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诺亚的吉尔来到王宫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上旬了,是正式的夏天到来的季节。
吉尔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同伴伊文在半个月之前受了差点丢掉一条胳膊的重伤。
伊文没有说,夏米昂虽然还不是完全接受,但也不得不接受了,那件事情就当成完全没发生过来处理了。
当然,雪拉对伊文神情古怪的谢罪,并表达了感谢。她从没因为这种原因跟人道过歉,所以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虽然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这个男人确实曾因为自己的原因受伤。
面对生硬低下头的雪拉,伊文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他说那都是自己的失态,不要放在心上。
“我并不是那么好的人。虽然像骗人,但我都已经忘了。”
他的左手上装备着皮革制的护手。仿佛是一直延伸到手肘的长手套。
“你用你那奇怪的刀砍一下试试。”
他指的是雪拉用的小太刀。雪拉当然慌忙拒绝了。
那之后,雪拉亲眼见到,塔乌的男人们半开玩笑的比试身手的时候,伊文跳了出来加入了同伴,用左腕准确的接到了同伴挥下来的真剑。
但是雪拉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本人却一如往常。
伊文说塔乌制的护手非常优秀,他似乎是对的。但是,并不是谁都能做出同样的动作的。
兹路的布朗非常佩服的说道。
“副头目虽然不算很壮,但是有着钢铁般结实的身体。”
雪拉装成纯情的女孩子,问做这种事情不危险吗。
“这要看准自己和对方力量的差距。副头目虽然很有胆量,但是如果对手是国王大人或者王妃大人的话,肯定不会做同样的举动吧。不管再结实的护手,那两个人都能一刀两断。相对的,如果是近卫兵用木刀砍过来的话,折断的肯定不是那个人的胳膊而是木刀。”
原来如此,雪拉心想。
也就是说,如果是夏米昂的剑的话,伊文觉得这样就足够抵挡了。雪拉也认为他的判断是对的。
不过,他居然能用就在前几天才被砍伤的手臂做同样的事情。
在佩服的同时,雪拉甚至觉得有些可怕。
“……忘记自己是否带了护手,确实是那个人的失败,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可怕。”
于是王妃认真的反驳道。
“这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伊文是渥尔的童年玩伴,是他最好的朋友。”
“这些我知道呀……?”
“童年玩伴的话只要住的近就行了。但是他们现在也是那个笨蛋的朋友。如果不是有这么粗的神经的话,根本坚持不下去。”
雪拉停下了手上服侍的动作,呆在原地。
雪拉从以前就这么认为了,这个人肯定是故意忘记那个“笨蛋”是自己的丈夫的。
伊文的伤治好的那天早晨,王妃一直睡到很晚都没起床。
不管那种力量是什么种类的力量,很明显对王妃的消耗都非常大。总是精力旺盛的人现在没什么精神,平时能吃掉三人份的食物,现在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雪拉有一些脸色苍白。自己前天晚上虽然有些脱力,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如果不是知道王妃肯定会生气的话,雪拉肯定就急急忙忙的叫御医过来了。
不过王妃慵懒的躺在长椅上,非常平静。她重复着前天晚上说过的话。
“太拼了。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傍晚时候王妃起身,去看望夏米昂。当然,是在雪拉的陪伴下。
如果是平常的话还好,现在绝对不能让这个人单独行动。
不过去了之后(两个人都没让门卫通报,而是径直走了进去)看到伊文和夏米昂正在用木剑比试。
因为比试的地点在伯爵的宅邸,那肯定就是夏米昂提出的。大概王妃觉得这样放着他们也没关系了吧。便催促雪拉一起默默的离开了。
然后,这次他们拜访了位于第一城郭内的贝尔敏斯塔宅邸。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当主的女公爵是非常守礼的人,面对这位突破常理的王妃也态度亲和,王妃想起她曾说过让自己到宅邸礼看看。
虽然表面上很谦和,但是在身份高贵的人之间,王妃的评价算不上好,考虑到这一点,贝尔敏斯塔公爵确实是个奇特的人。
已经接近天黑了,王妃打算过去简单打个招呼便好。
王妃让雪拉等在玄关旁的小屋子里,自己来到庭院里,在开满蔷薇的华丽庭院中,看到公爵和巴鲁样子奇怪的站在院子中间。
他们注意到王妃的身影,回过头来。
看起来似乎是撞到了什么尴尬的时刻。就在王妃想立刻离开的时候,不愧是迪雷顿骑士团团长。巴鲁立刻露出了开朗的表情。
“这位就是王妃。正好。这位公爵不相信你有超乎寻常的怪力。还说明明看起来那么纤细。”
公爵立刻接着说道。
“萨沃亚公爵的话,经常需要打个折扣才能听。当然,王妃殿下也是剑术优秀能被称为王妃将军的,这一点我也很清楚,但是能单手把这位公爵举起来这件事,有些过于夸张了。”
“好,我就让你看看到底是不是夸张。”
巴鲁用自己压倒性的身躯,以能将王妃整个盖住的形式扑了过去。
在休息室等候的雪拉,像猫一样乖乖等在那里,突然听到巨大的声响跳了起来。
虽然不是惨叫,不过是数人的惊呼。
其中一个毫无疑问是王妃的声音。
她用侍女没有的飞快速度跑到庭院里,看到眼前的光景哑口无言。
迪雷顿骑士团长趴在地上,单手支撑着身体,表情吃惊。
在他巨大身躯下面“被压倒”的王妃表情疲惫不堪。
“……我是真的状态不太好。”
王妃这么嘟囔着推开了巴鲁巨大的身体,直起上身。这样的话,非常自然的巴鲁如果不把身体躲开的话,王妃就站不起来,但是王妃环抱住巴鲁的身体,坐着将这个男人的身体扛到自己肩上,接着在这种状态下,鼓足一口气,站了起来。
然后她有些抱歉的向被震住的贝尔敏斯塔公说道。
“抱歉。我今天状态稍微有些不好……平时的话一只手就能把他举起来,今天看起来不行。”
肩膀上扛着一个人,而且是超乎寻常的巨大身躯,同时能够平静的说话。接着用看起来快折断的纤细手臂,抓住粗壮的男人的身体,将其完全举到空中之后放在地上。
贝尔敏斯塔公爵惊愕的表情就这么挂在脸上,哑口无言。
而乖乖被当成货物搬运的巴鲁,也有些惊呆,有些担心的说道。
“你这样子说状态不好,听起来想是恶劣的玩笑,但是我只是扑过去你就真的被扑到了,确实不像平常的王妃。”
“我大意了。哇……浑身都是泥。”
两个人摔倒的地方很不巧刚好是泥泞中。王妃的背上和腿上都弄脏了。
此时贝尔敏斯塔公也回过神来,提出让他们使用宅邸中的浴室。如果让王妃这样子回去了,有损公爵家的名誉。
在一旁听着的巴鲁有些无聊的说道。
“我也弄得很脏,能借我洗个澡吗?”
“贵公的宅邸非常近。”
简洁明了的回答。
贝尔敏斯塔公很慎重的向王妃提出,如果可以的话,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
公爵这种身份的人向王妃提出这种请求并不无礼。
王妃也愉快的接受了,让雪拉自己先回去了。
虽然说为了照顾王妃的起居,侍女留在身边比较好,但是才刚刚发生过昨天那样的事情。
虽说这个少年是非常巧妙的变装者,但还是不能冒这种险。雪拉也理解王妃的担心,默默的回去了。
洗干净身体坐在食堂中的王妃,一个人吃掉了让公爵宅邸的厨师非常吃惊的大量食物。
公爵也很聪明的跟王妃聊天,不过只是表面上。
看起来她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王妃装作没看出女公爵勉强的态度,很乖巧的回应着对话,称赞了宅邸的厨师。
“虽然这话不能对团长说,但是诺拉果然是女孩子的名字吧?”
“哎呀,您不知道吗?萨沃亚公爵家代代都是如此。直系男子一定要取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王妃瞪圆了眼睛。
“代代公爵都是如此?”
“是的。先代萨沃亚公爵叫荷莎-克罗伊顿,弟弟玛古达尼尔卿叫埃蒂斯-玛古达尼尔。现任公爵叫诺拉-巴鲁。”
“哦……”
王妃佩服的感叹起来。
荷莎和埃蒂斯刚好是对美人姐妹。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避免灾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直系男子都早夭的不幸接连发生,希望孩子能平安长大的父母,给孩子取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把孩子当成女孩子来养育,终于成功把孩子养大了,大概是基于这个先例把。对于我们这种贵族来说,失去继承人的恐惧是难以磨灭的。虽然现在已经不会
像女孩子那样培养了,但是取一个女性名字的习惯还是留了下来。”
“那罗莎曼德和巴鲁结婚之后,如果生了一个男孩……”
“是啊。这也是让人为难的地方。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要叫戴安娜或者茱莉亚这种让人混乱的名字,我就有些害怕。”
“我觉得应该不会起这么露骨的名字。”
面对王妃开朗的样子,贝尔敏斯塔公空虚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如果王妃想的话,她也能成为不错的聊天对象。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王妃原本是打算吃完饭就离开的,可贝尔敏斯塔公却提出。
“如果可以的话一起喝一点酒吧……”
但是,想起自己邀请的对象是谁,公爵自己也有些吃惊。
“失礼了。邀请王妃殿下喝酒,自己居然说出这么失礼的话……”
“如果我可以的话,我很高兴作陪,但是稍微喝点酒可能不够。”
“不够?”
“嗯。我想要更烈一点的酒。”
于是,王妃和公爵开始享受女人间的(?)酒会了,但是看到王妃喝酒的样子,公爵也吓了一跳。
虽然准备的酒已经很烈了,但是王妃还是全喝完了。公爵自己则慢慢喝着果酒。
“没想到王妃殿下居然是这么厉害的酒豪。我已经让他们把酒库里最烈的酒拿来了……”
王妃却摇着头表示还不够。
“要说烈的话应该是席萨斯的火酒了。虽然不是什么高档的酒。”
“您还去过那种地方吗?”
“罗莎曼德不要去比较好。偶尔有不知世事的年轻人到了此地,不用一个晚上,就会被搞得内裤都不剩了。”
贝尔敏斯塔公微微笑了起来。
“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看起来她似乎有些醉了。满脸红潮的公爵凝视着王妃这么说道。
“您今年多大了?应该是十六,还是十七?”
“前几天十七岁了。”
“但是感觉比我要年长得多。”
“那只是因为我是个旁若无人无礼的家伙,而且有王妃这个头衔,所以你会有这种感觉吧。”
罗莎曼德大声笑了起来。
“这样的话,我很喜欢这样的旁若无人。非常好。”
王妃望着罗莎曼德有些发红的脸,遗憾的说道。
“即便你要穿男装,至少也要把头发留起来。如果你把头发盘起来的话一定很漂亮。”
罗莎曼德稍微笑了笑。
“以前,萨沃亚公也说过一样的话。他说我这样不管怎么看都是穿女装的男人,但是把头发盘起来的话,多少还能像女人一些。”
那个公爵真是说了过分的话。
可当王妃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时,罗莎曼德怀念的笑了笑。
“这也不怪他。公爵当时才刚刚十三岁。当时还是格拉斯梅亚卿。”
接着罗莎曼德开始平静的说起以前的事情。
萨沃亚家和贝尔敏斯塔家因为领地相隔很远,所以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往来。
但是,两家都有习惯,在南部的别墅过冬,而两家的别墅非常近。
也就是说,从孩提时代开始,巴鲁和罗莎曼德就是每年都会见面的关系了。
“贝尔敏斯塔家是有杰出女性历史的家族。我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也因为是老来得子,所以父亲给我取名西里尔,还教我剑术以及马术。但是,二年后斯蒂芬出生了,我十四岁的时候斯蒂芬正式成了继承人,父亲便突然开始担心起我的未来。”
“这次就让你像女人一些?”
“嗯,就是这么回事。但是,人还是有所长有所短的。”
“更重要的是,你父亲还真是随便呀。”
王妃有些生气的说道,而公爵只是笑了笑。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也许你去世的父亲不是这么想的,可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能好好教育的男孩子出生的话,就让罗莎曼德来顶替。可是,等斯蒂芬这个真正的继承人出现之后,代替品就没有用了。不是这么回事吗?”
女公爵苦笑着歪头想了一下。
“也许是这样吧,但是如果这么肯定的话,死去的父亲就有些可怜了。就算我家是以武勇著称的,可父亲也觉得我太热衷于武术了吧。我当时的头发也像现在这样短,总是穿着少年的衣服在外面跑来跑去。让我老实呆在家里学习刺绣礼仪什么的,实在不符合我的性格,教弟弟马术剑术让我觉得更开心。——那年冬天因为有事,没去别墅过冬,转年,我时隔两年再次跟萨沃亚公见面了。”
“那时你穿了裙子?”
“是的。与其说是屈服于父亲的请求——倒不如说是我自己觉得出席公开场合的话还是要穿裙子的。所以为了提前习惯……”
“难道说,是为了给团长看?”
王妃并不是在嘲笑,也不是在推理,而是用非常自然的语气这么说道。
罗莎曼德单手拿着酒杯,表情很开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想来大概是想给自己难看的样子找借口吧。已经十五岁了,早晚也要穿裙子的,为了安抚父亲起码也要穿一次……所以我很担心一起玩耍的朋友看到我这个样子的反应。但是,结果却不太好。”
“他说你把头发盘起来就像女人了?”
“准确的说,他说的话更加过分。‘你把头发盘起来就好了。打扮成这个样子还自称是西里尔的话,看起来就像花街的男娼’……”
王妃差点把刚喝下去的酒喷出来。
“这太过分了。”
可是,罗莎曼德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蓝中带灰的眼睛中浮现出一丝微笑。
“那个时候我因为太生气了,什么都没说,格拉斯梅亚卿也是很懂礼仪的少年。之后,也板着脸来道歉了,说‘我并没有说你这样打扮不好看’……我当时还想,他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难道不是……跟他说的一样?一直像男孩子一样的罗莎曼德突然穿上裙子出现在他面前,所以吓了一跳吧。但是也并不讨厌。仅此而已?”
这时,女公爵将身体陷入豪华的长椅上,优雅的翘起腿。在王妃面前这个态度十分大胆,但是她们就是这么放松的状态。
刚洗完澡的王妃借了公爵的罩衫,只系了个腰带。还光着脚。
在贵妇人眼中这是等同于裸体的装扮,但是她依然能平静的喝酒。公爵饶有兴趣的望着这样的王妃,笑道。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有着别人想要的一切……你有着耀眼的年轻,魅力,王妃的称号,连男人们都敬佩的力量,可是还这么认真的听别人说无聊的旧事,真的替别人担心。”
“刚刚说的,是骗人的?”
“不,是毫不夸张的事实。”
“你羡慕我?”
这真是个直接的可怕的问题,公爵歪了歪头。
“我也不知道。不……也许是羡慕吧。虽然我从来都不想要王妃的称号。我觉得不会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称号了。但是,我羡慕你的强大。”
“可是,罗莎曼德。虽然我能把团长举起来,也能用剑术打败他,可是我绝对不可能让他自己跑来道歉。在这种意义上,让团长行动这种事我是做不到的。”
“……”
“但是罗莎曼德可以做到。你自己也明白吧?即使如此你还是觉得我更强大吗?”
贝尔敏斯塔公爵放下酒杯,捂住脸,并举起了一只手。
“我投降。你,真是,让那个萨沃亚公爵甘败下风的人。”
王妃什么都没说。
虽然王妃也很想问,如果明白的话为什么不接受巴鲁的求婚,但是王妃也明白这不是自己该插嘴的事情。
公爵一边慢慢喝酒,一边开始讲述自己弟弟小时候的事情,王妃则默默的陪着她一起喝。
过了一段时间,夏米昂几乎是被伊文推进了西离宫中。
因为觉得自己无颜面对王妃,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雪拉吧。伊文似乎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她。
在离宫入口处跟夏米昂见面的时候,雪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夏米昂表情复杂的望着雪拉。
伊文看着这两人表情僵硬的站在原地,有些开心的说道。
“你们是在相亲吗?”
也是因为这句话放松了下来吧,夏米昂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之前非常抱歉。当时我完全不清醒……”
“不,是我的错……”
这个样子看起来又像是在相亲了。
王妃和伊文招呼二人,大家一起喝茶。
而在此时,夏米昂非常佩服的看着忙碌的雪拉。
这样看实在无法相信他是个少年。
不仅是姿态优美。行动举止也非常像女孩子。
自己穿着骑士的装束,腰间插着剑,就更有这种感觉了。
“总觉得,我跟雪拉的性别反了呢。”
伊文笑着反驳道。
“别开玩笑了。你这么说的话,在这里的王妃殿下
该怎么办?本来这个人才更不能算是个女人……”
“那是当然的了。”
王妃用力说道。
“不用担心,夏米昂你很像女人了。”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很难看出来是女人……她怎么样?”
“如果是罗莎曼德大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感觉温柔了起来。跟巴鲁大人也能平静的对话了。”
王妃和伊文露出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眼。伊文战战兢兢的问道。
“我鲁莽的问一句……那真的是‘平静’吗?”
听了这话,夏米昂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那个……就是跟以前比起来,平静了一些。”
王妃听了这句话微微笑了起来。
“太好了。这样的话她说不定最近就能答应求婚了。”
“王妃殿下。王妃殿下为什么总是站在那个骑士团长那边啊?被那种花花公子束缚住的话,女公爵不是太可怜了吗?”
“因为,罗莎曼德喜欢巴鲁呀,而且巴鲁也喜欢罗莎曼德。不结婚才奇怪吧。”
“说的好啊,王妃殿下。正是如此。这两个人一定能成为一对很配的夫妻。”
“与其说是爱情和献身,不如果是讽刺和毒舌结成的夫妻吧。”
“这……”
夏米昂瞪圆了眼睛,王妃也笑了出来。
就这样他们度过了一段和平的时间。
纳西亚斯依然偶尔会拜访恩德华夫人家,两人似乎成了一起喝茶的朋友。
有时纳西亚斯会直呼夫人的名字,但是想到这种举动不像骑士该有的态度,所以会慌忙改口,所以在恋爱问题上比他强出好几倍的年轻友人,经常会拿他开玩笑,说拉蒂娜-嘉佩尔也是个好名字。
女官长正式开始挑选国王的爱妾候选人了。
而作为参考意见,当然是选择询问恩德华夫人和伊文,国王喜欢什么样的女性(当然两个人是分开问的),但这两个人似乎都有些为难。
“我为什么能吸引殿下的注意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
夫人老实的回答,而从幼年时代便认识国王的伊文,则忍不住歪头深思。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也没有说必须是黑发,或者是必须身材高大呀。”
女官长微微探出身子。
“那个,你就跟我说说陛下以前感兴趣的女人的事情吧。年龄、相貌、脾气等等。都可以做参考。”
“诶!?这个……不太好吧。”
“伊文大人!王家没有继承人这可是第一重要的事情!请你在理解这件事的基础上回答我。”
“唉,这我非常理解,可是……”
伊文一边说着,一边慌忙的想逃走。
不过现在的国王可顾不上爱妾的问题。
他一边注意着两大国的动向,一边想要尽全力抓住国内的间谍。
帕莱斯德果然看中了泰巴河对岸的领土。以前,帕莱斯德的家臣经常会拜访遭受损失的西北部的领主。
就像塔乌东峰成了渥尔-格瑞克的臣下一般,如果他们偷偷的向奥隆效忠的话,那就是个大问题了。
不久建设中的卡姆塞城堡也传来了报告。新设置的国境线周边经常能看到坦加士兵的身影。在国境附近巡逻,加强防御是武将的常识,但是对方仿佛是在监视这边一样。现在,他们身后有克里桑斯骑士团,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气氛算不上稳定。
“这就是该慎重考虑的地方了……”
就算要打仗,也不可能同时跟两大国为敌。而在跟一方战斗的时候,就需要能够牵制住另一方的据点。
因为渥尔自身并没有让对方的任何人背叛自己的国家,所以无法期待对方国内的内乱。
在散落在中央各地的公国中,虽然有一些国家对德尔菲尼亚持有好意,但是他们的力量都不足。
这种时候,国王的总是能想到塔乌。
正因为是被抛弃的土地上的居民,所以两个国家都没有警惕这里。但是,在国王眼中,这里有着不容小觑的势力。如果他们能拖慢敌人的脚步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但是,虽然他们已经是德尔菲尼亚的臣下了,但是他们会为了德尔菲尼亚如此粉身碎骨吗。
伊文曾说过,这里的人坚决拒绝被榨取,也拒绝被支配。
而面对他们的付出,国王能够给与他们的,只有不被他国侵犯的自由。
而且这个保证非常的靠不住,这就是乱世的常识。
总之,先增强卡姆塞的警备,让西北部的领主们来王宫。如果他们拒绝的话,就可以认定他们已经被帝国笼络了。
吉尔离开塔乌的时候,正是国王被这些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吉尔淡淡的说道,这是头目间讨论的结果,自己作为名目上的塔乌代表前来。
国王非常高兴的以强大贵族的标准接待了他。
渥尔-格瑞克并不是佐拉塔斯那样极端的现实主义者,但只要是有用的人,都会不顾及身份重用。
以前有人曾对此表示不满,然后为了夺回自己当然的权利,跟许诺了自己领地的敌人勾结。这是非常熟悉的套路。
国王和吉尔在为数不多的见证人面前,完成了君主和臣下的起誓。但是,尊重塔乌自治的国王主动说道,作为领主的证明,赐予吉尔一把太刀。
那天晚上,国王邀请吉尔参加个人酒席。
因为他想多了解一些塔乌的情况。
姑且不论他国是不是认可,现在塔乌东峰名副其实的是德尔菲尼亚的领土。
可即使如此,国王也并没有立刻要求塔乌为自己做事。他想先了解一下塔乌有多少居民,有多大的生产力。
国王了解领地的居民情况和生产力情况,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可是一问到这些,一直开心喝酒的吉尔突然放下了酒杯,坐正了身体。
“在那之前请屏退其他人。”
国王虽然觉得吉尔的要求有些古怪,但还是按他说的做了。本来在场的也只有侍从而已。
虽然国王也邀请了伊文来,本想三人悠闲的喝个酒,但是不知为何却被伊文拒绝,伊文回到了西离宫。
侍从们离开,仅剩国王和吉尔两个人的时候,吉尔也并没有马上说话。总是露出极有魅力的笑容的吉尔现在并没有笑。
“为了以防万一,我想先确认一下。陛下真的想把塔乌施政的权利交给塔乌自己吗?”
“如果我是骗你的,那我就把脑袋给你。那片土地是塔乌自由民的土地,我以王的名字起誓过了。我不知道别的国家是如何判断的,但是只要在德尔菲尼亚境内,这个约定就绝不会被破坏。”
“帕莱斯德可能会拿出以前的古籍,主张自己的所有权。”
“西峰还不是德尔菲尼亚的领土,我无法保证。这样的话,你们为了救出同伴也会战斗的吧。如果因此向我求援的话,我当然会帮助你们。”
“如果以此为导火索,可能跟帕莱斯德交战呢?”
“姑且不论哪一方更有理。已经宣誓为我的臣下的人,向我提出请求,我不可能置之不理。”
吉尔看着国王的脸看了一会,接着漂亮的嘴唇上浮现出一丝极有魅力的笑容。
“那么,我就跟陛下说说塔乌的秘密吧。”
“秘密?”
“是的。跟外人说这件事,陛下还是第一个。这是二十多个村子的头目们代代保守下来的秘密,不过既然陛下说要保护我们,就不能不说了。”
吉尔的开场白非常夸张。当问到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吉尔反而坦率的说道。
“有银矿。”
国王一瞬间没搞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
忍不住用眼神反问,吉尔则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地图。地图上明确的标识出东峰一带主要的矿脉场所和预计产出量。
国王看着地图,脸色越来越认真,最后低声沉吟起来。
虽然只不过是预想,但是产出量却是个惊人的数字。跟两大国做对手能轻松进行数年战争。
看到国王严肃的视线,塔乌屈指可数的头目点了点头。
“我们能够不拘泥于是单纯的山贼,而是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个有组织的集团,也是因为有了这些银矿。但是,从我们的祖先最开始逃入塔乌已经过去了两百年,我们想要的并不是财宝,而是自由和独立。”
在塔乌的历史中,也曾经数次讨论过该如何处理这些银矿。不能让这么庞大的资金一直沉睡下去,曾经一度还提出了不如索性建立属于自己的独立国家的意见,但是祖先们却没有这么做。
“他们认为这样太危险了。确实这个资源很庞大,但是无奈人力不足。如果大华三国认真攻过来的话——如果他们只是想要银矿的话,大国可以直接把整个山都烧掉。胜负不言自明。正因为觉得我们只是单纯的山贼,所以大国才没有对我们出手。可能多少觉得我们有些烦人吧,但是他们只不过把我们当成在头顶飞来飞去的苍蝇而已。但是,如果这件事公开的话,结果非常显而易见。不管
塔乌是多么易守难攻的天然要塞,被银矿迷惑双眼的大国肯定会蜂拥而至。那我们的自由和独立也就到此为止了。”
银山的位置是机密。只有包括头目在内极少的一部分人知道,就这样代代传承了下来。
而他们也严禁将这些财产私有,只有在确实需要的时候,才会挖掘一定的数量,其他时候他们就好像没有这些银矿一样生活着。如果同伴之间有人看中了这些银矿,想要中饱私囊,那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都会被处以极刑。
如果儿子从父亲那里偷偷发现这个秘密,想要盗采银矿的时候,父亲会亲自杀死自己的儿子。
“也许你会说我们残忍,但是正是这份团结,才是我们两百年来积攒的,比银矿更重要的财产。应该以什么为傲,应该保护什么,不用说这些已经深深的扎根于我们心中。有这份心的人,就算是在别的土地上出生的,我们也会接受他成为自由民,但是不能理解这种理念的人,就算是头目的儿子,我们也不认为他是自由民。关于是否要接受陛下保护这件事,二十个头目按照惯例进行了讨论。既然他们已经认可了,那么自由民的意志便是唯一的。我们很高兴成为德尔菲尼亚的国民。不只是逃到塔乌的亡命徒,这里还有很多反对国家施政而出逃的学者和知识分子。现在的头目中有五人曾去西方留学。说不定,塔乌这个地方是大华三国中识字率最高的地方呢。这份地图是由有测量知识的学者和研究地层的学者共同绘制的。大家都是优秀的人才。虽然只是预计,但是我们有自信,这个数字不会有错。”
说到这里吉尔咳嗽了一下。
“但是,陛下认同了塔乌的自治。因此我们开采的银矿都要放在我们自己的管辖下。不过同时我们也是陛下的国民,如果陛下需要的话,作为国民的义务,我们也愿意提供军事资金。”
国王有些吃惊又有些茫然的听着这难以置信的心里话。
“我有件事想问你……”
国王拿起地图问道。
“伊文知道这件事吗?”
吉尔露出了无法形容的微笑。
“几年前就跟他说过了。”
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德尔菲尼亚政府虽然口头上同意了自治,但实际上还是看中了银矿。
头目中也有人把这个担心直接的说了出来。他们都是被自己的国家背叛,被驱赶出自己国家的人。因此不同意冒这个险也是有情可原的。
而伊文说服了他们。
大华三国之间近日肯定会爆发战争。虽然塔乌一直处于孤立位置,但到那时就不可能独善其身了。如果被卷入大国之间的战争,然后在战争中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话,三大国会一拥而上,那时就再也无法回到塔乌了。
他热情的说服大家,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塔乌的将来赌在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身上。
“当时还有人说伊文的坏话,说他早就已经被陛下收买,欺骗我们,最后想自己一个人独占好处……”
国王脸色一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吉尔却制止了他。
“您不用担心。那些信奉者们逼问了伊文。但是伊文本人却挺起胸膛,这么说有些失礼,反驳道那个笨蛋可没有能收买我的本事。而且,如果陛下将利益看得比跟我们的约定更重的话,不再是宽大的保护者,而是成为不知廉耻的榨取者的话,他会负起责任……取下陛下的首级,他是这么说的。——请原谅。”
吉尔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无礼道歉。
因为他说了太多不能对主君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了吧。
但是,同时他也表达了,伊文所说的话代表了自己的决心。
国王盯着地图,沉默思考了一会。
吉尔也默默的看着国王。
不久,国王再次拿起地图问道。
“对了,吉尔。这件事情如果被坦加知道了会怎么样?”
吉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回答道。
“就如同把肉扔给秃鹰一般吧。大概会觉得卡姆塞还带着银矿,整个被骗走了所以异常愤怒吧。无论如何坦加都会抛弃协议,瞄准塔乌再攻过来的。”
“这样的话,坦加军就会单方面越过国境侵略我国的领土?”
吉尔的表情有些变化,但还是平淡的说道。
“是的。”
“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堂堂正正的跟坦加开战了。如果没有很好的战争原因的话,很难平民愤。”
国王说完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中并没有带着什么力量,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是非常普通的笑容。
“我跟你立下了君主和臣下的誓约,所以同盟的誓约还是变更一下比较好吧。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尽量说服塔乌西峰,让他们跟你们共同行动?当然,关于西峰我保证一定给他们自治的权利。银矿的事情就算不故意泄露出去,帕莱斯德早晚也会知道。只要我征用军事资金的话,这个动向绝对不会逃过奥隆的耳目。他是个欲望极强的人。一定会进攻塔乌。西峰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但是,当奥隆知道银矿一事的时候,如果塔乌西峰已经是德尔菲尼亚的领土了,这样的话?”
“……”
“这就是侵犯我国领土,可以正当跟对手开战。此时坦加这个对手就交给勇猛果敢著称的塔乌的自由民,我则出战西北部,跟不管三七二十一想抢夺银矿的帕莱斯德作战。说这些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帕莱斯德国境边上,有一些轻率的人,频繁的跟奥隆联络。对于我来说,对于你们来说,这些人都是灾难的种子。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一直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但是如果我率大军出战,跟帕莱斯德开战的话,那些家伙应该会在帕莱斯德的教唆下有所行动,或者是忍无可忍越过泰巴河出逃,亦或者——虽然我不觉得他们有这种胆量,加入我的军队。不到那个时候就不知道会如何,但是可以进行大清扫。不管是奥隆还是佐拉塔斯,似乎都把德尔菲尼亚当成了自己的领土。他们如果看到我这么坚定的话,应该也会放弃了吧,但是却一直没有让他们改正这些误解的时机。如果现在不让他们知道的话,我们就危险了。——怎么样?”
相貌端正整洁的塔乌头目沉默了一会。
接着他叹了口气,有些吃惊的笑了笑。
“以前见到您的时候,很失礼,我还想这种木讷的老好人能当国王吗,没想到那只是伪装。”
“这你就说错了。你去问问伊文就知道了。我只是那种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就会去做的性格。”
“即便是违反了自己的主义和信条吗?”
“这一点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说不定我根本没有什么信念呢。”
吉尔胡须下面的嘴唇漂亮的歪了歪,笑了出来。
这个笑声很温暖,很和善,充满好感。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的话,我肯定会骂他不知廉耻心术不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说出这种话,我反而觉得很安心。”
“谢谢。也请代我向西峰的头目们问好。”
“陛下。”
这位风采远超一般山贼头目的新领主缓缓的摇了摇头。
“陛下似乎误会了什么。我是代表整个塔乌来此的。西峰南峰现在都是陛下的了。但是……他们并不像我这样了解陛下。虽然伊文手下的那些人,某种程度上从他的口中已经知道陛下的为人了,但是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让我们相信国王实在是很难。”
“嗯。其中也有从德尔菲尼亚出逃的人吧。但是,如果他们只是想要作为善良的居民生活的话,如果他们也真的这么做了的话,那我作为国王,保护他们是理所当然的。——我的故乡就在塔乌山脚下,无数次听说过山贼的可怕,但是从未真的遇到过那种情景。我从未见过塔乌的自由民做坏事。希望你可以转告他们,让他们放心。”
“非常感谢。实际上他们让我带话,可以吗?”
“嗯,你说吧。”
“国王愿意给予失去依靠的我们堂堂正正的身份,我们发自内心的感谢。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被赶出国家的罪人的子孙。所以,非常失礼,在确认陛下的志向之前,我们不会告诉您我们领内金矿的所在地。”
国王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金矿?”
“西峰和南峰有很多金矿。老实说,这张地图上只标记了银矿的地点。”
看到国王瞪大了黑色的眼睛,半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吉尔继续说道。
“不知道是谁说的,塔乌并不是被抛弃的土地,而是没有人去确认的藏宝山。”
“这个秘密……保守了两百年!?”
“不。知道能挖掘出银子是那之后很久的事情了,能够描绘出这么详细的地图也是最近的事情。我们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自己居住土地的调查。”
吉尔再次坐正身体说道。
“陛下。这对于我们这些塔乌的指导者来说也是非常大的赌博。正如我所说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份财产。人是软弱的。至今为止我们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生活在钱财上面,
还轮番看守吗,这样的话应该分一点给大家吧。可能会有人产生这种想法。不,应该说一定会有人这么想吧。所以,现在塔乌成为了德尔菲尼亚的领土,您最好表示这份财产是国王的东西。”
他们会跟同伴说,这是国王的东西,不可染指,而国王既然承认了他们的自治,也就不能干预。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说国王是伪装,他自己就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但是,这也是为了让同伴不因此而动摇的自卫手段。
国王立刻下定了决心。
他当然想要得到这莫大的财宝。但是在那之前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得到他们的信任。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放在心里。只会告知极少数的几名心腹银矿的事情。但是,这件事不能瞒着王妃。希望你能理解。”
吉尔笑着点了点头。
“我也要说同样的话。王妃殿下虽然相貌比任何女人都要美丽,但是却没有一点女性的特质,她有着刚毅的战士之魂,冷静的政治家的慧眼。拜托了。”
接着两个人又谈了两三件其他事情,便结束了会谈。
吉尔回到了分配给自己的离宫中,而国王则一人前往西离宫。
国王一开始的步调跟平时一样悠闲,但是却越走越快。他很有气势的跑到西离宫中,大叫一声向自己长年的友人袭去。
“你这恶党!”
国王一边笑着一边抱紧留着短金发的脑袋。
坐在桌旁椅子上的伊文夸张的痛苦挣扎起来。
“放开我,喂!”
虽然是在抱怨,但是声音含着笑意。
王妃正在跟伊文赌牌,她看都不看打成一团的男人们,只是望了一眼伊文手中散落的牌。
说道“我赢了。”
“等等。刚刚的不算!?喂,渥尔,你这大块头不要一直抱着我呀。”
“闭嘴。就因为你要和两大国正式开战了。”
听了这句话王妃也吃了一惊。
“那可不安稳了。”
“嗯,真是不安稳了。”
国王也在桌旁坐下。
抬头看了看一旁的雪拉说道。
“接下来要说的话是机密。如果王妃让你保守秘密,你能做到吗?”
西离宫的侍女有些意外的点了点头。
仿佛是在说“根本没有确认的必要。”
接着国王简单的说明了情况,还拿出了关键的地图。
普通的女性(男性也是如此)听到金山银山肯定会神色大变,但是王妃绿色的眼睛却散发着另一种意义上戏谑的神色。
“太惊人了。塔乌山上还真是住着不少老狐狸呢。”
“我也这么想。他们居然能隐瞒至今。虽然我知道他们一直很封闭……”
国王转过头望向友人。
“你以前就说,欠吉尔一个人情,是这个事情吗?”
“是啊。他不知看中了我哪里,熟悉之后立刻把银矿的位置告诉我了。还给我看了要送到潘达斯的银块。”
他们似乎千里迢迢将挖出的银块运送到潘达斯,换成钱之后再使用。这样的话就无法判断这些银块是从哪流出来的了。他们找了中间人,再三叮嘱绝对不能暴露银块的出处。
“为什么要把这种秘密这么简单就告诉身为外人的你?”
伊文笑着挥了挥手。
“还有后续呢。吉尔把我领到一个充满谜团的洞穴,说就是这里,还给我看了银块。这就是那些家伙的考验吧。看我是不是可信。这真是非常刺激的考验。大部分人都会想,既然他们有这么多,偷偷拿走一两块应该也不会被察觉吧。所以会有人在半夜偷偷潜入洞窟。其实洞窟里只有陷阱。里面的陷阱是他们精心设计的。不可能活着出来。”
两人的喉咙都发出了咕的一声,互相看了一眼。
“太过了吧……”
“所以你没去那个洞窟?”
“要是去了就不可能跟你这样闲聊了。”
“为什么没去?你不喜欢银子吗?”
“不,我喜欢啊。但是那个时候并没有被追债的追的到处跑,也没有什么特别花钱的女人。没有大半夜去偷钱的理由啊。仅此而已,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们当成了很讲义气很有人情味的侠士。上面的家伙,特别是吉尔对我非常好,贝诺亚的家伙们也都围着我转。可我不是那种人啊……”
蓝色的眼睛中露出讽刺的笑容,国王也笑了起来。
“贝诺亚的头目确实很有眼光。现在的我不管身心都成了塔乌的自由民。你欺骗我,让头目们做帮手,得到了整个塔乌。”
“说欺骗太过分了吧。我只是遵从塔乌的原则,保持了沉默而已啊。”
“哦,你还有什么别的没说?”
“怎么能告诉你,笨蛋。”
“那我就又要勒住你了。”
“好,能办得到的话就试试看。”
王妃开心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狠狠的瞪着友人,坦率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想。
“有能一起玩耍的朋友真好啊。”
听到伊文说你这大块头别过来,王妃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想起自己以前也经常说这种话。
有着黑色长发的漂亮朋友。明明比自己的个子要大得多,总是要仰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特别喜欢趴在自己背上,特别是喜欢自己金色的脑袋。
每次,自己都要跟他说“你这大块头别抱过来”。
自己现在还比那个朋友要小吗。
“——莉?”
听到国王的声音王妃回过神来。
“啊,不好意思,什么事?”
“这件事情想尽可能的在不搞大的情况下,偷偷传入佐拉塔斯耳中,该怎么办呢?找一个能够信赖的人伪装成叛徒,然后告诉对方这里有银矿,应该是最一般的做法……”
“这样的话全世界都会一起骚动起来的。”
“嗯。因为想要尽量让帕莱斯德知道得迟一些,所以只想偷偷告诉很少的一部分人。”
“可是,这样太异想天开了吧。”
伊文吃惊的说道。
“也不可能在马路上让消息停下来。”
王妃认真的说道。
此时,雪拉有些犹豫的说。
“如果只是让对方知道就好的话,那偷偷潜入坦加国王的枕边告诉他怎么样?”
三人瞪大颜色各异的眼睛望着雪拉。国王说道。
“这真是个大胆的意见。”
“非常抱歉。是我多嘴了……”
“不,没关系的,关键是谁来做?”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可以去做。”
“那可是足以被称为要塞的格法德城,而且是国王的寝室。能做到吗?”
“可以。虽然肯定有难度,但并不是不可能的。”
雪拉声音中带着一些谨慎和谦逊。
也就是说,他毫无疑问能够做到。
国王苦笑着说道。
“佐拉塔斯如果听到你刚刚说的话,肯定会气得发狂。”
“是吗?”
“是啊。对于我来说,如果有人说潜入寇拉尔城轻而易举,我也不会高兴的。”
“不,那可不一样。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这里有莉在。”
“我是看门狗吗?”
王妃不太高兴的说道。
“就是差不多的意思吧。王妃肯定也能潜入格法德城。”
“别说得那么简单。我连看都没看过那座城。需要点时间。”
“所以,就让你的侍女去吧。拜托你了,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
王妃吃惊的看着一脸认真的说出这些话的国王,有些疑惑的说道。
“你,是不是因为有了家室,所以变得保守了?”
王妃的语气异常认真。
雪拉露出了难以形容的奇妙表情,歪了歪嘴角,伊文也深刻同情着友人的不幸,国王强壮的肩膀上下抖动着,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王妃也笑了起来。
接着大家的笑声仿佛变成了一曲欢乐的大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