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时,费尔南伯爵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在儿子的守护下,他的表情就像睡着了一样平静、安稳。
国王已经拭去了眼泪。这所寺庙就这样成为了伯爵的葬身之处。虽然国王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他还是郑重地向寺庙里的人们表达了谢意。在操办了伯爵的葬礼之后,一行人便要在今天之内赶回阵营。
在途中,国王始终一言不发。
无论是少女、夏米昂,还是大队长,都明白在此时是找不到适当的话安慰国王的。
在傍晚前,国王一行人回到了自军的阵营之中。
出乎预料的,国王军已经建立好了阵地。此处极为接近马来巴,距离只有20卡莱乌。
在马来巴已经集结了两万以上的政府军。敌方以珊格总司令为总大将,人强马壮,装备齐全,毫无疑问是一只威武之师。不主动攻过来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
因为国王的单独行动,想必德拉将军是怒不可赦。在看到了国王和女儿的脸色后,他似乎推测到了事情的结果。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将军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紧握的双拳已无一丝血色,不断的颤抖着。
但是,当前的形式不容丝毫的公私混淆。
“这样的事情请下不为例。”
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将军这样说道。
国王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陛下!”
将军从后面追了过去。
“虽然这句话很残忍,但我仍要说出来。您身为必须肩负一国命运的君主,仅仅因为一名臣子的死就放弃自身的责任,这样的事是绝不被允许的。”
“我并没有放弃的打算。”
国王的声音让将军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他身后的夏米昂也是不由的脸色大变。
这个声音,冷的宛如要让骨髓结冰。
“我并不准备就这么算了。誓要报仇雪恨。”
“陛下,请容我再放肆一言。您不能被满脑子只想着复仇二字,更不允许怀着这个念头操控着军队!”
“德拉将军,我命令你返回自己的岗位。还有传令下去,接下来谁也不准靠近我的帐篷。”
将军呆立在原地,张口结舌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国王的话里没有一丝的妥协。即便是站在他的身后,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从未见过的愤怒。
夏米昂和嘉兰斯也不知道对这样的国王说什么才好。
就连伊文,仅仅是看到了国王的表情,也把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一声不吭地让开了道路。
此时已到了日暮微暗时分,这一带正在为黄昏染红。四处可见炊烟燃起。
国王突然地私自离开军队,又突然地返回这件事,就这么波澜不惊的结束了。只是,将军旗下的部署们都一副担心的样子偷偷地看着这边。
夏米昂的话语里带着哭声。
“非常抱歉,父亲大人,叔父大人他……”
德拉将军温和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肩膀。
“不,你做的很好。这件事等一会儿再说。你现在必须先吃点东西。”
将军向纳希亚斯他们使了个眼神,催促他们也先去用个晚餐。这件事情,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细说吧。
众人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勇士。马上明白了将军的意思,返回了各自的岗位。嘉兰斯派自己的心腹守着国王的帐篷,并传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待到深夜,士兵们也到了轮换休息的时候,国王军的勇士们陆续地聚集到将军的帐篷里。夏米昂,大队长,还有少女也在其中。
每个人的脸色都带着紧张,表情绷得硬邦邦。场内漂浮的空气是如此的沉重,令人喘不过气来。
“夏米昂,还有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告诉我们详情。”
纳希亚斯这样说道,伊文也带着僵硬的表情点了点头。
“费尔南伯爵去世了。毫无疑问是这样的。可是我还从未见过那家伙这么的生气。”
“嗯,是的。陛下这么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伯爵大人的死实在是非乎寻常。”
大队长沮丧地垂下肩膀这样说道。
“这都是我的错。真的是无地自容。”
“您在说什么呢。鲁卡南队长您在协助我们上已经尽了全力。这并不是你的错。非要说的话,真正害死伯爵大人的,正是那些说出来都弄脏嘴的,自称改革派的家伙们!”
夏米昂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这位女骑士极少如此的憎恨着敌人。但是,在说明了费尔南伯爵的死状后,国王军的勇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发出了愤慨之声。
不如说,他们发出的声音近乎于诅咒。
他们可以接受剥夺费尔南伯爵的名誉和地位。并把他关押起来。毕竟不能把敌方的有力人士放任不管,自己如果站在相同的立场上,大概也会做一样的事情。
可是,无论是软禁还是下狱,都是要分方法的。再怎么说,现在这种处置,对于一位知名的骑士来说,太过于卑劣和残酷了。
“叔父大人的伤并不仅是在双腿。在清理遗体的时候,无论是胸前还是后背,都布满了鞭痕。即便是这样,叔父大人一句也没有提起身体的痛楚,只是很高兴能与陛下再会,然后含笑而逝的。”
夏米昂的双眼再次充满了泪水。
德拉将军的神情始终严峻,一言不发。
他的副官塔尔博的声音犹如呻吟。
“这么一来,事情变得有点棘手了。”
“我也有同感”
将军也叹气似的这样说道。
“陛下在即位之后,依然对费尔南十分的敬慕、信赖。自己的监护人以这么残酷的方式死去,陛下如此的愤怒也是合乎常理的。可是,即便如此,现在也必须抑制住这份怒火。一定要设法避免出现陛下就这么率军向政府军正面突袭的情况。”
现在的国王非常有可能会这么做。这是众人一同隐隐感觉到的不安。
不,与其说是不安,不如说是一种恐惧。
“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嘉兰斯闻言摇了摇头。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帐篷里。虽然派了部下去查探过,可即便是询问是否用餐也毫无回应,想要进去晋见也不被允许……”
“一晚不吃饭也死不了人的。现在还是谨慎一点,不要随便靠近比较好。”
伊文这么说道。
“那个家伙,一般来说花上一个晚上就能振作起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不过,只有这次,究竟会怎么样呢……”
就连凡事不放在心上的伊文,亦不同往常,一脸的难色。至于德拉将军,这个时候也没有精力去纠正他的措词了。
大队长开口问道。
“明天的军议已经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因为陛下一直是那个样子。而且敌方毫无突袭过来的迹象,只是十分镇定地构筑营地,静待我们攻过去。”
正因如此,将军才十分担心国王是否会冒然行动。
如果国王因为无法抑制的愤怒而失去自我,命令我军向着已经做好准备,正严阵以待的敌军做正面攻击的话,那么后果不仅仅是让士兵失望,以及留下一个不合格总帅的印象而已,而是在送羊入虎口。
将军很清楚,平常的话,男子并不是一个会做出如此愚行的人。但是,无论愤怒还是悲伤,这些激烈的感情会使人失去正确的判断力。
至于比起这些更令人担心的是,这件事会对男子的王者资质造成影响。一直以来,解放寇拉尔城即是解救自己的父亲。可是现在想要解救之人已经不在了,那么男子身为一军统帅的精力还能剩下多少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要去看一下陛下的情况吗?”
塔尔博带着担心的神情向自己的主人询问道。一脸胡子的将军摇了摇头。
“今晚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幸好现在还不是要立刻做出决断的紧急之时。到了明天,就算他不愿意,也要必须强行让他振作起来。”
其他的勇士也对此表示赞同,便纷纷离开,返回自己的营地去了。
说起来,在这一段时间里,莉把发言的事情交给夏米昂和大队长,自己一直沉默着。结束的时候,也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人。
此时,帐篷里只剩下德拉将军一个人。那位一直形影不离的忠实的心腹,为了对部下做出指示,此时也离开了。
少女盯着将军,好长一段时间一动不动。
“怎么了?”
将军依旧低着头,开口问道,。
他的身影让少女感觉十分的似曾相识。
和那时的男子如出一致。
“非常抱歉,把伯爵的事情瞒着你。当时是我让夏米昂不要说出来的。”
将军摇了摇头。
“不用在意,你这么做,无论是对陛下还是费尔南,都是一件好事。我们要是在场的话,那家伙啊,多半至死都会守着臣子的立场吧。”
他抬起头看着少女。
“费尔南,他最后
向陛下袒露心声了吗?”
少女点了点头。
“他说,一直都把渥尔当做儿子的。”
“嗯,确实是这样啊。”
“德拉将军,费尔南伯爵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
“他明知自己死期已近,却仍能抬头看着天空,赞美繁星的美丽。”
“……”
“他看着我的眼睛,称赞它们宛如两颗绿宝石。还说这是故乡五月的森林的颜色。”
一直看着少女的将军,表情变得十分的严肃。
“那是,那家伙最喜爱的事物啊。”
“……”
“我曾经好几次劝他到宫中供职,他都笑着拒绝了。首都的繁华、出人头地、世间的名声,比起这些东西,那家伙啊,更爱故乡的森林和四季。”
从少女的双眼里,是真的看到了故乡的森林了呢?还是说,这是伯爵对将自己从地下的牢狱里救出来的恩人,用自己的方式所做出的最大的赞美呢?现在,这一切都已无从得知了。
“我们也谈到了将军,还有领养渥尔时的事。费尔南伯爵说,将军明明把这当成自己的喜事来的,自己却无法把真相说出来,这是他人生里唯一的悔恨。”
德拉将军的嘴角挤出了一丝笑意。
“那家伙到了最后的最后还是个笨蛋啊。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呢。费尔南,你这家伙,真是个笨蛋啊……”
将军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虽然他试着尽量不把自己的感情表露出来,但是并非只有男子一人,为了伯爵的去世而感到悲痛。德拉将军的心中,也是一样的充满着强烈的愤怒和沉重的哀伤。
费尔南伯爵和将军一同度过了青年时代。他是一位从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亲密的朋友。随着时光流逝,从年轻时就认识的自己的朋友变得越来越少。对于像将军和伯爵这样,长年置身于战火之中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将军至过好几次为朋友送终的经历了。可是即便如此,这个世上是讲究死的方式的。
少女也用低沉的声音,再次说道。
“他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真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死去。”
“正是如此。”
将军回过头来,用强烈的语气如此断言道。从他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哀伤的神色了。
“他不是一个应该如此死去的人。更不该让他如此死去。神很清楚这一点,陛下也是一样。”
对此,少女用点头表示了同意。然后她便走出了将军的帐篷。
从德拉将军之処离开后,少女便径直地走向了国王的帐篷。此时,在这里放哨的是一位在拉蒙纳骑士团里有名的骑士。自然,和少女也是老相识了。
可是,在少女拜托他让自己通过时,骑士却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
“我接到的命令是不许任何人通过,即便是你,只有这件事是不能通融的。”
“那我就强行通过。”
这句话让对方的表情彻底地变成了一张苦脸。
“拜托饶了我吧,格林达。王命是不可违背的。”
“没事的,让我来做那个坏人,就说我是把你打倒后进去的。这么渥尔也就不会斥责你了。”
“不,所以说啊……”
“如果无论怎样都不肯放行的话,我就真的这么做了哦。”
十三岁的少女和正直的骑士,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立场颠倒的威胁,可是,这并非只是威胁。
这位骑士自己的心里,大概也是进行着强烈的矛盾冲突。结果,他还是遵从少女的要求。继续固执己见的话,恐怕这个少女真的为了进去而把自己打倒吧。最重要的是,王的命令是对所有的“人”有效的,但这个少女是个例外。
眼前的这一位并非是人,而是神的女儿。
似乎是用这个奇怪的理由,骑士说服了自己。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悄悄地让开了通道。
帐篷内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盏小小的蜡烛在支柱的烛台上令人担心的晃动着。
在这片就连文字都看不清的昏暗之中,国王一个人坐在简单的床铺上,
交叉在一起的双手托着下巴,只有一眨不眨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他并没有看见少女。或许,就连有人进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国王一动不动地望着虚空,终于,他像是呻吟似的开口说道。
“来安慰我的话就免开尊口,给我出去。”
“我没打算过这样做。”
少女站在入口处一动不动。
她直直地盯着纹丝不动的男子。
德拉将军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对于此时的男子而言,无论什么样的劝说和谏言,又或是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除了愤怒,此时占据了男子心胸的似乎还有对现实的无力和烦躁。他像是感到累了般叹了口气。
“你也是来对我说要负起身为国王的责任吗?”
男子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这是与一直以来的他不相符的口吻。
“不用担心,仅限今天。明天肯定会作为国王站在大军的阵前。毕竟这是件即便讨厌也不得不做的事情啊。”
对于一个曾发誓报仇雪恨之人来说,这个答复里感受不到丝毫的力量。听起来就像是并非是喜欢才这么做的。
少女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从入口处走进来站到了男子的身前。
“渥尔究竟想要做的是什么?是想要为伯爵报仇呢?还是就此将一切都抛弃掉?”
“两者皆有。”
男子的口吻中带着一种随意。
“父亲直到最后,都相信我成为国王是正确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我也想达成这份遗愿,可是……”
男子用低沉的声音这样说道。
“正如你所说的,或许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现在占据了男子整个心灵的是那一句话。
如果我不存在,父亲大人就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如果不跟自己扯上关系,那个人就不会以如此悲惨的方式迎来死亡。
伯爵最后留下的话是,请成为一位伟大的王者。可是,事到如今这还有什么意义呢。本来,男子就从未想过,希望戴上王冠之类的事情。
或许是谅察到了男子的心思,少女开口说道。
“我也是,被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所扶养长大的。”
然后口气突然一变。
“他为了救我,死在了我的眼前。”
听到这句话,男子终于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少女。
少女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可是,在那双眼睛的深处,烈火正熊熊的燃烧。
“为了让我和伙伴逃走,父亲将自己当成诱饵故意冲了出去。追兵们以数人围猎的方式将他折磨至死。在父亲受伤倒地,满身鲜血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却只能藏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
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脸惊讶地看着少女。
在那尚很年幼的脸上,一种壮绝的微笑浮现在她的唇边。
“当时的我,到底多么的诅咒自身的无力,多么的诅咒那帮家伙。你明白吗?”
我明白。想要这么说的男子点了点头。
“如果这是一对一的决斗的话,我还不会那么的憎恨着对方。同样的,如果……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父亲是因为偿还自身犯下了罪孽而被夺取了生命了的话,那么我即便悲伤哀叹,也能就此放下这份仇恨吧。可是那帮家伙,是带着一半玩乐的心情杀死了我的父亲,甚至还把他的尸体公之于众。”
“……”
“那一年,九岁的我赌上教会我战斗的朋友之名,赌上八岁拿到的剑之名,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誓。我誓要亲手杀了他们。”
“……”
“伙伴拦下了我。他对我说,即便我这么做父亲也不会为此高兴的,而且那五个人也有自己的家人。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可是那为什么,他们可以杀了我的父亲,我要杀了他们却是不可允许的事情呢?为什么我的父亲只能白白地丢掉了性命,却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权利呢?这是什么无稽之谈。既然带着一半是玩乐的心情夺去了我的养父,那么让他们偿命有什么不对的?”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脸认真的表情看着少女。
“我不会对你说,你不应该报仇。”
少女壮绝地笑着。
“有一些人啊,即没有亲眼目睹过自己的至亲被折磨至死,也不曾有过因为冤罪而被拷问而死的亲朋好友。他们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强迫别人接受什么舍弃武器,要宽恕你的敌人之类的倒牙的大道理。所以这些废话啊,就对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说说就好了。”
男子也点了点头。
“我非常希望,这些家伙遭遇了和我们一样的经历后,再来说说自己的看法。”
“没错。如果到了这种时候还有人能说出要宽恕自己的敌人之类的话,我可是会无条件的对他表示尊敬呢。”
对于这些根本不知道被
强行夺去重要之物的痛苦的人。他们所说的漂亮话,根本没有听的价值。
“你是因此……才会积极地协助我去救出父亲的吗?”
“因为你十分的仰慕着伯爵,丝毫不介意他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少女向前探了探身子,为了让男子充分明白自己的意思,逐字逐句地这么说道。
“你有为伯爵复仇的权利。以及,将他的遗憾清除掉的义务。如果在这里放过你的仇敌的话,伯爵临终时的惨状,将会成为你心中的,一生的疙瘩。结果就是,杀害了伯爵的家伙们连你的心都杀死了。这句话如果没人对你说的话,就由我来说吧——别一声不吭的被杀了。把该打倒的仇敌盯紧了,一个也别放过。在自己的周围尸横遍野之后,再来说‘复仇什么的真是一件空虚的事啊’就好了。”
男子直直地盯着这个身高和坐着的自己差不多的小小的身躯。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男子的眼中,终于再次亮起了沉稳的光彩。
“你为你的父亲报了仇对吧。”
少女点了点头。
“现在觉得这是一件空虚的事情吗?”
十三岁的少女,带着少许目中无人的表情笑了出来。
“这一生,我都不会后悔。即便有朝一日,他们的孩子出现在我的眼前,为了报杀父之仇向我袭来,我也绝不后悔。在那个时候,他们是打算白白送命,还是活着接受亲人的死是自作自受,都是在他们自己的一念之间。”
至此,男子终于轻轻地笑了出来。
“你啊,说句实话,究竟是活了多少年了啊。”
“毫无虚言,今年是第十三年哦。”
“就是因为实在是让人没法相信才这么问你啊。”
男子的言语里,稍微掺杂了一点一直以来的调子。
然后,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抬起头,一脸真挚地看着少女。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明明拜托了你把父亲救出来,却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说过。”
少女摇了摇头。
“该道歉的是我。一点忙都没帮上。”
“不,你将父亲从北之塔的黑暗中解救了出来。这件事是说多少的感谢之词都不足以表达我心中的谢意。所以,对不起。”
男子站了起来,对少女深深地低下了头。然后,再一次与少女目光交汇的时候,非同寻常的决心和激昂的斗志让男子的脸上呈现出鲜明的色彩。
“莉,我也在此发誓。无论我的仇人是谁,无论他们有多少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帮家伙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害了我的父亲,我必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插花:“やられたらやり返す。倍返しだ!”半沢直树、希斯克利夫、爱德蒙·邓蒂斯在这一刻灵魂附体,渥尔他代表了复仇者悠久的历史和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少女点了点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拔出腰间的剑,反手握好。剑刃斜着朝下递向前方。
男子马上反应了过来。同样的拔出了自己的剑,剑刃朝下递向前方,与少女的剑交错在一起。
战士在立下誓言的时候,选择的见证者并非是诸天神佛,而是被称为托付了性命亦不为过的长剑。
“赌上死去的父亲之名。”
短短的一句话,有着千钧之重。
少女用严肃的口吻说道。
“赌上这把剑以及身为战士的灵魂,格林迪艾塔·莱丹在此宣誓,将剑与力量交于渥尔·格瑞克,直至他达成自己誓言。”
男子睁大了眼睛,随即有些满足点了点头。少女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令人心旷神怡。
“赌上这把剑以及身为战士的灵魂——说的太好了。”
“为此首先要攻略的是马来巴,明白了吧。”
“嗯,当然。”
“可是总帅却把自己关了起来,准备将明天的军事会议丢到一边啊。德拉将军为此可是伤透了脑筋。”
男子不由的苦笑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像在这一刻,无比庆幸少女的存在。
“好吧,正好想起了一件事。把其他人也召集过来吧。”
“我这就去叫他们。对了,别对站岗的人发火哦,是我威胁了他,强行让他放我进来的。”
少女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走出了国王的帐篷。她准备把主要人员召集起来的,可是刚一出来,便瞪大了眼睛。
站岗的卫兵早就不见了踪影,入口旁站着的是屏住呼吸的伊文。此外,嘉兰斯虽说是藏身在一旁的林荫之中,可是他那庞大的身躯还是露了出来,自然他的上司也在一起。
往对面的草丛里一看的话,就会发现转过身去,正进退两难中的德拉将军。一旁的夏米昂正战战兢兢地望着这边,在看到了少女的身影后,对她挥了挥手。
此外还有塔乌的众人、拉蒙纳骑士团的勇士们以及罗亚领的代表人士。帐篷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吵吵嚷嚷的菜市场。
少女茫然站立在帐篷的入口处。耳边传来伊文那轻飘飘的声音。
“莉,偷跑可是犯规的哦。”
“……你们在做什么?”
“‘做什么’,这种事还用问吗?一看不就明白了吗?”
虽说众人一致同意了今晚让国王一个人静一静,但大家似乎都是放心不下的样子,于是跑过来看看情况。
所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在偷跑。
少女笑着说道。
“正好省了我找人的功夫。纳希亚斯、嘉兰斯、德拉将军还有夏米昂,进来吧。接下来要开始作战会议了。”
“喂,我呢?”
“自然也包括了伊文。其他的人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肯定将会是繁忙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