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连续赶了一天的路已经非常疲劳,所以很快就进入梦乡。
但出乎意料的是,好梦没过多久就被无情的打破了。
有一种异样的声响渐渐逼近过来。
起初听到的是马蹄声响。从马蹄声听起来应该有好几匹,朝着这边笔直而来。
渥尔知道自己现在是被通缉追捕的身份,所以他立即就跳了起来。
“莉!”
“早就醒了。”
这是少女一贯的作风。无论是置于何种条件之下,她的头脑总是那么的冷静与清晰。在这点,她远远凌驾于那些历经战阵的武将。
少女已经从地上坐起来,黑暗中,她的那双眼睛在闪闪发亮。
“人数好像来得不少。八、九……啊,具体数目无法确认,大概就这些吧!”
少女看上去在细数着马蹄声。
同样她的那双耳朵也灵敏得令人无法置信。
男人急匆匆地站了起来,准备从仓库出去。少女制止了他,说道:“先等一下,看样子好像有点奇怪!”
马蹄声渐渐清晰了起来。同时隐约听到有女子在大声尖叫,似乎还夹杂着鲁莽汉子们喝醉酒,狂乱的喧哗声。
两人偷偷地从仓库的门缝往外看去。
明亮的火炬在黑暗之中显得那样的狰狞。同时,那帮家伙的说话语气也是恶狠狠的,令人感到害怕。
很快地,叫喊声此起彼伏,外面声响不断。接下来是马嘶声、猪叫声、鸡呜声……在原本寂静的黑暗中,喧嚣声不断蔓延开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脸转向对方。
看上去,好像是一伙专门抢劫家畜的盗贼。今人不解的是,虽然外面一片狼籍,但不管是附近的邻居,还是被抢掠的人家,他们既没有要跳出来拼命的样子,也没有哭天喊地。
也许,他们认为若是跳出来笨拙地反抗强盗而倒霉负伤的话,那更是雪上加霜了,所以干脆就一直逆来顺受了。或者他们在心中对自己安慰说,仅仅是家畜被抢,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强盗们甚至不忌惮自己的行径可能会引起的注意。他们只是专注于追逐四处逃散的家猪,忙着捉那奔来窜去的鸡群。
仓库里,少女小声地挤出一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男人小声地问了一句。
“作为国王,难道没有义务保卫国民的财产不受侵犯吗?”
“那也要看时间与场合。”
两人一边看着眼前强盗的抢掠,一边冷静地进行着谈话。
“要是这种掠夺是定期反复进行的话,那么即使这次把他们赶走了,也没有多大意义。甚至一旦我们插手的话,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真是令人意外,你很冷淡耶!”
“应该说是冷静。如果是你,又会怎么做?是为了弱者而勇敢地站出来,把那帮家伙赶跑吗?难道你会这么做?”
少女耸耸肩:“既然这里的人们已经下定决心,忍受强盗们的蹂躏。那我这外人就不准备插手了,免得多此一举。”
“嗯?也不知道是谁更冷淡一些……”
两人在黑暗中悄悄地交谈着。但是没过多久,情况就发展到了令他们不得不出手的地步。
他们听到自己借宿仓库的那户人家,大门被野蛮地撞坏,接着传入耳的是人的悲呜声。
起初是年轻姑娘的惊叫声,接下来似乎是女孩母亲刺耳的尖叫,以及女孩父亲拼命恳求的声音。
“不要呀!请等一下!你们不是约定过不对家里人动手的吗?”
四周响起了好几个男人猥亵的笑声。
“我们怎么会做那么残忍的事情呢?”
“这么说吧,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你们,又不是把你家里什么东西都抢走了,我们说过的,只是借用一下嘛!”
“请你们把我女儿放了吧!要钱的话,不管多少我都给你们!请你们放过我女儿吧。”
那个父亲悲痛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是个纠缠不休的家伙!”
“是不是想让我们一把火烧了你的房子?!”
隐隐约约的殴打声、痛苦的呻吟、还有死死抱住倒地的丈夫不放的妻子那凄惨的哭声,不断传入两人耳中。
“爸爸!爸爸!爸爸!”
那姑娘几乎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
她拼命地挣扎着,试图从强盗手中挣脱出来,结果却适得其反。那帮强盗看到这番情景,变得更加兴奋起来,他们的口中不停地倾泻出难以入耳的猥琐话语来调戏那个姑娘。
仓库里的两人看到这情景,再也忍不住了,顷刻间就拿定了主意。
不知道是用来赶牛的,还是用来驱赶小鸟的,墙角躺着几根粗细正合手的长棍。
少女顺手抓起一根,把另一根递给男人。然后少女大喊一声,从仓库间跳出来。
“住手!”
外面的那帮髯面强盗们,正忙着准备把那筋疲力尽,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喊的姑娘架上马鞍,一听到这声音,都不由得大吃一惊,回头看了过来。
清脆稚气的声音,目空一切的语气,两者也太不相配了。
强盗之中,有五人骑在马上。其他四人则下了马,拿武器指着那家人,控制住他们的反抗。
其中一人看到从仓库出来的只是个孩子,一一边咋舌一边追了过去。当他看到那其实是个少女时,不禁狞笑了起来。
“嘿嘿!连这种地方都藏着小姑娘呀!来得正好,一个的话,我们可是不够分呀。过来吧!”
说着,就想上来捉住少女。少女两手紧握着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长棍,如同使长枪一般,对着扑上来的盗贼就是狠狠一棒。
“啊!”
那一棍的气势极其惊人。
挨了一棍的强盗高高地飞向天空;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四肢无力地挣扎了几下,瘫在一边。
“什么!”
强盗们一阵骚动。这时,少女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了,把手放开!”
无论是觉得不可思议的强盗们,这家主人,还是被架在马鞍上的姑娘,都哑然无声。
骑着一匹格外显眼的骏马,首领模样的男人缓缓策马过来,两只眼睛恶狠狠地从马上扫下来,对着少女问道:“你是谁?”
“这间仓库的客人。”
“客人?客人的话,就该老老实实地待着。如果是这家的主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主人有叫你们出来吗?”
“这家主人说了,叫你们放开他的女儿!那姑娘也说讨厌你们!强迫别人的是你们吧!还是给我乖乖地滚回去!”
但是,那男人并没有把话听进耳。他的两个眼睛一直盯着少女纤细的身体,反反复复地来回打量着。
“可恶!你究竟用了什么诡计把我的同伴打飞的?就凭你这弱小的身子……难道你会用魔法?”
“给我滚回去!这是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看到少女这副顽固的姿态,马上的男人不禁有点发怒,当然也稍微感到有趣。
“如果我不撤离这里,你想怎么样?哼哼。”
“就这样!”
话音未落,只听嗡的一声,少女挥了一下长棍。
棍子前端准确地击打在马上男人的头部。
“啊——”
马上男人的头部后侧被少女从侧面扫过来的长棍猛击一棒,立即从马上翻身滚了下来。
这绝不是年仅十三岁的少女所能够拥有的力量。这是勇猛如拉蒙纳勇士的嘉兰斯都不得不甘拜下风的奇特力量。
没有人能禁得起这种力量的全力一击。
运气稍好一点的立刻晕厥;倒霉的话可能就被当场打死了。
少女看都不看落马的男人,只是把长棍紧握在手中,然后轻盈地纵身一跃,以极其漂亮的姿势地坐在刚才那马上男人所坐的位置上。
令人吃惊的是,少女并没有使用缰绳来策马。她两手握着长棍,双脚轻轻地踢了一下马腹,就稳稳当当地驱马前行。一眨眼,就向其他四骑冲了过来。
即使在马上,少女的武勇也毫不减弱。她左右来回挥舞着长棍冲杀。一下子工夫,马鞍上都已空空如也。
“这、这个混蛋!”
地上的那几个强盗被激怒了,他们操着兵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杀了过来,直取马上的少女,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一人被马的前蹄踢翻;一人被少女单手用棍击中头部;剩下的一人则被少女一脚踢飞就瘫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当少女从马鞍上下来时,只剩下那九个强盗躺在地上挣扎呻吟了。这样的状况似乎只能让人以为是少女使用了魔法。
“啊……你好像做得过火了点。总得留个给我吧?”
这个时候,男人总算从仓库里踱了出来,嘴里还表示自己的不满。少女听到这话,挖苦似的把目光盯着他。
“躲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家伙终于出来了?还说些什么呢?”
“……怎么会是袖手旁观呢?是你剥夺了我出场的机会呀!”
男人的语气故意显得很不爽,他转过去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强盗们。
幸运的是,当然也有点奇怪的是那帮强盗都还没死,但一时间都无法站立起来。
应该这么说吧,从没有丧命这一点看,算是走运了。
两人从仓库里拿来粗绳,把强盗们绑成一串。
做完这些,两人这才和一直战战兢兢窥视着他们的这家人面对面。
这家姑娘眼看着就要被这帮强盗抢走了,幸好在千钧一发时被救了下来。此刻,她边流泪边和母亲紧紧地抱在一起,瘫在地上。
身旁的父亲也同样坐在地上,对着妻子和女儿说了些什么。
“请问这帮家伙是什么人?和您约定不向家人动手又是怎么回事?”
房屋的主人抬起头,憔悴的泪眼里充满了感激,他说,“你们救了我的女儿,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低下头去,痛哭起来。
“我说主人呀……您光是哭的话,我们怎么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能跟我们讲讲事情的原委吗?”
主人边抹眼泪!边摇了摇头。
“谢谢你们。真的没有什么事……”说着,又哭了起来。
男人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他身边的少女眉头微微一扬,只听咚的一声,她用手中紧握着的长棍击打了一下地面。
“喂!为什么老是哭泣呀!能不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
少女说话总是毫不修饰。
主人一脸的悲愤,说那帮家伙是吉尔兹山的山贼。
“他们似乎是属于塔乌山脉的山贼。这伙人脱离出来,流窜到南方……对了,他们自称义贼,在吉尔兹山中建了贼窝,这段时间在这一带横行霸道。”
“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吗?”
“哎!那是家常便饭了。真巴不得他们早点消失呀!这帮强盗扬言说他们守卫了博特纳穆,还恐吓我们说谁反抗他们就意味着与塔乌为敌。这一带的农户家家都不得不惟惟诺诺地向强盗们提供家畜。哎……至今为止遭受了多大的损失,已经数也数不清了,连我的女儿都差点……”
姑娘紧紧地搂着母亲在一旁哭泣。
“如果他们了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来报复的,那样的话我们就全完了!”
“主人,那帮山贼的势力大概有多大?”
“不清楚呀。有说几十人的,也有说好几百号人的……谁也不敢去确认。”
“让这样的家伙把这一带当作据点为非作歹,那领主是干什么吃的?”
“起初领主大人认为只是骚扰而已,为害不大。但是近来骚扰越来越厉害了,想必领主大人也一定感到头痛吧……”
“那你们可以向领主申诉呀!”
男人一脸难以理解的模样。出乎意料的是主人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里的领主应该不是个不通情理的坏人吧。”
“好心的客人,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哎!我们数代生活在这里,也只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了。如果我们向地方官报告的事情被他们知道的话,那帮强盗会怎么报复我们呢?实在令人不敢想下去了。何况在他们的背后,还有塔乌的山贼在撑腰,据说那山贼有几千几万人呢!”
“那么你们还想像今天那样为那帮强盗提供粮食和藏身的场所?”
主人没有回答。
“那么,你的女儿怎么办?虽然今晚是平安无事了,但是今后一定还会碰到同样的灾难。”
“明天我们就打算把女儿送到亲戚家待上一段时间。”
“主人呀,那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好办法。”
“好心的客人,我们就是这样生存下来的。因为这里有我们的土地与农田,我们无法离开这里呀!难道您认为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
少女轻轻地砸了砸嘴,男人小声地叹了口气。
这家人的处境确实让人感到可怜,但他们已经接受现实,不再反抗,这就无法令人对他们抱有多大的同情了。
然而,他们又不得不继续他们自己的生活。为了保护自己,也许只有当事者本人才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手段吧。
正因为如此,所以别人没有权力对他们的选择说三道四。但是,两人既然来到了这里,事情也已经演变到这一步,就没有理由放任不管。
“知道了。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把这帮山贼一个不剩地抓起来送到监狱中去。你们看怎么样?”
“那种事您怎么可能办得到?”
“不试试的话怎么会知道成功与否。主人您也亲眼看到了,这少女在一瞬间就打趴了十来个壮汉。至于我嘛,哈哈……虽然也许没有如此高明的身手,但至少可以和她并肩作战。我们先去查清楚山贼的巢穴,然后通报给这里的地方长官。由我们旅行的自由战士来通报给地方官的话,就不会危及到你们了。”
“喂……”
少女正在一旁发呆,突然被男人的话吓了一跳,赶紧说道。
“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呀!”
放着正经的大事不去处理,却关心眼前的小事来。现在,对作为国王的男人而言,应该以寇拉尔为目标,说服各路有力诸侯,尽可能地利用各种手段;使得夺回首都一事变得现实起来。
但是,男人摇头表示自己的态度。
“听到这一切,我已经无法忍耐下去了。放任不管的话,他们蒙受的损失只会不断地增长!”
“这样的话,我们干脆把这事转达给之前的那位领主全权处理吧!这可是他的领地。而我们则继续前进。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你看怎么样?”
男人还是摇头。
“围剿山贼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那帮山贼据有地利,若愚蠢地强攻进去,遭到痛击的只会是领主军队。”
“那么说来……”
“对了,塔乌的山贼居然会到如此之南的地方烧杀抢掠、骚扰民众,这一点倒是令我很不可理解。据我所知,他们通常会尽量避开与同伙以外的人打交道,也严厉禁止骚扰无辜民众。我所生长的斯夏,就位于塔乌的山脚下,称得上和他们是邻居。但我从没有听说过他们会下山抢掠市民粮食之类的事。”
“话虽如此……但是你没有理由为了挽回塔乌山贼的名誉而出手呀!”
虽然少女的话很有道理,但男人并没有点头赞同。
“并不是为了山贼,而是为了我自己。这里是我的国家,他们是我的人民、既然我的人民陷入了苦难之中,那我就有义务把他们拯救出来。”男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脾气倔得像块石头,还顽固透顶。看来无论怎么说他都不准备改变主意了。
少女哑口无言,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佩尔泽恩为什么要把你从王座上赶下来了。因为你实在太顽固了,难以控制!”
“这是我的光荣!”
男人连笑也不笑,回了一句。少女继续在一边叹气。
“真是搞不懂,我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奇怪的家伙?”
“这是因为巴尔德在引导吧!既然我们已经坐上同一条船了,那你也就奉陪下去吧……”
男人板起脸孔回答。少女被气得无话可说。
吉尔兹山脉位于德尔菲尼亚南部,是大陆南部最大的山脉。两人把捕获的强盗交给当地长官处理,然后改变路线往北行进。此刻,在他们眼前,连绵起伏的群山向远方延伸着,仿佛要向他们扑过来一般。这列山脉的中心是吉尔兹山,其他另有五座山峰,各有其名。
这列山脉一字排开,颇具气势,风景异常宏伟。但到了男人口中,则被说成是:“比起塔乌山脉来,这简直就是假山盆景……”
因为某种缘故,他们不得不赶到这里来消灭山贼。但是单凭两人之力,实在想象不到事情会有成功的可能性。他们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先找到山贼的老巢通报给领主,其后的事,就交给领主处理了。
但是,寻找山贼巢穴也绝非易事,至于到底该怎么着手进行,两人最后决定干脆把自己当作诱饵,引蛇出洞。
从比尔格纳出发后,他们并没有沿着罗榭街道向前走,而是折向南方。两人原先准备沿着海岸线进入首都寇拉尔。而包括这博特纳穆在内的南方,人们若是要前往其他国家,就必须走罗榭街道,而在这之前,则要翻越这列吉尔兹山脉。
虽然男人很不屑地说不过像个假山盆景,但越过这座山脉却不是像口头说的那么简单。
通常,旅行者会在天濛濛亮时踏上旅途,来到山脚下。顺利的话,会在正午时刻登上山顶。到了日暮时分,就已经到了山的对面,踏上罗榭街道的小路。
虽然道路都有整修,途中也偶有供旅客驻脚休息的茶店。但即使是这样,越过吉尔兹山脉也要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
然而,两人故意在晌午以后才来到山麓,缓缓地走上旅途。等到快到山顶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快要下山了。
除非有非常紧急的要事,或者是喜欢隐藏于黑暗之处
的家伙,否则没有人愿意在夜里翻山越岭。
没有阳光的黑暗处是很恐怖的,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在山上走夜路,也许会迷失方向,也许会一脚踏空而受伤,还可能会遇到野兽的侵袭。最可怕的事莫过于碰到狼群,那可就全完了。
何况,从另一角度来讲,夜晚的行人是山贼们最好的猎物。晚上老老实实地走在山路上,怎么可能逃得过山贼们的手掌心呢?
“快到我们预计的地方了吧?”
少女一边说一边眯起眼睛远远地眺望着夕阳。夕阳看上去是那么的膨大通红。
“如果山贼们不来袭击我们,那可就糟了。”
的确,如果他们平安地穿过这座山脉,那就毫无意义了。
“嗯,应该拿点值钱的东西出来展示一下。”
男人心头一直记挂着山贼,这种担心似乎有些好笑。
“倒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藏匿起来,然后等其他行人通过被袭击,你看怎么样?”
“等其他行人?你准备干什么?”
“啊,如果行人看上去有钱的话,或许就会引起山贼们的注意,很快就会过来抢劫。要么在那个时候把山贼们一网打尽,全抓起来,或者我们干脆偷偷地跟在满载而归的山贼后面,那样的话,他们不就自动地把贼窝暴露给我们了?”
少女呆了一下。
“你可说得真够悠闲的。要是山贼在眼前杀人,那时候你还能忍下去?”
“啊,是呀。忘记了。但他们会杀行人吗?”
“笨蛋!”
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十三岁的少女和二十四岁的男人之间的对话。
“大致看来,这样危险的作战计划是不可行的。虽然说希望很大,但你想过没有,我们很有可能会寡不敌众,会被杀的!”
这点击中了男人的要害。
“这个,倒还没有想过。”
“真是受不了你,总是漏掉最关键的地方。安全第一,这可是必须首先考虑的。”
虽然少女发了几句牢骚,但并不表示她此刻很生气。相反地,她感到非常的有意思。
“哎呀!你说得是,这点我怎么给忘了……”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谢了。反正和你在一起,应该是不会死掉的。”
少女睁大了双眼,她迟疑地问道:“渥尔,难道你认为我是不死之身吗?”
“难道不是吗?”
“我只是个普通人!”
“但是,你说自己是个普通人,还真是缺乏说服力呀!”男人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这么弱小的身体内蕴藏着十个人的力量,一身堪称绝技的武艺,以及身轻如燕的敏捷程度……说你是不死之身,我想没有人会质疑的吧?”
“哪怕是一生下来就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何况我是为了生存下去,才掌握了这身技艺。”
少女的口气令人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寒意。
男人吃了一惊,望着走在身边的少女。
那一瞬间,男人脑海中闪现过一种恐惧的感觉。但少女微微一笑,很快就把这种气势完全压了下去。
“虽然不能算是人类,但也不过是同样的生物罢了。被砍到也是会感到疼痛的,心脏若是停止跳动,也会死亡。到了紧要关头,也只会关注自己保护自己。所以你不要招惹太多的麻烦。”
“哦,那样的话,我可得小心了……”
两人说着说着,太阳就渐渐沉了下去,周围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临近山顶的地方,孤零零地立着一家茶店,看样子是为了行人而开的。
但是,天还没有黑,茶店却门窗紧闭,看上去已经关门很长时间了。也许因为山贼频繁出没,生意做不下去,就关门大吉了。
两人决定在茶门前过夜。
在出发前,他们借宿的那户农家为他们准备了许多食物,算是作为救命之恩的谢礼。
两人搜集了一些枯枝,点起火堆。然后围着火堆开始吃晚餐。
水筒里装有酒,两人喝了点酒,大口咬着干肉。
不知不觉中,夕阳沉人了地平线,四周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一轮新月悬挂在天际。淡淡的云彩流动着,时而朦朦胧胧地遮掩着月光。
地上的火焰随风摇曳,不时地发出啪啪的爆裂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安详。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盯着火堆。
如果说有什么动静的话,就只有树梢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不时地,似乎有某种生物在附近来回走动。也许是惧怕火光吧,身影并没有出现。每当此时,男人都会警觉地抬起头,用眼神询问着少女,少女也总是轻轻地摇头,示意没有什么危险。
两人都保持着令人吃惊的沉默,就好像只有一个人似的。
“想叫他们出来的时候,就不出来了……”
男人的语气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少女轻轻地苦笑着。
“你那么希望被山贼袭击吗?”
“我想快一点解决这桩麻烦事。怎么说我也身负重任呀!”
“的确如此。国王陛下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曝尸荒野的话,在寇拉尔苦苦等侯陛下的人一定会感到很难过的。”
“也许吧!”
“那样的话,你就应该清楚,你要考虑的不只是你自己一人……”
“我的确是独自一人。在这片大地上,还有人会比我更加孤独吗?”
“……”
“从前,我也拥有亲人,也拥有友人。也有许许多多的知心朋友,许许多多照顾我关心我的人,许许多多我所尊敬的长辈。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黑色的眼瞳中,浮现出几许讽刺的笑意来。
“我以前做梦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不管是在父亲告诉我真实的身份时,还是在下定决心登上王位时,都感觉像是在梦中,只是想这很麻烦啊!太难以令人接受了!我就是我,不想为此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但是我注意到,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都一个不剩地消失了。我一直在想,当国王实在最一件很无聊的事呀!”
那些人其实并不在刻意疏远,只是在他们心中,认为自己必须尊敬地对待国王。无论之前和他关系多么亲密,但现在既然已经是国王了,那就不允许再直接地向其表达自己的感情了。
少女小声地笑了起来。
“不要老想着自己是独自一人之类的事了。”
“是吗?”
“是的,至少,这里还有一个同样孤独的人。”
男人沉默了,静静地望着身边这位神秘的同伴。
的确如此。称得上是一个人孤独地浪迹天涯。但是!在那以前,她一定也是有许多能够称为朋友或知己的人吧!
如今,少女与自己世界的人们告别,既不可能回去,也无法取得联络了。
“老是认为自己孤独的话,那就会一直消沉下去的。”少女叹了口气说。
她看着男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怀念着过去,想和从前一样吧!”男人也微笑起来。
“我的人生可是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不得不去面对向过去的朋友与知己发号施令的事实,也不得不以这种立场出发考虑问题……彼此彼此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没能消除即位以来所感到的强烈孤独感。
少女似乎开口想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男人也缄默不语,手不自觉地按住剑柄。
夜晚的森林比起白天寂静得可怕。哪怕是有野兽经过,都难以消除那脚步声,更何况是人类了。
不过,来访的人似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藏什么。那人很快拨开草丛,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默默地注视着突然而来的造访者。
那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虽然他尽力地使自己看上去显得礼貌一些。但无论是其说话口气,还是装束打扮,都不像是个正经人。
“打扰了。”
来者开门见山地寒暄道。
他并没有稍微走近一点的意思。而是狐疑地不断打量着两人。
“两位在这个时候还在野外?大概是赶急路的旅客吧?”
“是呀!我们动身晚了,所以……今晚不得不在荒山野地里赶路了。黑夜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正发愁着呢?”
“那您一定很为难吧!不妨就由我给两位带路吧。”
“深夜里黑漆漆的,您也知道路呀?!”
“我是这里的猎户。对我来说,这座山就像是自家后院。两位跟在我后面就行了……”
虽然来者背朝着两人,模样颇为可疑,但两人并没有拒绝的打算。
自己还没有开口,就主动过来邀请……
那自称是猎户的男人走在前面带路,他似乎很熟悉这里的地形。
虽然渥尔和莉还是初次来吉尔兹山,一点都不清楚这山的地形,也不知道哪个地方该怎么走,但两人还是至少能感觉到是沿着小路下山。
不久,来到一条只能通过一人的小径。这里杂草丛生,很是茂密。人
要是走在其中,不要说四肢,连脸都会被这草丛遮掩住。
“这条小路很陡峭……”
“这是近路呀!”
“离山脚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天亮前应该就差不多了。”
新月还是那么昏暗,不足以照亮他们脚下的小路。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着。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处亮光。
“那是什么?”
心里想着也许是人家吧,但走近一看,是一片广阔的空地,像是个广场。
与之前草木丛生的景象完全不同,如今这里寸草不生。
那亮光乃是烛光。在空地四周团团围着许多大树,树上放置着无数的蜡烛。
把夜晚的广场照得通亮,感觉像是在白天一般。
眼前,矗立着一座山中小屋,虽然很粗劣,但是建得很大。
而且,非常奇怪的是,隐藏在烛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的壮汉们,突然一起冲了出来,把两人团团围住。
有人手持长枪,有人拉弓搭矢,瞄准两人。不过,当看到猎物不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时,他们觉得小题大做,没有警戒的必要,所以很快收起了武器。
其中一人对着山中小屋喊了一声:“老大!有客人光临!”
有人从山中小屋应声而出。
那家伙年龄大约在四十左右,胖墩墩的身体又圆又大,胳膊肥大,肚子像一面鼓突了出来。
看上去应该是山贼头目。
“客人们,欢迎你们的到来!”
喉咙里发生破钟一般刺耳的声音。
渥尔并没有去理睬他们,而是回过头去对着带路的男人问道:
“这山脚也真是够奇怪的……”
那男人脸上流露出卑劣的笑容。
“没错,我是想把两位带到山下。只是,在这之前,看你们能不能先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什么意思?”
这时,山中小屋出来的那山贼头目大吼一声。
“这座山是我们义贼的地盘。我们绝不允许有人通过这里。除非先交买路钱!”
“原来如此,那得交多少呢?”
“有多少交多少,这已经是对你们格外客气了!”
“真是个哕嗦的小子。快把怀里的钱掏出来,乖乖地交到大爷手里,那样的话,我们说不定就不取你们的性命了。处理尸体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呢,还不如让你们自己滚蛋得好!”
“这之前,我想提个问题。这座山的义贼全都在这里了吗?”
“喂!说什么呢?”
山贼头目现出一副怀疑的神色,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
遇到这种情况,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意,还有胆子向自己发问的旅客极其罕见。不对,与其说是罕见,倒不如说是有些异常。
“小子,为什么想知道我们的人数?难道你是官府的探子?这样的话,就不能让你们活着回去了!”
“怎么可能呢?只是,万一我们在这里把钱全交出来了,前面还有要买路钱的话,那就糟糕了。我只是想到这一点……”
“哈哈。你考虑得很周到嘛,真是值得赞赏。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告诉你吧。吉尔兹山的义贼以我为首共计五十人,基本上都在这儿了。”
“其他人呢?”
“刚刚下山去办事了。”
那是说,他们下山骚扰农户、抢掠家畜去了。
自称义贼领袖的男人接着说道:“我们可不仅仅只有这些人。我们本来与塔乌的山贼同出一脉,只要我一声高喊,就能召集到数千弟兄。这一带乡村的小官吏之类,能耐我何!如果愚蠢地与我们为敌,只会倒大霉的。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的啊。”
不算塔乌的山贼,这里总计应该是五十人。但现在出现在这里的,略一数大概只有三十几人。
那是因为昨天被捉了九个,再扣除又有十个下山抢劫之故。
男人瞄了少女一眼,摆出一副与己无关的神情。虽然山贼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但他并不想多说什么。
男人打算如山贼所要求的那样,将身上的金钱交出来。反正已经弄清楚这个地方是强盗的大本营了,不久以后,就会以压倒性的武力前来征剿。趁现在还没有人受伤,赶快从这里脱身。
正在这个时候,有个山贼突然说了一句,话中充满了疑惑的口气。
“喂,那个家伙,是不是个娘们?”
“喔?”
头目的眼睛立即变了颜色,其他山贼也一起吞了一口气。一瞬间,山贼们的视线都从男人转移到了少女身上。
起初,山贼们都错以为头上包裹着白布的莉是个少年。
“真的是个小姑娘?!”
少女不快地咋了咋舌。凑近仔细看的话,虽然年纪尚幼,但仍旧掩盖不住她艳丽的容貌。
头目狂喜地叫了起来。
“就要她了!你们的买路线就用这个小姑娘代替了。大方地把她交出来!”
没等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抓住少女猛地拉了过去。
周围的山贼们也在一旁看得直咽口水。
山贼间也存在着严格的上下等级之分。无论再怎么饥渴,首先必须孝敬给头目,下级抢先动手享用是不被允许的。
头目已经馋得不停地咽唾沫,急不可待了。他捏着少女的肩,满脸的胡渣就凑向少女雪白的脸蛋,享受似的喃喃自语。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多大了?十二?还是十三?还是个处女吧?好像嫩了点,不过这种事情与年纪大小可没有多大关系哟!我会从头开始慢慢地教你,让你成为一个成熟的美人。你很快就会忍不住要飘飘欲仙了。哈哈哈!”
听到这话,渥尔吓得心惊胆战。
毫无疑问,在这种场合,无论对少女做怎样的猥亵姿势或者是说下流无耻的话,都会引起少女的愤怒爆发吧!
像火上加油一般,其他的山贼也都一起猥亵地笑着,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头目,而且取笑似的叫喊着,希望早点轮到自己。
少女并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忍受着山贼头目的抚摸。突然,她的眼中放射出一种壮烈的杀气,一只手令人害怕地抖动了一下。
这时,渥尔也像事不关己地说道:“这个,不好办呐。这小姑娘可不是我的人……倒是你们这帮家伙快要倒霉了!”
“你说什么?”
头目瞪大了眼睛,放开了少女。
男人接下去说道:“你们号称义贼,却做出这种见不得入的勾当。真正的义贼听到这种事一定会很生气的!你们这帮家伙坑害无辜百姓,夺人儿女,抢人家畜,罪恶累累,不可饶恕!你们还有脸自称义贼!干脆叫做奸贼,或者说匪徒来得更加恰当!”
“闭嘴!”头目大吼一声,迅速扬起手来。
他想教训一下这小子,可是才刚跨出一步,腿就莫名其妙的一软,硕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啊!”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头目身旁只有那个准备享用的少女一人。
少女绿色的眼瞳紧盯着趴在地上的头目,眼中火焰在熊熊燃烧,微微泛着冷酷的光芒。
“喂!你说怎么办?!”
声音低沉。虽然是冲着头目发问的,但不管是头目,还是其他人,都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原本少女就没有在期待他们的回答。
她揉着自己的小胳膊,脸上的神情又是厌恶,又是难受。
“你看,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而且看上去暂时不会消退了。你看怎么办!”
少女冷峻的说话口气和那楚楚动人的模样一点也不搭配。头目和山贼不禁呆住了。
男人怎么会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他拔出大剑,挥剑杀退左右两人,从包围圈中脱了出来。
“这、这家伙!”
一个山贼怪叫着向男人偷袭。少女跃过倒地的头目,看都不看,手掌一翻,握剑在手,对着那山贼就是狠狠一下。
“什么!”
对山贼而言,两人的这次出手实在出乎意料。少女的心头怒火被愤怒与不快所点燃,剑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瞬间砍翻两个山贼。
很快,少女就冲出广场,紧跟着渥尔跳人齐人高度的杂草丛,隐没于黑暗中。
“混账!”
山贼们全都气坏了,头目更是气得跳了起来,他大声怒吼道:
“给我追!绝不能饶了那两个小崽子!”
话音未落,山贼们就追着两人冲人了杂草丛。
“男的杀了,女的要捉活的!也不许把她弄伤!”
其实即使山贼头目不说这话,部下们也是这般打算。
这片森林,山贼们比起两人要熟悉得多。
另一边,渥尔开始盘算起来。如果躲在草丛里不出来的话,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就难以预料了。这样待下去的话,总会被山贼们找到的。比较恰当的作法是逃下山去,向领主请求支援。但是,这帮家伙怎么可能放两人下山?
更何况,身边的少女看样子并不想善
罢甘休。
她的眼神明显地与平时不一样,浑身笼罩在杀气中。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刚才蒙受的侮辱已经令她无法再忍耐下去了,此刻少女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毛发倒立的山猫。
“我去把那帮家伙一一干掉!”
少女的话中蕴含着愤怒。
“喂,莉……”
“只留下那个头目不杀,犯人引渡给官吏总得留个活口。剩下的一个不留!”
男人轻轻地缩了下身子。
“还剩下二十九个山贼。而且他们熟知这一带的地形,可是我们对这里很不熟悉……胜算有多大?”
“一个一个地解决。在草丛中的话,我就有十分的把握。”
“你是很厉害,可是我……”
“你很哕嗦!自己留神!”
丢下这句话,少女就弯下身子,迅速消失在茂密的草丛中。她的行动悄无声息,令人大感惊奇,仿佛凭空消逝一般。
男人吃惊地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实在无法相信,人的身体能够无声地穿越这样的环境。
男人正在犹豫是否要跟过去时,却被一个山贼发觉了。山贼大声喊道:“在这里!”
已经没有办法了。男人只好在黑暗中挥剑劈去。
虽然脚底下凹凸不平,而且只能凭借着广场上的点点烛光来辨认敌人,但是男人还是巍然不动地击退了来袭者,几个山贼倒了下去。
远处不时地传来惨叫声。
少女行动敏捷,纵横驰骋。右手滴血的剑似乎无言地诉说着一切。
她夜视敏锐,再加上能够在草丛中来去无声,对于山贼而言,简直是在黑暗中与猛兽相搏。没有人能够抵挡。
但是,这个舞台对于渥尔来讲,却有些不利。
他既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又不能像少女那般能够毫无动静地移动。
相反,山贼们却占尽了地利。
他们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地向孤军奋战的握尔发动攻击,而且或左或右巧妙地调动着渥尔的脚步方向,把他逼回原来的那个广场。
渥尔刚想翻身起来,嗡的一声,耳朵边掠过一支箭。
“不许动!”
三个山贼搭弓对着他。
渥尔暴露在明亮的烛光下。弓箭准确地指着他。
“好!让我剁了这小子!”
头目怒吼一声,抽着砍柴刀。
避开这把刀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后面还有弓箭。同时避开三支箭可是个高难度又高风险。
不管这么多了,事已至此,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了!正当他下决心豁出去拼命时,只见一个山贼满脸惊恐地从另外一侧的杂草丛中飞奔出来。
他应该是追赶少女的其中一人。这人一脸的恐惧,像是看到鬼似的大叫起来。
“老大!不好了!大家都死了!都被干掉了!
“胡说些什么?!”
那家伙不是在这儿吗?”
先前返回广场的山贼,包括头目在内,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但是那飞奔回来的山贼拼命摇头。
“是真的!不是这小子!是、是那个小姑娘把大伙全杀了了。那、那简直是个恶魔!”
这的确没有夸张。因为这人亲眼看到了少女腰里佩带的剑,以及那绝妙无比的剑法。
头目的脸色变得可怕起来。他命令身边之人去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那个逃回来的山贼发疯般地制止说:“不要去!她是魔鬼!不是人类!那魔鬼在草丛中行动起来不会发出任何声响,进去的话,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只会重蹈覆辙!”
“说清楚我们到底被干掉几个?”
“全部!去捉那小姑娘的七人全部都被干掉了!”
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可是山贼,每人的力气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无论是和哪个地方的官吏交手,他们都有自信不至于会失手就擒,以及拥有支持这份自信的力气与劲道。
头目走近那个吓得惊惶失措、脸色都已发青的山贼,拿着剑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喂!你说小姑娘是什么人?”
“什么?”
“脑袋吓傻了?我问你那小姑娘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呀!她自己说过她不是人类,到底是什么,我也想知道呀。”
到现在,这人还是浑身哆嗦。
似乎被他的样子所感染,满脸胡渣的头目也一半狐疑一半恐惧地盯着他。
“啊,老大……”
同伙也开始慌张起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都转过头向头目望去。
山贼头目咂咂嘴巴,冲着同伙示意了一下。
“是!”
马上有山贼应声把渥尔手中的剑夺了过去,然后继续把他当作箭靶瞄准。
这样,渥尔就完全丧失反抗能力了。山贼头目大声叫喊道。
“喂!小姑娘,听着!我数十下,你给我出来!敢不出来的话,我就把你同伴的脑袋砍下来!”
“一——、二——”破钟般的嗓门中恶狠狠地挤出刺耳的怪叫声。
头目开始倒计时,准备执行渥尔的死刑。
当数到七时,一个细长的身影悄然无息地出现在广场边缘。少女的右手中一柄沾着斑斑血迹的剑自然地下垂着。她呆呆地望着被捕的男人,男人也抬起头望着她,两眼中充满了歉意。如今自己武器被夺,脑袋上又架着刀,怎么也无法动弹了。
看到少女现身了,搭弓的山贼一起改变了目标,把箭对准了少女。
“把刀扔一边去!”头目吼叫道。
少女老老实实地松开了手中的剑,然后把剑猛地往地面上—插。
“真乖,慢慢地走过来……”
头目又开始兴奋起来,但还是保持着几分清醒和谨慎。
少女听话地慢步走近前去。
“停!不要过来!”
“什么?”
少女没有理睬在身边惊奇地直翻白眼的头目。她盯着男人的脸,说话声听上去格外的苦涩。
“笨蛋!顽固的像个石头!再加上极其迟钝……为了救这样一个同伴而牺牲自己的话,我可不乐意!我不是跟你说过要看好自己的吗?”
“实在是没脸见你。”
的确,其他的回答也实在是无法出口。虽然身处这种情况下,但男人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想挤出一丝笑容,不过他清楚那样的话少女一定会更加生气。
所以男人拼命摆出一脸严肃样。但是少女似乎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男人心中所想,于是,她又严厉地劝诫说:“你呀!只会碍手碍脚地扯我的后腿。前途令人担忧。”
说是谏言,倒更像是对兄弟或对部下的训斥。不过,这句话的确说中了男人的痛处。
“实在是……令人汗颜。”
男人不得不向少女表示深深的歉意。若要认真道歉的话,他就得乖乖地低头认错。虽然他想这么做,但只要一低头,脖子就不免会主动往刀锋上送了。
“但是,我可不是一声不吭就被他们抓起来的。好歹我也砍了五个。”
“是吗?那样的话,和我也不相上下了。”
“喔?你好像迟钝了许多啊……”
“没办法。那帮家伙并不想杀我,他们只是想活捉我。虽然追了过来,却没有什么杀气。嗯,如今身边的这个也同样,这令我难以痛下杀手……真是一帮狗眼看人的家伙。
“就是……干吗要来抓我,应该都去捉你才对嘛。”
这时,头目拿刀抵着男人的脑袋,很不耐烦地喊道。
“说够了没有!烦死了!小妞,你杀了我们几个同伴!”
“好像是五个……另外还有两个自相残杀也挂掉了。”
虽然是在广场,少女也并不买头目的账。这个看上去是如此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究竟是怎样干掉自己那五个武艺高强的手下的,头目心中对此甚为不解。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哼哼——”
少女的胆量也真是大得可以,放下了武器,同伴又被捉住当作人质,此外还有十多个山贼毫发无损地在一旁虎视眈眈。但是,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惧意。
现在倒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头目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但是头目似乎也想到了己方的优势,他改变了主意。不管怎么说如今对方已是两手空空,而自己还有十人之多的伙伴。这两人的生死还不都操纵在自己的手中。
头目狠狠地吞下一口唾沫。
“好!想让我们不杀这男的也可以。那你得乖乖地听话。”
对着少女说这种话,可以想象这语气中充满着无耻的欲望。看来头目还是贼心不死,当自己手中王牌在握时,色胆又不免开始膨胀起来。尤其当他看到少女柔弱的外表,一副无依无靠、楚楚动人的模样时。
“喂,老大!那妞是个恶魔!”刚才的那个山贼又大叫起来。
“多嘴!到了嘴边的美味怎么能够白白让它溜走呢?”
其他的同伙口中也都表示赞同。
就常理而言,事情的发展都是这样的。对于一般人来说,即使多多少少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也不会去相信超出常理之外的事物。这帮山贼既然起了色心,存心想要污辱少女,那么只要他们没有亲眼见到过,自然也就不会相信那同伙所说:“这少女是恶魔。”的话了。
头目兴奋得喉咙发紧有些结巴,他命令少女:
“脱!给我脱!”
少女已经知道这种事情难以避免了,她默默地抬起双手解开包缠着头发的白色织物。
无言地解开束着头发的发髻,一头金发旋涡似的曲卷着垂了下来。金发在朦胧的蜡烛光线照映下,微微泛现出奇异的光芒。山贼们不禁齐声惊叹起来。
若考虑年龄的话,她不过是个少女。但是,毋庸置疑,她拥有妙龄姑娘一般的华美艳丽,抢夺着男人们贪婪的目光。这大概是因为那头秀发如黄金般的辉煌璀璨之故。
这天少女原是准备走山路,所以贴身穿着一件长袖的护身衣,再配上长裤与长靴,还在胳膊上缠绕了白布。
她缓缓地解开胳膊上的白布,又脱下长靴甩在一旁。
接下来少女把缠卷在腰上的剑带放置于地面,一手拉住上衣下摆从头上脱了下来。
虽然少女前胸也缠着白布,但是那洁白的肌肤仍不免暴露出来,还有身体那诱人、娇好的曲线,更勾起了山贼们饥渴的欲望。
看到这一幕渥尔快要气昏过去了。
莉这个家伙,似乎已经决心为了把自己救出来而牺牲自我,听从山贼魔爪的摆布了。少女若是被这帮家伙蹂躏摧残的话,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男人暗暗作了决定,哪怕脑袋被砍下来,也要阻止这种罪恶的事情发生。
在脱长裤之前,少女先解开腰际的扣子。在这个时候,广场上起了一阵新的骚动。
“老大!大事不好了!”
伴随着慌慌张张的声音,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出现在了广场。
看到他是骑马返回的样子,估计是下山去抢掠粮食的同伙。不过看上去十分狼狈,伏在马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发生什么事了!”
“其他人呢?怎么了?”
这男人从马上滚落下来,扭头恐惧地看着后方,带着哭腔气喘吁吁地回答道:“其他伙伴都被干掉了!只剩下我一人逃了出来。”
广场上一时大哗,一阵骚动。
“什么?!难道是那帮官吏干的?”
从山脚逃回来的那个山贼,一脸惧意摇头说道:“官吏才不会做这种事,他们敢和我们作对吗?因为昨天出去的同伴没有回来,所以我们留意了许多,我们这一组十人只是造访了离山最近的农户。和平时一样,那帮小百姓们都死死地关紧门窗,躲着不敢出来。正当我们轻松地收缴猎物时,冷不防被一帮躲在库房的家伙偷袭了……”
山贼们闻之都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昨天是这样,今天又是这样!”
“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对方是官吏的话,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倒是比较麻烦的事。”
回来报信的那山贼赶紧摇头说:“不是什么官吏。倒像和我们一样,也是纵横山野的豪强。”
“嗯……”
山贼头目沉默下来。
自然而来,指着渥尔的刀刃松缓了下来,注意力也一时从男人上移向了别处。
已经是半裸的少女偷偷地向渥尔使了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趁着头目分神时,男人啪的一下,纵身跃了起来。
“啊!”
等到山贼们回过神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时,渥尔早已经敏捷地从头目刀下闪了开来。
男人一拳砸在身边的一山贼的要害处,那厮应声而倒,男人趁势夺回了自己的大剑。
同时,少女也向身边一人猛扑过去。一击就让壮汉像木头般地倒了下来。少女从他手中一把夺过剑来,冲着正在攻击渥尔的头目顺手就把剑甩了过去,那剑呼啸着直直地扑向头目。
“啊呀!”
千钧一发之际头目闪身躲开,剑擦身掠过钉在地上,剑柄嗡嗡作响。就在刹那间,男人完全挣脱了头目钓攻击范围,突破了包围。
同时,少女也已经把原先刺于地面的自己那柄剑拿在了手中。
“过来!”女一声大喝,冲着男人喊道。
男人自然没有理由不过去,他一纵身向着少女所在的那一侧跃了过去。
“混蛋!”
“想逃吗!”
山贼们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向两人追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从黑暗中飞出两支箭,呼啸着袭向山贼。
“啊!”
箭精准地把两个持弓的山贼射倒在地。
看到这番情景,男人与少女也倍感诧异。
两人赶紧隐人杂草丛中,悄悄地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谁?!”
“怎么回事!”
受到意想不到的奇袭,山贼们一起发出了惊奇之声。
“这箭是从哪里射过来的?”
头目声嘶力竭地喊道。
四周依然是静悄悄的,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围树上的蜡烛把这广场照得明亮,从隐藏于黑暗中的人看来,这帮山贼暴露在光亮中,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箭靶子。但是,能够在十来人中,准确地狙击弓箭手,这本领也实在是太过于惊人了。
山贼也似乎意识到了这点。他们每人手中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武器,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像是回应一般,在面向山麓的广场一端慢慢地出现一个手持棍棒的男人。那男人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接下来又有两人持弓,四人手中或拿砍山刀或拿短刀,出现在男人附近。总计七人,一个接着一个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无论是装束还是装备都各不相同。这大概就是刚才那个赶回来的山贼口中所说的那帮家伙了,看上去像是在山野里讨生活的勇者。
“你们是什么人?”头目诘问道。
“这句话,应该由我们来问才对。”
在那七人后面的草丛中,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意外的年轻,但掩藏不住凛凛之意。
因为视线为树木所阻,从两人藏身之所并看不到那人的模样。
“作为同行的礼节,你们应该先报上大名才对,你们的首领是谁?后台又是谁呢?”
一听对方的身份也是山贼无赖,头目变得异常愤怒。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知不知道你们是在找死!在山下找我们麻烦的是不是你们?给我好好听着!等会不要吓得跪地求饶哟。老子是吉尔兹山的义贼首领加莱夫,我们的后盾是塔乌山上的弟兄,你们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杀害我们的同伴,现在怎么求饶都晚了,哈哈!小子,觉悟吧!”
通常,毫无疑问无论是谁听到塔乌山贼的大名,都会胆怯万分,然而这帮来人的神情上却没有一丝变化。刚才那个声音又开口了,听的出来他应该是在对同伴说明。
“大家都听到了吧!”
来者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那么,接下来该由我们报上各自的姓名了!首先是位于塔乌之北的兹路村的代表:布朗!”
“喔!”那个握着巨大棍棒,最早出现在广场的中年男人大声而有力的回答道。
“同样是位于塔乌之北的卡吉克,村庄的代表尼蒙!西北涅供的代表:忽列卡!东北连特的代表:萨尔吉,东边索别林的代表:爵格!同样来自东边亚德鲁菲的代表:达利!还有来自东南贝特鲁的代表:阿扎雷伊!”
那个声音身处两人视线之外,他每报出一个名字,在前面排成一列的七名男人中,就会有人大声地回应一下。
而另一方,那帮山贼眼看着脸色就变了。刚才的那副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神情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每人都脸色发青;不由地开始浑身打颤。
“这些名字,你们想必是听说过了!”那声音听上去尽是讥讽之意。
“既然这样的话,你们就应该知道打着我们塔乌自由民的旗号在外面为非作歹会有怎么样的下场吧!”
听到这里,躲藏在杂草丛里的两人也不禁吃了一惊。
看起来应该是真正的塔乌义贼,前来惩治这帮伪装着他们旗号、无恶不作的匪徒。
“真是又伟大又明事理的山贼勇土呀!”
少女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钦佩地望着不远处的塔乌山贼们。不过,渥尔并没有作声。
他的脸上布满了惊异的表情,死死地盯着广场一边,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少女觉得男人甚是奇怪,也顺着他视线把目光移回到广场。
“你们是不是以为跑到这么遥远的南方干坏事,就能够逃得过我们的耳目?”
年轻男人的声音依旧不停地诘问着。对于藏身与草丛里的两人来讲,现在全场惟一看不到模样的,就只有这个在发号施令、指挥着塔乌众人的重要角色一人了。
视野所及,看到的是那些手持武器,已经在气势上完全压倒
众山贼的塔乌男子们,以及一帮已被剥夺了抵抗勇气的山贼。
“塔乌可是大陆中行人过往的要道关卡,大陆中央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我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在半个月前,我们照例征收富裕南方人的例行过路费时,听到某个商人说出令人吃惊的话语。他说塔乌的自由民去了德尔菲尼亚南部的博特纳穆地方,还说什么从农户家掠夺食物、袭击牧场,还诱拐村子里的姑娘,杀害奋起反抗的村民……这可是个大玩笑了,我们塔乌的自由民什么时候去过那个地方,又怎么会干出这种勾当。如果是真的话,那可是件大事,于我们受首领的命令,来到这一带确认真伪。”
说到这里,那说话男人向前跨了一步,刚好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这样的人才也成为山贼不禁令人有些惋惜,从侧面看上去那张脸是那么的端正。
从修长的身体上紧裹着的上衣到脚踏的长靴,一袭的黑色着装。脸看上去也毫不逊色,被太阳晒得乌黑发亮,金褐色的皮肤与黑色的衣服似乎交融在一起,一眼看上去一时难以分辨开来。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修剪得甚为齐整的淡金色短发。腰上挂着一柄长剑。与其说他是个山贼,这样子倒不如说更像是位自由战土:无在模样上还是在气质上。
少女正准备去和塔乌的山贼们打招呼道谢时,身边的男人冷不防地站了起来,一脸惊愕地喊道:“伊文!”
声音非常响亮,划过全场。
那个指挥者模样的年轻男人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扭头向从草丛中站起来的渥尔望了过去。他的脸上也是惊讶的表情。
“渥尔?!是你……”
一瞬间,两人都互相呆呆地望着对方。
实在想象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到对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时候,吉尔兹的山贼们也从九霄云外中回过神来,反正多半是逃不掉了,他们也就准备豁出去了。
“呀呀呀!”
头目一声怪叫,身后众人一齐向塔乌的山贼扑了过去。
“吱!”被称为伊文的男人迅速拔剑握于手中。
渥尔也从草丛中跳了出来。
少女紧跟其后也跳了出来。当然了,友军是塔乌的山贼。
这时!在吉尔兹的山贼中,还有一人手中持有弓箭。他赶忙拉起弓,,试图偷袭毫无防备的少女。
大剑一闪而过,弓弦应声而断。
“什么!”
太迟了。
没等这个倒霉的山贼把箭射出去,那把弓就成了一具废物。
另一方面,虽然众山贼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扑向塔乌的山贼,但是均被轻松化解。
握着巨大棍棒,来自兹路的布朗和其他同伴一样一点都不把挥舞的兵器当回事。他身形敏捷,不断往杀奔过来的山贼身上补上一棒。
中招的山贼顿时感到招架不住,连眼珠都差点飞了出来,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再接下来,脑袋上又重重挨了一棍,就不省人事了。
头目加莱夫握着那柄刚才制住渥尔的砍柴刀,理所当然地向对方的“老大”冲了过去。但是,他的行动远远不及对方长剑来得迅速。
虽然伊文看上去身材有些纤细,但长剑在他的手中却化成无数的剑光,剑锋完全压倒了加莱夫,而且他的力道看上去似乎也不小。
还不到两个回合,加莱夫手中的砍柴刀就被击落在地,同时胸前抵上了一把长剑。
和头目一起攻击伊文的还有另一个山贼,不过此时也已经被轻松地搞定。
这个时候,其他的战斗也都已经分出胜负了。
吉尔兹的山贼全都倒在了地上,举着双手表示投降。塔乌的山贼们拿出似乎是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那帮家伙一个接一个绑地结结实实。
“布朗,这家伙也拜托你了。”
伊文似乎并不想弄脏自己的武器,他收回了抵住加莱夫胸前的长剑,重新插入剑鞘中。然后,回头看着渥尔。渥尔也默默地盯着他。
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伸手可及,但都像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似的,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对方。
少女和其他同伴都在一旁看着他们。突然,伊文满脸恶作剧似的露出了笑容,略带夸张地高声叫了出来:“啊!我的国王陛下!”
渥尔也发自内心乐呵呵地喊道:“这不是做梦吧!伊文。”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被狼叼走吃掉了呢!”
一身黑衣的山贼牢牢抱着渥尔的肩膀,确认般地拍打着对方的背脊,兴奋地说道。
“倒是你五年没有音讯了,想不到竟然成为了义贼!”
渥尔使劲地拉扯着对方的短发,把它弄得乱七八糟。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心头不由地掠过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啊,听我解释就知道了。”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伊文说道。
“在塔乌的村子中,也难免总会有几个败类。他们好吃懒做,有时也干些抢劫的勾当,后来聚集了一帮小混混,打着塔乌自由民的旗号,跑到这一带胡作非为。我们受首领之托,来这里调查。”
“首领?是塔乌山贼的首领吗?”
“啊!这个……”
作为山贼的一员,却偏偏得向‘国王’说明山贼的构成,,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这个……也就是村长啦。当一个村子转变为战斗单位时,才会采用首领这个称呼。这里的七人,都是各个村庄的代表,应该是称作小头目吧!”
男人听得目瞪口呆,一脸的敬佩状。
“拥有如此实力的勇士们,为了惩治这些冒牌货,竟然不辞辛劳特意来到这里,太令人佩服了!我也算得上一度是你们的邻居,在附近生活了很长时间……塔乌的山贼是如此的充满正义,到今天才得以亲眼目睹……”
看到渥尔这副样子,伊文微微一笑。
“塔乌也有自己的规矩,绝对不允许这帮家伙视规矩为无物,肆意践踏!所以我们没有理由保持沉默。”
“原来如此,真称得上是仁义之士呀!”
“啊,过奖了。”
周围的众人奄罕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两人。
伊文转过身去,对着伙伴高兴地说道:“喂!大家听好了。我给各位介绍一位朋友。大家不要太吃惊哦!这位是渥尔·格瑞克,乃是德尔菲尼亚的国王陛下!”
不消说,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相信会在这种荒山上遇到国王。众人都不禁哑然失笑。
“贝诺亚的副头目真会开玩笑啊!”
“国王陛下的话,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岭,还被人追得团团转。”
当渥尔听到‘副头目’一词时,微微一惊,心中现过这样的念头:“真是有作为呀!”
“大家不要说笑了。至于副头目这回事,不过是因为贝诺亚的首领挺中意我的,所以,大家就这么称呼我了。呵呵!”伊文向渥尔作了一番解释后,转向大伙说:“这个,也许无法令大家相信……但是,这家伙的确是真正的国王陛下!听说半年前寇拉尔发生,政变,那时国王陛下孤身一人越过帕奇拉山脉逃至国外……这的确是他本人。”
说着,他把视线移了渥尔身上。
“一直以来,我都在担心你是不是平安逃离了德尔菲尼亚……你怎么又回来了?莫非你准备和寇拉尔一方交战?”
“那自然是毫无疑问了,无论如何,我要夺回我的都城和我的王冠!”
“哎呀!这说话的样子还真像是个国王耶!”
“别开玩笑了,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即使这样,在塔乌山贼中还有人在半信半疑,一人有点战战兢兢地问道:“喂,副头目,说真的,这位真的是国王本人吗?”
另外一人也表示怀疑:“伊文,为什么你会和国王陛下那么熟悉呀?”
对这个问题,伊文似乎很乐于回答。他用拳头捶着渥尔厚实的胸膛,一边说道。
“他是我的朋友。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到天黑,那时,他可不是什么国王,只是乡下伯爵家的小孩子。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令人吃惊的是,这小子居然是伟大的德鲁瓦王的后代。”
塔乌的山贼们一起瞪大了眼睛。伊文追忆着往事,言语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慨。
“那个时候我正在旅途上,听到这个消息实在是惊诧万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德尔菲尼亚的国民,一国无主的局面总是不愿意看到的,那是一年前的事吧,据说终于选出了新的国王,我正在猜会是哪位有力诸侯呢?有人告诉我说是以前费尔南伯爵家的独生子!我反复向人询问,一连五次都是同样的答案……”
男人也在一旁苦笑:“对我来说,也不亚于晴天霹雳,更不用说是你听到这个消息了……”
当年的玩伴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脑袋,思绪又飞回幼年。
“那个时候……如果伯爵外出的话,你就获得自由了。要是贪玩捣
蛋被那个顽固刻板的老头逮住的话,总会阵子。哈哈,本来嘛,捣蛋被抓就会胆战心惊,哪儿还会去心平气和地和老头辩解什么呢……”渥尔害臊似的搔了搔头。
“啊!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一直在想,是不是当了国王后,就再也不可能和你一起聊天、捣蛋了。呵呵,想不到你还是这副样子,一点都没有变耶,总能够搞出点乐子来……哈哈,不好意思。”
过去的玩伴如今都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伊文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了,渥尔也不禁热泪盈眶,他认真地点头说道:“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很久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这些话了。实际。上我现在还在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呢。”
即使是父亲,如今也得向自己行礼。也许想要逃避自己是国王,肩负王国命运的事实吧,渥尔的心中总是在梦想着回到幼年,回到无忧无虑的过去。虽然在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此刻男人心底是无比的快活,这实在值得高兴。
“你也总是那么夸张!”
“对了,国王陛下应该是去夺回寇拉尔吧?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
“不对,我可不是一个人。”
伊文这才想起少女的存在,他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看到少女还在忙着整理装束。
少女已经套上了护身衣,整理好剑带,套上了长靴,此刻正仔细地往两只手上缠卷上白布。虽然头发尚有些凌乱,但少女注意到了男人的视线在盯着她,她走了过去。娇小白净的脸庞,一双眼睛流露着摄人的美丽,黄金般的秀发完美无暇,自然地垂落到腰际。这一次,连塔乌的山贼们都不由地直咽口水。
“这……”伊文不知所云般呆呆地问了一句。
少女抬头望着这迷惘的青年,轻笑着对渥尔问道:“朋友?”
“嗯,这位是斯夏的伊文。小时候和我一起捣蛋的家伙,老朋友了。
“那太好了!”少女似乎也很高兴。
伊文并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说“太好了”。
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但是渥尔只是微笑着,并再多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简单地介绍说:
“伊文!这位姑娘是格林迪艾塔·莱丹。嗯,我亲密的战友。”
伊文再次瞠目结舌。那双本来清澈明亮的碧眼中,如今迷茫如雾水。
“是的,为了夺回寇拉尔,这可是不可缺少的重要战力!无可匹敌的同伴!”
刚才是同伴们不相信国王的身份,现在抉作伊文自己不相信少女的实力了。眼睛中掩藏不住心中的狐疑。
少女把那头长发扎了起来,束成平时的样子,然后扣上扣子固定起来。这双小手看上去很适合扎扎秀发,或者说更适合于摘摘花草什么的。像这样柔弱的身躯置于山中,更令人陡增几分对她的怜悯爱惜之情。
塔乌的副头目考虑了否儿,然后小声地对友人耳语道:“喂……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对这调调感兴趣了?”他大概是想问,渥尔对女性能的爱慕怎么从成熟的女子转向这样的少女了。
男人听到这话只得苦笑着回答说:“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可高攀不上……”看来他被刚才那句话问得煞是狼狈。
“怎么了?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吗?”
少女一边把发型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用白布包缠起来,一边轻声地问道。
“哈,没有啦。在那种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了。”
“是呀。不过,你承认自己笨蛋,顽固如石头,还很迟钝……可是真的?”
“莉……”男人不由地直皱眉头,像是很为难地说:“虽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
少女高兴地笑了起来:“刚才我说的话你可不要当真哟!说笨蛋、石头、迟钝之类,可不是讨厌你。比起太过于聪明,太过于果断,结果自取灭亡来说,还是要好得多了。”
男人也放声笑了出来:“说的真是对极了。我知道了,那我以后就这样了。”
“好呀!”
两人随兴地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国王的幼年朋友站在一边,看得直瞪眼睛。不过他多半是想歪了。
这天晚上,在原本是吉尔兹山贼老巢的广场上,塔乌的山贼与国王围坐在一起,说了一晚的家常闲话。
能在数年以后再次见到旧友,伊文显得很是高兴,看起来和国王之间无拘无束、亲密无间。但塔乌的男人们却都一个个沉默少语,虽说己方作为主人设宴招待副头目幼年的朋友,但自从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总有点不自在。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帮人是违反法律的存在。即使对方现在是流浪的身份,但毕竟也是法律的制订者与守卫者。现在双方聚在了一起,总不免感觉有点奇怪。
但是,国王本人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他加入男人们的谈话中。
“听传闻说,塔乌的山贼可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呢!不远千里来到这吉尔兹,惩治玷污塔乌名声的败类,的确是太难得了!”
“不对吧,我们可是自由民。塔乌各个村庄的男人们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山贼过。”伊文回了一句。
来自涅伊,名叫斯列卡的男人也小声小地说:“呀,应该这么说,我们全部都算是猎户吧!这样国王陛下就不会为难了。至少我们可不会像这帮败类那样骚扰民众,为非作歹。”
兹路村的代表布朗用力地点头附和道:“是呀是呀,刚才在山下时,听到那帮强盗的罪行,真是把我给气炸了。他们在这一带无恶不作,还打着我们的旗号出没,实在今我大大不爽!”
“的确是这样。各位这次老远路来到这里,以大无畏的气魄剿灭了这帮强盗,实在是干净利落,应该给予你们什么奖赏吧,要不,我去找领主给你们说说?”
说到这里,塔乌山贼们都慌了起来,像是换了副模样。
“这个……”
“这……稍微……”
每个人摆出一副推辞的样子。
“有什么不合适吗?”
男人感到不可思议。伊文也呆了一下,回答道:“是这样的,国王陛下就不用考虑这些了。惩治这帮败类也是我们的义务嘛。再说了,大白天的,一大帮自由民进出领主城馆,这个……好像不太好吧?”
“但是,事实上不是由各位惩治了这些令人头痛的山贼吗?这可都是各位的功劳呀!”
“话是没错……”
“所以说,各位默默地接受奖赏报酬,然后再回塔乌,这也不赖吧?惩治恶人领受奖赏,这总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伊文彻底愣住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塔乌的山贼们也满脸疑色地交头接耳起来。这时,在一旁听着大人们谈话的少女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个奇怪的国王。”
“同感。”伊文深深地表示赞同:“我总在想,你进了王宫,开始过起国王的生活,会不会有什么改变呢?果然,还是老样子……这话可不应该出自国王之口呀!”
“但是,你们老远来到这里,开支想必不小吧?”
“啊,何止……我们还得给遭受损失的农户相对的补偿呢!”
听到这话,渥尔吃惊地看着友人:“不会吧?!你们……竟然……”
“这些钱可都是我们这山贼职业挣的。啊!你不要想错了,我们可是充满正义感的自由民,可不会像那帮败类那样混蛋,我们可是有原则的噢!只是……”伊文绿色的双眼中流动着锐利的光芒。
“我们可不想把这帮打着塔乌旗号,为非作歹的混蛋交给官府。首领们在等着他们呢!”
“打算带他们回去吗?路程似乎够远呀!你们只有八人,护送的人手会不够吧?”
“放心,塔乌有塔乌自己的做法。”伊文付之一笑:“无论是塔乌的首领,还是这里的同伴,都希望把这帮家伙带回去处理。这种污点自然要用塔乌自己的手来擦拭,不能让别人插手,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这帮家伙的命运将由塔乌的二十首领来裁决!”
也就是说,塔乌将用私刑来处置他们。
少女默默地看着渥尔,不知道他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
从遵守法律的角度来看,是绝对不允许此类违反法律的事情发生。何况,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国王,是不可能允许有人挑战象征自己权威的法律。
塔乌的男人们都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渥尔,等待他的开口。
男人考虑了一阵子,缓缓说道:“那帮家伙恐怕经常干些杀人越货的事情吧?”
“是的,光我们不久前在山下听到的就至少有三起。这还是因为山下那些农户害怕他们报复,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说的……”
“这个……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塔乌的长老们手下留情不杀他们了?”
“哪可能,我想死刑就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是呀!”
渥尔轻轻颔首:“那样的话,就交由你们处置了。既然他们至少杀了三人那么无论是什么理由,在我国的法律中都是死刑……省得我麻烦了!”
少女噗嗤笑出声来。伊文也高兴地
笑了起来,重重地拍打着友人的肩膀。
“不愧是渥尔,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家伙!”
其他人似乎还不敢相信事情的发展竟是如此。其中也有人偷偷地对伊文说了这样一番话:“副头目,想不到这世界上会有这样奇怪的国王!”
“刚才我在想,他准是想把我们也抓起来投入监狱……”
这的确是最合乎情理的推想了。
但是副头目对着这帮同伴认真的回答道:“喂,在大陆中能够找到这种奇怪的国王,这也算不是什么坏事吧?”言语中充满了笑意。
如今虽然友人已经贵为国王,但性情依然像过去那样随和。伊文对这一点非常的高兴。
他不禁心情大好起来,不断地倒酒频频地劝着友人。
“我说渥尔,这次去收复首都寇拉尔,你手中已经集结了多少军队呀?”
“现在只有这小姑娘一人。”
伊文听了这话,手中握着的酒杯差一点就掉了下来。
少女和男人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还是平静如初,根本不把这当回事。倒是一旁塔乌男人们开怀畅饮的烈酒勾起了少女的兴趣,她从男人手中拿过木制的大碗,仰起头来喝了一口。
“喂喂……”
一旁的壮汉们看到之后吓得脸都变青了。这也难怪,少女怎么可能敌得过这种高度的烈酒呢?
“好喝!”
奇怪的是,少女不但没有连声叫苦,相反连眼睛都变直了,眼瞳中开始发光。
身边的渥尔苦笑着说:“我是个奇怪的国王,这小姑娘也同样称得上是个奇怪的家伙呢!”
“再多倒点,这个好喝得很,很对我的味!”少女这样说道。这次她拾起酒坛就咕咚咕咚地往碗里倒,把酒斟得满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了。然后她仰起头地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这下,男人们可全都傻了,他们愣愣地盯着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