥整个会场。迦流罗本人正面色苍白地呆立在那里。「没问题吗?」我不由得向她问道。「没问题的。」她嗫嚅着回答道。

「对,对不起,迦流罗。全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妥善地监督好约翰的话——」

「没关系的。我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赢。无论怎样被责难都没关系的。就算那责难与事实相违,只要我对其置之不理就没问题的。」

迦流

罗苦涩地如此说道。

我明白的。无论是谁,被别人恶语相向都会不舒服的。

即便如此,迦流罗为了梦想,也一直在容忍。

为了“回避就任大神一事,开一家甜点屋”的梦想。

然而,花梨对那决定性的部分发起了攻击。

「——而且我听说,你是不是最近在经营什么甜点屋来着?」

迦流罗的肩膀猛地一抖。

令人心如刀绞般的话语毫不留情地倾泻而来。

「你到底想要羞辱我到什么地步?担任着将军的职务,想要成为大神,竟然还热心于那种过家家游戏,真是惊得我说不出话来。只能觉得你是在愚弄国家。」

「哦哦!说起来,天津迦流罗大人在经营的是名为“风前亭”的店子呢!实际上我有悄悄过去看过。」

「嚯。让我们听听你有何感想吧。」

「让我想想唷——非常抱歉,但是我只能用『微妙』来形容。东都里应该有很多手腕更高明的甜点师吧。说到底,将军做出来的点心,满是血腥味都不是能吃的东西。想必是不适合做点心吧?」

「人家是这样评价的哦,迦流罗。就连扶摇都这样说,那你不如把店关了如何?玲霓和天津之类的“士”之一族不穷尽武艺便没有存在价值。士钟情于软弱之事甚至都牵扯到玲霓家的评价了。居然想当甜点师?惹人发笑。像你这样的软弱家伙不如赶快下嫁到哪家——」

「住口」

我不由得插了嘴。

或许花梨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如果没有理由,我想她也应该不会辱骂对方到如此地步。但是——在我看到一动不动强忍泪水的迦流罗的时候,我便完全无视掉了对方所有麻烦要命的理由,自动地下定决心出击。

「迦流罗的点心很好吃。我最喜欢吃了。」

迦流罗和花梨都被吓得一哆嗦。是我的错觉吗。

「——那又怎样?人各有所好吧。重点是天津迦流罗在经营着既配不上将军也配不上大神的让人笑掉大牙的甜点屋这件事。」

「你在说什么……?」

「呵呵呵……真遗憾啊迦流罗。我们调查过你暗中制作点心的事情了哦。这样下去,众人对你的不信任感也会不断提升——」

「那才不是那么低水平的事情啊!」

『那才不是那么低水平的事情啊!——』

远视魔法正在放映出讨论会的影像。

东都的繁华街。某间居酒屋中。

因为是饭点,所以客席几乎全满。再加上天舞祭这一活动营造出了一种让众人心潮澎湃的气氛。每当设置在店内中央处的屏幕上玲霓花梨或天津迦流罗高声发言时,周围便会响起「哦哦!」「没错没错!」诸如此类难听的起哄声。

嘛,这种情绪高涨的心情也是能理解的——逆月的干部,萝妮?科尼利厄斯想。

屏幕上,作为迦流罗阵营成员参加活动的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正怒气冲天地大吼着。

『虽说选举什么的我不太懂,但是你话说得太过分了!把对手贬低到这个份上到底有什么意义!?迦流罗从小就为了成为甜点师而努力!在各方各面的阻碍之下,她终于开始经营风前亭了!而你——而你,却一副摆出得意的样子贬低她!所作所为太肮脏了吧!』

『突,突然怎么了,加德斯布拉德大人(殿)。这是讨论会……所以,那个,』

『不仅仅是风前亭的事情!刚才开始你就在说些什么啊。你除了贬低迦流罗就没想过别的吧!你要是真想当大神,那么说些关于自己的话要比说对手有意义一百倍吧!蠢货!』

花梨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张皇失措说不出话来。居酒屋中貌似是迦流罗支持者的人们正吹着口哨称赞缇拉鞠。科尼利厄斯一边暗中关注热闹的讨论会的情况,一边吃着名为味噌蒟蒻的小菜。

「——真是狂热啊。不过,毕竟是时隔数十年再开的天舞祭,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啊。」

「话说回来,无论哪边会赢都是场好戏呀。不过我觉得有缇拉鞠的那边会赢。天津怎么看?」

「不知道啊。只有上天才晓得。」

坐在对面的和魂男人——天津,冷淡地嘟囔了这么一句。

科尼利厄斯鼓起脸来。自从来到天照乐土之后,这家伙的样子就不对劲。怎么说呢,很冷漠。总是在注意什么其他东西似的感觉。

前些日子,逆月的老大“御姬大人”对天津下达了指令。说「回老家让家人安心」。科尼利厄斯听到这件事后心里雀跃不止。天津平常就好像避讳自己的老家。跟过来的话,肯定会看到有趣的事情吧,她做出这番猜想,强行跟到了天照乐土。虽然跟了过来,但是——

「——你对讨论会没兴趣倒没什么。但是,你要到什么时候才回老家啊。」

「还没到时候。」

客人们再次发出了欢呼声。缇拉鞠和花梨两人正在争吵。谁都没看向这边。对于恐怖分子来说,这是避人耳目享用餐点的绝佳空间。

科尼利厄斯吐出一口带有酒气的叹息,耸起肩来。

「都已经来东都三天了。就只是在旅店里懒懒散散地消磨时间,这不是什么都没干吗。我还等着看你被亲戚们胖揍一顿然后笑话你呢。」

「你就别期待了。我暂时不打算回老家。」

「那就带我去观光地溜达溜达呀。我听说东都里有个有名的神社哦。叫什么来着……天托神宫来着?听说那里对结下姻缘有好处。」

「想去就自己去。」

果然很冷漠。科尼利厄斯咂着舌,再次拿起筷子去夹味噌蒟蒻。

「不过,你像现在这样磨磨蹭蹭的样子也和奇珍异兽一样很有趣就是了——我说你别抢我的蒟蒻啊!喂!你要从我这抢走多少吃的才满意啊!」

「你好像在误会些什么啊。」

天津嚼着蒟蒻,瞪了过来。吓人。

「我并不是为了回老家才来东都的。你动点脑子想想。恐怖分子集团的老大不可能对手下干部说什么『见见家人让他们安心』的话吧。御姬大人的命令中隐含有特殊的意图。」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理解吧?擅自脑补出来的?」

「如果只是字面意思上地相信那小姑娘说的话,可是要吃亏的哦。要是不对其进行补充理解,逆月就维持不下去了。」

「那就让我听听吧。御姬大人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是『调整天舞祭的结果使其对逆月有利』。」

麻烦死了——科尼利厄斯坦率地这样想。

不过冷静想想,也不是不能不接受。御姬大人对天津下达了「归乡探亲」的命令。而归乡的“乡“中正好在举办叫什么天舞祭的大活动。的确,就算有什么隐藏的意图也不为怪。

不过但是。但是。

「——啊天呐!好没意思啊!」

科尼利厄斯举起双手握起拳叫嚷道。

「也就是说我们要躲起来观望天舞祭的动向吧!?好不容易来旅游的,这不是太浪费了吗!」

「才不是旅游吧。」

「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带我去观光地玩——!」

手脚乱蹬。左摇右晃。或许是因为喝醉了,她如同孩子般地磨起人来,结果——乱挥的手臂把放在餐桌上的小酒盅打飞了。

「啊」——科尼利厄斯和天津异口同声。

被打飞的酒盅恰好直接击中走在过道上的男人脚上。酒水洒了出来浸湿了他的鞋子。运气实在是太差了。男人尖锐的视线转向这边。

「喂……你这娘们想干啥?」

说话声的压迫感超乎想象。科尼利厄斯蜷缩起身子。

「乱七八糟得胡闹个不停。别把翦劉陋俗拿在这耍。」

「啊,呃。那个,啊……不是的,」

「你说啥?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老子还以为要被你砸骨折了。」

「对,对不起……」

「啊啊!?说的是啥我听不清!!」

「——抱歉啊。」

不知何时天津站起身来插入其中。

一瞬间,全场如同冻结一般。趁此空当,天津把一卷纸币塞到男人手中。

「这家伙也是喝醉酒了。能不要追究她吗?」

「啊?你想干啥——嗯?好像在哪见过你小子……」

「这种事无所谓的吧。收下钱赶快消失。」

「…………」

似乎是屈服于天津的魄力。「没法子啊」男人咂着舌走出饭店。

目送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饭店门帘之后——科尼利厄斯突然间全身无力。然后内心深处涌出了难以言表的安心感。

「啊,天津~~~~!!我还以为会死啊!!」

「你小心点。——喂别粘上来。」

「我可是第一次知道东都的治安居然这么差!怎么回事啊,那个垃圾小混混!突然就要对女性大打出手什么的,蠢到家了吧!蠢蛋蠢蛋!」

「那是玲霓家的人吧。和服上有象征彩虹的家纹。说不定是

因为讨论会上花梨被一通乱骂,让他心情不好了吧。」

「欸?玲霓家是什么黑道吗?」

「不仅是玲霓家,天津家也差不多哦。」

「…………」

这么看说不定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接近他比较好。

「……啊不,抱歉啊天津。」

「在这种地方杀人会很麻烦的啊——啊不,不过。这次的天舞祭看来会很有趣呀。虽说上次的天舞祭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清楚。」

天津邪恶地扭曲着脸「哼哼哼」地笑了。

他用力把科尼利厄斯按回到原座上。

「有什么有趣的啊。」

「没什么有趣的。我是说看来以后会变得有趣起来。似乎迦流罗那家伙也稍微拿出点干劲来了呀。」

五剑帝天津?迦流罗。

既是天津?觉明的表妹,还是下任大神候补。感觉无论是性格上还是容貌上都和眼前这家伙完全不一样。嘛,表兄妹就是这样吧。那先不说——科尼利厄斯有件有点在意的事情。她手腕上系着的铃铛非常的眼熟。

「……那个神器。是你拜托我制作的《时习铃》吧。」

「是啊。」

「那是用来封印烈核解放的东西。那孩子是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吗?逆月的『烈核释义』里可没记录过啊。」

天津什么都没说,喝着汤。

「嘛,算了吧。」科尼利厄斯握起筷子。总之再点些菜吧。因为两人平分饭钱,所以如果慢慢吞吞地吃那就要亏大本了。

科尼利厄斯一边啃着煮鸡蛋,一边看着天津。

「——让我确认一点。天津?迦流罗和玲霓?花梨。你觉得谁成为大神会对逆月更有利?」

「这不能一概而论。我们的组织也不是那么团结。」

「哼。麻烦事啊。」

真的是件麻烦事,科尼利厄斯想。

天舞祭的热闹气氛会不断高涨的。

突然间,外面吵闹起来。能听到尖叫声和怒吼声。

「有人死了!」「什么,吵架吗?」「不,不对。」「突然间身体就裂开了!」

「是什么魔法吗?」「谁干的?」「喂,这家伙是玲霓家的人啊。」——

看来是天津塞给他的纸币型炸弹启动了。

不管怎么说,尘世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萝妮?科尼利厄斯的行动方针单纯明了——对自己的研究能给世界造成何种程度的改变这件事进行确认。仅此而已。

『——这不是责难对手的场合吧!首先说一下你的政策!花梨想要让这天照乐土发展成什么样啊!』

『想要这国家成为不会屈服于恐怖分子的国家!正因如此才有必要将天津?迦流罗这样的人从政治中枢中排除出去!』

『所以说!不要以迦流罗为中心做考虑啊!——听好了,你听过迦流罗的政策之后会大吃一惊的。刚才小春和我说过了。要是迦流罗成为了大神……我是说万一要是她成为了大神!迦流罗成为大神之后会殚精竭虑地为改革税务制度,改善就业水平,制定灾害对策还有完善公共设施等等方面做出努力!当然,在国防方面也不会疏忽!』

『对于现在的天照乐土来说,重要的仅有国防这一点!想要对各种方面都出手是要怎样!说到底资金怎么办啊资金!』

『资金这东西想想办法就好了!这个国家可是蕴藏有宝藏的!』

『才没蕴藏那种东西!』

『有!』

『没有!』

『我说有就有!——不仅如此!充实国民内心的政策也不可缺少。据小春所说,会免费发放“点心自助卷”…….』

『你开什么玩笑!!正因如此才不能交给天津!!——』

——眼下会场中正在进行着一场侃侃谔谔的争论。

真干得出来啊,蒂奥想到。

真想跳槽啊,接着这么想到。

入职六国新闻已经有半年了。不知道迄今为止有多少次想到过「不如离职吧」,但这次绝不是戏言。写作真心读作当真的真心——想要离职。

「啊——哈哈哈哈!看啊蒂奥!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在讨论会上占了优势哦!玲霓?花梨阵营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梅露卡小姐~……已经可以下去了吧……」

「怎么可能!现在下去就要被逮捕了吧!」

东都中央建有一座大得出奇的时钟塔。是座以一到正午便会将钟声传向四方的特点而出名的钟楼——在其顶端的砖瓦盖上正站着两位少女。

其中一名是白银的新闻记者梅露卡?蒂亚诺。正单手抓着双筒望远镜,浮现出满面的笑容。然后紧抱住她的腰,正诉苦个不停的是猫耳少女蒂奥。

要是不诉苦才奇怪呢。

为什么本应隶属于穆露奈依特支局的自己会在天照乐土啊。为什么要在这么高的地方放声大笑啊。这要是脚滑一下就死了啊。说到底,下面的看板上都写了不要擅自攀爬。都写了法律禁止无许可的攀爬了啊。

「请你快看啊,梅露卡小姐!下面聚集了很多警察啊!」

「真吵啊你!没买到讨论会的入场卷,没办法的吧!——比起那个你快看。天津?迦流罗终于要开始行动了。」

咕咚!蒂奥的脑袋被狠狠地掰向讲坛那边。

似乎争论还在继续。观众们都在狂热地叫嚷着什么。一个蒂奥难以理解的世界正在那里展开。完全不理解即便是辱骂他人也要成为君主的想法。这时,玲霓?花梨叫喊道。

『——总之!暗中经营什么甜点屋的天津?迦流罗就是“士”中的害群之马!没有足够的身为五剑帝的自觉!甜点屋什么的赶紧关掉!』

『别自说自话!你连迦流罗有多么的辛苦都不知道——』

『够了。小鞠小姐。』

天津?迦流罗拍了拍缇拉鞠的肩膀,走上前去。

直到刚才为止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她现在却做出了一副毅然决然的神色。

蒂奥隐约地察觉到。是缇拉鞠的话语给予了她勇气吧。

『我没有被您说长道短的理由。我打算继续经营风前亭。』

『你说要继续!?身为天津一族却行懦弱之事!』

『想要开一家甜点屋有什么不好的!』

听众们同时间鸦雀无声。那吼声便是如此有魄力。

『我从小就想要开一家甜点屋!实际上我是不想当什么将军的!就连参加天舞祭都不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只要能在风前亭做点心,让吃下点心之人露出笑颜,仅仅而已我就满足了……!』

『在……说什么?你……』

『我!!不想当什么大神!!——但是,但是我不能交给您!您做了很多狡诈之事。而且更重要的是——否定了我想要做点心这件事!您以为践踏他人梦想的行为会博得众人的共鸣吗!?您以为这种人会有人想要追随吗!?』

感觉到身旁的上司梅露卡轻轻地笑了。

会场内的众人都噤若寒蝉,听着天津?迦流罗的演讲。

『如果您不改过自新的话,就由我来全力击溃您!然后在当上大神之后我就会辞职!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和天津家还有玲霓家都没有关系,我要自由地生活!只是……只是,只有您,不能成为大神!这便是我身为“士”,要尽的最后最大的一份职责。我要和您战斗——为了天照乐土的和魂们!来吧,放马过来吧玲霓?花梨!我和加德斯布拉德小姐会全力对抗您的!』

………………。

…………。

「……天津?迦流罗,是不想当大神的吗?」

「她刚刚说过不想当大神了吧。你的耳朵是装饰吗?是给我用来玩弄的玩具什么的吗?」

耳朵被搓揉着的同时,蒂奥想到。

稍微对天津?迦流罗产生了些共鸣。自己也是被要求做不愿意去做的工作。如果像那个人一样拿出勇气递出辞呈的话,也许会发生什么改变吧。

没一会功夫——

观众席上席卷起了经久不衰的拍手喝彩声。

没有一人敢对迦流罗投以无礼之语。

是都被压倒了吧。被那立于众人顶端之人的存在感所压倒。

不过嘛。这先放在一边。

稍微从天津?迦流罗那里得到了些勇气,试着反抗一下吧。

向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玩弄自己耳朵的职权骚扰上司报上一箭之仇。

「梅露卡小姐!这种危险的工作很奇怪啊!说到底梅露卡小姐太勉强我了!要是不更珍惜我的话,我就投诉你哦!」

「在那之前我先杀了你哦。」

「对不起。」

得来的勇气是纸糊的。

「比起那种事情,大新闻啊大新闻!」梅露卡开心地笑了。

「果然胜利女神会对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在的那边微笑啊呀。还是说缇拉鞠本身就是胜利女神呢?呵呵呵——有趣!真有趣啊那个吸血姬!」

「没什么有趣的啊。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出差来东都啊?」

「那肯定是因为天照乐土支局就像是专养树懒

的动物园一样啊!六国新闻确实世界闻名——但只有这东都不同。这里是叫什么“东都新闻”,一群碌碌无为的家伙们的势力圈!我们是来驱逐这帮人的帮手哦。」

干不下去了,蒂奥想。

「行行,原来是这样阿啊。先不提那个了,早点回去吃好吃的吧。根据我的事先调查,有个叫风前亭的甜点屋很有名……」

「你真是什么都没听啊!!那个叫风前亭的店就是天津?迦流罗经营的店,讨论会上已经确定这个了吧!我们是肯定要去的吧!话说回来热死了,别抱我啊!放开——!」

「唔哇哇哇哇请你不要动,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把部下强行拉到高处然后打算把人家扔下去的上司到底哪里才有啊。

这里就有。好啊,辞职吧。

「梅露卡小姐……说真的差不多该下去了。要被风吹得掉下去了啊。」

「话说回来还真壮观呢。东都到处在进行祭典狂欢。」

「听到我说话了吗?」

「耳朵灵敏的你能听到的吧?新时代出生的声音。」

才没听到那种声音。作为代替「快下来——!」警察的怒吼声倒是震颤耳膜。因为很吓人,所以蒂奥捂住猫耳不去听那声音。

「要做的事情多得数不清啊。采访对象也多得要命呢。天津?迦流罗和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再加上普萝西莉亚?兹塔兹塔斯基和莉欧娜?弗拉特……」

「那个……莉欧娜就算了吧……」

刺!!被狠狠地瞪了。

呀!!漏出了哀叫声。

「你说什么呢。让可以对“六战姬”进行采访的机会逃掉岂不是太浪费了。」

「因为……该说是想要见面就能见到吗。毕竟那家伙是我的妹妹。」

「哈?」

「是双胞胎的妹妹。明明比我晚出生却狂得不行。小时候就学习运动都很好,最后还当上了将军。我的才能全被那家伙给吸走了。真是让人生气。明明我在做这种傻瓜似的工作——」

「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啊——!!」

「呜哇!?——等,请不要突然打过来啊!!掉下去就死掉了哦!?」

「说起莉欧娜?弗拉特,那不就是拉佩利科王国的王牌吗!虽然我很疑惑为什么你这种家伙的妹妹会成为将军就是了——赶紧给我联络她!」

「我讨厌那家伙,所以不要!说到底有必要吗?我觉得比起莉欧娜,对缇拉鞠和天津?迦流罗进行采访才是百倍的有意义!」

「呣……你这么一说,确实。」

她还真把话听进去了啊,蒂奥想。

嘛,莉欧娜?弗拉特相比于其他国家的将军确实欠缺闪光点。那家伙引人注目就会觉得很生气,所以绝对不要采访她。活该。

「嘛,总而言之。」梅露卡强行总结话题。

「我们的目的是实况报道天舞祭的趋势!然后把东都新闻打得落花流水!快看。讨论会正好结束了。」

俯视会场。看来是定出胜负了。

四处传来「迦流罗大人!迦流罗大人!」这种喧闹的声援声。是哪方获胜一目了然。

「要马上写出报道呢。时间有限——开始行动吧。」

「要怎么下去啊?爬梯子下去的话,会被下面的警察逮捕的哦。」

「别担心。身为记者,就要时刻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说着,梅露卡拿出了一枚魔法石。恐怕是封印有空间魔法【转移】的魔法石。真不愧是梅露卡小姐!——心里这样想到,敷衍地称赞着的蒂奥搂住上司的腰间。梅露卡立刻向魔法石内注入魔力,

魔法石冒出光芒,发动了【转移】。

回过神来已经瞬移到了时钟塔的正下方。

眼前正是等候多时的警察们。

「「哈?」」

「她们下来了!逮捕!」

「——我说,你做了什么啊梅露卡小姐!」

「糟了。好像弄错了构筑出门的地点。」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梅露卡和蒂奥被以非法入侵罪抓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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