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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miko_7180
录入:梦落琼华
我们一起玩耍过很多次。
我们吵架过很多次,也和好过很多次。
我们经常呼唤彼此的名字,牵着彼此的手,一起度过许多时光。
那是多么地理所当然,以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小时候的我,总是如此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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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嵩、宏嵩!」
在吵杂的小学教室内,离班会开始的时间只剩不到五分钟了。同学们零星地走进教室,互道早安。此时,我听到有人正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看到背着书包的成海,正从教室前面的入口跑过来。她的表情很诡异。
「宏嵩……拜托,救救我……!」
「……你怎么了?」
成海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生气、又像随时要哭出来、看起来又很不甘心的样子,这表情很难形容,总之就是复杂得我一辈子都无法做出那样的表情。她抓着我的肩膀,激动地说:
「我一直进不了下一个关卡!」
成海很常打电玩,在班上同学中打电玩的频率应该仅次于我。但坦白说她玩得并不好。
她打电玩打到卡关时,经常哭着来向我求助。不过,若是动作类游戏也就算了,怎么会连角色扮演类的游戏也会卡关啊?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应该是因为你还没拿到钥匙吧?」
「什么钥匙?」
「就是一个会掉在城镇外可疑宅邸内的东西。」
「什么~?可是人家有去可疑宅邸探险过啦~」
成海微微地鼓着脸,不满地如此说道。
我想,应该是因为没有仔细探索,才会找不到钥匙吧。不过要是对她这么说,她八成会生气,还是别说了。
「你有按下开关,打开大门吗?」
「按了。」
「去过三楼了吗?」
「应该去了吧。」
「有从三楼跳下去吗?」
「咦!什么跳下去!?」
成海突然弯起身子将脸靠过来。好近,太近了。
我觉得有些难为情,将眼光从她脸上移开,手则从抽屉中拿出了国语课本跟笔记本,摆在面前,准备上第一节课。同时,脑海中回想着那间宅邸的地图。
「你就从二楼上方那个楼梯上去三楼,找到附近的石像按下开关,然后去三楼下方就能找到一个可疑的研究员……」
「人家听不懂啦!不然我今天去你家,到时候你再告诉我吧!」
我稍微抬起头看成海,她微微地歪着头,再度问道:「可以吧?」
我想了想今天会上的课、回想昨天上课的内容,稍微思考了一下子。接着说:
「……我想今天的算术课应该会出作业。」
「那我去你家写就好啦!」
她虽然这么说,但我知道她每次都不会写,回到家以后一定会被伯母痛骂一顿。
「……好吧。」
「太好了!」
这时候,老师刚好走进教室。成海说完「待会见!」,就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老师站到讲桌后方,开始举行今天的班会。
今天放学,跟成海一起到我家之后先开始写作业吧。我想数量应该不多,一起写完作业以后再开始打电玩就行了。
我漫不经心地如此盘算着。然后,班会结束了。老师大声地说道:
「那么,开始上第一节课吧。这一节是算术课喔,宏嵩同学!」
+++
「宏嵩大人、宏嵩大人啊……」
在国中的教室里,今天的课程跟班会都结束了。教室里吵吵闹闹的,有的学生准备去参加社团活动,有的学生正在讨论接下来要去哪里玩。我独自在这片喧扰中默默地看着书,听到有人正在低声呼唤我的名字。
「宏嵩大人,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这次又是什么样的同人志了?」
「笨蛋,别这么大声啦!」
「你这样吼才大声吧。」我如此回答她,于是她一拳挥向我。这样的互动是我们之间的老梗了,我以右手轻易地接住她的拳头,继续翻页。
「宏嵩竟然会看书,真稀奇耶。是轻小说吗?」
「是电玩游戏的外传作品。订单呢?」
「订单在此。」
成海拿出一张小纸。那张纸折成信封状,封口处贴着闪闪发亮的贴纸。纸的背面则写着『TO 宏嵩』。
乍看之下,这张纸跟女生之间互传的小纸条没两样,但内容却是BL同人志的购买委托。她有时候甚至还会委托我买十八禁的同人志。(成海的说词是,自己的实际年龄虽然未满十八岁,但精神年龄已满,所以没问题。)
她担心要是自己订网路通贩才买得到的同人志,等本子送到自家信箱后,可能会被家人发现;因此,忘了是从何时开始的,有时候她会像这样委托我帮她买。另外,由我来买的话,也可能会被我家人发现,但她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被我家人发现的可能性趋近于零。而且即使被发现,对我也没有任何损失,所以倒也无所谓啦。
「知道了。还有,你上上周订的已经来啰。」
「啊,那我今天可以去你家拿吗?」
「嗯,好啊。」
「太好了!那我去拿书包,你先下去等我吧。」
成海说完,小跑步出了教室,沿途不忘向其他朋友道别。
成海是三年五班,教室在上面一层楼。我则是三年一班。成海总是特地下楼来找我,而我却几乎不曾上楼去找她过。我总觉得别班的教室是不属于自己的领域,无法放心地走进去。不过,在每一班都有朋友的成海似乎完全不这么觉得。虽然我并不羡慕她这一点,但总是纯粹地感到佩服。说到佩服,她一直都能够对周遭彻底掩饰腐臭(指跟腐女有关的部分)还没有穿帮,这一点也让我觉得很厉害。
我将书签夹在还没读完的书中,将书收进书包,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几个我还没记住名字的女同学对我说了「拜拜」,因此我也回她们说「拜拜」,然后走出了教室。背后传来女同学们兴高采烈的欢呼声,还有男同学们不悦的啧声。
「啊,是成海姐,欢迎!哥哥,欢迎回来!」
我们在玄关前遇到尚哉,看来他正要出门。
「你好,小尚。你要出去玩吗?」
「嗯!我要跟大家去踢足球。」
尚哉似乎很黏成海,每次她来我家时,尚哉总是想要跟她一起游玩。成海似乎也很疼爱这样的尚哉,有时候甚至会只顾着跟尚哉玩,而把我晾在一旁。老实说,成海对待尚哉的方式很令我不放心,深怕总有一天会惹出事件。因此,最近我开始考虑是否该尽量别让他们见面。
「小尚会踢足球啊?」
「其实踢得并不好……不过,大家都会教我,所以我变得会踢一点点啰。」
尚哉说完,「嘿嘿嘿」地笑了起来。看着他的笑容,成海也跟着眉开眼笑。据她所说,尚哉的笑容就像天使一样。
「尚,妈呢?」
「妈有打电话来留言,说会晚一点回来。」
「这样啊。好了,钟响的时候一定要回来喔。」
我摸了摸尚哉的头。他头的高度差不多到我的胸骨下方。我摸着他,他又对我笑了笑。成海在一旁看着我们的互动,虽然不发一语,但好像很兴奋又很激动的样子。
「嗯!我出门了!」
「可别受伤了。」
「好~」
尚哉跑着离去。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成海用有如勉强挤出来般的声音低声嘀咕说:
「小尚……太可爱了……可爱到极限……真想偷抱回家……更想一整天躲在十公尺外的电线杆后面一直观察他……」
「这该报案了吧。」
不顾呼吸急促的成海,我迳自走进玄关。脱了鞋子之后,成海也跟着进屋,她看起来已经恢复成正常模式了。
「我去拿要给你的东西,你进来随便坐吧。」
我一面走上二楼,一面喊出声音对她说道。说完就听到成海语气随性喊着说「好~」。
小孩房就在楼梯旁。我进房后脱下制服的外套,用衣架挂起、收进衣橱内。然后从衣柜角落拿出了事先藏好的褐色信封袋。
里面装的正是所谓的「薄薄的书」,信封上写的收件人是「二藤 宏嵩先生」,字迹有些圆润。
无意间,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写下这收件人姓名的人,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了「二藤 宏嵩先生」这六个字呢?这怎么看都像是男人的名字。对方会不会以为我是个腐男?还是会以为这是父亲的名字呢?算了,无所谓。反正我又不认识那个人,以后也不打算认识,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永远无从得知吧。
我抱着褐色信封袋走下楼梯,打开客厅的门,看到成海正趴跪在地上,翻找着电视柜里的东西。
顺道一提,成海既不是什么辣妹,也不是丧女,(外表看起来)只是个
普通的国三女生,因此也会像一般女孩一样把裙子改短。不过,虽说是改短,也是在不会被师长责骂的范围内而已,并非真的有多短。
但是,那是指平常站着的时候。
只要不趴跪在地上的话,自然不觉得她的裙子有多短。
「……成海大大,你在干什么?」
我想应该还有其他更该说的话,但是,当下我只说得出这句话。
「宏嵩大大,超任收到哪去了?」
成海挺起上半身,从趴跪改为跪坐的姿势,转身过来面向我。我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成海怎么解读我的这声叹气,她微微嘟起嘴,说道:
「我很久没玩轰○超人了,突然想玩玩看嘛。拿出来会很麻烦吗?」
「是不会。只是移到了旁边那个柜子里而已。」
「卡带也都在那里面吗?」
「嗯。」
我把褐色信封袋摆在成海的书包上,打开电视柜旁边的高橱柜。超任的主机跟卡带都收在最下层,外表有一点褪色。我把那些东西都拿出来,交给成海。
「哇啊,这台超任本来有这么轻吗?」
「这种东西不会因为时间经过就变轻吧。」
「这么说是没错啦,可是……」
成海口中一边发出「喔~」「哇~」的惊呼声,同时手拿着超任主机,一下子举高、一下子放下。看着她这样,我想起以前她在我家第一次摸到彩色GAMEBOY的时候,也做过一样的举动。
已经是大约五年前的事了呢。我一想到这,不知怎地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
成海察觉我在笑她,微微鼓起脸颊看着我。这闹别扭的表情也跟小学时一样,完全没变。这更让我止不住笑意。
「没事。所以呢?你要玩哪一款轰○超人?」
「三代!路○最可爱的那一代!」
「好。我来找,你先装主机吧。」
「交给我吧!」
我看着装满超任卡带的箱子。我从没数过这箱子里到底有多少张卡带,但乍看之下这里面的卡带至少不下一百张,挤得满满的。不过,由于有分类,用不着把所有卡带都一一拿起来确认。常跟成海一起玩的游戏总是收在箱子里最外面的位置,而且上面还有其他的辨识记号。
「找到了。」
我拿起一张卡带,上面贴着Q版的路○贴纸。这张贴纸的图案是成海画的。成海特别喜欢的游戏卡带中,有好几张都贴有她亲手绘制的贴纸。
贴纸已经很旧了,角落的部分翘了起来。我用手指把它按回去,但是那个部分已经失去黏性,无法再贴上去了。
该用胶带贴住,还是干脆撕下贴纸,把贴纸收到别的地方呢?以后得想想办法才行。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拿着卡带,转身面向成海。
「来。」
「喔~好怀念喔!好,宏嵩,你也坐下吧。」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地上摆好了两张坐垫。
成海拿起其中一张坐垫抱在大腿上,同时用手拍着另一张坐垫。
「宏嵩,你拿1P摇杆。」
「OK。」
最近我们很少聚在我家一起打电玩了,不过,偶尔像这样来玩的成海,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完全没变。
我们两人都长高了,我变了声,她变成了腐女。即使如此,我还是我,她仍是成海。我想,今后一定也一样,不会改变。
「好!今天就一口气玩到全破为止吧!」
「别忘了读书啊,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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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上高中之后,四个月过去了。
去年的事情我几乎都不记得了,因此不太清楚;不过,听说今年夏天炎热的日子会比去年更多。
我总觉得每年都听到相同的话,但老实说也不太记得了。
唯一隐约记得的是,去年的暑假,我跟成海两个人反常地认真读书、准备应考。
对我来说,考上哪间高中都无所谓;不过成海倒是很想考上离这里两站、制服出了名可爱的女子高中。为了考上那里,她来找我求助。她第一次模拟考的结果是C判定,似乎不太乐观。
在这之前,成海也向我求助过很多次,不过都是跟同人活动与电玩有关的事。因此,这是她第一次为了那些以外的事情来向我求助,其实我很惊讶。
她挪了一半以上平常总是用来打电玩的时间用功读书,这样的努力似乎有了回报,她在暑假后的第一场模拟考中,勉强得到了A判定。而之后一直到正式考试为止的那段期间,她也认真地用功读书,甚至不惜放弃参加各种同人活动。最后总算是顺利地考上心目中的第一志愿。
毕业典礼那一天,成海穿着全新的西式制服,不断地跟好几个朋友拍照留念。
几天后,班上的女同学将当时有拍到我的照片全部加洗出来寄给我。那些照片目前仍收在我的书桌抽屉内。
自那之后,我还没有见过成海。
成海的社团活动似乎很忙碌,而我考上的是一间颇重视升学的高中,每天忙着写作业、做报告,有好一阵子都没时间打电玩。我曾经因为无法忍受而装病向学校请假。
即使如此,我跟成海有时候还是会用电子邮件联络彼此。至于邮件的内容则跟国中时的日常对话一样,都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闲聊。虽然不再见面,不过我还是不觉得我跟她的关系在升上高中后,有什么明显变化。
到了暑假,心情上跟时间上都变得更为游刃有余,于是我开始没来由地想跟成海见面。倒也不是说特别想跟她一起做什么事,纯粹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已。不过,「没来由地就是想见你」——这种话我当然说不出口。那么,我要说什么才能见到她呢?最后想到的答案,就是「来打电玩吧」,我只想得到这个。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这样满幼稚的,不过说到我跟成海两个人在一起会做的事,除了去年的读书、准备考试之外,就只有打电玩了。所以,会这么说也是没办法的。但是,即使有了这个想法,我却想不到该在什么时机对她开口。结果,暑假开始以后,两个星期都过去了,我还是没能跟她约好碰面。
「哥哥,你在做什么呢?」
我将背靠在椅背上,呈半仰躺的状态盯着天花板看。在原本只有天花板的视野中,尚哉的脸突然倒着冒了出来。
「……没事。」
说完,我挺起身子。
我眼前的书桌上摆着数学的问题集与笔记本。对了,我刚在写暑假作业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尚哉笑着说。
我不明白这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不过,尚哉平时就很常笑。跟我比起来,他更能言善道,也有很多朋友。尚哉肯定不会像我这样,为了不知道该怎么跟朋友见面而烦恼吧。我漫不经心地想着。
「有什么事?」
「啊,嗯,哥哥,我朋友等一下会来家里玩,你可以借我游戏主机吗?」
「没关系,随便你用。只要记得换记忆卡就行了。」
「太好了!谢谢哥哥。」
我看向桌上的时钟,十一点半刚过。
今天九点左右起床后,我只吃了一片吐司,到现在都还没吃其他的食物。想起这件事之后,感觉肚子突然饿了起来。
虽然我跟尚哉正在放暑假,但今天不是假日,爸爸跟妈妈都出去工作了。因此,再怎么等,也不会有食物主动送上门来。
「尚,午餐吃什么?」
「啊,我正打算要煮义大利面呢。」
「我来煮好了。你还构不到流理台吧。」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稍微伸个懒腰。尚哉的身高看起来还不到我的一半。当然,实际上他并没有那么矮。不过他今年才九岁,家里还有很多他构不着的地方,这也是事实。
「踩在椅子上就行啦~」
「不可以,很危险。」
我轻轻地拍了一下尚哉的头,走出房间。尚哉也跟了上来。
「我吃完午餐后要出门一趟,就麻烦你看家啰。」
「咦?不继续用功吗?还是说,我别找朋友来家里玩比较好呢?」
「我只是没心情用功而已。」
我走下楼梯,在厨房内翻找了一番,发现义大利面用的肉酱已经用光了。因此,我另外从冰箱里随便找了一些食材搭配义大利面。尚哉在一旁赞不绝口,不断地说「好厉害」。
于是,我跟尚哉一起吃义大利面,吃完、收拾完毕之后,当我正要出门时,尚哉的朋友也来了。
出门以后,我并没有特定的目的地。我想起前一阵子破完关、完成挑战要素的一款游戏好像出了官方画册,差不多是昨天出的。于是,我决定从家附近的车站搭电车,去下一站的一家规模较大的书店逛逛。那一家书店有游戏类专区,内容十分丰富,包括攻略本、设定集、图集,甚至还有手办等商品。因此我有空时,常去逛那一家书店。
(成海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
)
前往车站的途中,我边走边发呆,不知不觉间开始想着成海的事。
从前直到去年为止,我从未在意过成海现在人在哪、在做什么之类的问题。因为根本没那个必要,她总是在身边。但是,现在我却得烦恼怎么样才见得到她。
这种感觉真奇怪。
除了成海之外,我至今没有其他称得上是朋友的对象,因此从来不曾像这样这么想见某个人,也从未想过我竟然会有这么想的一天。
来到了车站前的大马路上,虽然是平常日的白天,不过路上的人还满多的。
马路边的几家餐饮店都在门口摆出折叠式的长桌,贩卖啤酒、果汁、小菜等商品。其中一家店墙上贴着海报。上面写着——
『站前夏季庆典八月三日、四日、五日』
今天是四号,应该是庆典活动的第二天。
这么说来才发现,路上有一些人穿着和服浴衣;在更靠近车站的地方,还有更正式的摊位。
关于庆典活动,我只有在读幼稚园时,被妈妈带去参加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夏天明明这么热,为什么还要特地出门去买贵得没道理的炒面跟棉花糖来吃呢?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心态。
不过,成海会怎么想呢?
我想像着成海穿着和服浴衣、双手拿着棉花糖跟苹果糖,到处逛摊位的模样。
庆典活动只到明天。据海报上所写的,今天下午两点开始有警察乐队的演奏会,明天晚上八点有烟火大会。
如果我约她的话,她会跟我一起去吗?
成海的男性女性朋友都很多。说不定她已经跟别人有约了。
但是,或许还有可能。
我脑中不断地反覆思索着,双脚则朝着车站直线前进。
今天的演奏会已经来不及了。要约的话,就约明天吧。
是不是现在就该发电子邮件给她呢?还是晚上直接打电话给她比较确实呢?对了,我还不曾打过成海的手机呢。
走上通往验票闸门的阶梯,阶梯上也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潮。原来这场祭典活动有这么多人参加吗?我虽然是当地人,却完全不清楚。
虽然人潮不至于多到难走的地步,不过走在通路中央上去验票闸门感觉相当麻烦,因此我靠边走。
通路旁的窗户都完全敞开着。经过窗户时,隐约听得到金属管乐器的声响,大概是警察乐队的演奏会开始了吧。虽然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称,但我认得这旋律。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几乎要被人潮的喧闹声掩盖过的音乐,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我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向往我的反方向前进的人潮。在前方验票闸门的旁边,我似乎看到成海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稍微放慢脚步,专注地盯着人潮看。
但是,几分钟前才刚有一班电车进站,成群的乘客们纷纷往车站外头走去。要从这样的人潮中找出一个人,实在不容易。更何况,虽然我刚才觉得自己看到了成海,但是并不确定那个人是否真的就是她。虽然觉得听到了声音,但那也可能只是错觉。
想到了这个结论之后,我决定继续专心往前走。这时候,刚好逆向的人潮间,有了一个空档,我看到一对情侣走在通路中央。看起来像是高中生,才刚开始交往没多久的样子。男方看起来是个轻佻的人,我没见过他。而女方则是一个身材娇小,将头发松松地绑在头侧边的女生。她是我非常熟悉的女生。
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车站的喧闹声与乐队的演奏声瞬间远去。
耳中听得到的,只有笑声。
成海跟身旁的那个男子亲昵地、开心地对着彼此笑着,表情看起来还有些娇羞。我耳中只听得到那样的她的笑声。
我只看见他们一瞬间,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就被人潮掩盖过去了。但是,那一瞬间的光景,却深深烙印在眼帘之中。
充满少女魅力的服装、发型,还有表情。那是我所不知道的成海。
而跟我所不知道的成海走在一起的陌生男子,则是把衣服穿得邋遢不整,头发染成棕色,戴着几个耳环。
那名男子的年纪应该跟我们差不多,但是,我却觉得他们两人都比我成熟许多。
尽管成海跟那名男子肯定已经不在那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很不想停留在那个地方,不由得拨开流速缓慢的人潮,加快脚步走向验票闸门。
我穿越闸门,跑下通往月台的阶梯。这时候,告知发车的铃声响起了。
我从最后几级阶梯上一跃而下,朝着正要关闭的车门缝隙冲了进去,结果结结实实地被车门夹到了。车门马上自动打开,我连滚带爬地冲进车厢内,急得有如要冲撞似地靠在另一边的车门上。
电车开始动了起来。车内开始广播,车掌用慵懒的语气,呼吁乘客不要紧急奔跑搭车。
我真是太拙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此时,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冒失、幼稚又愚笨的人。
原来,我之所以想见成海,不只是因为把她当成朋友。
原来,我喜欢她。
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她了。最喜欢她了。我跟她是朋友。不知不觉间,「喜欢」的意义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恋情」。但我却浑然不觉。
真是太傻了。
原来,从小学到现在毫无改变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车厢另一边的门开了。不知不觉间,电车已经抵达了下一站。但是,我却不想下车。没有什么理由或意义,我现在只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无论是哪里都好。我心知肚明,这班电车就算搭到终点也没多遥远。到头来我还是会因为不想让家人担心,最晚在晚上就会回到家。我只能在实际可行的范围内去到「远处」而已。
想到这里,我更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小孩子。
我以为,即使现在见不到面,以后总有一天能够再轻易地见面。
我以为,虽然可能很难像以前那样子牵着彼此的手,但总有一天我们会再度相处在一起。
我以为,以后她还是一样会不断地叫唤我的名字。
但我错了。那样的日子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成海她,肯定不会再叫唤我的名字了。
眼泪,并没有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