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忧伤的妃将军 第六章

谈判开始之后半个月,暂留在寇拉尔的坦加使者向自己的主君派出了急使。

进行和平谈判的使者向自己的主君报告经过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此时的情况却有些许不同。

拿到书简的使者离开寇拉尔的时候还装成定时联络的样子,只是以跟传令差不多的速度骑马,但是等到离得够远,寇拉尔城也消失不见的地方,立刻快马加鞭,仿佛屁股上着了火一般驱马飞奔,一口气赶到了格法德。

到达主君的居城之后,上气不接下气的使者从怀里取出书信,只说了一句把这个给陛下,就昏了过去。

看到他这副不寻常的样子,附近的人也大吃一惊,一边照顾使者,一边立刻向主君禀报。

佐拉塔斯这个时候,正在和家臣们召开军事会议。听到报告之后,立刻便站了起来。

但是,还没等他离开会议厅,书信就被飞速送到了佐拉塔斯跟前。

佐拉塔斯一把把书信抢了过去,拿出小刀,切开封蜡,迅速看了起来。

在场的坦加的重臣们看到主人的样子,都默不作声屏住呼吸。

佐拉塔斯的表情中并没有愤怒。

他发出了低沉含糊的声音,接着笑了起来。

“……干得不错。”

布鲁库斯一直在耐心等待使用吉尔给自己的武器的机会。因为谈判中帕莱斯德的使者也在场,所以不能随意行事。他假装偶然的和坦加使者相遇,装作闲谈的样子,非常佩服的说道。

没想到贵国和帕莱斯德的友情居然如此深厚。如果分割东西塔乌的话,从贵国领土中产出的只有银矿。而帕莱斯德附近的领土中能挖掘出大量金矿。这划分国境线的方式真是奇怪。哎呀,难道您不知道?那这真是个赔本的买卖。

不用说坦加的使者非常吃惊。

但是,他们是全权负责谈判的负责人。

虽然心中有所动摇,但是并没有表露出来。掩饰过去之后,便慌忙写信通知自己的主人。

虽然不知道德尔菲尼亚的真意,但他所说的话应该不是虚言。这样就能解释帕莱斯德为什么亲切得有些可怕了。确实,他们有些过于热衷于想得到塔乌西侧了。自己注意到被骗这件事,帕莱斯德还不知道。请下达今后的指示。

内容大致如此。

佐拉塔斯饶有兴趣的将这封书信展示给旁边的重臣们。他们接连发出了震惊和愤怒的声音。

“奥隆这个混蛋!!”

“这只骗人的大狐狸!!”

对于他们来说,这次帕莱斯德的态度让人很难理解。在对方提出希望结盟的时候,坦加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最终还是接受了帕莱斯德的解释。

这应该说,跟坦加人险峻的山国气质比起来,能言善辩的帕莱斯德人的风度要更胜一筹吧。

他们同时探出身子向主人控诉道。

“事已至此,同盟条约没有任何用处。跟帕莱斯德说断绝关系吧。”

他们的主人性格激烈,无比讨厌欺骗和愚弄。他们本来以为佐拉塔斯愤怒的火焰会喷薄而出,但是佐拉塔斯的反应却出乎他们的预料。

他说,“跟寇拉尔说继续被他们骗。”

家臣们都大吃一惊。

既然已经发现了帕莱斯德的谎言,主人就不应该会说出这种话。

“但是,陛下,这样下去我国立场何在!”

“正是如此。被帕莱斯德如此愚弄难道就算了吗!?”

大家都不停诉说着,但是佐拉塔斯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没关系。先从德尔菲尼亚手中得到塔乌。先让咱们的同盟好好工作。手握国王为人质的不是我们。而是帕莱斯德。”

“是的,可是……”

毕竟主人性格如此,重臣们也没有过于强硬。实际上,现在佐拉塔斯清冷的容貌中,浮现出一种开心的笑容。

这反而更让人觉得恐怖。

佐拉塔斯的话语对于坦加的家臣们来说,就是神的旨意。他们只会默默等待旨意下来,然后执行。

会议厅中仿佛神祇般的佐拉塔斯的座位设置在上座。这是特别制作的椅子,铺着绯色绢布,背后有雕刻,椅子腿和扶手都是金制的。

佐拉塔斯将手肘放在他很喜欢的这个椅子上,翘着腿,眼神冷淡的望着天空。

周围的人仿佛铜像般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也没发出一丝声音。在主人思索什么的时候,格法德城的人都会如此。

佐拉塔斯的思考很明快顺畅。

对于坦加来说,最好的结果便是独占塔乌,得到伯利西亚平原。为此,怎么对待那个庶子将成为最大的焦点。

即便谈判成立,帕莱斯德也没有归还国王的打算吧。那么,要怎么做?

肯定不会处刑。虽然心里很想这么做,但是还有舆论在。如果对待有失,就只能煽动德尔菲尼亚的感情。

从一开始便无视条约,不归还国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是方案之一,但是现在这种方法却行不通。德尔菲尼亚是占据中央三分之一土地的大国。并不是会一味忍让对方不合理要求的小国。

特别是萨沃亚公爵,在实力和领导力上,都可以说是能成为另一位国王的存在。

而且——不知道他是在发什么疯,居然宣誓对现在的国王绝对忠诚。

佐拉塔斯的嘴唇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听闻萨沃亚公爵非常勇猛无敌,让人难以相信。这个男人只要有一点点气概,一点点英雄精神,便不会放过国王被俘的机会,掌握实权,成为名副其实的国王发号施令。

生长在离权力极近的地方,却不想得到权力,还要对倒霉的国王效忠,在佐拉塔斯的判断中,这只能是因为胆小。

但是,萨沃亚公爵家的实力确实是个威胁。

现在公爵家为了牵制帕莱斯德,在罗榭街道布阵,不让对方乱来。

“伯利西亚的回答呢?”

听到佐拉塔斯出乎预料的这句话,家臣们一时都陷入了茫然。但是,有一个人立刻回答道。

“对方回答,只要放了渥尔-格瑞克王,就立刻交出伯利西亚。”

“雷斯利的女儿这么说的吗?”

“是的。虽然我说了很多次,这样顺序反了,但是她不听。”

“派兵前往伯利西亚。跟她说履行条约是臣下的义务。如果对方拒绝的话,就攻下来。”

幸亏现在已经过了收割小麦的时期,而离撒种还有一段时间。即便开战,对于佐拉塔斯心心念念的大平原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美丽的女公爵能依赖的未婚夫,现在被困在罗榭街道,不能行动。如果奥隆利用了坦加的话,那佐拉塔斯也要利用帕莱斯德。

帕莱斯德还有要做的事情。

要怎么处理,国王这个有着非常大效果又很难处理的麻烦人质,他们必须花费时间想出个结果来。

“那么,我们亲爱的邻居狐狸大人,要怎么料理这只中央的狮子呢,让我们看看他的本事吧。”

佐拉塔斯的心情非常愉悦。

此时奥隆确实正苦恼于该如何对待国王和萨沃亚公爵。

对于帕莱斯德来说,最好的结果便是骗过坦加,骗过德尔菲尼亚,得到金矿,并不将国王归还。

奥隆和佐拉塔斯一样,都想成为中央的霸者。为此,必须要处理掉强敌。

但是,如果不归还的话,在罗榭街道布阵的公爵不可能坐视不理。

必须想点办法。

奥隆在深思熟虑之后,从众多老臣中选了一个,将其秘密召到近前。

而被叫来的家臣已经超过六十五岁了。

他服侍奥隆多年,是深知主君心中所想的宠臣之一。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两人促膝长谈。

“一定要得到德尔菲尼亚。”

“臣明白。”

“我想到一个办法,你愿意听听吗?”

“请讲。”

“杀死渥尔王。不只是单纯的杀死。将这一切设计成是在萨沃亚公爵的指示下做的。”

老臣微微点了点头。

就算干掉渥尔-格瑞克,但是留下萨沃亚公爵的话,也没有任何意义。必须一口气干掉这两个人。

“大致的计划这样的,我的家臣,带着国王的首级做礼物去拜访公爵。当然是秘密拜访。说根据以前的约定,给萨沃亚公爵带来了会让他无比高兴的东西。当然,看到国王首级的公爵一定会非常吃惊,非常愤怒吧。但是……”

家臣接下了后面的话。

“对于带着首级的家臣来说,公爵的愤怒就是晴天霹雳。应该是这样吧。”

“嗯。”

“您为什么这么生气。正因为这是公爵大人有这样的要求,所以我们才带来这份礼物,希望公爵大人今后能跟我们携手,您成为国王之后,跟我国的关系也会更为紧密深厚,您不是再三跟我们保证了吗?事到如今才感到害怕吗,担心自己背上弑君的罪名吗?您身为萨沃亚公爵,这种做法也太难看了。就像这样狠狠骂他一顿。”

“嗯。嗯。但

是……”

“负责这项工作的使者,必然不可能活着回来。”

“是的。”

奥隆的脸上充满阴郁。

虽然奥隆王被称为老谋深算,但是他绝不会亏待家臣。否则没有人会追随这样的国王。奥隆深信,人才才是最重要的财产。

但是,君主的任务是保护国家,扩大国土。为此,便不能流于私情,奥隆是这样理解的,也是这样实践的。

如果有人妨碍他实现扩大国土的这个目的,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孩子他也不会心软,有时也不得不有所牺牲。

这位服侍了奥隆三十多年,跟他同甘共苦的家臣,伸直了脊背,脸色平静的说道。

“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在漫长的沉默后,奥隆说。

“我已经多少预测到你会这么说了。但是……”

“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这个任务,只有服侍在陛下身边,得到陛下信任的人才能担任。让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人带着国王的首级去,就算跟他说公爵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可对方毕竟是被称为猛虎的萨沃亚公爵。如果这个人不是相当有胆量的话,面对愤怒的萨沃亚公爵,必然会觉得害怕、畏缩、惊慌失措,只能不断重复我们跟他说的话。最多也就只能解释说,这是公爵同意我才来的。这样的话杀掉国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嗯。”

“而这个人必须敢于去责备公爵,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是相信公爵的话才对国王处刑的,你这是违反约定,并表现出非常意外的样子。而且要在被勃然大怒的公爵杀死之前的短暂的时间内,尽可能的吵闹起来让更多的人听到。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嗯、嗯……”

“这样做的话,就算萨沃亚公爵大声宣称自己是被冤枉的,谁也不会相信。公爵会被追究教唆他人杀死主君的罪名,失去地位。也有可能,那个公爵会以武力来和责备自己的人正面战斗。无论如何,我们可以同时处理掉两大敌人。这是上上策。请让我去做。”

听了他的话语国王频频点头,最后非常激动的问道。

“你这三十年来都非常忠诚。”

“那这就是臣最后一次为您效力了。”

老臣直直的望着奥隆的脸。

“让还有前途的年轻人和壮年人,活下去继续为陛下服务吧,我这把年纪也没有别的用途了。能让强国德尔菲尼亚引以为傲的猛虎跟我一起陪葬,我就觉得无比满足了。”

“嗯……”

虽然奥隆如此附和道,但是他却迟迟没有下达命令。他在为这位愿意主动献出生命的家臣感到痛心。他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将这个任务交给其他人,其他不会让他这么心疼的人。

“您不用顾虑了。陛下您能言善辩,善于谋略,是能平静的对自己的孩子见死不救的无情的人,被他国的人指责为大恶徒,但是为了帕莱斯德这个国家,不该做的事情您绝对不会做。”

“你这个家伙。要说得这么过分吗。”

奥隆露出了一丝不快的表情,但是对方却继续说道。

“我既然能面对面的如此谩骂主君,已经罪当处死了。反正都是一死,就有效的利用吧。”

家臣的视线很锐利。

主人的成功就是部下的成功。就像嘉兰斯宣誓忠于纳西亚斯一样,奥隆身边也有很多,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人。而奥隆强力的统率力和指挥力,以及终有一日想让帕莱斯德立于中央顶点的野心,也得到了家臣们的赞同和热情的支持。

奥隆总是将感情和利益分得很清,但此时他的眼睛也湿润了。他拼命忍住,用很官方的语气命令处死渥尔-格瑞克,并加了一句。

“你的家人以及子子孙孙,我会将他们当成帕莱斯德的宠臣厚待的。”

“不胜感激。”

大华三国中剩下的一名国王,现在被绑在牢里,思绪朦胧的做着白日梦。

他被迫站在墙边,双手展开,绑在墙壁上的铁环上。虽然他是用自己的双脚站立的,但是膝盖却微曲。绑着国王双手的结实手铐支撑着国王半裸的巨大身躯。

那之后国王又浸过一次水,但是不知道的东西无法回答。面对一直不配合的国王,波谢克公变得烦躁起来,使用了虽然很花时间但是最有效果的拷问手段,剥夺睡眠。

虽然有喝水,但是国王已经六天没有吃东西了。当然也没睡觉。

国王两侧站着带黑头巾的男人,只要国王的意识稍微迷糊,他们就用皮鞭和短刀划破国王的皮肤,或者敲打他。

“矿脉在哪里?”

男人们只会说这一句话。

国王无法回答。虽然他睁着眼睛,但是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豁达的表情也消失了,就像一个可怜的巨大人偶一样。

一个人用力踢了国王无力的腹部,国王猛地咳嗽了起来。浑浊的胃液从干裂的嘴唇中流出,滴到地上。

即使如此国王的表情依然呆滞。

现在的国王既看不到石牢中带着黑头巾的男人,也看不到自己浑身是伤的身体。

虽然他知道自己还睁着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别的东西。

那是充满绿色的西离宫。

有王妃在。

那不是现在的王妃。是更年幼一些。被称为巴尔德女儿,是自己刚刚强迫她让她成为公主之后的王妃。

旁边还有一个自己在跟少女说话。

成为公主的巴尔德的女儿决定要住在荒凉的西离宫,身边不留一位侍女独自生活,有时居然还会和狼一起玩,而自己在繁忙的公务中也会抽空去看她。

最开始看到的时候,国王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少女周围有三头巨大的狼。看起来非常亲近的跟少女滚在一起玩耍。

“不会被咬吗?”

国王担心的询问道,少女却笑了笑。

“我们能交流,它们为什么要咬我?”

从驯服罗亚的黑主那件事,就能发现这个少女有着与众不同的跟动物交流的才能。而且能悄无声息的在森林中走动,晚上的视力也很好。

国王问道这些都是天生的吗,少女回答一半是。

“剩下的一半是父亲教的。奔跑,还有隐藏气息,还有打倒猎物的方式都是。”

“他真是位杰出的猎人。”

国王佩服的说道,但是少女却笑着摇了摇头。

“能说他是猎人吗?毕竟他不是人呀。”

“他跟你是一个种族的吧?”

国王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道,少女却仍固执的摇了摇头。

“不能说是一个种族。毕竟我的身体是这样的,可埃马洛克——我的父亲有着漂亮的黑色毛皮和锋利的牙齿,还有竖着的大尾巴,可帅了。”

国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等一等。毛皮还有牙……还有什么?”

“尾巴。”

“你的父亲还长着这些东西吗?”

“狼都有尾巴的呀?”

少女理所当然的说道,国王哑口无言的望着她。

相反少女似乎毫不介意,温柔的抚摸着身旁的狼。

“我是他们抚养长大的。所以能跟他们交流。就像你能跟人类说话一样。”

望着自己“同伴”的少女眼神沉稳,充满爱意,但是国王却一点都不沉稳。

他想起少女曾经说过,自己曾干掉过父亲的敌人。

“我曾听你说,你的父亲……,是被好几个人残忍杀害的……”

绿色的眼眸仿佛新绿般闪耀着,直直的望着国王。

“埃马洛克是一只很大的狼。而且黑色的毛皮非常引人注目。那些人半开玩笑的追赶我的养父,杀掉他之后还想剥掉他的皮。谁会让他们那么做啊。”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九岁的你?”

“人类杀了狼不是犯罪。这只是你们擅自决定的。对于你来说为父亲报仇是理所当然的,那我为什么不能做同样的事情?”

国王沉默了一会。

他难得的认真思考着。

“在帕齐拉山脉猎人也会杀狼。”

“我知道。我不会打扰他们的。不过如果杀的是我的朋友就另当别论了。”

跟发誓要给父亲复仇的激烈态度相比,这是个让人觉得有些失望的结论。

少女的同族之爱似乎只在有限的跟自己亲近的个体上发挥。想一想也很正常,没有什么动物会对家人之外的个体抱有强烈的感情。马或者鹿都能非常平静的看着同伴被杀。

“但是,虽然你是被狼养大的,但你看起来很像人类啊?”

少女高兴的笑着拍了拍手。

“这句话埃马洛克要是听到了,一定会高兴得哭出来。他一直很担心我,非常固执的要求我要表现得像人类。他比我要理性得多。”

“所以你等一下。理性的狼?”

“是啊。人类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自己以外的生物。而且如果那个生物能理解人类语言的话,那不由分说就把它当成怪物。他经常跟我说,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渥尔已经自暴自弃了,

他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莉,饶了我吧。把你养大的父亲,难道是能听懂人话的狼?”

“不然,你以为是谁教我说人话的?”

“……”

“埃马洛克就是这种狼。说狼人的话比较容易理解吧?”

“……”

“他虽然能装扮成人类的样子在人群中生活,但是却选择以狼的样子生活在野外。这最后给他带来了恶果。”

少女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是意思很明确。

国王沉默的望着少女纤细苗条的身体。如果这是别人说的话,自己肯定会一笑了之,但是他很了解这个少女。

跟美丽的外表相反,她脑袋中全是一些让人很难理解的东西。虽然国王想尽量去理解,但是他还是没想到少女大脑的构造如此异常。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国王深深叹了口气。

“我似乎让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当了公主呢。”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

“但是,我从没见过你变成狼的样子,满月之夜会变身吗?”

“非常遗憾,我不会变身。”

少女似乎很失落。

国王决得她懊恼的表情非常可笑,所以拼命忍住了,那个时候国王并没有太当真。不久之后就忘记了自己曾和少女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再次想起来是在结婚仪式前一夜,自己看到公主像野兽一般扑向那些人,将他们咬死的时候。

毫无疑问国王感到了恐惧。这是确定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一些奇妙的东西——那是对少女养父的感谢。

从相遇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四年。

国王也对在这段时间心怀感恩。

她能像人类一样行动。也很健谈。很难说少女严格的服从了自己养父的忠告,但是如果在最开始自己看到的是她的这一面的话,国王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也许会忘记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怒斥她是怪物吧。

国王深切的感到没有发生这种事情,真是太好了。

国王失去血色的嘴唇露出了一丝微笑。

现实中国王被绑在昏暗的地下牢房中。

脸上和身上都是汗渍和脏污,他无力的垂着头,但是长年从事这种工作的黑头巾男不会忽视俘虏的变化。男人用力抓住国王没有梳理散乱的头发,让他抬起脸,但是国王的眼睛依然没有焦点。空虚的眼睛茫然的望着天。

表情昏昏沉沉。

头巾男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问道。

“矿脉在哪里?”

俘虏没有回答。

也没想去回答。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发紫的嘴唇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在牢狱的正上方,波谢克公收到了他兄长寄来的书信。简单的说明了要如何处理俘虏。

“要杀掉吗,果然……”

这句沉吟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关于金矿的所在地,在镇压了塔乌之后抓几个人询问就好了。跟现在的这个俘虏不同,那些山贼也有家人,所以开口会更快。只要在父母面前用烙铁烫孩子就可以了。

书信中奥隆命令尽快处决俘虏,但是没有说明方法和理由。

在奥隆眼中,如果这些事情还要详细说明的话,命令就没有意义了。他觉得只要对方忠实的执行了他的指示就可以。

但是,虽然波谢克公对他的兄长很忠诚,但是在处决俘虏方面,他有自己的想法。

毕竟渥尔可以说曾经是他最大的敌人。他想让渥尔拥有英雄的名号。如果只是简单处死的话太可惜了。

为了让德尔菲尼亚看清帕莱斯德的威胁,他开始思考,要如何处决才能更加盛大华丽。

还可以把国王当成诱饵将德尔菲尼亚军引出来。波谢克公性格残忍,也非常喜欢战斗。当然,他不会自己亲自拿起武器战斗。

他喜欢在安全的地方,看士兵们拼死战斗,受伤,倒下。

难得率领大军来到街道口,居然一仗都没打。因为在进行和平谈判,所以德尔菲尼亚军以比尔格纳为据点,固守不出。但是,如果主君要被处决的话,他们就算不愿意也一定会出兵营救。

“要尽量,盛大,华丽一些……”

波谢克公不停的思考着要这样才好,还是那样才好,他沉浸在愉悦的想象中,嘴角露出了微笑。

这样最好。是啊。没有更好的方式了。

我真是太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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